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这货不是马超》作者:真狼魂 内容简介:   这是个穿越重生为马超,从0岁开始的漫长故事。 事件年表【其一】  1.熹平五年176年七月十四日清晨,马超生于凉州武威郡姑臧城。   -生辰为卯时三刻,庶出,是年马腾26岁。   -丙辰、丙申、癸卯、乙卯。   2.光和二年179年六月二十三日傍晚,马铁生于姑臧。   -是为马腾嫡子。   3.光和四元年181年五月八日正午,马休生于姑臧。   -与马铁同母,嫡子。马腾正妻因分娩崩血不止,死。   4.光和七年184年二月,巨鹿人张角三兄弟起义,黄巾之乱自此始。   -朝廷无力单独镇压,各地州郡纷纷起兵。   5.中平元年184年十二月,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与先零羌叛,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军帅。   -贼兵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   6.中平二年185年,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之,不克。   -后马腾阴助嵩,斩北宫伯玉。   7.中平三年186年夏八月十一日,韩遂阴袭马腾治所姑臧。   -杀马腾妻,即马超母。   -又庞翼阵亡。   8.中平三年186年秋九月,马腾致信祖厉豪强张绣,有意招纳。   -张绣回信不从。   9.中平六年189年夏七月末,马超于武威金城交界处射杀韩遂次子韩忠。   -救边章府奴婢两名,各名小昭、双儿。   10.中平六年189年秋八月中,马腾倾尽兵力攻韩遂,大破之。   -自姑臧兵分三路,奇袭韩遂麾下六部,悉数斩将,然后围允吾,阵前斩韩遂、韩英父子及马玩,允吾城遂降。   11.中平六年189年秋九月,董卓废帝刘辨,立帝刘协。   -卓自领太尉,假节钺虎贲。   12.中平六年189年秋九月,董卓举荐马腾任凉州牧,兼护羌校尉。   -郡县齐贺,马腾举家迁往汉阳郡陇城。   13.中平六年189年冬十一月,董卓自立为相国。   -山东诸郡始广发讨贼檄文。   14.中平六年189年冬十二月初十,马腾得袁绍讨董檄文。   -数日后亦收到董卓信。   15.初平元年190年春正月,关东诸郡起兵击董,董卓调集亲信坚守洛阳。   -后袁绍曹操等聚兵十余万,屯于酸枣,初,颇有攻伐。   16.初平元年190年春正月初四,马腾点兵两万五千,向东赴洛阳。   -二十日,入长安,趁夜赚城。   -二十四日,郑县守军张济引兵欲夺城,反为马腾所屠,张济妻邹氏亦被掳。   17.初平元年190年春正月二十六日,董卓遣吕布领步骑约五万击长安。   -初四,马腾伏击布,布伤腾,然不能胜,先锋高顺反为庞德所擒。   -二月十一,马超庞德夜袭吕布军营,纵火烧辎重,布重创超。   18.初平元年190年春二月十二日晨,马腾率部退长安。   -马超重伤濒死,昏迷不醒。   -高顺降。   19.初平元年190年春二月末,吕布归洛阳。   -三月,吕布杀董卓,卓婿牛辅举兵攻布,布反杀辅,李傕、郭汜、樊稠、胡轸等相约攻布,洛阳遂大乱。   20.初平元年190年秋八月二十,汉中太守遣使求援于马腾。   -190年秋九月初三,庞德高顺马雯马岱引军万五,驰援汉中。   -十月十五,大破来犯张鲁。   21.初平元年190年秋十月末,庞德等引军万余,南下益州。   -十二月,德等至成都,刘焉束手,益北略平。   21.初平二年191年春正月二十一日,陇西宋建乱,自称河首平汉王,马腾欲亲征。   -二月十五日,马超醒,即代父领兵征建,二十五日破之,二十九日返长安。   -金城羌酋迷图举族附,同围枹罕。   22.初平二年191年春二月二十日,袁术遣孙坚战胡轸华雄于阳人,大破之,斩其二人于乱军之中。   -李傕部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稍衰弱。   23.初平二年191年春三月初四,赵承返长安。   -迷图子秦阵领羌兵三千投长安。   24.初平二年191年春三月初六,马超行河东。   -初八,河东太守王邑归顺。   -超寻得天外飞石,长安冶铁匠王剪代为做枪。   25.初平二年191年春三月十三日,河东太守王邑报:杨奉急招河东故白波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合,与傕大战。傕兵败,纵兵杀公卿百官,杨奉遇郭汜、樊稠兵而返,张杨、吕布破奉,奉引兵退并州,汜、稠入雒杀傕。   -长安议会,马超出语大逆,马腾大怒。   -李肃献刀与超,刀名斩岳。   26.初平二年191年春三月十四日,贾诩赴弘农。   -二十一日,皇甫嵩回复;二十五日,朱儁等回复。   27.初平二年191年春三月二十五日,马岱、高顺领军回长安。   -马腾令军民共迎之,马超请调名下士兵两千与顺。   28.初平二年191年春二月二十七日,马腾、马超举兵八千东征。   -将行,王剪铸得铁枪予超。   29.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初六,马腾、马超至洛阳,与皇甫嵩、朱儁合兵破敌。   -超杀郭汜,秦阵杀樊稠,贼军降。   -是日,觐见汉帝刘协,获封。   30.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初六,王允掘董卓党羽坟,置尸体于闹市,万人践踏,复燃其尸。   -蔡邕伏尸而哭,允大怒欲杀之,被马超所阻。   31.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初七,王允、士孙瑞访马腾。   -允赠歌舞伎貂蝉与腾。   -同日,蔡邕赠歌舞伎十名与腾。   32.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初八,马腾、马超相决于营。   -同日,得王邑信,杨奉领白波贼与南匈奴意欲南下侵雒。马腾、皇甫嵩等即率兵北上。   -三日后迫贼亡于河内,河内太守张杨与吕布共击之,匈奴破,杨奉等遂降。   33.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十五日,马腾等归洛阳,朝堂封赏。   -杨奉愿随腾归西,马超于奉处得徐晃。   31.初平二年191年春四月十八日,朝堂论刘焉事。   -马超逞能,刘焉、张鲁以罪诛,马腾辞益州,帝悯其忠,令其仍领凉州牧,马超除公车司马令。   32.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二十日,马腾引军返汉阳,超得帝情,送其父。   -二十七日,军屯长安,徐晃护贾诩家小等向东;二十九日,腾至陇城;次日马超返,五月初七至洛阳。   33.初平二年191年夏五月初八,帝召马超,令其领南宫卫士令。   -马超拜见卫尉张温,温授其南北卫士令。   -选马,名曰追命。   -荆州刺史刘表别驾司马韩嵩入洛,言南阳太守袁术无礼劫持贡物,帝诏责袁术、孙坚。   34.初平二年191年夏五月十一,朝议诸事。   -张温迁太尉,马超以帝意迁卫尉。   35.初平二年191年夏五月十七日,马腾信至洛阳。   -腾之意,同蔡邕两家联婚之计。   36.初平二年191年夏五月十八日,马超巡卫二宫,帝遇刺,超奋力杀贼十三名,伤右手。   -同日,秦阵于金城成婚。   -二十八日,刺客案结,刘焉余党获罪,帝嘉超奋勇。   37.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初一,马超与蔡琰大婚。   -帝临其府,三公九卿百官皆至。   -孙坚至洛阳叙职,超征其为南宫苍龙司马。   38.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初三,朝议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之争,上遣太仆韩融赴东郡宣诏。   -初六,太尉张温引兵赴阳武,马超引孙坚随张温同行,初九至阳武。   39.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十一日,刘岱兵围濮阳,韩融遣使逃脱至张温处。   -温令马超孙坚引八千轻骑疾驰濮阳。   40.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十四日,孙坚击破刘岱步卒,刘岱降。   -是日,刺客袭岱,岱自戕身死。   41.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十六,马超引兵西归。   -途遇张温,遂于二十日归洛阳,上悦,有封赏。   42.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二十二日,马超复昏迷。   -或言上曾与之有争。   -六月二十四日时,又苏醒。   43.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二十二日,传报豫州刺史孔伷为黄巾贼所杀。   -二十四日,太尉张温引兵击之,孙坚从征。   44.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二十五日,传报黑山军横行并、冀、幽三州。   -皇甫嵩、朱儁、赵谦全力征讨。   45.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二十六日,朝议,置御林军,羽林中郎将桓典领之。   -并设虎豹骑,令马超领之。   46.初平二年191年秋六月二十七日,朱治领兵两千至河南。   -以孙坚旧部,归入虎豹骑。   -二十八日,秦阵返长安,其妻同至。   47.初平二年191年夏六月二十九日,传报董卓旧将徐荣领兵破青州,青州刺史亡。   -七月初三,卢植奉命征之,马超随往。   48.初平二年191年秋七月初七,卢植令马超引骑兵一万,疾驰青州。   -初九,至济北国,相鲍信迎而奉步卒两千,曹操偕行。   -十一日,至平原郡,高唐令刘备迎超,与共行。   49.初平二年191年秋七月十五日,马超引军至济南国。   -十六日,马岱围昌国。翌日,超增兵与岱,曹操往般阳。   50.初平二年191年秋七月十八日,张温破豫州黄巾主力。   -温又引轻骑破徐州贼众,声威大震。   51.初平二年191年秋七月二十五日,徐荣回军攻马超。   -为超伏击,大溃,荣为秦阵所杀。   52.初平二年191年秋八月初十,张温、卢植同日归洛阳。   -次日,帝大封赏。   53.初平二年191年秋八月十三日,赵承婚。   54.初平二年191年秋八月十五日,帝宴请群臣于南宫。   -百官携家赴宴,马超赋词。   55.初平二年191年秋八月十八日,马超纳小昭、貂蝉。   56.初平二年191年秋九月二十三日夜,蚩尤旗见于角亢。   -二十四日,帝祭于东郊。   57.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初五,传袁术起兵十万,击扬州刺史陈温。   -并传下邳阙宣聚觽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刺史陶谦与共举兵,击泰山郡。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觽各数万,呼应袁术。   -吴郡大姓严白虎,逐本郡太守许贡,以据吴郡。   58.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初七,张温东征,孙坚与行。   -卢植南征,马超西征。   -檄文传各地聚兵讨陶谦,曹操、周忠、王盖等应之。   -并令荆州刺史刘表共击袁术。   59.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初八,马超至弘农。   -太守刘虞请超暂缓,五日后超引军破张白骑,降者万余。   60.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十六日,马超回洛阳。   -十七日,复往颍川。   61.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二十二日,泰山乱民起,太守应劭聚兵击之。   -二十五日,马超破汝南何仪军,降者万余。   61.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二十六日,张温击袁术于庐江郡。   -孙策叛术,术军稍退。   62.初平二年191年冬十月二十八日,传刘表袭毁袁术粮道。   -术军心大乱,为张温趁势大破。   -孙坚、孙策杀袁术。   63.初平二年191年冬十一月初六,卢植、马超归洛阳,赏。   -初八,超领命迁三万流民入凉州,十二月初五返。   64.初平二年192年冬十二月十三日,张温兵破徐州陶谦。   -谦自戕而死,子女流离。   65.初平三年192年春正月初六,朝议,北宫天火,马超救兴平公主。   -超迁朔方太守,或言超失上意。   66.初平三年192年春正月初十,马超领虎豹骑北上。   -十五,至晋阳,皇甫嵩善待之。   -二十五日,至五原,吕布赠三月粮。   67.初平三年192年春二月初一,马超平朔方郡。   -鲜卑拓拔野举族降,歃血盟誓。   68.初平三年192年春二月初八,马超领兵四千南下。   -初十,至北地廉县,见马腾。   -十三日,遇狼,群马失惊,超斩狼首得返。   69.初平三年192年春二月十五日,马超归临戎。   -草原人两万归之,超令各县分治其民。   70.初平三年192年春二月二十七日,朔方郡三城足球联赛开幕。   -第一轮10日;初七,第二轮五日;十三日,第三轮三日。   -十六日,八分之一决赛;十八日,四分之一决赛;二十日,半决赛;二十二日,决赛,徐晃胜马超。   71.初平三年192年春三月初五,皇甫嵩调钱粮至朔方。   -小昭、双儿、貂蝉同至;程昱自洛阳至。   72.初平三年192年春三月十八日,程昱子程武赴朔方。   -知二月十四时,廷尉宣播坐罪免职。   73.初平三年192年春三月二十一日,朔方暴雨。   -旧屋千余为雨水所毁,马超令民急修葺。   74.初平三年192年夏五月初九,天无云而鸣。   75.初平三年192年秋七月十四日,蔡琰诞一女。   -蔡邕取名为玥。   -马超携贾羽归朔方。   76.初平三年192年秋八月十四日,马超纳贾羽。   -二十四日,马超兵屯鸡鹿塞。   -徐晃自将兵屯高阙。   77.初平三年192年秋九月十三日,鲜卑寇边。   -马超迎击,斩敌千余;徐晃坚守不失。   78.初平四年193年春二月二十九日,朝廷调令至。   -马超内迁赵国相。   79.初平四年193年春三月初二,马超离朔方,往赵国。   -三月初六,超自往武都揽张辽,不成;初九,休于晋阳;十四日,超自往真定寻赵云,未果;十六日至高邑,拜访刺史朱儁;十七日,返邯郸。   80.初平四年193年春三月二十二日,马超召四县令,与之辩。   -襄国相赵云辞官挂印,超率虎豹骑追之,不果。   -途遇张辽,超命之为襄国相。   81.初平四年193年夏四月初三,蔡琰携女马玥入邯郸。   -玥八月而呼其父。   ——四月初五,公孙度遣军渡海侵青州东莱诸郡县。   82.初平四年193年夏四月十七日,赵国足球联赛开幕。   -邯郸及军营分区、襄国、易阳、中丘、柏人五区齐开球。   83.初平四年193年夏五月初八,魏国兵哗变,围聚邺城。   -十一日,太守栗成遣审配突围至邯郸求援,超亲帅虎豹往赴邺城。   -十三日,栗成身死,超率众归邯郸。   84.初平四年193年夏五月十二日,常山张燕聚众围元氏,冀州刺史朱儁令超随剿之。   -十二日,秦阵引祖烈、孙文趋元氏。   -十四日,未及超征,儁死。   85.初平四年193年夏五月十六日,马超奉资两千万予袁绍。   -绍列文武迎之。   86.初平四年193年夏五月二十七日,朝廷令使至邯郸。   -马超迁辽东太守。   87.初平四年193年夏五月二十七日,扬州严白虎复占吴郡。   -二十八日,辽东公孙度袭杀辽西太守,猛攻辽西。   88.初平四年193年夏六月初八,马超返洛阳。   -庞德及邓山、黄东迎之。   -十一日,朝堂述职,帝言语谆谆,勉之。   -十二日,又朝会,超得假节。   89.初平四年193年夏六月十四日,马超离洛阳。   -庞德以高顺及二千三百骑予超。   -十八日,至邯郸。   -二十四日,袁绍遣部将张郃相赵国。   90.初平四年193年夏六月二十八日,马超引军八千离邯郸。   -秋七月初七,至幽州治所蓟县。   91.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初九,卢植二子病,马超与张机为其医。   -传张燕兵与代郡乌桓相争,死伤千余。   92.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十一日,马超引万骑出蓟县,东向代郡。   -十五日,遇代郡、上谷郡守李莫、王丹,护乌桓校尉宗员及乌桓大人难楼。   -十六日,五方合并近三万,围张燕南营。   -超晓以利害,张燕举众两万降。   -附赵云亦降。   93.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京城大旱。   -上令并、荆、豫、徐四州输粮于京。   94.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十七日,卢植率军八万驰援北平。   -十九日,马超引军入广阳。   -二十日,李典自涿郡返,募兵万余。   95.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二十一日,马超引骑兵一万四千余,出蓟县东征。   -二十二日,超与卢植汇合,击公孙度,公孙瓒引轻骑四千附超,阵中杀度。   96.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二十三日,马超、公孙瓒将轻骑一万三千余,入驻土垠。   -卢植引州军返。   -令张辽、赵云巡檄辽西各县。   -李典引步卒两万六千,出蓟县大营,二十八日至土垠。   97.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二十九日,马超引军出土垠,驻令支。   -令支吏民开城以迎。   98.初平四年193年秋七月三十日,驻临渝,超以褚燕督辎重,自引轻骑趋北。   -三十日,公孙瓒囚公孙恭。   99.初平四年194年秋八月初一,马超至徒河。   -秦阵、拓拔野怀刃刺辽东属国校尉公孙朗,昌黎降。   -马超率军至昌黎。   100.初平四年193年秋八月初二,马超遣徐晃、拓拔野招抚柳城。   -蹋顿、楼班亲至阳乐回应,与超相约。   -杀公孙恭。   -初四,五千乌桓骑从超东征。   101.初平四年193年秋八月初九,马超与褚燕会师医无虑山南。   -十一日,临大辽水,公孙康列阵东岸,超渡水大破之,康袒膊以降。   102.初平四年193年秋八月十二日,马超入襄平。   -囚公孙康及叛者。   -大赦军士。   103.初平四年193年秋九月初五,马超巡视郡县,十三日,至沓氏。   -战舰三十余艘自东莱归,得太史慈。   -当夜,超遇袭。   -次日,沓氏长何伦自杀。   104.初平四年193年秋九月十七日,马超至西安平。   -召集乡绅,任命县长,定二十税一。   105.初平四年193年秋九月十八日,马超至番汗。   -得高句丽南侵讯,超即令整军。   106.初平四年193年秋九月二十六,兵马汇集,计万二千骑。   -十月初一,与高句丽步骑两万战于原野,句丽军大溃。   -初二,句丽大震,国内城陷,王室遭擒。   -长安(洛阳)市门无故自坏。   -十二日,马超归襄平,遣千人送句丽王室至洛。   -十四日,赵云以母丧归乡。   107.初平四年193年冬十一月初十,使者张博自洛至。   -张博留襄平半月,次月初一归。   108.初平四年193年冬十一月十五日,马超寻访贤才。   -得王烈、刘政、管宁、国渊、邴原五人。   -十八日,公开选拔第九营营长,太史慈得之。   109.初平五年194年春二月初八,洛阳使者至,诏令马超反京。   -二月十三,徐晃自玄菟至襄平;十七,拓拔野自乐浪至,全军始发。   -二月二十八,与褚燕合于右北平土垠,阎柔善待。   -三月二十六,超引军至河南平阴。   -二十七日,归洛阳。   110.初平五年194年夏四月初一,洛阳朝会,拜马超西域大都护。   -初六,纳双儿。   -十二日,超出京。   -五月初三,军出平阴。   -初四,至弘农,种拂接待。   -十二日,至长安,皇甫嵩接待。   -二十日,至汉阳陇城。   111.初平五年194年夏五月二十四日,马超加冠礼。   -取字孟起。   112.初平五年194年夏五月二十六日,马超离陇城。   -六月初一,离姑臧。   -六月初六,至表氏。   -六月初十,至敦煌,庞柔待之。   113.初平五年194年夏六月十二日,出玉门关。   -二十七日,至故西域长史府柳中城。   114.初平五年194年秋七月初一,至车师前部国都交河城。   -其国主盛情迎之。   115.初平五年194年秋七月初五,至危须。   -初六,至焉耆国都南河城,焉耆王班雄恳请驻留。   116.初平五年194年秋七月二十日,马超发兵攻龟兹。   -焉耆、危须、山国、尉黎四国应之。   -温宿、姑墨亦举兵。   117.初平五年194年秋八月初一,马超率军围龟兹国都延城。   -掘水灌城。   -九月初一,有昆仑道谏超,超遂退兵。   118.初平五年194年秋九月十二日,袁绍纵兵北向。   -十日之内,幽南四郡归降,幽北乌桓应之,刺史卢植遁逃北平。   119.初平五年194年冬十月初,据报曹操与袁谭相持于井陉。   -谭兵甚锐,操不得进。   120..初平五年194年冬十月中,太尉张温以步骑八万,北上讨贼。   -袁绍遣大将文丑败温于邺城。   121.初平五年194年冬十一月中,京兆尹皇甫嵩率精骑万余,越河击贼。   -嵩军势锐,张郃部北退百余里。   122..初平六年195年春二月十七日,敦煌太守庞柔传信马超。   -超升帐议事,次日举兵东行。   -马腾尽起凉州精锐驰援中原。   123.初平六年195年春二月二十五日,马超遣使赴凉州各郡。   -郡县纷纷响应。   -金城太守、护羌校尉迷图引骑二千附超。   -汉阳太守杨奉引千骑附超。   124.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初三,马超至汉阳陇城。   -凉州文武归附。   -孙坚率青州兵迎击袁绍,为绍大将文丑所阻,齐国相刘备趁乱击丑,丑军大溃。   125.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初七,马超率军万八千出陇城。   -初九,至右扶风槐里。   126.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初十,马超遣拓拔野、太史慈、杨奉攻左冯翊。   -右扶风茂陵马平访超。   -十二日,皇甫嵩、马腾以轻骑破大将颜良,卢植与公孙瓒又于幽州退袁绍次子熙,张温趁势率军北上,逼退郭图近百里。   -十三日,拓拔野等取左冯翊。   127.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十六日,白发说服皇甫固以长安降。   -十八日,马超入长安。   128.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二十一日,马超取弘农郡。   -太守种拂弃城而走,郡丞梁山献城。   129.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二十三日,曹操以吕布为前驱,奇袭皇甫嵩、马腾后部于巨鹿,斩杀万余。   -操又与袁绍合兵,伏击张温于巨鹿,死伤两万。   130.初平六年195年春三月二十五日,徐晃擒河东太守王邑。   -二十七日,高顺杀河内太守武用。   131.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初二,吕布再袭马腾所部于魏郡,重创马腾及诸将。   -腾二子铁单骑南下弘农求援。   132.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初九,马超驱兵一万五千北上。   -初十,高顺以陷阵营归队。   -十一日,李典示忠。   -十四日,超以杨奉诱引吕布,十面伏击,阵前重创布,布遂撤兵。   -十六日,吕布据魏郡。   133.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二十日,汉廷众议时事,决意迁都宛城,以避锋芒。   -二十三日,马超至平阴,平阴令华歆附。   -二十四日,汉廷迁都宛城,马超取洛阳。   134.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二十五日,刘协为梁山贼所袭。   -皇甫嵩、马腾退贼。   -二十七日,又遭袭于博望,伤亡大半,军吏散失。   135.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二十六日,曹操击西河太守李肃。   -肃举兵逆战,两日后城破,不知生死。   -肃难逃魏郡,为吕布收留。   136.初平六年195年夏四月二十九日,马超定名号、官职。   -超称凉公、天驱大将军,麾下文武各有职衔。   137.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初一,袁绍起东西两路大军兵马五万南下。   -初四,赵国相张郃为魏郡太守吕布败于梁期,布杀郃三千。   138.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初七,马超遣白发往青州及中原各郡,以示招揽。   -山东州郡传檄天下,共讨三贼袁曹马。   139.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初八,吕布再战张郃。   -布再败张郃,杀敌三千,夺邯郸。   -袁绍幼子病,绍停军反。   140.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初十,马超小会。   -定军衔制。   141.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十三,马超上表,称汉室臣。   -十五,表至宛京。   142.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十六,颍川太守李旻遣使戏君至洛阳。   -戏君陈马超五胜之说,颍川降超。   -超使李旻守扶风,杜畿守颍川,又使陈到辅畿。   143.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十八,张郃攻邯郸。   -吕布又胜之。   -二十日,马超遣使报袁绍动向于吕布。   144.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二十,东郡太守桥瑁遣使程威至洛阳,降。   -马超使太史慈守东郡,又使华歆辅慈。   145.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二十一,汉廷拜超凉公,天驱大将军。   -白发传青州山贼臧霸等勾连为祸,孙坚遣刘备讨之,不胜。   146.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二十五日,吕布遣女玲绮截袁绍于柏人。   -吕玲绮为绍将朱灵所拒,不能胜,遂退。   -布受河内太守李典资粮。   147.初平六年195年夏五月二十六日,吕布应马超盟。   -拓拔野自河内拔军北上。   -褚燕自弘农拔军渡河至河东。   147.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初一,马超率骑兵一万两千余,北上。   -初四,至河内怀县,郡丞司马朗迎之;初六,至荡阴,李典迎之。   -初六,袁绍破邯郸,吕布遁逃邺城。   148.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初七,马超至魏郡邺城。   -十一日,马超引吕玲绮以万五千骑围檀台。   -十二日,袁绍遣蒋义渠、潘凤、孔顺等率轻骑万余援驰,为超所破,斩三将。   -超降兵四千余,掳战马八千,获粮草。   149.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十四日,张郃举邯郸降马超。   -超以郃镇邯郸,留军四千余。   -袁绍仍南下。   -拓拔野、甘宁、杨奉、吕玲绮为先军,入邺城。   -袁谭举兵两万南下援其父。   150.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十五日,拓拔野、吕玲绮破袁绍前军,甘宁、杨奉破其侧翼。   -马超与绍战于漳水之北,大破之,拓拔野斩颜良。   -曹操以夏侯惇攻河东,夏侯渊救袁绍。   -淳于琼、逢纪各以兵马攻魏郡。   151.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十七日,马超兵分四路,迎击袁军。   -将行,超与吕布女玲绮结义兄妹。   152.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二十日,袁绍怒集大军。   -二十三日,马超至邺城,吕布降。   153.初平六年195年夏六月二十七日,马超归洛阳。   -三十,白发归洛阳。   -三十,超遣高顺、张辽、黄东攻陈留。   154.初平六年195年秋七月初五,高顺等夺酸枣。   -初六,封丘降。   -初七,浚仪、小黄皆望风而降。   -初九,围陈留,陈留太守张邈避而不战,欲率轻骑亡北,张辽急追五十里,生擒张邈及亲卫典韦于汴渠南岸,陈留城亦降。   155.初平六年195年秋七月十二日,韩暨荐黄忠。   -十四日,张邈及典韦入洛,马超留韦为护卫,放邈出河南。   156.初平六年195年秋七月十七日,巨野人李乾夺山阳郡,逐兖州刺史周忠及山阳太守袁遗。   -乾又遣使入洛阳,拜表称臣。   157.初平六年195年秋七月二十三,牵招率五千乌桓骑兵至元氏,袁绍亲迎三里。”   -二十八,麴义率两千神枪营至元氏,绍举文武出迎十里。   158.初平六年195年秋八月初一,刘协携文武公卿迁都汝南。   -八月初三,过中阳山,山石崩塌,死伤以千计,荀爽、杨彪等亦伤。   159.初平六年195年秋八月初五,袁绍、曹操使济北相鲍信、泰山太守应劭、任城相郑遂举兵攻鲁国,鲁相吴资急报洛阳求援。   -初八,信使过陈留,张辽、高顺、黄东未及请示,出兵救鲁。   160.初平六年195年秋八月十五日,张辽等破任城,郑遂不知所踪。   -十六,荀爽、黄琬重伤不愈,薨。   -二十,徐晃、褚燕、甘宁、李典等攻上党,大破夏侯惇。   161.初平六年195年秋八月二十二日,马超挥军北上。   -八月二十八,袁绍尽起常山大营六万步骑,以麴义、袁谭、高览为大将,审配、郭图、淳于琼为监军,逢纪、许攸为侧翼,倾尽冀州精锐,兵锋直指赵国。   -中山太守高干率轻骑三千,疾驰南下。   -九月初一,逢纪自巨鹿起步骑六千   162.初平六年195年秋九月初三,马超与袁绍战于赵国檀台。   -超大溃绍,绍自刎而死,绍长子谭亦死。   -东郡太守太史慈截击清河相许攸于界桥,大破之,攸不知所踪。   163.初平六年195年秋九月十二日,马超班师洛阳。   -十三日,大封有功文武。   -十四日,马腾以病诈超,阴伏击之,为超所破,遣返汝南,软禁荀彧。   164.初平六年195年秋九月十三日,陈国相羊续病卒。   -刘协以太史令蔡邕任陈国相。   -兖州刺史张辽南北并进,进兵泰山,数日内连下数城,困应劭于奉高。 本书人物生辰表  【本表采阴历纪】   111年   11月11日——赵岐   126年顺帝永建元年   03月15日——士孙瑞   06月03日——荀爽   127年永建二年   07月28日——马肃   128年永建三年   01月13日——韩融   132年永建七年-阳嘉元年   03月08日——陶谦   134年阳嘉二年   06月12日——马日磾   11月10日——蔡邕   135年阳嘉三年   01月28日——何颙   137年永和二年   07月14日——王允   139年永和四年   02月17日——卢植   141年永和六年   04月06日——黄琬   05月02日——张温   06月01日——王烈   09月25日——程昱   142年汉安元年   02月18日——杨彪   08月02日——刘表   10月23日——宣播   143年汉安二年   05月11日——朱儁   08月18日——刘艾   12月04日——盖勋   144年汉安三年-建康元年   04月14日——赵谦   10月07日——周奂   145年冲帝永嘉元年   02月16日——张义   03月26日——皇甫嵩   05月29日——刘虞   09月12日——王邑   146年质帝本初元年   03月12日——刘岱   11月21日——刘焉   12月30日——韩馥   147年桓帝建和元年   08月03日——贾诩   10月18日——黄祖   148年建和二年   08月15日——刘政   149年建和三年   05月01日——许靖   03月27日——刘岱   150年和平元年   151年元嘉元年   04月14日——袁绍   05月18日——钟繇   09月29日——田芬   152年元嘉二年   153年元嘉三年-永兴元年   04月02日——孔融   07月01日——邓芝   10月17日——公孙瓒   12月24日——马腾   154年永兴二年   03月13日——韩遂   03月23日——张机   04月04日——张邈   09月18日——袁术   10月20日——褚燕   155年永寿元年   08月01日——曹操   10月25日——卫觊   156年永寿二年   04月12日——张昭   07月04日——董昭   08月23日——朱治   157年永寿三年   06月01日——李肃   06月21日——荀攸   10月01日——孙坚   11月10日——夏侯惇   158年永寿四年-延熹元年   05月16日——张杨   09月24日——管宁   159年延熹二年   03月03日——夏侯渊   06月02日——鲍信   160年延熹三年   04月01日——吕布   10月13日——臧洪   11月25日——曹操卞氏   161年延熹四年   01月09日——吕岱   11月11日——国渊   162年延熹五年   03月22日——孙静   03月25日——胡昭   04月10日——刘备   06月24日——关羽   163年延熹六年   02月26日——杜畿   05月15日——田畴   06月01日——荀彧   09月18日——邴原   164年延熹七年   06月28日——魏种   10月15日——王启*   165年延熹八年   04月25日——阮瑀   08月01日——典韦   11月11日——戏君(志才)   166年延熹九年   02月13日——赵云   03月02日——太史慈   08月16日——张既   167年延熹十年-永康元年   01月30日——张飞   03月21日——臧霸   06月06日——甘宁   08月05日——向朗   09月23日——高干   168年灵帝建宁元年   02月26日——顾雍   05月13日——皇甫固*   06月12日——曹仁   09月08日——简雍   12月06日——段建*   169年建宁二年   04月20日——曹洪   05月17日——田畴   06月11日——高顺   02月13日——袁谭   08月10日——张辽   12月12日——张博*   170年建宁三年   04月12日——赵承*   04月22日——郭嘉   05月10日——程武   05月25日——孙文*、祖烈*   09月18日——庞柔   09月18日——徐晃   10月23日——宫赫*   12月02日——曹纯   171年建宁四年   01月25日——徐干   03月02日——徐邈   04月26日——刘浩*   05月01日——于禁   06月01日——杨修   07月11日——司马朗   10月20日——田豫   172年建宁五年-熹平元年   02月14日——阎柔   03月02日——庞德   04月01日——祢衡   06月09日——王凌   07月04日——袁熙   08月08日——鲁肃   173年熹平二年   01月10日——王贺*   04月28日——庞淯   08月01日——吴石*   09月01日——陆仁*   11月09日——马雯*   174年熹平三年   01月13日——高柔   03月10日——李典   06月18日——张仁*   07月02日——秦阵*   10月20日——赵信*   11月22日——文聘   175年熹平四年   05月19日——孙策   06月16日——陈到   09月10日——卢节*   11月11日——袁尚   12月26日——周瑜   176年熹平五年   03月18日——曹平(安民)   07月14日——马超   08月15日——公孙续   09月01日——法正   10月10日——蔡琰   10月26日——拓拔野*   11月27日——张贲*   12月12日——貂蝉*   177年熹平六年   01月04日——贾羽*   03月08日——马岱   04月23日——孙瑜   04月29日——朱桓   05月01日——马钧   07月01日——褚方   07月20日——曹昂   178年熹平七年-光和元年   02月14日——小昭*   03月24日——小娥*   06月07日——霍峻   06月24日——吕蒙   08月27日——张承   10月21日——大乔*   179年光和二年   04月01日——司马懿   05月05日——贾穆   06月12日——吕玲绮   07月07日——双儿*   08月01日——魏延   09月23日——马铁   10月10日——庞统   180年光和三年   02月24日——刘琦   03月16日——管殷*   06月01日——小乔   06月19日——卢俭*   181年光和四年   03月28日——刘协   04月01日——诸葛亮   05月08日——马休   07月14日——国泰   182年光和五年   05月09日——邴冰*   05月12日——甄氏   06月21日——程延   07月16日——孙权   183年光和六年   01月13日——卢毓   04月04日——陆逊   184年光和七年-中平元年   186年中平三年   05月23日——孙慈(尚香)   187年中平四年   11月11日——曹丕   188年中平五年   03月23日——袁买   189年中平六年-光熹-昭宁-献帝永汉元年   190年初平元年   192年初平三年   05月30日——曹植   07月14日——马玥*   08月22日——蔡玟*   10月01日——马依*   193年初平四年   04月01日——赵婉儿*   08月16日——庞X*   08月19日——庞会   194年初平五年   195年初平六年   10月20日——马刺* 马超孟起文选【诗词卷】  带*的为已面市的诗词。   一: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二: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三: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四: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五: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六:所见*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七: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八:绝句*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然。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九:明月三五夜*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十: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十一: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十二:八阵图(废)*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十三:秋浦歌*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十四: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十五: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十六:题诗后*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十七: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十八: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十九: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二十:偈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二十一:宿建德江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二十二: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二十三:渡江汉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二十四:题乌江亭*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二十五: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二十六:塞上曲   汉家旗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二十七:赠李白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二十八:赤壁(废)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二十九:初冬夜饮   淮阳多病偶求欢,客袖侵霜与烛盘。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三十: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三十一:塞上听吹笛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三十二:过华清宫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三十三: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三十四:戏为六绝句(其一)(废)   杨王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三十五:寄扬州韩绰判官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三十六:江南春绝句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三十七: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三十八: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三十九:陇西行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四十:邯郸冬至夜思家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四十一: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四十二: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四十三: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四十四: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四十五:别董大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四十六:赠花卿*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四十七: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四十八: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四十九: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五十:春雪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五十一: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五十二: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五十三: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五十四: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五十五: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五十六:山中问答   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五十七:西施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五十八: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五十九: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六十:越中览古   越王勾践破吴归,战士还家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六十一: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六十二: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六十三: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六十四: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六十五: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六十六: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六十七:观书有感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六十八: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六十九:春思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七十: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七十一:凉州曲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七十二: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七十三: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七十四:七绝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七十五:离思五首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七十六: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七十七: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七十八: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七十九:春江晚景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八十:食荔枝   罗浮山下四时春,芦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八十一: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八十二: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八十三: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八十四:登飞来峰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八十五:逢入京使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八十六: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八十七:石灰吟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八十八:己亥杂诗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八十九:己亥杂诗二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九十: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九十一:题竹石画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九十二: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十三:元日王安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九十四:西湖林洪/林升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九十五:游小园不值叶适   应嫌屐齿印苍苔十扣柴扉九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九十六: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九十七:月夜忆舍弟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九十八: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九十九: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一百: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一百零一:渔翁   渔翁夜傍西岩宿,   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   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   岩上无心云相逐。   一百零二: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一百零三:旅夜书怀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一百零四: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一百零五: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百零六: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一百零七: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一百零八:临洞**张丞相/临洞庭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一百零九:听蜀僧浚弹琴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一百一十:登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一百一十一: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之一)   昔年有狂客,尔号谪仙人。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声名从此大,汩没一朝伸。   文采承殊渥,流传必绝伦。   一百一十二:次北固山下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一百一十三: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百一十四: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怀。   一百一十五: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一百一十六: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一百一十七:蜀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一百一十八:游山西村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一百一十九: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百二十:咏怀古迹(其一)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   一百二十一: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百二十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一百二十三:别云间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一百二十四: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一百二十五: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   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一百二十六: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一百二十七:观猎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一百二十八:一剪梅   红耦香残玉蕈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百二十九: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百三十:钱塘湖春行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一百三十一:醉花荫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橱,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後,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一百三十二: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遁,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一百三十三:无题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一百三十四: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百三十五: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一百三十六: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一百三十七: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   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   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   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   一百三十八:苏武庙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庙两茫然。   云边雁断胡边月,陇上羊归塞草烟。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   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一百三十九: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百四十: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一百四十一:苏幕遮   碧云天,   黄叶地,   秋色连波,   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   追旅思,   夜夜除非,   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   化作相思泪。   一百四十二: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百四十三: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百四十五:清平调三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一百四十六: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   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一百四十七:木兰辞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通本做“故心人”,娱园本做“故人心”。)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百四十八:雨霖铃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   兰舟摧发。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沈沈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   晚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一百四十九: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百五十: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短松冈。   一百五十一: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百五十二: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百五十三: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百五十四:浣溪沙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   松间沙路净无泥,   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   休将白发唱黄鸡。   一百五十五:古从军行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处,空见蒲桃入汉家。   一百五十六: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百五十七: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百五十八: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一百五十九: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   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   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一百六十: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   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   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   长亭更短亭。   一百六十一: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叫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一百六十二: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孙有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一百六十三: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一百六十四:古风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雄图发英断,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鬈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一百六十五:龟虽寿   神龟虽寿,猷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百六十六:古朗月行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天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一百六十七:扬州慢   淮左名都,   竹西佳处,   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   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   废池乔木,   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   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   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   青楼梦好,   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   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   年年知为谁生!   一百六十八: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明月别枝惊鹊,   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   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   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   路转溪桥忽见。   一百六十九:长相思其一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一百七十:长相思其二   日色欲尽花含烟,   月明如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   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   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一百七十一: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   英雄无觅,   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   风流总被,   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   寻常巷陌,   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   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   封狼居胥,   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   望中犹记,   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   佛狸祠下,   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   一百七十二: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者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   一百七十三:月下独酌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百七十四: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一百七十五:燕歌行*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一百七十六:把酒问月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一百七十七: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一百七十八:摸鱼儿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   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   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   为留待骚人,   狂歌痛饮,   来访雁邱处。   一百七十九:满江红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一百八十:短歌行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为人驻流光。   一百八十一: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一百八十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   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百八十三: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百八十四: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百八十五: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一百八十六:观刈麦,时为周至县尉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桨。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一百八十七:采桑子·重阳   人生易老天难老,   岁岁重阳。   今又重阳,   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   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   廖廓江天万里霜。   一百八十八: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邱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百八十九: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   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欲报倾城随太守,   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   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射天狼。   一百九十: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一百九十一: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一百九十二: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百九十三: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百九十四: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一百九十五:木兰辞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   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   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   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   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   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   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   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   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   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百九十六:胡无人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   一百九十七: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一百九十八:梦游天姥吟留别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慄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百九十九: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水泉冷涩弦疑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常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明月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二百: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至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扇,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新中国中央机构设置(不断更新)  威武王:马超   一、中央核心机构   法院:主管司法、断狱   院长:王烈   副院长:曹操   —立法司:曹操(兼)   —刑事司:司马防(198.3升)→向朗   —民事司:荀彧→诸葛瑾   —官事司:王粲   —监押司:荀彧(兼)→毛玠   都察院:主管督察各部、台、院、府及地方官吏   院长:祢衡   副院长:臧洪(198.3-)   —内朝司:周煜   —地方司:贾逵   —风闻司:陈登   —巡察司:臧洪(兼)   农部:主管农事、赋税征收   部长:国渊   副部长:淳于琼   —总务司:王贺   —田税司:枣祗   —农牧司:枣祗(兼)   —矿产司:许攸   户部:主管户口、财税用度   部长:贾诩   副部长:陈群(198.3-)   —总务司:杨修   —民户司:辛评   —度财司:凉茂   —税政司:陈群(196.7-兼)   —国库司:郑浑   吏部:主管文官任免、考核升迁   部长:程昱   副部长:许靖(198.3-)   —总务司:士孙范   —考功司:袁涣   —文选司:许靖(兼)   —访贤司:荀谌   —档案司:伊籍   礼部:主管礼仪教育、科举选拔   部长:王烈(兼)→刘政(198.3-)   副部长:司马防(198.3-)   —总务司:淳于壮   —礼仪司:孙乾   —科考司:董遇   —教育司:崔琰   —经典司:刘劭   —安民司:司马防(兼)   兵部:主管部队日常事宜及武将选拔   部长:荀攸   副部长:田丰   —总务司:张既(196.7-)   —武选司:董昭   —军备司:曹平   —考功司:凉茂   —舆图司:祖烈   工部:主管工程建造、器具制造   部长:国渊(兼)→韩馥(198.3-)   副部长:韩馥(升)→陈琳(198.3-)   —总务司:王启   —官用司:陈琳(兼)   —公用司:王贺   —服器司:辛毗   —币帑司:鲁肃   —印刷司:刘蒙   ——马均   军事院:主管战时军队调动、指挥   院长:马超(兼)   副院长:沮授   —参谋司:郭嘉   —谍报司:戏君   —联络司:刘浩   防务院:主管都城防务、治安   院长:韩暨   —总务司:韩暨(兼)   —城门司:朱灵   —禁卫司:黄东   —治安司:韩胜   尚书台:主管文书机要、上传下达   尚书令:卫觊—196.2—贾诩(兼)→荀彧(198.3-)   —总务司:陈琳→荀彧(兼)   —文书司:薛夏   —太史司:路粹   —档案司:刘祯   —协调司:韩嵩   内务院:主管王宫守卫、君王护卫、日常用度等事宜   院长:韩暨(兼)   —用度司:孙瑜   —护卫司:典韦   —东宫司:卫臻   —起居司:法正   ——起居郎:梁聪、黄射、司马懿、褚方、曹纯   太学院长:蔡邕   军校校长:马超   教授:郑玄、郑浑、王烈、司马防、祢衡、刘表、田丰、沮授、曹操、袁熙、崔琰、陈琳、荀彧、卫觊、杜畿、韩暨、枣祗……   教练:吕布、张杨、淳于琼、秦阵、拓拔野、朱灵、黄忠、白发、程武、皇甫固、乐进、黄东、麴义、夏侯渊、文聘、庞德、祖烈、孙文、陆仁、吴石、袁侯……   太医院主事:张贲   【虎豹骑/虎豹飞军】   一营:马超(六千)→拓拔野   ——祖烈;孙文;吴石;张仁;拓拔野;褚方;贾穆。   二营:秦阵(四千)   ——   三营:拓拔野→黄忠(四千)   ——马休   四营:褚燕(四千)   ——孙轻;王当;杜长;黄尚。   五营:太史慈(四千)   ——段建   六营:张辽(两千人)   ——   七营:庞德(四千)   ——   八营:高顺(一千)   ——   九营:甘宁(四千)   ——   十营:吕布(四千)   ——魏续;曹性;郝萌;吕玲绮;赵庶、李邹   十一营:孙策(四千)   ——蒋钦、董袭、陈武、周泰、虞翻、徐逸、孙河、邓当(吕蒙姐夫)   十二营:文聘(四千)   ——黄叙;   十三营:夏侯渊(四千)   ——夏侯尚、曹休   【中央步军】   一营:皇甫固(六千)→典韦   ——白发   二营:黄东(六千)   ——袁侯   三营:程武(六千)   ——   四营:麹义(六千)   ——   五营:栾晨(六千)   —— 事件年表【其二】  165.初平六年195年秋九月二十日,马超于洛阳建国中华民国,称威武王。   -遣杨修传檄刘协,令之降。   -刘协怒斥修。   166.初平六年195年冬十月二十日,贾羽诞子。   -超为其取名刺。   167.初平六年195年冬十月二十二日,蔡琰传书蔡邕。   -汉室授意蔡邕驳斥。   -超与蔡邕断绝关系。   168.初平六年195年冬十一月二十六日,马超携女马玥微服出巡,误入妖阵。   -贾穆、白发、吕布皆迷失。   169.初平六年195年冬十一月二十九日,邹氏携女马依入洛阳。   -自请入王宫后院。   170.初平六年195年冬十二月初十,超废年号,称中华元年。   -又立蔡琰为后,诸妾为夫人。   171.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初一,赵郡太守张郃,邀约拓拔野及秦阵,共击常山,太守郭图弃城而逃;又邀清河太守太史慈、魏郡太守张杨,逐巨鹿太守逢纪。   -初十,曹操以上党空虚,亲率精锐急攻,太守徐晃据城死守,操攻三日不得,秦阵以轻骑断操粮道,更与晃南北呼应,大破操军,杀敌不下三千。   172.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初三,颍川阳城县突降暴雪,连降三日,百姓冻死冻伤者数千人。   -初九,马超赴前线指挥救灾,所到之处,阴云退散,阳光普照,百姓皆呼万岁。   -十四,遇妖道蜔俭,超以声震杀之,获郭嘉而回。   173.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初十,兖州刺史张辽聚合州郡兵马,攻济北国。   -济北相鲍信北亡冀州袁氏。   174.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十四,曹操遣夏侯惇、孙乾奉降书。   -十五,至上党太守徐晃,晃遣使护卫报于洛阳。   175.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十七日,汉荆州牧刘表兵分三路,向弘农、汝南及庐江进军。   -二十二日,马超亲征南阳。   -二十七日,黄祖烧马超于博望坡未遂;文聘劫超辎重,亦为所退;超返军博望,大溃祖军。   -二十八日,超发兵掘淯水。   -三月初一,黄祖以子黄射劫超营,为其所败,祖举城降。   176.中华二年196年春二月二十日,汉青州刺史孙坚亲征渤海。   -围攻南皮半月,孙策亲登攻城,袁尚、袁熙逃窜河间。   177.中华二年196年春三月初三,陈留太守宋翼、颍川副守庞淯聚兵万余攻陈国。   -翼与陈国相王宏有旧,说之,宏举城降,然不知所踪。   178.中华二年196年春三月初四,兖州刺史张辽发兵攻梁国。   -梁国相蔡邕为褚方、贾穆所劫,国中官吏杀汉朝督军,举国降。   -皇甫嵩发兵两万,欲解梁国之祸,后自退。   179.中华二年196年春三月初八,曹操至洛阳。   -马超率文武亲迎之,大封降臣。   180.中华二年196年春三月十一,刘协迁都下邳。   -张辽急攻沛国,宋翼与庞淯下汝南数城。   -围平舆城二十日,吏民束缚马腾请降。   181.中华二年196年夏四月十七,马超至青州祝阿,会孙坚。   -青州归顺,众人欢宴,皆中孔融毒酒。   182.中华二年196年夏四月二十二,黄祖、甘宁破南郡江陵。   -刘表携妻子亡江夏。   183.中华二年196年夏四月二十四,太史慈、拓拔野、秦阵、张郃破袁氏残余于河间。   -麴义自城中为内应,劫杀袁尚。   184.中华二年196年夏五月初三,马腾等至洛阳。   -马超探望父及诸弟,腾似已疯癫。   -超宴请孙坚。   -琅邪寇臧霸请降。   185.中华二年196年夏五月初十,秦阵、拓拔野等率军返回洛阳。   -并携袁氏旧部。   186.中华二年196年夏六月十二,朔方与北地间胡狄近十万请降。   -马超以分化之策置之。   -南匈奴于夫罗率众而反,超以吕布、拓拔野、夏侯渊及并州军平叛。   187.中华二年196年夏六月十六,凉州、三辅联军,以杨奉为主帅,刘政为监军,南下汉中。   -历经二月有余,一举克汉中。   188.中华二年196年夏六月二十,南阳太守黄祖、南郡太守甘宁征调快船,各自溯江而下,昼夜不停,连下江边三座县城,围堵西陵。   -围七日,刘表举城而降。   -而后荆南四郡亦请降。   189.中华二年196年夏六月末,资财中尉赵信率商团抵达洛阳。   -马超令其在各郡选址设店,专营西域。   190.中华二年196年秋七月初一,第二届科举。   -七区计五千余人参考。   191.中华二年196年秋七月初十,幽州鲜卑、乌桓、屠各犯辽东、辽西,辽西太守王松、辽东太守公孙越举兵击之,松、越从子光战没。   -幽州刺史卢植怒,聚集精锐,以涿郡太守公孙瓒、渔阳太守阎柔、广阳太守鲜于辅为大将,欲诛进幽北异族。   192.中华二年196年秋七月十八,徐晃等大破南匈奴单于于夫罗。   -拓拔野简拔匈奴骑兵五千,与之州郡兵马及虎豹飞军共击之。   -然野狂性大发,杀戮亲卫数十人。   193.中华二年196年秋八月,祢衡参劾拓拔野。   -朝廷罢野中将,夺其兵,勒令回洛。   -衡又劾并、冀二州大小官吏六十余人,各部院严查之。   194.中华二年196年秋八月二十,中华太学院开学。   -三十,军事学院开学。   195.中华二年196年秋八月下旬,京兆刘雄鸣、济阴董承、琅邪伏完先后聚众造反。   -三辅羌人、荆南蛮人俱杀当地官吏而叛。   196.中华二年196年秋九月初四,工部币帑司小吏刘蒙、马钧造活字印刷术。   -马超令设印刷司,蒙与钧正副。   -超夜宴将士,怜星楼见长安名伶海棠,大醉。   197.中华二年196年秋九月,旧汉朝廷在徐、扬二州征收了多项税赋,并于各郡治所设置入城税。   -严查贩卖私盐铁器,处置盐铁商贩及受买者两百余人。   -下邳、广陵之间有人借黄巾名义聚众近万人,连夺三座县城。   -吴郡、会稽又有妖道传出大汉将亡的谣言,民心动摇,又有人自称严白虎,召集旧部兵马,占据半个吴郡。   198.中华二年196年冬十一月,马超纳吕布女玲绮。   -布大恸哭。   199中华三年197年春二月底,青、兖、豫三州相约攻徐,兖州刺史张辽遣军事院副院长于禁为先锋,与豫州沛郡太守程普相约进攻彭城国。   -旧汉太尉张温率兵所阻,禁等不得寸进,遂撤兵。   -旧汉东海相刘备遣关羽、张飞二将奇袭琅邪,大破高顺所部,一举攻占大半,伤亡超过六千,刘协封备兰陵王。   200.中华三年197年春三月二十日,戏君大病,两月未见好转。   -马超亲运内劲,为其驱除寒毒,君自昏迷中醒,而超又昏迷。   201.中华三年197年夏五月二十日,豫州刺史孙坚以两万步骑兵出沛郡,围彭城,又遣韩当、黄盖率五千轻骑入下邳;。   -汉太尉张温坐镇下邳指挥迎战,又遣周忠、盖勋援救彭城。   202.中华三年197年夏五月二十一日,兖州刺史张辽、泰山太守高顺、青州刺史太史慈、济南太守孙策、济南太守韩当、乐安太守曹仁,约兵五万余,两路并进琅邪。   -辽、慈率主力与关羽恶战于峥嵘谷,顺拔开阳城。   -兰陵王刘备丢弃妻子仓惶南逃。   203.中华三年197年夏六月初三,刘协迁都。   -初八,广陵郡太守张超弃官归乡。   204.中华三年197年夏六月初十,江夏太守曹寅以五千步骑,试攻庐江。   -庐江太守陆康以周瑜为将,火烧大别山,寅军大败,寅死于阵中。   205.中华三年197年冬十二月十二日,马超苏醒。   -复又大病,月余方稍愈,然内功尽丧,只为常人。   206.中华四年198年春三月,平原太守华歆得海外奇石,献于洛阳。   -马超谓其曰‘寒冰玉床’。   207.中华四年198年夏四月初九,拓拔野大婚。   -妻秦阵妹。   208.中华四年198年夏四月,汉中兼巴郡太守杨奉趁势沿江西进,招揽蛮夷,连克犍为大部。   -旧汉益州刺史王允病中遣长子王奇督兵救援,为广汉太守栾晨兵围成都。   -奇进退不得,军中将士纷纷逃亡,竟是不战自溃,奇支身逃亡,不知所踪。   -允病发而死,成都官吏遂举城归附。   209.中华四年198年夏五月初九,马超与腾、岱、休等共宴。   -腾拔刀欲行凶,为超所阻,腾饮毒酒而亡。   -超以大汉郿侯、镇西将军、凉州牧葬腾于扶风茂陵。   210.中华四年198年夏六月十二,马超巡视东南州郡。   -六月二十二,至沛郡,与庞淯宴。   -二十五,至彭城,得现九鼎。   211.中华四年198年秋七月初一,马超至广陵。   -太守孙策疾,超与白发设坛治广陵太守孙策咒。   -二十一日,白发咒杀妖道于吉。   212.中华四年198年秋八月初三,旧汉吴郡太守刘备以大将张飞围剿震泽逆贼,俘获三百余。   -初五,马超潜入吴境。   213.中华四年198年秋八月初七,旧汉吴郡太守刘备以大将关羽、张飞率步骑两千,押送俘虏南下。   -马超救海棠于苏州渡,关张不能阻,遂退兵。   -初九,皇甫嵩以两千轻骑截马超于丹徒,未战而走。   214.中华四年198年秋八月二十三日,马超至临菑。   -二十五,太史慈大婚,超赠其匾。   215.中华四年198年秋九月初六,凉州金城、武威、汉阳三郡羌族叛。   -约众七八万,推安国公迷图为首领,攻掠郡县。   -凉州、三辅即发兵征讨,朝廷亦发援军。   216.中华四年198年秋九月十一日,马超与卢植会于涿县。   -植以幽州托付于超,自请归老于洛阳。   217.中华四年198年秋九月十九日,秦阵自洛阳各营召凉州羌兵两千余骑,夺权破营向西。   -马超震怒。   218.中华四年198年秋九月二十一日,旧汉朝会。   -刘协革除张温、皇甫嵩职务。   219.中华四年198年冬十月初二,马超纳海棠。   220.中华四年198年冬十月初三,秦阵假借迷图名大宴诸羌酋长,亲斩酋长一十二人,并斩联军军师石清。   -又与朝廷兵马连破羌人部落。   -十五日,凉州羌叛悉平。   221.中华四年198年冬十月二十四日,黄忠、秦阵班师返洛。   -上免迷图死罪,削户两千,令长住洛阳。   222.中华五年199年春三月初十,交州苍梧、郁林、南海三郡郡守及土著受旧汉蛊惑,聚众数万相攻荆州零陵、桂阳二郡。   -连克三县,吏民死伤逾三千人。   -二十日,零陵、桂阳太守赵范、金旋连破土著,杀敌近万,又推兵入交州。   223.中华五年199年夏四月二十五日,广汉太守栾晨率兵入交州。   -晨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七月初十,晨与金旋、赵范等破交州治所龙编。   -七月二十五,交州全境七郡平。   224.中华五年199年秋八月初三,扬州九江太守陆康请降。   -九月初十,徐州广陵太守孙策用周瑜计策,再破庐江郡舒县,庐江太守盖勋兵败被擒。   225.中华六年199年冬十一月二十日,谍报司与皇甫嵩、张温接洽。   -十二月十八日,嵩至洛阳,马超亲迎之。   -温拒之。   226.中华六年199年冬十一月,旧汉朝分豫章、会稽二郡,新立赣南、龙泉。   -刘虞子和为赣南太守,张温为龙泉太守。   227.中华七年200年春,朝廷开发荆南四郡,四郡官吏贪污极多。   -王怒,遣文武平定之。   -臧洪、曹操、祢衡、黄忠、文聘等先后南下。   228.中华七年200年七月初八,旧汉豫章太守关羽,提兵两万攻江夏郡。   -赣南太守刘和率兵攻长沙,遥与羽呼应。   229.中华七年200年秋八月初六,吕布、褚燕率兵南下。   -八月十一日,豫州刺史孙坚、兖州刺史张辽先后动兵南下。   -九月初一,青州刺史太史慈、徐州刺史甘宁遣战船南下。   230.中华七年200年秋九月十五日,马超御驾亲征。   -十月二十七日,破山阴城,擒刘协、刘备等。   -马日磾、张温等十余名重臣自陨身亡。   231.中华七年200年冬十一月二十日,马超班师回朝。   -百官恭迎。   232.中华八年201年春正月初一,马超即帝位。   -以蔡琰为后,贾羽子马刺为储君。   -大封文武百官。 新中华公侯一览  迷图,安国公,五千户(196.2)   曹嵩,谯公,五千户(196..3)。   王烈,安德侯,千户(195)。   张贲,汉寿侯,千户(196.5)。   程昱,卫侯,八百户(195)。   贾诩,宣威侯,八百户(195)。   庞柔,显亲侯,五百户(195)→七百户(196.7)。   赵歧,关内侯,三百户(195)。   韩暨,关内侯,三百户(195)。   卫觊,关内侯,三百户(195)。   张辽,晋阳侯,三百户(195)→七百户(196.5)→一千户(196.7)。   太史慈,壮武侯,三百户(195)→六百户(196.5)→九百户(196.7)。   徐晃,阳平侯,三百户(195)→六百户(196.5)→八百户(196.7)。   高顺,广武侯,三百户(195)→六百户(196.5)→八百户(196.7)。   黄东,关内侯,三百户(195)。   梁山,关内侯,三百户(195)。   李典,高平侯,三百户(195)→五百户(196.5)→七百户(196.7)。   褚燕,灵寿侯,三百户(195)→五百户(196.5)。   甘宁,德阳侯,三百户(196初)→六百户(196.7)。   吕布,云中侯,三百户(195)→五百户(196.5)→七百户(196.7)。   杨奉,广川侯,三百户(195)→五百户(196.5)→七百户(196.7)。   秦阵,金城侯,三百户(195)→六百户(196.5)→八百户(196.7)。   拓拔野,平定侯,三百户(195)→五百户(196.5)→八百户(196.7)。   邴原,关内侯,两百户(195)→四百户(196.7)。   张杨,关内侯,两百户(195)。   张郃,关内侯,两百户(195)→四百户(196.5)。   荀攸,关内侯,百户(195)。   戏君,关内侯,百户(195)。   黄东,关内侯,两百户(196.5)。   庞淯,关内侯,两百户(196.5)。   宋翼,关内侯,两百户(196.5)。   李乾,关内侯,两百户(195)。   孙坚,乌程侯,五百户(196.7)。   刘表,成武侯,两百户(196.7)。   苏固,关内侯,一百户(196.7)。   黄祖,关内侯,两百户(196.5)→四百户(196.7)。   刘政,关内侯,三百户(196.7)。   郭贡,关内侯,三百户(196.5)。   吴资,关内侯,三百户(196.5)。    新中国官制  君主:威武王、天驱大将军——马超   一品(国家级):   三千石:中央法院、都察院院长。   二品(州部级):   二品上(两千八百石):中央六部部长、军事院院长、防务院院长,司隶校尉。   二品中(两千六百石):中央尚书令;大州刺史。   二品下(两千四百石):中央内务院院长;小州刺史。   三品(副州部级):   三品上(两千二百石):中央各部院副职,太学院院长。   三品中(两千石):各大州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河南尹。   三品下(一千八百石):京兆尹,中央军校校长,各小州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四品(厅郡级):   四品上(一千六百石):各州各厅厅长;;大郡郡守;   四品中(一千四百石):大郡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小郡郡守;   四品下(一千二百石):各州文书厅、内务厅厅长;小郡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五品(司级):   五品上(一千石):中央法院、都察院各司司长;洛阳令。   五品中(九百石):中央六部、军事院、防务院各司司长。   五品下(八百石):中央尚书台、内务院各司司长;长安令。   六品(县处级):   六品上(七百石):大郡各处处长;大县县令。   六品中(六百石):小郡各处处长;大县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小县县令。   六品下(五百石):小县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七品(乡科级):   七品上(四百石):大县各科科长;大乡乡长。   七品中(三百五十石):小县各科科长。   七品下(三百石):小乡乡长。   八品(干事级):   八品上(两百八十石):中央各院部干事;   八品中(两百五十石):州郡各院厅(处)干事;   八品下(两百二十石):县各科干事;   九品(随聘员吏,即非正式编制的临时人员):   九品上(一百至两百石):资深员吏;   九品中(五十至一百石):五至十年员吏;   九品下(二十至五十石):新录员吏。   军衔制度   大元帅(五千石):马超   元帅(三千石):   大将(两千五百石):   中将(两千石):程昱、贾诩、秦阵、张辽、高顺、太史慈、杨奉、甘宁、李典、徐晃、吕布、孙策、   少将(一千五百石):杜畿、夏侯渊、文聘、黄东、黄忠   上尉(一千石):皇甫固、程武、祖烈、孙文、庞淯、陈到、张贲、拓拔野、褚燕   中尉(八百石):典韦、吴石、孙轻、黄尚、陆仁、白发、段建、宫赫、麹义、栾晨   少尉(六百石):张仁、王当、杜长、贾穆、孟达   上校(四百石):黄叙   中校(三百石):马休   少校(两百石):梁聪   上士(一百五十石):   中士(一百石):魏延   下士(五十石): 新中国行政州郡一览  地方长官:   司隶:全七郡,大州301万   司隶校尉:贾诩→卫觊(196.2-)   ——任峻、乐进、蒯良、董正   1、河南尹(大郡:100万):程昱→杜畿(196.2-196.8)→徐晃(196.9-)   ——蒯越   2、弘农太守(小郡:20万):王邑→陈到(196.2-)   3、京兆尹(小郡:28万):邴原(195-198.5)→高顺(198.6-)   4、河东太守(大郡:58万):梁山(195-198.2)→王磊(198.3-)   5、河内太守(大郡:75万):李典→桥瑁(196.2-)   6、右扶风太守(小郡:8万):李昱(迁)→张范(198.1-)   7、左冯翊太守(小郡:12万):李肃(195.9-196.2)→张机(196.2-196.7升)→钟繇(196.7-)   兖州:全五郡,大州440万   刺史:张辽(195.9-)   ——于禁、王凌   1、济阴太守(大郡:原65万+山阳郡60万=125万):李乾(195.8-)   ——辖原山阳   2、东郡太守(大郡:60万):应劭(195.9-198.7)→庞淯(189.9)   3、陈留太守(大郡:86万):张机→宋翼(196.2-)   4、泰山太守(大郡:原43万+济北23万=66万):高顺(195.10-198.2)→梁山(198.3-)   5、鲁郡太守(大郡:原40万+任城19万+东平44万=103万):吴资(195.9-)   ——辖管原任城、东平   【196省任城郡(19万),并入鲁郡   山阳太守(60万):郭贡(195.9-197.7),省,并入济阴   东平太守(44万):张辽(兼),省,197并入鲁郡   济北太守(小郡23万):阮瑀(196.3-),省,并入泰山】   【青州】:全四郡,小州293万人   刺史:太史慈(196.4-)   ——段建、宫赫   1、齐郡太守(大郡:原42万+乐安西部七县28万=70万):苏则(196.2-)   ——辖乐安西部七县(28万)   2、平原太守(大郡:原90万+济南郡西部12万=102万):华歆(196.4-)   ——辖原济南西部(12万)   3、北海太守(大郡:原72万+乐安两县7万=79万):孙策(196.4-197.7迁)→韩当(197.7)   ——辖乐安东部两县(7万)   4、东莱太守(小郡:42万):孙静(196.4-)   【济南太守(40万):韩当(196.4-)→197.7省,西部并入平原,东部并入齐郡;   乐安太守(35万):曹仁(196.4-)→197.7省,西部七县并入齐郡,东部两县北海】   豫州:全五郡,大州635万人   刺史:孙坚(196.5-)   1、汝南太守(大郡:原200万-并入沛郡三县15万=185万):黄盖(196.5-)   ——东部三县(15万)并入沛郡   2、颍川太守(大郡:130万):杜畿(195.-196.2升)→王邑(196.3-)   3、陈郡太守(大郡:150万):庞淯(196.3代-197)→吴景(197-)   4、梁郡太守(小郡:40万):朱治(196.5-)   5、沛郡太守(大郡:原120万+汝南东部三县15万=135万):黄东(196.3-196.4)→程普(196.5-197)→庞淯(197-198.9)→皇甫固(198.10-)   ——辖汝南东部三县(15万)   荆州:全七郡,大州980万人   刺史:张机(196.8-)   ——刘祥、苏代、刘睿、   1、南郡太守(大郡:70万):甘宁(196.5-197.8升)→程普(197.8-)   2、南阳太守(大郡:200万):黄祖(196.4-)   ——苏飞   3、江夏太守(小郡:20万):曹寅(196.6-197.3死)→张昭(彭城人)(197.4-)   4、长沙太守(大郡:100万):张羡(196.6-)   ——张怿(子)   5、零陵太守(小郡:100万):金旋   6、桂阳太守(小郡:60万):赵范   7、武陵太守(小郡:25万):刘度   ——刘先   【零陵、桂阳虽人口众多,然地处偏远,民众穷困,故为小郡】   徐州:全五郡,小州250万人   刺史:甘宁(197.8-)   ——吕范   1、下邳太守(大郡:56万):郭贡(197.7-)   2、琅邪太守(大郡:52万):曹仁(197.6-)   3、东海太守(大郡:60万):李昱(198.1-)   4、彭城太守(小郡:42万):吕岱(197.10-)   5、广陵太守(小郡:40万):孙策(197.6-)   冀州:全八郡,大州568万人   刺史:太史慈(196.2-196.4)→褚燕(196.4-196.8免)→杜畿(196.9-)   1、常山太守(大郡:60万):太史慈(兼)→褚燕(兼)→杨俊(196.8-)   2、赵郡太守(小郡:原18万+钜鹿南部八县25万=43万):张郃→司马朗(196.2-)   ——辖钜鹿南部八县(25万)   3、魏郡太守(大郡:65万):张杨→李肃(196.3-)   4、清河太守(大郡:75万):太史慈→李典(196.2-196.8迁)→苏固(196.9-)   5、钜鹿太守(大郡:原60万-并入赵郡八郡25万+安平郡60万=95万):张郃(196.2-198.7)→应劭(198.8-)   ——辖原安平(60万),南部八县(25万)并入赵郡   6、中山太守(大郡:60万):秦阵(196.3-196.5)→满宠(197.9-)   7、渤海太守(大郡:110万):张郃(198.2-)   8、河间太守(大郡:60万):韩浩(198.4-)   【安平太守(65万):拓拔野(196.3-196.5)→197省,并入巨鹿;   196年,巨鹿南部八县(25万)并入赵郡】   并州:全七郡,小州92万人   刺史:徐晃(196.3-196.8迁)→李典(196.9-)   1、太原太守(小郡:25万):徐晃(兼)→司马芝(196.8-)   2、雁门太守(小郡:原25万+定襄2万=27万):吕虔(196.3-)   ——辖原定襄郡(2万)   3、上郡太守(小郡:6万):魏种(196.3-)   4、上党太守(小郡:12万):李宣(196-)   5、云中太守(小郡:原5万+五原六县2万=7万):韩浩(196.7-198.3)→   ——辖原五原东部六县(2万)   6、西河太守(小郡:5万):张安(196-)   7、朔方太守(小郡:原8万+2万=10万):王磊(196.3-198.2)→杨定(198.3-)   ——辖原五原西部四县(2万)   【定襄郡(2万),196年省,并入雁门   五原郡(4万):197.5省,西部四县入朔方,西部六县入云中】   凉州:全八郡,小州81万人   刺史:庞柔   ——赵岐、   1、汉阳太守(小郡:原18万+陇西三县3万=21万):庞柔(兼)→胡昭(197.6-)   ——辖原陇西郡南部三县(3万)   2、张掖太守(小郡:原5万+二属国3万=8万):段煨(195.9-)   ——辖二属国(3万)   3、金城太守(小郡:原8万+陇西7县5万=13万):迷图(191-196.2免)→傅干(198.2-)   ——辖原陇西郡北部七县(5万)   4、武威太守(小郡:6万):毌丘兴(196.8-)   5、安定太守(小郡:5万):孙香(196.6-)   6、酒泉太守(小郡:8万):杨定(195-198.2)→   7、敦煌太守(小郡:5万):刘磐(196.8-)   8、武都太守(小郡:10万):苏固(196.8迁)→温恢(197.9-)   9、北地太守(小郡:5万):   【陇西郡(8万),198年省,北部七县并入金城,南部三县并入汉阳】   益州:全九郡,大州691万人   刺史:邴原(198.6-)   ——庞德、曹昂、   1、蜀郡太守(大郡:130万+属国45万=175万):邴原(兼)   ——兼管属国(45万)   2、汉中太守(小郡:25万):杨奉(196.5-198.6卸)→孟达(198.6-)   3、巴郡太守(大郡:100万):杨奉(197.5-)   4、广汉太守(小郡:45万+属国20万=65万):栾晨(197.7-)   ——兼管属国(20万)   5、犍为太守(小郡:40万+属国4万=44万):庞德(198.6兼-)   ——兼管属国(4万)   6、越寯太守(小郡:60万):   7、牂牁太守(小郡:25万):   8、永昌太守(小郡:185万):   9:建宁太守(小郡:12万):   ——原益州郡。   【广汉、永昌、越寯虽人口众多,然地处偏远,民众穷困,故为小郡】   幽州:全十郡,小州303万人   刺史:田畴(198.9-)   1、广阳太守(小郡:25万):鲜于辅   2、渔阳太守(小郡:40万):阎柔   3、涿郡太守(大郡:58万):公孙瓒   4、代郡太守(小郡:12万):宗员   5、右北平太守(小郡8万):李莫   6、辽西太守(小郡:8万):王丹   7、辽东太守(小郡原25万+属国3万=28万):公孙越   ——兼管属国(3万)   8、乐浪太守(小郡:20万):   9、玄菟太守(小郡:6万):   10、上谷太守(小郡:6万):   【至中华四年198年10月,新朝人口共820万户,4634万人】 卷一 风起陇西 第一章 乾坤逆转,狗血的开场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是恶劣。   因为我听见了屋外墙头的树枝始终在哗哗作响,窗棱上也一直有雨点砸落的声音。   我头疼欲裂。   屋内有人。   我听得到杂乱的脚步和各种金属器皿的声响。   我的心情却很是糟糕。   想想昨晚,我只不过在家里玩了把三国志12威力加强pk版而已,统一了大半河山后由于太无聊一不小心睡着了。   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大妈紧紧抱在怀里,还一个劲地糊弄我:“乖乖……”   乖乖,我是比较瘦小——只有178cm的个头和勉强64kg的体重——但是也不至于娇小玲珑到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还要她来哄我吧?我奋力地挣扎了几下,想要从她宽阔有力的怀抱中逃脱出来。   这大妈微微一颤,双臂反而愈发有力了,十指一扣,牢牢地把我圈在里面。   我环视自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浑身上下不着片缕,肚脐眼连着一条血肉模糊的物体,纤细的小胳膊还不足这大妈一根指头粗: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重生吧?   据说以前想要重生,好歹还要被雷劈一次;现在这世道,玩个游戏都能穿越时空来着?重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廉价?   看着这间破破烂烂的泥瓦房,明显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牛气冲天的人物,我忍不住悲从中来:老子这崭新的一生,难道要毁在这个农民家里了?   奶奶的!   重生了!   我撇撇嘴,却看到那位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大妈从一个篮子中捡起一把剪刀,低低地哼了一声,向我缓缓走来。   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全身胎毛禁不住狂抖不已。   她咧嘴一笑,瞄准我小腹之下,眼疾手快、手起刀落!   下半身猛的一阵剧痛!   他娘!我如同被剪断了一条腿一般痛彻心扉,整个身子完全麻木了。   剧痛感无处发泄,我只能放声嚎哭。   真的嚎啕大哭了!   大妈用剪刀拨起一串血肉模糊的长状物,欣喜地嚷道:“老爷、夫人,公子终于哭出声来了!”   旁边一个更大娘的人呵呵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全部展现了出来:“我这西凉第一接生婆在这里,将军当然该放心了!”   “他婶,辛苦你了,去外堂坐会儿歇歇吧。”屋里唯一的男人——哦,除了我之外的唯一男人——还很年轻,下巴上稀疏留着几根短须,他双目全是喜悦之情,声音却还很沉稳,“这孩子一出生便有不凡之相,将来想必也会有超人之举,那么就取名为‘超’吧,你看如何?”这个看来就是我的亲生老爹了。   “我只要孩子平安就好。”榻上的年轻女子倒是比抱我的大妈漂亮多了,她虚弱地朝我招招手,我急忙晃晃胳膊,向“亲妈”示好,娘顿时眉开眼笑,挣扎着坐起,从大妈手中把我抱住,对老爹说:“寿成,这孩子果然不是一般孩子,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寿成……是谁?   我前辈子可是理科生啊……历史没学多少年,能认识的人物都是威名赫赫之人,不是开国帝王圣君就是各朝名将重臣,稍微名气低一点的人物就不可能认识了,而寿成这人名还真没什么大印象,算了算了,估计是个小卒,当然我希望他叫刘寿成,因为他有可能是刘邦刘秀刘备刘裕他们的爹……   我躺在“亲娘”温暖舒适的怀中,感觉倒还不错,比在那粗鲁的大妈怀中惬意多了……腹下疼痛之感渐渐消退,我也懒得再哭闹了,双眼一闭,小腿一展,睡意立刻袭来。   “孩子睡着了,你也多休息吧。”寿成老爹关心了一下娘自己也出去了。   门被轻轻关上之后,门外有人低声说道:“恭喜马大人喜得贵子。我们大人令小的先送一点贺礼,将军他自己随后就到。”   “可惜……”老爹低低叹了一声,两个人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想是怕影响我们母子。   我顿时睡意全无:老爹叫马寿成马将军,那我岂不是叫‘马超’嘛?   天啊,难道马腾字寿成吗?   真是惭愧,以前没怎么玩过马家军呃,虽然有马超这员猛将,但是因为地处偏僻加上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势力没什么出路,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马腾,唯一了解的就是易中天伯伯讲过的那点东西了……看来对于三国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刻苦呀!不能因为人家位处偏僻之地便忽视他的存在呃。   不过马超同志这个角色也不错呃,小马哥据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和赵家子龙叔叔号称蜀军两大帅哥,又有“后期小强”的美誉,绝高的武力和勉强称的上一流的统帅是不成问题了,看来以后只要稍微努点力,提高点智商和政治,生活应该会很滋润了。哈哈,转世成马超,赚了赚大了!   我紧闭着眼睛,心下默默盘算着今后的一切:   其实重生当马超的条件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家庭条件:按照历史的记载,马腾白手起家后很快就成为雄踞西北的一大军阀,想必日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艰难,起码在陕甘宁一代我也是官二代。   相貌方面,据说还算英俊,不过这不是重点——官二代还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能力方面,武艺当然就更不必提了,而且据说兵略也勉强拿得出手,是三国后期中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且最令我安心的是,马超出场时间较晚,错过了十八路诸侯在中原展开的那一场混战。   等马超长到虎背熊腰之时,素有武名的吕布、典韦、华雄、颜良、文丑这些老一辈猛将们早就尸骨无存了,我的生存几率也将大大提高。   而三国之中,先看刘备的蜀国,其余四虎将虽然健在,但年龄都摆在那里,张飞恶斗马超的戏绝不可能重现;至于那勇猛武略都仅次于五虎的魏延,虽然深受刘备信重,但与诸葛亮似乎深有矛盾的他,性格刚烈不屈,与其它文臣谋士颇有冲突,这已注定了他今后在蜀国的悲惨命运,内斗都能斗死他,不值得我太操心。   再观魏国众将之中,大将军夏侯惇虽是自幼便以刚烈闻名,但自下邳之战左眼被该死的曹性一记暗箭射成窟窿,实力大打折扣之后,只能勉力徘徊在二三流水准之间,堂兄弟曹操颇为心疼,也只好多让其打理后方,元让确实也成为了种地好手;夏侯渊虽然号称西部猎豹独步关外,可黄忠老将军七老八十的时候,都能一刀把他给剁了,我西凉锦马超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张辽应该算魏国一位勇将了,不过老曹留他长期驻守合肥小镇以抗孙权,一时半会也不大可能和我碰不上面吧?许褚这呆子或许蛮力上胜我几分,但毕竟头脑迟钝,哪里算是个威胁?!   至于剩下的将领如张合、徐晃、曹仁、李典、乐进、曹洪之流,虽然也有魏国五子、曹魏十将八骑之类的排名,但论武力兵阵,又有哪个能抵得上我?!   庞德虽然和关二爷勉强拼过一次,毕竟占了关二爷旧伤未愈的优势,实力上或许还差了一截,何况他还是马超旧部——靠,是我旧部!到时候死缠烂打不让他走不就完了呗!或者干脆一刀剁了!我还真他奶奶的冒傻气!   至于地处东南一隅的吴国,我一直不知道哪个人算是猛将,从小自三国演义上只知道蜀国五虎将,曹魏的人虽被严重削弱,好歹刚开篇就有夏侯惇拔矢啖睛就把人震撼住了,之后也有一连串的诸如张文远威震逍遥津、曹子孝大战东吴兵、庞令明抬榇决死战、徐公明大战沔水、许褚裸衣战马超诸多大战,而东吴的名将们,似乎智勇都逊魏蜀二国一筹,甚至连运气都逊他国几分——儒将中虽有美周郎火烧赤壁,早死;吕子明白衣渡江,早死;鲁子敬单刀赴会,早死;陆伯言火烧连营八百里,老死,但郁郁不得志。   而武将中的牛人当属号称“小霸王”的孙策了,不过……他刚定下江东就被吃闲饭的庄客暗杀了,死相在整个三国史中都是极为难看的;而和孙策不相伯仲的太史慈,我确实不知道他搞过什么大阵仗,不过当年看碧水东吟这厮写的东莱太史慈,子义倒是当世孝子,不过同样英年早逝;那个锦帆贼甘宁,最出名的就是百骑劫魏营了,貌似还是罗贯中老头自己加上去的,这样看来似乎也无非就是个莽将;无双系列的拔刀人周泰,以前没有注意也不可能注意他,现在游戏如游戏中倒是颇为显赫了,勇则勇矣,但似乎还只能算是孙权身边的保镖,不足为惧。   嘿嘿,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一部三国,前表吕布,后表马超,这注定了我西凉锦马超不会是个老死于中华西北一隅的小角色。然而历史上马超青年虽然威风,但命途坎坷,辗转于张鲁、刘璋手下,当他投于刘备麾下时已经近四十岁了,虽然地位不低,却始终不得刘备重用,四十几岁便郁郁而终。马超作为蜀汉五虎中最英年早逝者,着实令人嗟叹。因此我一定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以后好好保养自己,活到七老八十天命又耳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   ——好吧,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以上数段全为个人极其片面的YY,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典型心理,我们姑且将它撇开。   但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三国众位,文臣的武力不如我,武将们见识不如我,文武双全的……其实也没几个。   所以,我自然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我西凉锦马超的英明领导下,我西凉铁骑,必然能够横扫中原曹魏帝国、吞并西南汉家诸侯、灭亡东南孙吴世家,兼具十三州、立不世之功,这华夏的天下——便在我马某人手中了!    第二章 嫡庶非我愿  出生第二天的清晨,饥肠辘辘的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用力挥了挥拳头,大叫了一声。   “我要吃奶!”   虽然声音走调又变形,而且充满颤抖,但却极具爆发力。   马腾和娘亲的惊愕之情证明了我这声大喊是如何震撼人心。   “他……他刚刚说话了?”马腾一脸难以置信。   娘亲摸了摸我的脑袋,一时难以回答。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叫道:“我饿了!我要吃奶!”   娘亲如梦初醒,急忙微微侧身,将我送到了补给之处。   我毫不客气地将它含在嘴里,用尽吃奶的力气……吃起奶来。   这乳汁温热滑腻,但是……我并不觉得有多么甘甜可口。   “这孩子……刚生下就会说话了?”马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惜他失败了。   娘亲惊疑未定:“而且说了两句……”   “生而能言,此乃圣人之兆啊!”马腾颤声说道,“我马家两世落魄,莫非要因此重兴?”   我松开了嘴,舔了舔唇边溢出的乳白色液体,打着饱嗝说道:“娘,我吃饱了。”   娘亲裹紧了衣衫,轻轻将我放下,无不欣喜地说道:“已经会喊娘了!”   “我儿,叫一声爹试试?”老马凑了过来,一双大眼之中满是期待。   我打了个哈欠,决定吓一吓这个无聊的父亲:“爹,马援是我的祖先吗?”   马腾果然吓了一跳,却又连连点头:“是是是!”他转头对母亲叫道,“我儿聪敏远超常人,日后定然不同凡响!”   我撇了撇嘴,只感到睡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由于生而能言,我立刻被当做无价之宝供养了起来。   不仅马腾不敢怠慢,连爷爷奶奶两位祖宗也时时来我房中嘘寒问暖。   但是……老天爷没能让我高兴几天,我很快便不小心了解到一个事实。   我……竟然是庶子!   他娘的!庶子!   这算什么事情?   庶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原配妻子、而是小老婆生的!   这意味着什么?   爹不疼娘不爱,一辈子还得受正房子女的气!   我所知道的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   袁绍虽然是长子,但却是一名小妾生的,在地位上总低了嫡子袁术一头,虽然之后袁术牺牲得太早导致袁绍后期的成就远大于他,但袁绍终其一生,估计在心里都有一块阴影。   那我呢?   是不是也得这样?   而且作为庶子,据说在老爹死掉后还不能继承家产和爵位!   说起来,区区马腾,西凉穷县一个小吏,居然也娶得起小妾?!   我忽然猛地想起历史上马腾与韩遂闹翻了之后无处容身,只好携带妻儿去投奔曹操,他领走了马铁马休和马岱,却偏偏将长子马超留在西凉。我本以为是因为马超年长,所以留下来方便统领部下,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未必如此吧。   马腾当时势力已远不如韩遂,自己也估计拼不过对方,对于他来说,可能曹操那里更为安全,于是带上两个亲爱的嫡子,扔下冷酷的长子远走高飞。之后曹操挥师西征,马超毫不犹豫地和韩遂握手言和共同起兵抗曹,想起绝情的老爹投靠的就是曹操,心中更是愤怒,而曹操却不管他们父子的仇怨,手起刀落将马腾父子全砍了,顺便让马超再背上一条“冷血不孝大逆不道”的罪名,从此为人所诟病。   ——以上纯粹个人一时之推测。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马腾正妻还不曾生育,而我娘亲已经生出一男一女:两年前大姐马雯出生,现在我又呱呱坠地,明显我娘亲比较争气嘛!   所以作为现在马家下一代唯一的男子我应该还是比较受疼爱的,至少可以维持到下一个兄弟出生之前……   这段时间并不太长。   虽然我已经拥有成年人的精神,但可能是因为肉身年纪实在太过幼小,我一直处于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状态,浑浑噩噩难以振作。   这种令人极其难受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岁。   我终于可以在大部分时间保持绝对的清醒,这才感觉这个世界豁然开朗起来,总算是正式醒来了。   可是我来不及高兴。   老爹的正室终于怀上了。   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老爹每日也越发的忙碌,几乎不来我娘的院子了。   我每餐每食都在这个狭小的四方院子内完成,不知道有多久没和老爹一起吃过饭了。   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我偶尔会狠狠的诅咒,诅咒老爹的正室忽然大出血救治无效一尸两命魂飞西天。可是在全府上下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一直稳稳的活着,只不过因为肚子越来越大,走动越来越少罢了。   分娩的日子终于来临。   那是傍晚,我和娘亲刚刚用过晚饭,府上忽然如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清晰的听到了嘹亮的啼哭声。   此时此刻,娘亲的脸上煞白一片,两片薄薄的唇紧紧地合着。   “是个少爷!”   我们清楚的听到了墙外的呼声。   娘亲单薄的身子禁不住一颤,她伸手推开桌上的碗碟,转过身子背对着我,缓缓地回了卧室。   明明原本就知道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可偏偏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理解她,我却无法理解他。   以我的眼光来看,不论从相貌姿色或是贤德程度,老爹的正室都无法与娘亲相提并论,为什么马腾却如此重视她?   难道仅仅因为这可笑的嫡子与庶子的差异?   我尚无法理解。   可能我永远都不能理解。   马腾的第二个儿子被命名为“马铁”,喻意大约是生命力如钢铁般坚强,不过这名字还真是独特非常,拼起来似乎非俗非雅,倒是极为乡土。   有了嫡子的马腾显然年轻了许多,无论是精神状态上还是肉体机能上,貌似忽然间各个零件都返老还童了,这段时间我看到他的次数渐渐增多,我也常去正室的院内与马铁嬉戏,当然完全是我以兄长的身份在挑逗他玩而已。   其实大娘对我和娘亲的态度并不恶劣,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两人关系也十分亲密,不过娘亲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着的浓郁的悲哀与卑贱感总像两座沉重的大山死死的压在她的双肩,压在她的心头。   她无法抗拒,她只能接受,她难以喘息。   娘亲并非一名善妒的女子,可是却已被折磨得如此狼狈,如此痛苦。   可是她的痛苦与狼狈还远没有结束,还远没有达到极致。   因为我知道,我不止马铁这一个弟弟。    第三章 三娃的诞生  于是我决定凭借自己的表现来博得马腾的另眼相待。   这时候,我三岁又三个月。   出生时不听啼哭,第二日便开口能言,我早就被认为是个神童了。   但我并不因此而满足,我决定再表现一次。   于是我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找马腾。   时间点选择的不错,此时的马铁正在酣睡,马腾想要抱他也无处下手,坐在院外和副将庞翼饮酒。   “爹爹,”我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看孩儿写的字。”   马腾很明显地挑了挑眉毛,一脸的难以置信:“超儿……你会写字?”   我恨不得吐他一脸吐沫:老子三岁时就上幼儿园了,写几个字算什么难?!   庞翼则是一脸佩服:“长公子材质之高,世所罕见啊!”   马腾接过纸张,只看了半秒钟便惊讶万分:“我儿……写的这是什么字?为父一个字都不认得!”   庞翼凑上去瞄了两眼,也是苦笑:“不过看起来,倒是有些像……好吧,我也一个都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我一把夺过纸张,“这是标准的楷体……”   我忽然一怔:混蛋,楷体还不行,据说得是隶书或小篆?而且还应该是……繁体?!   繁体好说,毕竟认识几个字,隶书和小篆就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了。   或许……我应该先找本书来研究一下当朝的字体?   我把这张字帖揉成一团:“好吧,我想看书。”   马腾迟疑了片刻:“我们家……没有书房……也……没有什么书册……”   我真想宰了他。   “长公子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家看看?”庞翼向我发出邀请。   “庞叔你家里有什么书?”我不信马腾这个土包子手下还有读书人。   他微笑道:“你想看什么?诗三百还是四春秋?”   我才不看这些烂大街的东西,要读就读文武兼备的:“孙子兵法!”   庞翼讶然:“恕我直言,长公子读兵法……”他看了看一旁的马腾,“实在太早了些。”   “切,这有什么早的,我还能背出好几句呢。”对于他俩的表情,我不屑一顾。   “哦?”庞翼饶有兴趣的拍了拍我的头,“背来听听?”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很熟练地背出一句。   “唔,这是第一篇,没错。”庞翼颔首。   马腾则是毫无表情地呆坐在原地,看样子他根本就没看过孙子兵法。   “兵者,诡道也。”我还能记得这么一句话,但是前后左右完全不知道。   “第一篇。”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两个成语很顺口啊。   “还是第一篇……”   “……”我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一直强调“第一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庞翼拍了拍手:“背得好!”   “用兵之法,十而围之,五而攻之……”我的记忆忽然卡了壳,“倍而歼之?”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他替我补充了剩下的内容。   “好吧,这句肯定错不了。”我咬牙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吧,算你对了,”他笑了起来,“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蒙一次试试。   “……长公子背的太跳跃了……”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感谢倭人的帮助,我才得以熟悉老祖宗的这句兵法。   马腾搓了搓下巴,总算开了口:“好像很带劲啊……”   “好吧,大概就是这些了。”我舔了舔嘴唇。   庞翼抚掌叹道:“不愧是将门虎子!大人,属下又要恭喜你了。三岁而知兵法,纵使卫霍复生也比不上呀。”   “呵呵,”老爹干笑了两声,伸手搓了搓我的鬓发,“超儿,你喜欢兵法?”   “咱家小门小户,孩儿不能指望靠诗书名望做官,只能靠弓马取些功名了。”我对于我家的情况看得很透彻。   马腾一怔,神色有些迷茫。   虽然号称名门马家之后,但只不过是一支旁系小枝,爷爷官场失意后逃罪陇西,连老婆都差点娶不到,到了老爹这辈,两个儿子倒还都争气,两个县级干部……虽然不在一郡。   不过这点家底,完全不够让中原的名门大家看的。   我当然知道马超的大概经历,20岁左右协助曹操打过袁绍,之后就一直没有任何战斗记载,直到被曹操打得仓皇逃窜才再次出现,就是个割据一隅的土匪而已,连地方政权都算不上吧?   我在心底贬低着马超,却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抗议着,不过我实在听不清楚。   “为父这几年确实……”马腾叹了口气,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要看什么书尽管给管家说,笔墨纸砚都给你买,为父是个粗人,你要能懂些诗书,那是再好不过了。”   喂喂,我说的是看兵书习弓马吧?我刚才背的也全是孙子兵法原文啊!你为什么能直接撤到诗书笔墨纸砚上去?!马腾你刚刚脑袋被马蹄踢了吧?!   于是我的房间内被搬进了好几箱沉重的书册。   那上面复杂的蝌蚪文照耀得我两眼生疼。   我终于还是没有学习诗书,马腾也没有再次检验我学习进度的时间和热情。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仅仅六个月之后,马腾正室再次有喜了。   这对娘亲来说,大概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三十二岁的马腾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与自豪。   我,却已经麻木了。   连暗地里诅咒两声都懒得咒了。   反正历史上马超本来就有两个弟弟,大概我也阻止不了这种事情吧——除非我以暴力手段将大娘就地击毙,之后再将所有与老爹有接触的女性全部格杀,彻底杜绝三弟出生的可能性。   不过,我很明显没有这种打算,四岁大小的我貌似也不具备这种杀人后再毁尸灭迹的能力……   该来的也总会到来。   六月,正是盛暑时节。   今年却尤为暴烈。   毒日如火,大地酷热,天地万物似乎再也无法挤榨出一丝水分。   没有空调与风扇,我几乎无法存活。   我赤身裸体平躺在炕上的草席上,草席早已被我的体温烘烤得烫手。   “大娘快生了吧?”我随口问了一声。   娘亲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呆呆地坐在窗前。   朝外大敞开着的窗口处,偶尔能进来几丝凉风,微微吹动了娘亲的发丝。   只是这场景,此刻根本无人欣赏。   无止无尽、不停聒噪,窗外的蝉儿正在放肆地高歌,它们或许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酷暑一样短暂。   这世界如此不安宁,但偏偏让人感觉静得可怕。   墙外如预料般的再次爆发出一声高呼,宛如近两年前一样。   生了么?   我在心里哀叹了一声,不忍心再去看悲伤的娘亲。   清亮的嚎叫声在院子中回荡。   “是个少爷!”   又有人欣喜地欢叫着,但却迅速被后来的惊恐声淹没。   外面仿佛愈发的动荡与混乱。   我似乎隐隐听到了匆匆来往的脚步声,器物坠地的脆响。   还有……某人绝望的怒吼。   从下人口中我们迅速知道了结果。   男婴顺利产下。   大娘分娩崩血不止,不省人事。   娘亲面无表情,仍是呆呆地坐在窗前。   窗外的蝉鸣依然此起彼伏,只是那孩子的啼哭愈发的刺耳揪心。   第二天,我得知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做“休”。   马休。   “休止”的“休”么。   我不无恶意地猜测。   这个下午,失去了亲生老娘的马铁和马休被过到了我娘名下,娘亲也终于被马腾扶成了正室。   整个下午,娘亲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茫然。   我摸着还不会走路的马铁的屁股:“小铁,以后跟哥一起过吧?”   他傻笑着摇头:“我要娘。”   “我娘就是你娘。”我指了指娘亲。   他继续傻笑着摇头:“那是你娘,不是我娘!我要我娘。”   我用力抽在他的屁股上:“这就是你娘!”   他吃不住痛,猛地向前一撅,冒了好大一个鼻涕泡。   小铁不过岁余,关于他娘亲的记忆很快就会淡去,小休更是不会有关于自己亲娘的任何记忆。   娘也确实一视同仁,不遗余力地照顾这两个没娘的孩子。   她生怕我欺负幼弟,甚至让我独睡小床,她自己则和两个非亲生儿子睡在一起。   至于马腾……这三个月据说他都会给亡妻守灵。   马铁对于亲娘的思念只持续了三天,就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后母身上。马休更是整天缩在娘亲怀中,只有喂奶时才交给奶妈(马腾高价聘请的),根本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马腾日益消瘦,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度过了四岁的生日。 第四章 天生文学少年  快五岁的时候,马腾终于熬到了姑臧令,升迁后的他给娘送来了一名侍女。   几个月后又给我送来了一个玩伴。   其实以我当时的年纪,这个比我年长五六岁的少年称不上玩伴,而是随从。   “赵承,以后你就跟长公子吧。”前来送人的是马腾的贴身护卫邓山,他平日很少说笑,见到我只是低头应付而已。我总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是……”叫赵承的孩子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饿死鬼投胎,怯生生地看着比他低了两个头的我。   “没有给我的吗?”大姐马雯问邓山,也是怯怯的模样。   邓山一脸为难地摇头。   “雯儿不要胡闹。”娘拉过大姐,向邓山点头。   “小人告退。”邓山向娘微微弯腰,而后很快离去。   娘看了看赵承,叹了口气:“先洗一洗身子,我让人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吧。”   赵承抬头仰望着她:“谢、谢夫人。”   一个初来乍到的侍从,没有别人给他洗澡的待遇。赵承匆匆洗涮完毕,穿上了一套麻布袍卦。   “倒是精神了一些。”我盘着腿打量他。   “少爷!”他急忙向我点头哈腰。   我摆摆手:“别这样,我没这么多规矩!”废话,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当上县令的穷人家的庶长子而已,哪来这么多规矩!   “呃,是!”他虽然没明白,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问你,你懂功夫吗?”虽然一眼就能从身形看得出这小子平时连饭都吃不饱,但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问道。   “攻功功夫?”他结结巴巴地反问我。   “好吧,就是拳脚,”我只好换了个词语,“你能打架吗?”   “打架?”他吓了一跳,胡乱摆头,“小人从来只有挨打的份,哪里敢动手打架!”   我暗自骂自己多此一问,能沦落到被马腾收留的流浪儿,肯定不是能打的货色……   我将问话方式也换了:“好吧,那你会干什么?”   他迷茫地摇晃着湿漉漉的脑袋,发梢上飞溅的水滴射进了我的眼睛。   我忍不住揉起眼睛:“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养你干什么?!“做饭?洗衣?扫地?骑马?投矛?射箭?”   他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头,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我抵挡不住,只能连连后退。   他的头发终于甩干了:“我还指望少爷你教我呢!”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于是我带领着屁事都不会的随从开始了生活。   -   童年的时光总似十分短暂。   回想起来也并不会有多少回忆。   西凉固然荒凉贫瘠,即使武威作为凉州一个郡,其治所姑臧城内外也仅有不足八千户,总人口加上士卒勉强号称六万,而整个武威郡总共也才不到十万人。要知道,西凉这地方虽然也零零碎碎分布着些许村县,但七八成以上的人口都聚集在治所之地,毕竟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大家还是都喜欢过群居生活嘛。   这区区六万人口,放在现代真是连个三等乡镇都比不上,更无法与县城相提并论,就拿我的老故乡——位于河东的一座小县,贫苦到了极点的地方,头顶上带了十几年的“国家级贫困县”帽子,人口也有近三十五万之众,更遑论山东、河南、四川、广东四个人口大省了,动辄一县便有七八十万,老百姓只要再稍一不小心便可突破百万,这还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了三十来年之后的情景了。   但是这凉州地广人稀,而且这个年代环境保护极好,传说中的大沙漠什么的距离我还有几千里,所以便只有大片的草原和密林,却正是打马遛狗的绝佳场所。而我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西凉少年,每日纵马驰骋已成为必修之课。   我前生的身子骨,虽然不能说是弱不禁风,但也称的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基本上属于没有任何格斗经验、看到火并斗殴腿脚发软的一类人,这一辈子倒是日日在大风中奔驰,时时在丛林里蹿跃,体格魄力,自是不可同往世相比。   至于“文化修养”方面,大家应该都知道,西凉啊,这是什么鬼地方?那是大汉朝除了西域长史府外最西最北的角落,又与边界的少数民族西羌临界,人家时不时高兴了冲进来一通拼抢,百姓能够留下来活命已是万幸,普通人家哪里还会奢望通过读书识字来不断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培养自己的道德情操?   当然,老爹此时虽然官还很小,但好歹也算是姑臧城之中的父母官,请个先生教育教育自己的儿女当然不算什么难事。于是,和亲娘一加合计,就请了个城里颇有些名气的贾夫子给马家的几头小马驹和庞翼家里的两个儿子教教书。   庞翼是谁?前辈子我并不晓得,从来没听过的人物,现在是老爹的副手,但老爹对他一家,那叫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真正实现了马庞两家范围内的共产主义啊,除了老婆不能共享之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让我看了都觉得会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了。   庞家老大叫庞柔,没印象,身子骨十分柔弱,只好向读书方向发展了,为人比较沉稳,给人的感觉是不易接近;比起默默无名的老大,老二就是大名鼎鼎声名赫赫了——庞德!   他奶奶的,老子第一次听到他自报姓名时两条小腿激动地哆嗦了老半天,几乎想抱着他痛哭几个时辰:哥哥呀,您是俺来到这鬼地方之后所看到的第一名牛X将领啊!   当然,我的便宜老爹可不能算是名将,虽然他勉强也能称得上是一方诸侯,但是本身在这鬼地方就不容易引人注目,后来又是被曹操这厮给整死了,平生除了和韩遂合合分分打打闹闹之外也没什么让我记住的事情,所以早已被我自动忽略。   而且,这庞德哥哥,以后必然要成为我手下的强大助力,至少在前期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应该算是我方第一悍将了,你说你说,我怎么能不激动啊!   但是……这小庞哥哥怎么比他哥哥更加安静了?别看其年纪只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平时的话语反而不及我三成,经常让怀揣亲善目的而去接近他的我感到兴趣索然。   嗯,其实最初和我在一起上课的,也要算上大姐马雯和随从赵承,大姐就不用说了,俺们西凉这边,和羌人距离太近,本身民风就极为剽悍,又与更加剽悍的少数民族混在一起,难不免被他们熏陶得愈发生猛,很多中原人可能视之如天经地义的东西往往被大家嗤之以鼻,很多习惯既不是汉族的,也不是羌族或其它少数民族的,就这么奇奇怪怪的流传下来了,女子上学之类的更是没人管你,一般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有心思管你将军的闺女上学?   至于后来有人乱传说马超奶奶是羌族女子因此马超有四分之一羌族血统,无视之;甚至还有人扯上了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引的经据的典,考察了半天终于发现:三国名将马超为何威名赫赫?那是因为他手下的精锐兵马都是古罗马那边的残兵败将流窜过来的后裔!他奶奶的,不用这么鄙视中国人吧?我们这边不就是因为水土和中原有些差别,风沙大一点,生活简陋一些,导致大家身材长一些眼睛大一些鼻子高一些皮肤糙一些而已嘛!这就二话不说直接妖魔化俺们?!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而至于后来我的亲弟弟马铁和马休两个小崽子也跟着我们一起上课,那已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毕竟转世之后也生活了也好几年了,称得上基本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了,其实谈不上适应不适应的问题,因为远在在上辈子的时候,我到重生为止,都只是大学生而已,对于当时的社会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罢了,要说什么适应社会,根本无从谈起。   上了两三个月的私塾,总算是学会写汉代的破字了,笔画还真是繁琐,有的字倒是一看就认识——毕竟还是有简单字流传下来嘛,俺们汉字说到底还是象形字呵!   话说汉末三国这个时代用什么字体我可不认识,我就只认识最基本的宋体楷体,还有我原来打字时最喜欢用的华文新魏……不知道归不知道,但反正一篇文章,用现在我的水平来看,基本上也能明白大半,因为我所拥有“雄厚”的文字底蕴和强大的识字能力,贾夫子在刚开始教书时经常对我的“聪慧”大加赞赏。庞家兄弟对我屡次受到表扬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我的亲亲大姐,竟然也有些嫉妒,这姐姐心高气傲,什么事情都不肯向男子低头呢。   不过我的得意与自豪也就到此为止了,除了这点可以作为炫耀资本外,其它方面也就那一般般水平罢了——当他们都认完字之后,我在这方面再如何“天才”,也没机会吹嘘显露了。而且由于对后世填鸭式教育早已形成可怕的依赖性习惯,我反而受不了这夫子仿佛上大课般的传授,时常感觉我在一间几百人上课的大教室里,听着台上的教授摇头晃脑地讲着马哲毛概邓论三代科发,眼皮已经不是我的了……   还好,由于我早期表现优良,贾夫子对我的印象极好,基本上不管我,对我主观上懈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体贴的人性化教学啊!   汉末的教育之中,儒家经典当然是绝对的主流,毕竟汉武帝时期重用董仲儒这厮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大家都只好学习孔孟之道了,最初听了本《论语》,只能感觉到孔老爷思想很不错,只是确实没什么用,我来来去去也就只能学会初中时学过的那几句最通俗易懂的子曰云云的,乱世之中,这个重要吗?   我很喜欢它们。   但是我不屑学。   鉴于本人对于儒家经典的不屑一顾,以及对于文学事业的无限爱好,我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一丝闲暇,除了领着赵承到处横行霸道之外,就是窝在房里写写回忆录、抒发一下心中闷骚的小春情了。   记得最早动笔写出来的是一本挺薄的东西,我管它叫做《三国志》。对,咱文化人可不稀罕什么《三国演义》之类的不入流小说,咱是正儿八经的正经人,就写正儿八经的史书,这本书是四五岁时候写的,当时也不认识几个汉朝字,当然用简体中文写着方便了,于是写出来的百来页东西被其它人看起来就属于天书之类了。   我常常叹息: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三国志》一书其实颇为简陋,因为我所认识而且能写出点东西的人物,来来去去也就那二三十人,而且大半都是受演义影响,有时又受过易中天品三国的熏陶,写出来都很……那个,客观公道。   同时为了丰富其内容,我只好再苦思冥想,将演义中所能回忆起来的经典场面编编改改的填充进去,于是,这本严肃的史书中也夹带了一丝的武侠成分了。   对,我是一直蛮喜欢武侠的。可惜。   然后是伟大的第二部著作了,我构思了很长时间,终于决定写一篇长篇巨著。   这应该是一系列设想宏大的作品,讲述的也是一个末代王朝之中的一群年轻的人们,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身边之人而挥剑奋斗的故事,老套却感人,之中有热血有温情,有权谋有战争,有兄弟也有组织,有势力间激烈残酷的对抗,也有算计中的默无声息。当时我心中激荡了好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给这部必将会在我的人生中永远熠熠闪光的作品命名。苦思了三个时辰之后,大笔毅然落下,雪白的纸上赫然落下五个大字。   “九州缥缈录”! 第五章 文学少年之烦恼  我当时心情激动难以自制,差点忍不住再提起笔来信手加上几个字:   “By江南”。   我的心,我的身,每每随着下笔而颤抖:这是我最为熟悉的故事,这是我极其深爱的人物,当我掷下第三十管秃掉的羊毫小笔时,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奶奶的江南,死太监!臭坑王!”我怒骂着,“不知道这几年九州出了多少了?捭阖录出到几了?或者因为挣不到钱而跳到其他坑里去了?”   一坑还有一坑深,《九州缥缈录》一二三四五六之后紧接着就是《九州捭阖录》一二三四五六,然后再接着是《九州往事书》一二三四五六,之后说不定又会蹦出来《九州OOXX录》和《九州XXOO书》一二三四五六……可惜,可惜!可惜这厮挖坑太快,填坑太慢!一年也凑不出一本20来万字的书来!江南爷爷,比起奋战在起点的那些日更三章,单章六千的同志们,你汗不汗颜?   我哀叹了一声:可怜这是部太监文,否则我找人再润色润色,找个出版集团出版了,定然是一部千古流传、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的佳作,什么四大古典名著都tnnd见鬼去吧!而且我还能顺手将祖国的几项文学作品的记录提前个千儿八百年,为国为民,方才是侠之大者啊。   ——很抱歉,这大段的介绍不仅啰嗦,而且越看越像缥缈录的广告了……   其实,这只是我前世积攒下来的多年的抱怨罢了。   这系列确实不短,大约至少也有100万字以上了,零零碎碎碎碎的不相干细节我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比之前面一篇大作《三国志》,由于满是热情,反而创作的速度更快,仅仅用了一年便大功告成了,大概母亲们十月怀胎但是难产的感觉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已快八岁,前前后后被我挥霍掉的纸张保守估计也有两三千张了,东汉由于大太监蔡伦将造纸术做出重大改进的原因,造纸技术得到了较大的提高,纸张成本据说也大幅下降,开始渐渐进入一般人家之中了,因而造价也愈趋低廉。   饶是如此,老爹仍是心疼不已,偶尔来我房中看到本来都是一卷一卷上好佳纸上上下下全被我用蹩脚的毛笔字涂满,总是默不作声而后离开,但我从他脸上僵硬的微笑中可以隐约感觉到,此刻他必然恨不得一跃而上将我这不孝子捏死,然后用浪费掉的数千张白纸高高垫起,点火,将这败家子连尸首带作品通通烧成灰算了。   看着老爹难看的脸色,我心中当然极为不屑:不论在哪个年代,文盲都是嫉妒文人的啊!   于是我极为心安理得地继续浪费着纸张,又开始了崭新的创作。   童年时代的我,除了打一打猎遛一遛马,上上破课睡睡小觉,实在找不到可以作为娱乐的项目了,实在无聊的厉害,在这种物质生活极其贫乏的情况下,我苦中作乐,决定从主观上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于是我经常诗兴大发,随时随地都能迸发出创意的灵感火花,于是紧随我的赵承就得多费费心了,笔墨纸砚必须随身携带,以满足我这来自现代的文人骚客创作诗词歌赋的需要。   就在这中极其恶劣的情况之下,我在颠簸的马背上完成了数百首经典诗词,从浅显易懂的《悯农》、《鹅》、《静夜思》之类,经由《观沧海》、《游山西村》、《锦瑟》等过渡,逐渐发展到艰涩精深的《卖炭翁》、《春江秋月夜》、《琵琶行》等等,虽然颇有无耻之嫌,但我从来不会因此而半途而废。如此一来,三百首诗词垒起来也有半尺余高,拍起来沉重厚实,一种成就感也油然而生。   至于为何一直蜗居在西北荒地的我,能够以黄毛小子之躯,吟诵出《蜀道难》之奇险、《梦游天姥吟留别》之飘渺、《观刈麦》之辛酸、《水调歌头》之俊逸、《破阵子》之豪迈,《沁园春·雪》之狂傲,《琵琶行》之幽怨,《长恨歌》之婉转,《木兰辞》之不让须眉……其中缘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反正我全用简体中文,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小孩子家写字不到家罢了。只是我一直当宝贝似的封存在一只铁箱之内,封皮之上赫然落着:“马超孟起文选”六个汉字。当然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尚未取字,我只不过是先知先觉自己顺手占用了而已,反正这“孟起”的名号迟早也只能是我的。   这创作诗词乃是细活,千万急不得赶不得,而且越是心急,质量就越得不到保障,所以我只能在灵感来临时才兴冲冲找纸找笔匆匆记下,然后细细修饰慢慢润色,最后才能编入《文选》之中。   诗词虽是不多,但所费时日却是最长,直到我十多岁时还偶有所得,所以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三四年功夫,才将厚厚的几沓《马超孟起文选》的手稿初具规模,这才感到来到这鬼时代后正式做了一件重大之事。嗯,真可谓煞费苦心。   为了自己能够健康成长,最后成为一名文化之人,我不求能够出口成章七部成诗云云,但求偶尔也能配合着时间地点谈话对象和氛围略略抒发一下下闷骚之情即可,总不能这一生都龟缩在这西北一隅,世世代代被中原名流嗤之为“非主流”的蛮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今后丰富而多彩的成长与再后来的顺利称霸,我从小就开始做充足的准备,但求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而此时,八岁的我,正期待着光明未来的到来。 第六章 枪  姑臧城外的天色很蓝,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淡淡味道。   与前生四处皆是的蒙蒙灰色全然不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1800多年前人们生活的美好和幸福,虽然西凉本身穷山恶水,属于人不杰地不灵、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是这环境,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少爷,可让小的好找,”伴着一声马嘶,只比我大四五岁的玩伴赵承已跳下了自己的坐骑,他面带急色地说道,“今天是老爷正式传授公子祖传枪法的日子,您怎么还跑出来打鸟?老爷可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岱公子让我来催你,说不来老爷可就家法伺候了……”   “再等等,等等。”我摆摆手,随口答道,“让我再射他几箭……”   我的注意力随着半空中的一只小雀飞跃着,手中的西凉小雕弓随之弯成满月,“噌”的一声,一只雕翎小箭自弓弦之上冲天射了出去。   远处一声轻微的马嘶,接着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我射出去的小箭竟然被另一边射出的箭矢从中劈成两半!那只小雀骤然被箭矢激起的气流所惊吓,双翅急振,眨眼之间已不见踪影。   我心头顿时怒火大炽,抽箭引弓,便朝来人方向射去,这一箭虽然小,但是比之方才射鸟,力道已用了十成。   “长公子又生气了?”来人见我全力放出一箭,微微一笑,也不闪避,上身反而迎了上来,待箭离腰间不到一尺之时,将腰生生一拧,我那支小箭“嗖”的一声便钻进了他腰间的箭壶之中。   这人虽是甲不离身,但眉目之间尽是儒雅之气,正是我爹的副手,庞翼。他身后不远处,一匹青鬃马驮着一名少年不急不缓地跑来,那少年是庞翼的次子,便是我西凉日后的大将、庞德庞二哥了。   待我四岁之时,父母允许我同爹爹部属的子女游玩之后,我便经常去找他了,不过这人性格沉闷、脾气太怪异,总是一个人闷不做声的在城外溜马,虽然只是大我三岁,但感觉似乎存在着代沟。这难道是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转生人魅力比马超本体低的缘故吗?不至于吧?为了将来能统一天下,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我一定要争取到庞德,否则,光靠我马家这些人,估计以后连和韩遂手下的八部精兵火并都不行。   庞翼此人的能力在中原排名我无从知晓,但在西凉,绝对堪称文武全才的第一人——因为……马腾和他的结拜兄弟韩遂都是货真价实的大老粗——因此颇得老爹的信任。他虽是老爹的部属,但是老爹待之如兄弟,他与整个马家的关系也极其亲近。   在我大姐马雯出生的时候,马家和庞家,便相约将来把大姐嫁给庞德,这庞德还是马超的姐夫,我还真的不晓得。而庞翼性格虽宽厚,但对子女素来严厉,即使对我,也是不给一点好脸色;娘虽然疼我,一遇上老爹加庞翼的黄金组合,也是只好任他俩教育我了,所以见到老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微笑着的庞翼看见……   庞翼双腿轻轻一夹,坐下的骏马便缓下步来,腾腾腾地停在我面前。   “长公子要是闲来无事,就让庞某人教你一点庞家的枪法吧,”他还是微微笑着说道,“和德儿一起练练怎么样?”   庞德立刻勒马,横起手中长枪,十分恭敬的道:“长公子请。”   我急忙一个侧身,催马跳到赵承马后,对庞翼一抱拳,道:“庞叔抱歉了,我爹今日要正式传我枪法了,小侄就先走一步了。”又低声对赵承说道,“还愣着干嘛,快走!”   赵承对庞翼微一行礼,一夹马腹,随着我纵马奔了回去。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学学马家枪法吧,总不能堕了马超的威名吧。   这回为了躲避老爹,跑得有些远,等我们快马加鞭赶回马府时,已经快正午了。   直接进了练武场,正中间大姐马雯正在一招一式的练着一条小枪,老爹正阴沉着脸坐在北边,娘也在旁边陪坐着,我一看见娘,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老爹听见马蹄声渐近,盯着我从马上跳下落地,慢慢地直起身来,顺手抓起枪架子上的一柄木杆长枪,笔直地掷向了我,看起来倒像是用了五六分力道。   擦!这难道是一时热血上涌就想谋杀自己亲儿?!   好歹在西凉玩了八年,没学下什么深厚内力,好歹还会点轻功身法嘛!我顺势摸上枪身,脚尖发力一点,借力向后一退,将枪劲消于半空,这才提枪走到场上,对着老爹一拱手,正色沉声道:“谢将军赐枪。”   老爹听得此言,顿时怒气陡消,娘在后面也是嗤地笑出声来,我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看了本少爷还是有些幽默细胞的嘛,一句话而已,这西凉土豹子就没话说了,看来今天也没什么大事了,随便学两招应付过去得了。   老爹正了正脸色,轻咳了一声——看来这咳嗽已经成为有点身份的人物的必备之动作了,连身处偏远边城的老爹也沾染上了这坏习惯,可悲呀——这才说道:“超儿,今年你便八岁了,其实已经有点晚了,你爹我可是六岁就开始练枪的,要不是你娘心疼你,我可会让你三岁就开始摸枪的……咳,爹说这话也是恨铁不成钢的,你知道就好。今日开始,每天你至少练祖传枪法三个时辰,早午晚各一个时辰,直至你能打败你大姐时,再减少一个时辰,等你赶得上我时就算小成了。你明白了吧?”   我顿时遍体生寒!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这年月,白天就这么点时间,晚上又没灯,不是明摆着不让我去外边撒野嘛!而大姐马雯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已经先练习了两年了,但青春期这个女生发育可比男生快多了……看来这三四年之内我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我以哀求的目光看向娘,娘的目光迅速地软化了,毕竟子母连心呀,虽然我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娘对爹道:“寿成,一天三个时辰是不是有些多啊,超儿毕竟年纪还小……”   “不行!”老爹这话十分的斩钉截铁、毅然决然、没有丝毫的通融之处,“雯儿从八岁起,便每日三个时辰,风雨无阻、从不间歇,我刚才对岱儿也是这么说的。而我的儿子——马超,”他叫着我的名字转向我,刚毅的眼神中掺和着一丝的温柔,“你是一个男子汉,难道你要一直都输给姐姐和从弟吗?”   看着父亲奇异的眼神,我没来由心底一颤:我从来也不知道,西凉的粗鲁男人马腾竟然有这样难以想象的温柔与慈爱的一面!透过他刚毅的眼神,我再一次隐约察觉到一丝的隐忧与烦恼,是什么在令他担忧、惹他烦恼?这西凉大地之上,又有什么事情令老爹他不开心吗?   韩遂?   我心里突然冒出他的名字,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冽的感觉。   韩遂!   前生时偶然的时候,我简略看过一次马超生平,知道他投刘备后短短几年的时间便病死了,临死前把马岱托付给刘备,便在四十七岁的壮年去世了。而后自己年幼的儿子、默默无名的儿孙们继承了自己的爵位,毫无建树,然后等待着邓艾和钟会杀进成都。   我也记得,在曹操与西凉诸侯大战之前,马腾与韩遂之间,燃起过一次火花,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也不外乎利益分配不均而已;结果,却是以韩遂攻下马腾都城,屠杀了马腾妻子告终。而这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花,直接促使了马腾去中原寻找中央即曹操的庇护,但后来因曹操以攻打汉中为由目标直指西凉,马超率父亲余部与韩遂再次合作,联合关中诸侯,共同起兵反曹,惹得曹操大怒,将在都城的马腾、马休、马铁全数斩杀,然后大败马超韩遂诸人的乌合之众,逼使马超也辗转投降其它地方诸侯,开始了一生的悲惨命运。   不过在韩遂攻击马腾的那个时候,马超应该大约在20岁左右吧。今年我才八岁,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允许我练好祖传枪法,虽然难说有什么大用,但以强悍的武艺防身,毕竟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好得多。   我会努力练枪的,以后我要成为老马的得力帮手,为我们马家抵挡一切外敌。   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别人杀害时,我能做的,只是流泪。   我要……撑起这马家的天。    第七章 乱世的开端  今年的正月如往年一般热闹。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去年年底时老爹升官了,以前只算个县令级别的小官,如今总算熬到太守了,当然这其中到底费了多大功夫和手段以我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有人会告诉我。   过完正月之后有一天突然城中上上下下都传起了一个消息。   我极其熟悉的消息。   “巨鹿人张角自称‘黄天’,其部帅有三十六方,皆着黄巾,同日反叛。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以应之。”   “黄巾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消息传播得极其迅猛,武威城位于凉州中部偏西,虽然凉州与司隶相邻着,但是由于地广人稀,与洛阳来返一次也要一个多月,但是二月初黄巾起义,月中时姑臧城中已是草木皆兵,流言满天飞,可见造反之事的影响力。   妈呀!   大贤良师啊!   你总算开始革命了!   天下……终于大乱咯!   群雄逐一登场咯……   同志们开始自相残杀咯……   我怎么这么幸灾乐祸啊?   老子我要……等下,我貌似再过半年就要满八岁了?   八岁呀……   真是个吉祥的数字。   我知道,古代少年虽然成年冠礼都在二十岁之后,但是少年英雄绝对不少,爱新觉罗·玄烨八岁登基十六岁横扫朝野——哦,人家是皇帝来着,咱差的不是一点,换一个——甘罗十二岁为相,也是一般的神乎其神,而且更具有平民性——呃,人家天生神通,貌似我也没这个智商,再换一个——来个时代最靠近的,孙权弟弟!孙策英年早逝时,孙权弟弟貌似也才十六七岁,他毅然决然的从兄长手中举起接力棒独挑大梁,执掌东吴长达五十年时间,五十年间在赤壁力抗曹操、在夷陵火烧刘备,对外连纵攻伐,对内修文抚越,真是可钦可佩啊。   是是是,他们虽然也年少,不过貌似我还是太年轻了些吧……八岁的年纪,我还没开始学习武艺,也就刚认了几个字读了几遍四书,武不能提枪冲杀于万军之中杀敌如砍瓜,文不能治国安邦运筹帷幄阴人于无形,再加上本来就处于政治边缘化的凉州,天下再乱,暂时也没我什么屁事了。   所以,我白白高兴了。   奶奶的啊,我就在这里等着罢,皇甫嵩何进、丁原董卓、孙坚曹操、袁绍袁术、公孙瓒刘备,都一个个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大闹一番的时候,少爷我还憋屈在家里认字看书!   想着中原一大片一大片地盘被他们渐渐瓜分,五湖四海中一名有一名猛将智臣被三拜九叩请出茅庐,闺房中一个接一个美女被他们生拽硬拉着推倒,我那叫一个心如刀割啊!   娘问老爹黄巾之乱会不会波及武威,老爹摇头答道,张角势力大多在青州、冀州、兖州和豫州四州内,相邻的并州和徐州也有波及,但一时之内无法穿越司隶传到凉州。   听到老爹确定的回答之后娘亲显然松了口气,作为孩子的母亲,只希望自家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其它地方的小动乱就由他们去吧。   娘亲哪里知道,这哪里是小动乱!   这是全国规模的大起义!大叛乱!   任何稍有历史常识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黄巾起义,这是什么规模的?秦末陈胜吴广起义?虽然也是开启了乱局,但其本身而言才几千来号人,而且是临时组织的团体,迅速就被扑灭了。张角三兄弟以宗教救人为旗帜,游走四州,广施恩德,弟子众多,他们在暗地里奔走了多长时间?三五年?十年八年?无人知晓。他们构建了相对严格的组织结构,对上他们与朝中宦官相勾结,对下他们安抚民心‘劫富济贫’,中原之地,已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是在准备起义前,马元义被唐周所出卖惨被车裂,而后整个组织被逐渐挖掘出来,一月之内连斩千余人,张角无法再等,扯起大旗称天公将军,中原一日之内,不复为汉家土地。   这段故事我还是较为熟悉的,为什么?我当年可也是《幻想三国志》系列游戏的忠实玩家……   黄巾起义的规模与影响,实乃空前绝后,若一定要找出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起义,只能算是太平天国运动了,太平天国盘踞东南长达十四年,也是五千年来极其强悍的一次起义,可惜最后还是被扑灭。至于黄巾起义,虽然规模浩大,但其寿命反而远远不如太平天国,张角起事后很快病死,两名弟弟的能力远不如其兄,在皇甫嵩等人的官兵与地方义勇军的合围之下,相继战死,而后黄巾余火虽然还在各地燃烧,但却已无望夺取天下。   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年,为何却认为其影响空前绝后?   便是它所引发的锁链反应。   乱世之门由它开启。   之后半个多世纪内,各地诸侯互相攻伐不绝,强吞弱,弱克强,争斗不休,屠戮不止,一场后世看来被称为“内战”的战争,将汉朝四百年所累积下来的人口与财富消耗殆尽,近百年的斗争使中华大地十室九空,人口锐减到秦末,数千万亡魂无处可依。   数千万。   内乱之祸,猛于虎也。   所以常公凯申所言“攘外必先安内”在这个时期是极其正确的。   而且,即使司马家统一了三国建立东晋,也并未像汉朝一样得到长久的安息。   更迅猛的民族大暴动登场了。   五胡乱华,中原华北之地已非我汉族所有,外族第一次如此深入而又持久的统治这片土地。   国已非国。   虽然在千年之后他们早已融入华夏文明,自身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得溜圆,但偶然回顾这段血泪,仍是惨不忍睹。   这些虽然与黄巾之乱并无非常直接的因果关系,时间上也有上百年之隔,然而我总以为,黄巾之乱是这几百年乱世的真正序幕。   不过还好,这场轰轰烈烈席卷大半个中华的造反运动,万幸还没波及到我家门口。   我以为凉州不会乱。   可是我错了。   乱世已华丽开幕,兵连祸结血染山河,这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即使是远在西凉,也能感受到天地的震颤。   紧接着整整一年,姑臧不得安宁。   消息如飞蝗一般从各地传送过来。   “三月,拜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往讨张角。”   “壬子,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   “诏公卿出马、弩,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讨颍川黄巾。”   朝廷广撒诏敕,又拜宿将出阵,皆以为已无忧患,贼子月末可平。   却不知晓浩大的黄巾已如何肆无忌惮: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郡守褚贡。”   “夏四月,朱儁为黄巾波才所败。”   “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连败了两个月,捷报开始传来:   “五月,皇甫嵩、朱儁复与波才等战于长社,大破之。”   “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张曼成,斩之。”   其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声音:   “交址屯兵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遣交址刺史贾琮讨平之。”   但已阻挡不了中央军的胜利:   “皇甫嵩、朱儁大破汝南黄巾于西华。”   “诏皇甫嵩讨东郡,朱儁讨南阳。”   已将张角团团围住,竟然朝廷内部反而爆出矛盾:   “卢植破黄巾,围张角于广宗。宦官诬奏植,抵罪。”   阵前换帅,何况换的新将是以后的太师董卓:   “遣中郎将董卓攻张角,不克。”   中间也夹杂着奇异之事。   “洛阳女子生儿,两头共身。”   这种奇异之事本来也偶然会有些听闻,但从来不会传得如此快、如此及时。   “秋七月,巴郡妖巫张修反,寇郡县。河南尹徐灌下狱死。”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仓亭,获其帅。”   “乙巳,诏皇甫嵩北讨张角。”   汉灵帝还很悠闲地解决掉了自己的一个亲戚。   “九月,安平王续有罪诛,国除。”   而后皇甫嵩捷报频传:   “冬十月,皇甫嵩与黄巾贼战于广宗,获张角弟梁。角先死,乃戮其尸。以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   “十一月,皇甫嵩又破黄巾于下曲阳,斩张角弟宝。”   至此,张角三兄弟均被斩杀,黄巾军势头已消散了大半。   朝廷上高坐着的皇帝大臣们,都以为这场小闹剧可以放下了。   稍后,又传来其余残孽被消灭的消息。   “癸巳,朱儁拔宛城,斩黄巾别帅孙夏。”   灵帝大悦,特意赏赐给前线将士们好吃的好骑的。   “诏减太官珍羞,御食一肉;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   于是,天下的百姓们,也想着可以继续过平常的日子了。   飞往姑臧城的消息也逐渐减少,慢慢又恢复了寂静。   连我都要以为我们的生活即将安定。   突然又传来一条消息,却是关于凉州的。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与先零羌叛。”   凉州地处边境,左右都是羌胡,经常被外族侵略,这消息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紧接着又来了一条。   “羌胡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军帅,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    第八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韩遂反了?   韩遂也反了!   而且杀了朝廷封的校尉和太守,攻占了金城!   我丝毫没留意韩遂名字前的边章是谁,只是想着这厮。   这厮怎么就反了?   我的记忆中完全不存在这回事。   我对韩遂的概念,总是停留在演义和游戏中:韩遂与马腾结拜为兄弟,比起马腾来,韩遂武勇略逊而智谋稍高,因此游戏中一般马腾势力的初始军师都是韩遂。所以……我从来不知道韩遂原来如此强悍,比老爹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牛X多了!直接造中央的反啊!而且还和少数民族联合起来造反,奶奶的,这什么人啊!这虽然比不上张角振臂一呼为祸九州,但也算是一场大祸,毕竟往年羌胡侵掠也只是杀杀百姓罢了,这次里应外合直接干掉了一名太守和一名校尉,而这护羌校尉本来就是用来监视羌胡的行动的,这样一来朝廷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我以为朝廷会迅速组织出击,没想到他们根本没多重视。   因为大胜黄巾贼,皇帝陛下很高兴地决定改元。   “十二月己巳,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征战不息的将军都在喘着粗气,没人准备短期内再次披挂上阵。   天灾紧随其后,汹汹而来。   “二年春正月,大疫。”   光有天灾还不够,还得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   “二月己酉,南宫大灾,火半月乃灭。癸亥,广阳门外屋自坏。”   其间还稍微调整了下税收,却不料又蹦出来了黑山贼。   “税天下田,亩十钱。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辈并起,所在寇钞。”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有人想起来要收拾韩遂他们这帮小贼了。   但,奔驰千里、挟大胜黄巾之余威的中央大军竟然接连不克。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之,不克。”   打了三个月始终没有战果。   是皇甫嵩太弱,还是北宫伯玉和韩遂太强?或是他们之间有猫腻有暧昧?   我都无法得知。   但我心中总以为皇甫嵩算是有能力之人,毕竟他是常年带兵之人,在黄巾之乱中也颇有战绩。   但这结果呢?   北宫伯玉什么人?西北蛮族!   韩遂什么人?边境小民!   乌合之众能击退中央集团军?!   而且是刚刚从与黄巾贼的战斗中战胜而归的“精锐”。   莫非是黄巾太弱?   可是北宫伯玉和韩遂这群乌合之众又能有多强?!   我的脑子有些乱了。   但是家里的情况更乱。   这一天,我正在小院里有一招没一招的练枪,忽然听到有人到访。   只不过十几秒钟之后,家里就响起一片哭声。   我拖着长枪一路小跑着冲向前院。   马腾正跪倒在地抱着一名少年儿童痛哭不已,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我连这个少年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带带带儿……”马腾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不要怕……是谁杀了你爹娘?!”   “我、我不知道……”那名孩子倒是比老爹还要镇定,从马腾怀里挣脱出来,露出了一张方正的脸庞,“当时一团乱兵冲进家里,爹娘让管家抱着我从后院冲了出去……”   “乱兵?”马腾缓缓从地上站起,“是北宫伯玉和韩遂的兵马吧!”他似在喃喃自语,“管家呢?我记得他年纪不小了……”   “吴伯把我推上马,自己被乱兵抓住了……”少年忽然涌出热泪,泣不成声。   马腾默然,拍了拍他的后背。脏兮兮的短卦扬起了漫天尘土。   “不要怕,伯父会照顾你的。”马腾扭头看了看我,“超儿,这是你的从弟,戴尔,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他。”   我迅速将他的发音和记忆相匹配,马岱?!   “岱儿,这是伯父的长子,超儿,你叫他一声大哥,以后就跟他一起玩吧。”马腾摸着马岱的脑袋,面带慈祥。   马岱转向我这边,羞怯怯地叫了声:“大哥……”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脸膛似铜,双眉如墨,加上一脸泥土,看起来比我大了七八岁。   “好,小岱啊,你先跟我住一起吧?”我需要对他表示自己的友好,上前握住了他黑乎乎的小手。   不对,说是小手,其实比我还要有力,我一拉之下他竟然纹丝不动。   他羞涩地低下头,跟着我跑回了后院。   “你几岁了?”我打量着他。   “快十一岁了……”他回答道。   我吓了一跳:“你不是我堂弟么?怎么比我还大?!”   “我是熹平六年三月生的……”他眨了下大眼。   我反应了过来:“你这小子说什么虚岁啊!我比你大八个月,没错。”   他乖巧的点头:“大哥是熹平五年七月生的么?”   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算得挺快,比老赵聪明多了!”这么复杂的算法,我的跟班赵承需要至少半分钟时间……   他再次羞赧地埋下头。   于是,我身边多了一条尾巴。   他陪我吃喝,陪我睡觉,还陪我去接受那无聊透顶的贾夫子的教育,以及老爹的枪法培训。   虽然马岱比我小了足足八个月,但他显然底功比我扎实得多,双亲的逝世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他不喜欢跟着我四处闲逛,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强身健体。   直接的结果是,他的体格很快就健硕起来——虽然用健硕这个词来形容儿童并不恰当。   马腾对这个侄儿也算得上无微不至,刚开始的一个月几乎隔天就来看他,让大姐和我都十分嫉妒。教练枪法时,因为小岱格外专心好学,老马也从不藏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小岱又练得格外刻苦,进步明显比好吃懒做千方百计寻找借口伺机休息的我要快得多。   练功带来的另一个结果是,他的身体不仅壮,而且个头也蹿了起来。   我隐隐感到压力:大概……他很快就比我高了吧?   -   然后此时传来消息,久战不利的皇甫嵩被免职了。   “秋七月,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免。”   皇上换了一名他认为更加能征善战的将军出征了。   “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北宫伯玉。”   张温是谁我无从得知,但是又是苦战、恶战了两个月,终于传来了胜利的结果。   “十一月,张温破北宫伯玉于美阳,因遣荡寇将军周慎追击之,围榆中;又遣中郎将董卓讨先零羌。慎、卓并不克。”   我们只认识董卓,对,这厮小时候也是在凉州长大的,而且和一部分羌族人关系不错,他这次讨伐羌人,也不知道是真打不过还是故意示好,反正没成功。   不过好歹算是战胜了。   之后张温又连续胜了几场,北宫伯玉几成丧家之犬,只能与政府军展开游击战。   而边章和韩遂,早已趁机带着兵马投降了张温。   张温因二人本为汉人,被羌胡所逼而叛,未加严惩,反而让他二人各率兵马围攻北宫伯玉。   张温请示朝廷后四下张贴公榜,凡能或擒或杀北宫者,为官则升三级,为民则赏以良田金银。   西凉民风剽悍,为数不少的男子自发组织联合朝廷军队围剿叛军。   内忧外患的北宫伯玉节节败退,他只能逃窜。   他由金城郡败退,金城已被韩遂占了,金城以东正是张温的大队,金城以南是陇西郡,董卓的老家,那里虽是羌汉混居,但绝容不得他一个叛贼。   因此他只能向北逃亡。   金城的北部就是武威郡。   武威就是我们的地盘。   来得好!   我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截杀北宫伯玉,稍稍地扬名一下。呃,看情况我这次扬不了名,那就把这名头送给老爹了。   老爹却否定了我伟大的构思:“不行。”   “北宫伯玉这般作乱叛国,又连连大败,已是丧家之犬,杀就杀了,有何不可?”   “你爷爷当年犯事被罢官,几乎一蹶不振,多亏了陇西羌人的相救才勉强找到一条出路,你爷爷若是知道我杀掉北宫伯玉,必然恼怒。”   “是北宫他们家救了爷爷?”   “当然不可能这么巧合,但北宫伯玉领的大多都是先零羌人,你爷爷不会同意我杀他们的。”   “只杀北宫伯玉,羌人可以不杀。”我坚持道。   “……不行。”老爹也不退缩。   “爹你真的不杀他?”我拉来了小岱做借口,“你忘了叔父一家是谁杀的?这笔仇难道不用报?”   马腾的脖子上凸起了一条粗筋,他似乎在忍耐什么:“……不能杀他。”老爹有时候特别死脑筋,估计当时被曹操杀的时候脑筋也秀逗了。   “那你就招待他一下怎么样?”我只好换了口气。   “招待他?”老爹不由得一怔。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你既然舍不得杀他,就让马家长子我替您效劳了。”   爹愣了愣,然后摇头笑了起来。   他一定以为,儿子真会说笑话。   “我会送他出武威的,你也跟着来罢。”他留下一句话,便收拾东西去了。   我摸了摸下巴,无声地笑了一声。   北宫伯玉,老爹要我送你,少爷我却要你的狗命。   -   等下!   我从冷笑中回到了现实:我的枪法好像一直没有起色,对方虽然是狼狈逃窜的败军之将,身边也没多少兵马,但毕竟人家一把年纪了,西北的少数民族啊,那必然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呢,浑身肌肉绝对不是我能够比拟的,打架砍人肯定比我有经验多了去了,就算我偷袭估计也是灰头土脸。   不行不行,可怜我心怀忧国忧民的报国热忱,却苦于无从下手!   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是拉几个帮手吧,大家一起打架我心里也不会太紧张。   话说我前生文弱学生一个,童年也只有受别人欺负的分,中学后没参与过任何组织形式的打架斗殴等团体活动,唯一一次是高一时在宿舍里藏匿了两根钢管,还是别人硬塞给我的,说是到时候增添声势。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啊,nnd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我就觉得床下面埋了几十吨TNT炸药,差点哆嗦出来,还好我没见过面的敌人首先胆怯了,我那两根钢管也随之被组织收缴了,至此我才觉得天下太平生活终于回复平静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发现能跟我一起去打架的也就庞德一人了:我认识的这一辈年轻人中,普遍年岁太轻,我们这个小圈子中年纪最大的是庞家长子庞柔了,但是他能上战场么?如果他能,那我一只脚都能统一全国了。接下来就是他弟弟庞德了,也就十三岁的年纪,个头虽然目测快一米七了,但毕竟还小得发嫩,只能勉强算上半个战力;而后是大姐马雯,快十二岁的小姑娘,用我的眼光来看,咳咳,说句不文明的话,毛还没开始长咧!我,九岁快半了,这个这个……好逸恶劳惯了,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骑骑马射射小鸟啊兔子啊小鹿啊之类的可怜小动物,排除掉吧;马岱,刚九岁,枪法是比俺强那么一丝半点,能杀人了么?马休,快八岁了,前两天刚开始学枪;马铁,六岁半……   以上是我自以为的心腹名单。   大家都是未成年人,能干个屁事情啊!   老爹除了庞翼,当然还有其它手下,但他们两极分化得严重,要么是五六十的人儿子都和我不是一辈人,要么年轻些的刚刚可以让我叫叔叔,子女也就五六岁年纪,平时和马铁马休做做游戏倒是可以,号召他们跟少爷我去杀人?   还是这句话,大家都是未成年人,还想干什么?    第九章 温柔一箭  西凉的天怎么好像很少糟糕。   为什么每次出门总是阳光明媚?   老爹心情一般,一马当先奔在队伍最前面。   他身后是百来名骑兵。   说是骑兵,不如说是运输队。   携带的多是酒肉干粮,另有少量衣物盔甲。   甚至还多带了几十匹快马。   由此可见老爹的细致。   我却不懂我们马家为什么非得给他们羌胡提供这些东西。   少数民族、况且是反叛了的少数民族贼兵!我们干嘛对他这么好?!   就因为当年几个羌人救过我爷爷?!   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老爹却是很坚持。   他虽然不信我能杀掉北宫伯玉,但在临行前还是特意检查了我的装备:我手中无铁枪,鞍下无弓箭,只骑着一匹小马,和庞德、马岱两个一起跟着老爹。   庞德他爹庞翼早已领着运输队走在前面,我最先找的帮手就是庞翼叔叔,老爹这位文武双全的副手听了我的请求之后,只是微笑着摇头:“你爹不同意的事情,我也不会帮你。”   你对我爹忠心耿耿,也得听听我的话啊!   奶奶的!那我找你儿子。   “喂~德哥,”我扭头,声音很轻,“你带武器了没?”   他有点诧异地看着我:“只随身带了一柄剑。”   “一柄剑啊?”我点点头,身子略微往他那边倾斜,“到时候见了北宫伯玉找机会帮我刺死他。”   “……”庞德盯着我看了片刻,低声问道,“是否将军的密令?”神情倒是颇为谨慎,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   擦,密令?有密令也不可能找你个十三岁小毛头啊!   我心中略微有些好笑,但是当然不能说出来:庞德这小子平日里虽然和他大哥一样有点沉默,但这种人一般自尊心都比较强烈,别人若是否定他们的存在价值,他们必然要跟他急。   于是我笑道:“当然不是,有密令也不可能让我来传递啊。”我将贬低对象转移到我身上。   “哦?”他并无反应,只是发出质疑。   “对方是羌贼耶,怎么值得我们大费周章的招待?他们年年掠夺百姓,近年来已越加猖狂,难道还不该除去?”我妄图从服务人民的方面来对庞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奶奶的!不替我办事?太坚持原则了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心怀百姓爱民如子的好人耶,没想到你竟然对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异族也如此不放在心上。   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你了!   难怪以后曹操一招手你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投降去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家伙!   我欲哭无泪:德哥若不帮我,我还能依靠何人?   庞德不再看我,缓缓从一旁超过。   身后马岱趁机挤上前来:“大哥你要干嘛?德哥好像不高兴呀,有事给我也说说啊。”   “杀北宫伯玉。”我平静地说,然后转向他,“你帮我杀?”   马岱一个哆嗦,缩了缩头:“你自己动手吧。我相信你。”   “不要这么谦虚,大哥我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挡……喂喂,你跑什么跑!”我摇摇头,看着自己平日的跟班一溜烟打马而去。   难道让本少爷亲自动刀?   咳咳,可老子连把趁手兵器都没有!   话说我最趁手的兵器是什么来着?   刀?剑?这是装饰用的。马背上的孩子用剑能砍到鬼啊?   长枪?恩恩,这是老爹惯用的,我学枪也有一年多了,倒是蛮趁手的,不过、不过,我连马岱都干不掉,何况剽悍凶猛的胡人北宫伯玉?虽然我不相信他会有传说中的护体真气澎湃着激荡在全身,但最基本的反应肯定会有,到时候我软弱无力的一枪要是没把他刺死反而被他绝地反击一刀剁了,那就得不偿失咯。   对对对,本少爷最擅长的明明就是箭术嘛!   箭法通神、百步穿杨就是本少爷的最好描述了。   当然目前为止紧紧限于移动幅度小于一寸的小动物,大如人的动物么……我从来都没有射过,不曾积累过经验,按理说目标那么大应该好射一点吧,再加上是远程攻击,一击不中的话还能补几箭,实在不行撒丫子跑呗!   我真是聪明啊,知道箭才是最佳武器,不错,的确,整部三国演义中杀伤人最多的武器是什么?就是箭。   射箭有什么好?方便安全是其一,万一射不死更可以催马补上一刀,尤其是黄忠这人,弓箭本是正大光明的兵器,硬是用成了暗器,与关羽的拖刀计并列为“三国最流氓的单挑招数”。   于是我二话不说,偷偷从一名士兵处借来弓箭,藏在马鞍之下,准备大展身手。   -   离城已有五六十里了。   不远处缓缓驶来几百来人,全部都是骑兵。西凉其它的东西没有,骏马肥羊那是人均数量最多的了,凉州铁骑一直号称天下无敌,步战却非其所长,因此玩过三国无双的兄弟都知道,马超哥哥为什么叫马超呢?马上超人也……骑上马后所向披靡只要不掉下马来那叫一个神威凛凛;步战呢?也就中流水平。   我有意放缓了速度,与前队拉开了几十步距离。   北宫伯玉显然是一路在围追堵截中狼狈逃窜而来,二三百人都是披头散发疲惫不堪,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相貌。   “是马腾吗?”隔着百多步距离,有人大声喊道。   “正是马腾。在下闻知兄长路经武威,特意取了一点酒食衣甲,希望兄长能够收下。”老爹为什么如此毕恭毕敬?   逃兵们听到有酒食,都是两眼放光,死命地催马来与我们会和。   “有劳马大人了。”说话这人就应该是北宫伯玉了,他毫不客气地接过一袋清水,仰头便是一通猛灌,然后满意的舔了舔依然干涸的嘴唇。   “吃的都带上,动作快一些!”他大喝着吩咐手下,自己撕下一块腌好的熏肉狠狠大嚼了两口,又猛灌了一口清水,倒是把老爹撇到一边去了。   羌胡之人都是饿死鬼投胎,一边将吃的喝的往马背上搬一边往嘴中不停塞着,风卷残云地接受了我们所带来的物资。   “还有这些衣甲……”庞翼请示北宫伯玉。   他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是累赘,你自己留着穿吧!”   庞翼扭头看了看马腾,老爹微微皱了皱双眉,只是挥手示意庞翼不要在意。   又听得北宫伯玉口中大喝着勒转马头,招呼部下们快速离开。   这么快就想走?   我原以为他还要吃上一会,说不定还要进姑臧城或者附近小县城里歇息一会儿,不料他这么紧张竟然不停丝毫就要继续逃蹿,倒是将我以逸待劳的“妙计”破坏掉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痛下决心的我一踢马腹,小马驹撒开蹄子向北宫伯玉方向奔去。   左手向鞍下一摸,长弓在手。   我忽然觉得丹田处有一道暖流在激荡。   传说中的真气么?   我信心倍增,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马蹄不停中。   搭箭。   北宫伯玉已经开始离去。   射!   食指微微一松,短箭已划破了天。    第十章 杀人者不是我  北宫伯玉。   他是何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一名胡人。   换言之,北宫伯玉是属于生活在西北草原上的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啊。   在前世的和谐社会中,少数民族给广大汉族人民的印象是什么呢?   其一,能歌善舞,基本上每个少数民族都具备了,汉人反而大部分都不具备此项技能;   其二,服装饮食异于汉人,因此才有前世的中华美食之邦;   其三,各项政策有特殊优惠。譬如子女高考降低几十分,可以无视计划生育,考研报名不需排队,录取也会大幅降低分数线,各行政工作单位予以照顾等等。   第四,还有喜欢搞分裂的,内患虽小,猛于虎也。   这是和平时期我们对他们的认识。   却往往忽视了异族的剽悍。(此异族指的是针对汉末而言)   凶暴而且野蛮,残忍极其嗜血。   这大概是中原地区对他们的描述。   羌胡鲜卑,在中原人民的心目中无不五大三粗,各个如同恶煞下凡,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生吃人肉大碗喝血,所到之处如蝗群过境寸草不留,远比黄巾贼凶猛的多。   西北贫瘠,除关中平原算得上肥沃,其余都是茫茫草原,不宜耕作,仅能放牧,因而骏马牛羊极多,不论胡汉,大多以此为生。   西北的民族,完全可以称作马背上的民族。   弓马娴熟?笑话。   臂开千石百步穿杨?虎背熊腰力能扛鼎?嗯,勉强可以形容这个民族。   北宫伯玉便是这民族的领袖之一。   我呢?   不足十岁的少年。   一米二三的个头,一身细皮嫩肉。   文采……那叫一个出众啊!诗经勉强学过六首,离骚记过一段,论语学过20则,还能记得大半;秦汉貌似只会那几句“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和“使我妇女无颜色”,魏晋南北朝,曹孟德诗词中学时必备三篇《龟虽寿》、《观沧海》、《XXX(突然给忘了)》,还有他儿子曹植著名的七步诗;然后唐诗三百我足足能背下二三十篇,宋词一千我也能吟出十七八首,元曲未知我也能哼哼几句窦娥冤和铜豌豆,明清小说勉勉强强也能默出三四本的大纲,近代文人虽然不多,鲁迅朱自清总能念出两篇必备科目,毛爷爷著作浩瀚至少我也背过四五篇诗词和纪念XXX等,这叫一个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啊,旷世之才被淹没了。   武艺……刚刚涉猎,正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最精的就是骑骑小马拉拉短弓射射小箭。   以我这身本事来杀这个剽悍的少数民族,我当然采取最保险的方法。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虽然我没认为这是他的短处,但攻其不备总是对的。   那只小箭已飞射而出,笔直得向北宫伯玉的背后插去。   我当然不会向很多nc武侠片里拍的那样,刚放完招就眼巴巴跑过去看看到底杀没杀死敌人,而是先找个人堆藏起来。   箭已呼啸而至。   我紧紧盯着那枝短箭,看着它射向北宫伯玉宽厚的脊背。   仅有半尺。   北宫伯玉忽而转身,右手五指箕张,看似随意地往一旁一抓。   我全身骤然打了个哆嗦。   箭在他手中!   这是传说中的武功?   还是我眼花?   北宫伯玉仰天而笑,嘴脸已有癫狂:“马腾马腾!老子以为你够乖,原来也不是条好狗!汉狗狡诈,没有一个可以相信!只是怎么这么蠢!这种弓术也能杀人?!”   他随手一撇,几十步外的一名士卒已应声中箭。   我忍不住蜷缩起来,胃里一阵翻涌。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勇气让我再射一次?   “喝啊!”北宫伯玉忽然一怔,来不及扭头便从马背上跃起,一枝长箭已贯入左腿关节之处。   尚未落地,身后已有马蹄声。   正是我那事先死活不同意的老爹马腾。   射箭之人,却是他身后的副手,庞德的老爹:庞翼。   老爹与他距离本近,此刻二话不说,早拎起手中长枪,纵马向北宫伯玉刺来。   北宫伯玉踉跄着落地,一手拔出长箭,大怒而骂:“马腾贼狗!你敢害我!”他的嘴角因拔箭的痛楚而略微扭曲。   马腾仍未开口,快马一鞭即至,长枪毫无花巧刺入了北宫伯玉小腹。   北宫伯玉无法动弹,腿上箭创之中尚在向外‘突突’涌着鲜血。   任由马腾的长枪自上而下的贯穿。   马蹄不停。   径直奔到几百羌胡士卒面前。   长枪插在北宫身中,鲜血滴沥数十步之远。   老爹缓缓勒马,猛然将长枪一抖。   北宫伯玉仰天摔下。   小腹之处一片血肉模糊,大肠小肠落玉盘。   羌胡士兵攥紧武器。   老爹竖起长枪。   “愿意再回到草原继续四处劫掠的,回去;愿意追随我马腾的,留下,饷同汉兵,我必待之如亲族。”   羌胡士卒动也未动。   老爹举枪的手臂也一动不动。   我尚未落下的心继续向上悬着,莫非他们要为北宫报仇?   “马大人……”羌胡士卒中有人当先而出,“想通汗饼是啥饼?”   他身后的族人都是一脸好奇。   ……   我看不到老爹的表情,想必他此刻必然十分愉悦吧:终于遇到一群比自己还文盲的人了……   “咳,”一旁的庞翼叹了口气,催马走上前来,老爹也顺势收回了高举着的长枪,然后由庞翼解释,“你们如果肯留下来,我们给你们的待遇,将会和汉人士兵完全一样,而且马大人会将你们看做他自己的亲兵,你们留在武威郡,至少不用再像往日一样担心吃饭问题,也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怎么样?”   我暗自摇了摇头:庞叔叔看起来是个文化人,原来也不行啊,对付少数民族,除了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之外,还要给他们想要的权利什么的,这些士卒都是如狼似虎之辈,往日里都是打家劫舍的干活,一次搜刮至少也能赚上数年生活费,你要按照军中普通士卒的待遇收留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对面几百匹马扭过头来,围聚在方才说话那人身后。   “马大人,我们跟你了。”那人咧嘴叫道。   “回姑臧后由庞郡丞替你们安置住所及编制。”老爹示意庞翼领着这些新到士卒先回姑臧。   而后庞德马岱都跟着大部队回去了。   我本来也要一起走的,只是老爹却一声不吭紧紧截在我小马之前。   “爹?”我瞪了他一眼。   “你知错了吗?”老爹一捋短须,亮出气势。   “孩儿错、错在哪里?”我佯作不知,陈恳地请教长辈。   “哼!”老爹重重地发了声鼻音,“你错在平日不用功练武,第一箭白白浪费!”   “我……”我承认我有罪,我急忙坦白从宽,“是是是,若孩儿勤加用功,定然能先使北宫贼人受伤,而后爹爹上阵就容易得多了!”   老爹一吹胡须:“区区北宫伯玉,即使没受伤老子也能一枪解决了他!”   “是是是,爹爹英明神武,勇冠三军。”我一看自己又没事了,连续将不值钱的马屁拍给了老爹。   “不过你这箭法也太差了!”老爹丝毫不为阿谀奉承之词所动,“以后要注意了,身为我马腾的长子,岂能如此!”   “谨遵父亲教诲,孩子日后定然加倍努力。”我知道我不对,于是低头发誓,就像广大小朋友小时候对父母的承诺一样。   我以后一定好好学。    第十一章 阴云密布的姑臧  虽然信誓旦旦斗志昂扬地许下了承诺,但是真正练枪的时候,我还是打不起精神,在大姐马雯手下,也始终过不了二十招;而堂弟马岱,因为身心重创、无人疼爱,反而在武艺上肯下功夫。   虽然他平日大半时间是陪我嬉戏,但他早午晚那三个时辰的练枪时间,必然认认真真地在练武场上苦练枪法,在八岁刚学起枪法时,我二人不相上下,九岁时,他在百招之内难以胜我,今年我就要十岁了,他在三四十招内挑落我的长枪已越来越容易了。   而我随着年岁有明显长进的,除了体格身材之外,便只有骑术与弓术了——这全拜城外的大小鸟雀、兔子山羊所赐。   所以,我从心底里感谢那些惨死在我箭下的飞禽走兽,没有你们,我也许就完全是个废物……   十岁了啊。   距离马家和韩家的火并,就只有十年了。   只有十年了吗?   胸口突然一阵麻痹,好似有只小鼠,在不停地抓挠着,这几天这种感觉时常出现。   我向来不相信预感,但现在却不得不怀疑……   莫非有事?   遥遥看去,天边似乎隐约有些阴云,慢慢地扩散开来,压抑着我的肺腑,让我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身下的坐骑突然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在原地兜着圈子,我心下的感觉更加压抑了,下意识地举起马鞭,在马臀上用力一抽,这匹西凉烈马嘶鸣一声,四只铁蹄齐齐撒开,朝城内飞驰过去。   马岱和赵承一干随从急忙也调转马头,跟着我跑了回来。   姑臧城内。   马将军府。   内院。   我径直冲了进去,自马鞍上一跃而下,推开虚掩的门,娘还在院子里一边绣着东西,一边开心的看着两名幼小的弟弟在身边绕着柱子嬉戏。   我顿时松了口气,急忙给娘请安,可是心头的压抑始终驱之不散。   “超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娘见我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来看我。旁边的贴身丫鬟晓清也急忙向我施礼。   我看着娘尚自年轻姣好的面容,心头没来由一酸,紧紧抱住娘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只有在娘温暖的怀中,我才能感觉到暂时的安宁。   “超儿、你怎么了?你爹又骂你了?”娘被我突然一抱,又察觉到我不住的颤抖,也是一惊,以为我受了什么委屈,急忙安慰我。   我默不作声,只是更紧地搂着娘。   我怕我开了口,便咬不住牙关,控制不住眼中打滚的泪。   我知道:我怕失去娘!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心头的不安才渐渐散去,浑身上下也渐渐恢复自如了。我恋恋不舍的松开双手,抽动了一下鼻子,抬头看向娘。   娘脉脉的眼中满是慈爱之情,娘伸出右手、摩挲着我尚还稚嫩的面庞,轻轻的替我揩去眼角的泪痕,柔声道:“我的超儿,你下个月便要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还哭呢?”   我鼻子又是一酸,急忙咬紧了牙关,摇了摇头。   娘牵着我的手走到座前,拿起那件刺绣,这是一顶锦线做成的帽子,虽然还未完成,但已然显出雏形:“超儿,来试试看合不合适吧。”娘将针从帽子里抽出,修长的指尖轻轻在线头尽头打了个结,然后把帽子戴在我头上。   我抬头看着娘,娘的眼中全是疼爱与欣慰之色,自己的儿子渐渐的也要成长为一名男子汉了,虽然平时骄横跋扈了些,毕竟是自己的心血啊。   “很合适嘛,晓清,把那片狮头拿来吧。”娘说道。身后的贴身婢女从房间内取出一片银晃晃的器物来,到近处一看,竟然是一片半铁半铜的狮子头。   娘将面具在帽子上比划了一下,对我说道:“超儿,你也不小了,也该有自己的头盔了,你从小喜欢打猎,娘便给你做一件狮首头盔吧,你看好不好?”   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娘,孩儿先去练习枪法了,待会再来陪您。”我低头一礼,疾步走出内院,双手将门带上的一刹那,眼眶又湿润了。   我一咬嘴唇,翻身上马,独自去练武场练枪。   娘,从今往后,儿子我马超、会用引以自豪的马家祖传枪法守护在你身边,让谁也动不得你一根毛发!   -   这半个多月,我练枪法时格外卖命,大姐和堂弟与我喂招时都说感觉到有一些从来没遇到过的杀气。   不得不说,在我的体内确实潜藏着练武的资质,一旦我专注于此,这项天赋便立刻开始发挥明显的效果。   马岱虽然更加努力,但渐渐也只能与我僵持到百多来招了,老爹每每看到我在练武场上奋力地刺枪,嘴角都会流露出一丝欣慰。   最近几天,庞翼来找老爹的次数明显变多了,我好几次看见他二人都是面带急色,在偏厅里嚷嚷,而庞德和他大哥庞柔与我在一起练枪的时间倒是大大增加了。   庞柔这人,我以前完全不曾听说过,而这人仿佛只继承了他爹的儒雅博学,整天对着一堆书册看啊看啊,根本没有练过武,真不明白庞翼怎么想的。   ——后来我才从庞德口中晓得,他大哥庞柔三岁时大病了一场,体质一直虚弱,根本不适合习武,即使勉强自己,长大后也仅仅比常人强那么一点点而已,所以庞翼鼓励老大庞柔多读经典,走文官路线;而于对天生雄壮的老二庞德,就将自己一生的武功倾力相传。   -   十岁的生日在欢乐之中度过,我内心中的那股悸动渐渐淡去。   七月十四日的午饭以后,我和大姐、堂弟、还有刚满八岁的二弟马休在练武场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法,我心中又不禁惦记起城外的山水,便去内院禀告母亲。   娘从衣阁之中取出那顶狮盔,我登时只觉的眼前一亮,二十多天前戴的是布制的里层,也只是感觉暖和舒适而已,不料和狮头连起来之后,真的凭空增添了一股威武之气!   我兴高采烈地带上毛绒绒的狮盔,纵马奔出了城去。   我和马岱领着赵承与几个随从,在城外一片树林里来回奔驰,弓弦之声不时地响起,收获也颇为丰富。   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三个时辰,冬季的天就是短,天边已隐隐有些发暗,赵承几个随从便不住地催我,让我回去吃饭;马岱也说晚饭后还应该再练习一遍枪法,我便让他们收拾一下猎物,调转马头,往姑臧城归去。   离姑臧城已经不到一里路了,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城门和半空中袅袅升起的炊烟,赵承突然惊叫了一声:“少爷!好像城里起火了!”   我们抬头一看:靠!半个城市都好似被染成了艳丽的红色,这么大的火,哪里是炊烟!   马岱急急叫了声:“大哥,快回去吧!”   哪里还用他提醒,我对着马屁股一顿狠抽,身下坐骑撒开四只蹄子没命地朝城里奔去,只恨不得直接蹦回家里。   离城门越来越近,隐隐听到了兵戈相交的撞击声,我的心里突然一寒:莫非韩遂这么快就翻脸了?!老天,不要玩我!我这才认认真真的学了半个月的枪法啊!   我愈加死命地抽打马臀,终于冲进了姑臧城,城里早已是一片狼藉,不少屋舍尚自冒着烟火,大街上七零八落的躺着姑臧守军的尸体,果然有一场恶战!   “大哥!你看这里!”马岱的声音突然变得悲愤起来,他跳下马背,从墙角处使劲拉起一面破烂的大旗,让旗帜迎风展开,这旗帜上面,分明是个斗大的“韩”字!   我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晃了晃,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赵承急忙上前扶了我一把,我伸手推开了他,勉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急抽马臀,纵马朝家里赶去,心底有个声音嘶哑着喊道:   娘!你千万别出事!    第十二章 最屈辱的男主  马府大门早已坍塌在一边。   内外院里也全是瓦砾。   倾斜的房梁之上还散着淡淡的黑烟。   四下里全是满身鲜血的家丁。   我一头闯进了内院,心中反而希望母亲不在房里。   推开那扇虚掩的门,眼前的一幕顿时令我浑身大震,一具不着丝缕、雪白的令人不敢正视的少女尸体竟然横列在外房正中,自丰腴的胸口至平坦的小腹,一道两寸多深的伤口尚自汩汩的往外喷涌着鲜血,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下体的血肉模糊。   “晓清……”身后一人禁不住惊呼了一声,那是赵承。   我大步跨了进去,径直往卧室里走去,站在那一道小小的门前,我颤抖着双手竟然没有勇气将它推开。   身后赵承已经低声的哭泣起来,我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那最后的一扇门,木门“吱”的一声响,却如同尖锐的剑刃在我心间狠狠的划过,心中的恐惧果然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啊……   鼻中飘进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推开门的右手猛地僵在半空,我浑身只感到一阵麻木,双脚哆哆嗦嗦向床边走去。   娘的境况比之晓清,凄惨情况不遑多让,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上,白皙的脸颊上、饱满的胸口上满是清晰的殷红指印,下体向外翻出的血与肉清楚地向我展示了她刚刚经历过的耻辱——这是何等地狱般的凌辱!致命伤是颈部一条微细几不可察的红线,正在咽喉之处,床榻上遍是喷溅而出的血迹,早已苍白的右手中紧紧地握着一片衣角。   我轻轻地握住娘的手腕,松开娘的右手五指,她的指节早已因紧握而苍白,几乎被我掰下。   一根根金丝细细的缝成,这与一般士卒的衣袍显然相差的太远。我怔怔地看着这片名贵而精致的衣角,我知道它是谁的。   我就静静的站在这间卧室门前,十岁孩童的小小拳头、将这片衣角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然后,我扯下外袍,将娘的尸体紧紧的裹住,勉强横着抱起,接着向屋外走去。   赵承还跪在地上伏在晓清头旁涕泗横流着,我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看他们,沉声道:“走吧,埋了她。”   赵承依然流泪不止,只是哽咽着摇头,他与晓清几乎同时进入马家,彼此眉来眼去已久吗,娘一月之前就有意将晓清许配给他了,不料这一次便天人永隔了……   我知道恋人生离死别的确悲痛,任何语言在这时候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但我仍是提高声音,大喝了一声:“赵承!”   赵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当他看见我怀中抱着的人的面容时,更是一怔,呆呆地说:“少爷,夫人、夫人她……”   “死了。”我以为我会忍不住颤抖,但说出这两个字时的波澜不惊令我自己都不禁暗暗吃惊。   赵承本来渐渐止住的泪水又泉涌似地流了下来,痴痴地道:“夫人、夫人也死了,死了,都死了……”他解下长袍也将晓清裹紧,跟着我走出屋子。   我二人刚走出内院,马岱和剩下几个随从刚刚赶到,马岱一看我二人怀中两具女尸,一张小脸之上登时也一片惨白,两片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一名随从急忙赶上来要从我怀中抱住我娘,可是我双手如紧箍在娘身上一般,任他如何使劲,愣是抱不走,只好呆呆的看着我这个十岁孩童抱着自己亲娘的尸体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大哥,让我来帮你吧……”马岱伸出手来,便要扶我。我挣了一下,这孩子竟然也一般的倔强,捧起我娘的腰和腿,和我一起往外走,我瞅了他两眼,他的一双眼睛已是泪汪汪的。   不大的姑臧城,我们从府内走到郊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我和马岱一铲一铲地挖下一个简单的坟坑,慢慢将娘的尸体放了进去,娘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可是、我感觉得到,她眼中的慈爱。   将坟外的泥土缓缓推回,再把它堆平,完成了这个简陋的不像样的小土包子后,我浑身一阵虚脱,竟然倒伏在土堆之上。   -   “超儿!”一声惊喜的大喝将我从半昏迷中喝醒,眼前的人竟然是寿成老爹,他一把抱起我来将我拥入怀里,我感受着老爹胸前的体温,低声说:“我娘她……死了。”   我清楚的感觉到寿成老爹浑身突然颤抖起来,他也看到了眼前的两个小坟,“是吗……”他也低低地念着,我却被老爹双臂突如其来的力量勒得几乎窒息。   我挣了挣,扭头向他身后看去,我们还有几千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几千人!残兵败将!   我同时看见了我年幼的二弟马铁、三弟马休,被奶娘婢女们哄着不至于哭闹出声来。   我也看见了稍远一点的大姐马雯,她兀自怔怔地看着这边,夜色虽然渐浓,我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晃动着的晶莹泪水。   我还看见了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半躺着的庞翼和他的两个儿子。庞柔和庞德兄弟俩扶着父亲,都是静默不语。庞翼的胸口上残留着半截箭尾,小腹上还渗着一片骇人的殷红,他双目紧闭,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如同昔日般的淡淡微笑——   他也死了!   “爹,”我狠狠在愣在我娘坟前的马腾右臂上拧了一把,他惶然如从梦中惊醒,低头说道:“超儿,是爹没用,害的你娘惨死……”   我咬了咬牙,恨声道:“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韩遂这狗娘养的杂种!”   马腾浑身一震,涩声道:“超儿,你、你怎么知道是韩遂?”他惊异之下,浑然不顾我方才言语之粗鄙。   我将那片华贵的衣角扔给他,冷声道:“要不是这禽兽,西凉还会有谁?!”   马腾点头默然不语,却根本没有去看那片衣角。   韩遂的衣料贴着老爹的身子,缓缓跌下。   “爹,我们以后可没有时间再去清闲的享乐了,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了。”我提高了声音。   马腾盯着我,眼神很复杂。   “要让韩老贼看看,我们马家,不仅仅是这西凉,也是可以争霸天下的!”这一句话,我低声、但是极用力地说了出来。   马腾还是盯了我许久,终于嘘了一口气,说道:“超儿,你果然不是常人!我马腾一定会报仇的!韩遂狗贼,你等着!”   平静了许多的老爹接着告诉了我许多事情,韩遂手下八部人马中与我马家平日里嫌隙便不少,上月程银竟然带兵急袭马家在城外放牧的牧马队,想在青天白日之下抢夺上千匹骏马,不料被来救援的庞翼及时击退,而韩遂对我爹的警告竟然置若罔闻,一月之内,小规模冲突天天不断,姑臧城时刻戒备,损失不多,但提心吊胆、人心惶惶,最后,终于在近日在韩遂的亲自率领之下,两万精兵攻下了人疲马乏的姑臧,在城内大肆搜掠**。   正在城内巡查的老爹措手不及被围在街上,被引兵而来的庞翼救出,老爹急忙整合部下,而庞翼率领亲兵杀入城内去救援各将领的家小,不料韩遂这厮早有预谋,将内院围得如铁桶似的严实,庞翼兵力远远不足,只救下马休几人,逃了出来,自己也身受重创,待最后救出自己两个儿子后,已经奄奄一息,待与城外老爹回合后,便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只说了句“跟着将军好好活着”,便英魂辞世了。   老爹说,庞翼死前双眼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这仇,还要算上他的一份。   死了,死了,都死了。   可是,这一切,不是应该在马超二十岁左右发生的吗?我心中极其疑惑,历史不准确是可能的,谁让马家都是西凉偏僻的主,我又没什么深入的研究,终于被自己的先知所骗!   仅仅十岁,我什么也阻止不了!争霸天下,这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吗?!   韩遂、韩遂!    第十三章 见鬼的王霸雄图  176年。   我清楚的记得马超生于此年,而传说中的18路诸侯讨伐董卓是在190年附近,官渡之战似乎是200年左右发生吧,208年的赤壁之战我也记得很清楚,其它大战的时间便不清楚了。   200年啊,那是曹操势力尚未巩固的时候啊。   我应该24岁了。   距今还有14年。   只有14年啊。   这14年之内,必须灭掉韩遂,击破在长安的董卓及其后续势力,将地盘扩展到曹操背后,先把他给除去,北方也就好占领了。   我突然发现,马超的出场其实并不晚,虽然不太可能赶上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了——14岁的少年无论如何的英勇,也不可能力敌巅峰状态的吕布吕小强啊!   但是只要抓紧时间行动,以西凉的铁骑长驱直入中原,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的,虽然听易中天品三国时易老师很不在乎地说:“郭嘉死后,曹操基本上没有打过什么胜仗,无非也就是剿灭过马超韩遂这样的地方性的土匪军阀……”(大意)   我当时特意查了一查,基本上还真的是如此,罗贯中老先生为了美化五虎将,不惜笔墨,在这一场小仗之上竟然也大费周章,什么西凉锦马超杀得曹操老贼割袍断须、不是曹洪小将军挡着曹操早被马超宰了、许褚同志裸衣战马超大战几百回合部分胜负云云,皆出自罗老先生的生花妙笔,唯一真实的恐怕也就只有老曹用贾诩的计策离间马超韩遂二人这事了。   呃,扯远了。虽然有些人说西凉兵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当年网上也出现过,马超率领的其实和古罗马骑兵很有关系、其部队的战斗力极为强悍之类的云云,看了还真令人一惊。不过这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毕竟还是要看平时的训练程度,这董太师可是算是我们西凉生产的优秀代表啊,手下兵将与中原的联军还是有的一拼的——虽然联军人员杂乱,人心也不齐。   呃,不扯战斗力这些具体细节了,还要看看远期规划吧。根据我那模糊的、不太可靠的记忆,老马家这边一直人才稀少,韩遂手下都有八部精兵,将领好歹还有个姓名,而马家除了庞德之外,就是没被杀的马岱了,马雯这个大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还是民国时期的小说家周大荒老爷子自己YY出来的《反三国志》中出现的人物——而且是作为妹子出现的。   而且西凉整个地方,文臣谋士奇缺,一直以来也只能以勇武号称一方,唯一比较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董卓手下的李儒、贾诩了;而西凉之所以能够在曹魏控制下屡次击退蜀国的攻击,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依靠着少数民族的帮助,我知道这些不怕死的羌人很牛很牛的,冲锋陷阵的话还是很强很强的,所以以后要好好对待他们……   武将暂时还不算特别稀少,老爹马腾算一个,我算一个,庞德算一个,马岱算一个,两个小弟马休和马铁也不会太差——我这个当哥哥的会努力培养他们的——我大姐马雯应该也可以带兵出去拼一拼,而庞德他大哥庞柔,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算是智力型英雄了,这是七武一文,和头脑一般的韩遂火并一场应该勉强算是足够了,但是和中原广大英杰混战肯定会倍感吃力,尤其是面对人才济济的曹魏军团和日益壮大的刘家军时,没有智囊团的我们定然会乱了阵脚,我多么希望从曹操军里把什么荀彧荀攸啦、郭嘉贾诩啦、随便给我拽上一个来,我肯定要学着曹操听闻许攸来投一样欣喜若狂——别说让我光脚去迎接,我光屁股都行!   虽然我是从一千八百年之后蹦过来的、我也是玩三国游戏出身的,我也看过一点《三国志》,《三国演义》更是自幼熟读,对三国历史也有一些了解和认识,但是毕竟只有自己体验时才会知道:史书绝对不等同于历史!更不是带有个人与时代感情色彩的演义!谁知道这时代变没变,否则我娘也不会早死十年!   军师、谋臣、智者,我未来十年内最需要的就是智谋之士!靠我这智商和军事分析能力,带上兵过去冲应该可以,让我一个人从大局出发做出有条理的部署还有很大的困难,我毕竟还不能从新社会的思维中跳脱出来——此刻我是多么想要几千枚爱国者导弹啊……但是我不是某些神人,来到了封建时代便把我们新社会各种机械化产品的设计图纸默画出来,然后找到能工巧匠,造汽车、造坦克、没几年就可以翻阅着报纸对着无线电对讲机指挥着装甲车运送着手持AKXX的特种部队了……我没这能量啊!我只能在这冷兵器的时代里依靠自己的武勇来前进。所以,我还是需要聪明人来帮助我分析,帮我治理,帮我平定天下。   著名的有智之人,距离最近的应该是在长安的贾诩和李儒吧?当然张鲁的汉中可能也有,不过我一个也不知道,他们太默默无名了,以至于曹操挥军西征时张鲁直接投降了。   呃,而这个李儒,虽然游戏里智力一般都是不低的,但是可能是由于他侍奉董卓的缘故,总感觉他不是个好东西,用了也不会好好干活。   贾诩就不同了,此人呢算是个谋士中的极品,年轻时在董卓手下干点杂活,在董卓被杀、李傕、郭汜等想要撤兵回乡之时他向李傕献策,让二人率残余军队西攻长安,将刚刚作乱成功的王允逼死,又将怀抱貂禅的吕布驱逐出去,他二人占领了长安,继续拥戴献帝。   而李傕大封功臣之时,贾诩坚决不使自己权力过大,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尽自己所能地维护保护汉献帝,最终通过各种手段联系了曹操,成功地把献帝送了出去,自己也悄然而退。然后他依附过段煨,由于段忌的忌惮,于是又自动跑去找张绣,和张绣比较合得来,而且也是在张绣的宛城里干活的几年,真正使贾诩扬名神州。   他说服张绣与刘表联合,多次抵挡住曹操的大军进攻,而第一次投降之后,又狠狠地将曹操击败,并一次性地使曹操失去了年轻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以及赤胆忠心的护卫——被曹操自己誉为古之恶来的猛将典韦。   这一战,将曹操的得意骄狂打得无影无踪,也使贾诩的名号响彻天下。   防御了曹操几年之后,在官渡之战之前不久,曹操与袁绍同时向张绣伸出了橄榄枝,贾诩一口将袁绍的使臣回绝,说服了张绣投降曹操,曹操欣然接受,张绣被封侯,而自己也成为了曹操的重要谋士。   虽然这之后,由于曹操对他的忌惮,贾诩在曹军里较少出策,始终保持着低调,仅仅在诸如对付我马超和韩遂时建议使用离间计时露了一把脸,连曹丕和曹植等人的储君之争时,也极力保持低调——我只记得在曹操征求他的意见时,他只说:“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曹操抚掌大笑,坚定了立曹丕为储君的信念。   而他深谙韬光养晦之术,终于也成为了少数的正常死亡的谋士,最后的结果比之英年早逝的郭嘉、与曹操观念不同而被狠狠整死的荀彧叔侄等重要谋士都好得多。要是能在前期便得到他,我这一辈子就基本可以无忧了!   贾诩,你真正的明主在这里,就在武威郡姑臧城之中啊!   -   可惜事实总比梦想来得残酷得多。   我幻想着如贾诩般的一流谋士前来投奔我们,可是一直以来就连九流的将领都不屑于瞥眼来看我们。   并不是我们不注重人才。   乱世之中,谁会不重视招兵买马、招揽贤才?   谁又不希望天下名士勇将都齐集在自己麾下为己效力?   问题是我们态度够谦虚,人才们看不到——他们根本不屑正眼来看。   除了当地的这点居民,天下人又何曾听过马家的名号?   老爹也曾在凉州范围内积极寻找过一番。   比如祖厉的豪杰,贾诩未来的服务对象——张绣。   祖厉城是武威郡东南角的一个小县,虽然归武威分管,但位置上明显更靠近汉阳郡。张氏在祖厉是个不小的氏族,张绣的族兄张济早早地就跟着董卓杀进了洛阳,张绣年纪尚轻,便被县里征招,做了一名县吏。   这两年凉州愈发不安稳,尤其是边章韩遂大反叛之后,各地各县的不安分子纷纷趁机作乱,祖厉县中也是一样,来自金城的流氓偷袭杀死了祖厉的县长刘隽,妄图接管该县,被更剽悍的张绣黄雀在后,结果了性命。族里人都十分赞赏他的血性,于是张绣从乡里募集数百名勇士,依靠乡族势力控制了祖厉城,也算一城之豪杰。   老爹很敏锐的发现了不远处的张绣,感觉这个年轻人有勇气,有前途,可重用。   于是老爹欣然提笔,以诚挚的感情,恳请年轻的张绣屈尊来姑臧。   老爹已经是武威郡太守,名义上也是祖厉县长的直属上司,本应该一声令下张绣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伺候,不料这厮直接一口回绝了老爹派去的信使。   并且当场铺展纸张,提笔回书。   老爹看到回信,默然无语,将竹简直接扔到屋外。   我急忙跑去捡起一看。   “马公太守阁下……”   我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祖厉张氏子弟,皆有从军之志,绣亦如此。绣从父济,追随河东太守董公,武运有望,绣亦有心从之。董将军陇西大族,当世之豪杰,西羌贼匪不敢侵扰,而马将军罪臣之后,与韩遂相争纵不能胜,妻妾眷属尚不能保全,绣若从之,比庞翼将军如何?再三思之,惟寻死矣,望将军明鉴。   祖厉张绣顿首。”   我知道,我军无大将的日子还要继续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第十四章 纷纷扰扰的天下  中平四年四月。   公元187年。   我已经十一岁了。   从年初起我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总有传讯士卒频繁出入府上,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年前的惨变故而加强了警戒,但随即发觉不对:那些士卒,根本就是韩遂派来的!   而我的老爹,还没强大到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笼络韩遂亲信的地步。   所以,只能是韩遂与老爹有要事相商。   而我虽然身为长子,在这种事情上并没有获得知情权。   谁让马腾老眼昏花,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儿子如此英明神武!   话说回来,我虽然自出生起就被内定为神童,却从没做过什么震惊州郡的好事情——不过貌似即使我来个马超让梨,咱这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处于绝对的边缘地带,根本不可能有人帮咱宣传。   所以我从小就不会跟兄弟姐妹们客气。   当然由于爷爷老爹兜里都有些金银,家里东西足够挥霍,也实在没必要让我在让不让这块肥肉的问题上过多烦恼。   说起爷爷马肃,人如其名,是个比较严肃的老头,本来我们老家还在长安附近,好歹算个司隶人士,他年轻时不懂事,估计肯定因为不晓得潜规则而被上级和谐了,这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跑到西北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能文会武,但都不算特别突出,只算个不下不上的人,而西凉又是异族盘踞之地,凭着半吊子的身手,勉强混了个地头蛇,因此在教育老爹方面极其重武轻文,凑合着认识字就够了,反正准备一辈子赖在西凉了,还是练武保命混口饭吃更为要紧,因此直接导致了我老爹这么一大块好材料成为一介莽夫。   所以说,幼儿时代的教育很重要,做父母的千万要把握好,或许子女不是全才,但还是要尽力多多地去尝试——虽然这是以加重孩子们的负担为代价。   又因为如此,我现在的负担很重啊……   而后月末的某一天,在起床之后的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老爹的身影,这种情况自从我出生后便未曾发生过,因此我心中有些不安。   更令我不安的是,庞柔告诉我南门的驻军被带走了。   而所有姑臧人都知道,南门驻军正是城中的精锐。   这马腾……带着一万多人马,出去干嘛去了?   总不会去找韩遂火并吧?   大爷啊,你想不开就一个人去啊,把兵马留给我啊,别把咱马家的老底全白白给扔掉了啊!留下来好歹还能让我找机会翻盘,虽然我也知道如果老爹挂掉了,这支部队和这座城,根本和我一点继承关系都没有——我们虽然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但名分上这城仍然姓刘。   韩遂的城也一样。   虽然黄巾之乱刚刚过去,但是西凉的大乱还没正式开始。   直到晚饭结束,我还是没有等到马腾回来。   于是我只能郁郁而睡。   翌日清晨,刚坐上饭桌准备用餐的我便得到了消息。   “夏四月,凉州刺史耿鄙讨金城贼韩遂,鄙兵大败,遂寇汉阳,汉阳太守傅燮战没。扶风人马腾、汉阳人王国并叛,寇三辅。”   消息是赵承手下的人报来的,我紧紧攥着手中的一双筷子,却说不出话来。   老爹这么快就反叛了?!   当然在我原本的心中,造反应该是迟早的事情,马腾不反的话我也要反,否则把我往哪里摆?而老爹在我印象中是偏向于忠臣的(虽然这个印象非常没有根据),我也以为以后会因此而导致父子关系恶化,故而曾稍稍伤过脑子。   不过老爹如此当机立断,真让我惊异过于欣喜。   惊异?或许是愤怒。   我无法忍受马腾,他竟然和韩遂联手?!   我并非不懂变通,但只是无法容忍。   “韩遂?!”我提高了声音,“你是说我爹和韩遂联手?!”   “恐怕是这样的,少爷,”赵承摆摆手让士卒退下,“全天下之人都已知晓,我们已经全是叛贼了。”相较于我的惊异与愤怒,赵承反而极为平静。   “你早已知道此事?”我忽然转过头来,咬了咬牙,“却惟独偏偏瞒着我?!”   赵承默不作声,从怀中摸出一张便条,递了过来。   当然是老爹的笔迹了,这破字除他之外别无他人。   “韩贼迫我急甚,权且从之,吾儿性烈气盛,怕不能受。”   只有半句话?虽然意思已经明白,但看起来总是有些别扭。   手中的两根筷子断为四截,参差的木渣刺得掌心微微发麻。   马腾呵,马腾,你不是铮铮铁汉么?竟然学会了忍辱求全?   杀妻掠城之耻,在你眼中,已经不算大仇了吧。   我所坚持的所谓原则,在大人们看来,都是无聊的幼稚东西罢了。虽然按年龄的叠加来看,我早已是心理上的中年人了。   但事实完全不是。   这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   24年的婴幼儿+青少年的经历再加上11年的婴幼儿少年经历,怎么能比得上三十五六岁的人他们的经验与磨砺?   所以,我的人生最多仍是20多岁的阅历。   我还是半大的孩子,顶多算个成年人。   所以,我依然拥有着年轻人的特点:有梦想、有原则;固执己见,自以为是。   还好,我也有另一个特点:凡事喜欢往好处想。   虽然很多时候也顺便往坏处想了。   于是我迅速冷静了下来,再一次看了看手中的便条。   “韩贼迫我急甚,权且从之,吾儿性烈气盛,怕不能受。”   哦?韩贼逼迫?   这事可能是真的。   但老爹如此轻松地答应了,或许他另有想法。   至于那是什么想法,就不为我所知了。   虽然无法释怀,但却对老爹的做法毫无办法,势力比人小,拳头没他大,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哪里会因为你弱小就大家都来照顾你?和谐社会也不待这样的。   于是,我在惴惴中又度过了数日。   还好,老爹终于回来了,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脸上又增添了些许的沧桑与风尘。   劫掠的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三辅偌大一片的好地方,驻军一看联军马头,直接四散而逃,此番行动,可以称得上大获成功满载而归——当然大头都给了韩遂。   尽管劫掠的对象,正是百姓。   老爹一脸的满不在乎,我却暗地里担忧起来。   虽然是被韩遂所逼,但我们马家成为贼寇,也已是不争的事实。家族的名声一旦败坏,却是很难再次漂白的,这对我渴望的争霸天下行动无疑是巨大的障碍:劫掠百姓?杀戮无辜?   只是不论我此刻如何担忧,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劫掠不止一次地进行着。   朝廷一直未曾派出正规大军进行镇压讨伐,黄巾之乱的后遗症如此严重吗?   果然黄巾霍乱仍有持续,而且同时出现异象:   “六月,洛阳民生男,两头共身。”   “渔阳人张纯与同郡张举举兵叛,攻杀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杨终、护乌桓校尉公綦稠等。举自称天子,寇幽、冀二州。”   洛阳人生的那是什么?连体婴儿罢了,但这作为一条伪官方消息传开,却是人人惊慌,继而前几年所传的各种奇异景象纷纷涌现,这利用传言力量的幕后之人却又是谁?   而后有人暴动,一名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冬十月,零陵人观鹄自称‘平天将军’,寇桂阳,长沙太守孙坚击斩之。”   孙坚迅速果断,功绩显着自不必说,他也因为功劳而被封为乌程侯。   紧接着人事调动:   “十一月,太尉崔烈罢,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姓曹的……没错,那就是曹操他爹了。   全国军事最高长官哟。   异族同胞也不甘落后,蠢蠢而动起来,而且大损朝廷威严:   “五年春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   天有异象,黄巾贼又起: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黄巾余贼郭太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东。”   这就是白波贼了吧。   胡人气势不减,杀刺史,并且联合匈奴,不,是吞并:   “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遂与南匈奴左部胡合,杀其单于。”   还有黄巾贼余孽:   “夏四月,汝南葛陂黄巾攻没郡县。太尉曹嵩罢。”   连累得老曹丢了刚当不久的太尉。   “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六月丙寅,大风。太尉樊陵罢。”   其实老曹当太尉时间比上面这位长多了。   军事首脑的连续撤换,当然也从侧面说明了上层领导的混乱与黑暗。   西蜀也有黄巾的失利:   “益州黄巾马相攻杀刺史郗俭,自称天子,又寇巴郡,杀郡守赵部,益州从事贾龙击相,斩之。”   而刚刚被吞并的匈奴背信弃义,继续进军:   “九月,南单于叛,与白波贼寇河东。遣中郎将孟益率骑都尉公孙瓒讨渔阳贼张纯等。”   朝廷终于出兵,首次听到公孙瓒的名号。   但是并未打击群众们的起义热情: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甲子,帝自称“无上将军”,耀兵于平乐观。”   皇帝自封为大将,挑拣精兵……他懂军事?   我本来正在讥笑吾皇的矫揉造作,接连而来的却全都是捷报,各地无论是黄巾余孽还是异族作乱,都渐渐被打压下去了。   然后到了转折的时刻:   “六年夏四月丙午朔,日有食之。太尉马日磾免,幽州牧刘虞为太尉。丙辰,帝崩。”   死前还要扒掉人家的太尉,活该你死后都要被人咒。   话说刘虞这厮原来是先做太尉然后才去做刺史的?那到底太尉和刺史哪个大?我心里有些糊涂:难道我记错了?这两个不是一个人?   时间过得飞快,“少帝”刘辩即位了。   他是怎样的一名皇帝?   我并无法知晓。   因为他不仅是个可怜的傀儡,而且只做了短短几个月,他根本没有机会向天下证明自己的才能与手段,便丧失了自己的性命与一切。   因为董卓来了。    第十五章 两小儿辩尿  朝廷还是那么乱,我们的生活却仿佛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尽管地处西北,在这盛夏的季节,武威郡中也让人感到闷热异常。不是说20世纪左右温室效应才开始逐渐加剧的嘛,怎么1800年前的现在也是这般炎热?何况这是偏远的凉州,理应没有盛夏这一概念吧?   虽然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但遇到不如意之时,总难免嘴上抱怨几句。   清晨起床之后照例在练武场中溜了一遍枪,便已觉浑身湿湿颇有汗意,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之上颇为难受。   据说这练武之人的内功到达一定境界之后,只要用随心而发的内力就可以帮助晾晒衣物,促使水滴蒸腾作用速度以数十倍加快,不过貌似我还差得很远,练了也有五六年功夫了,丹田里倒是总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它是不是传说中的内力真气我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个时代设定太早,距离传说中武林高手遍地的盛世之期尚有一段时日,什么“九阳神功”、“九阴真经”、“易筋经”、“洗髓经”等武林至宝,其作者大概尚未诞生,那些杂七杂八的诸如“乾坤大挪移”、“独孤九剑”、“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黯然销魂掌”之流的精妙武艺大概在我有生之年也不太可能见到了。   都说中原多名家,那应该是以河南为中心的一片地方吧。不过想大摇大摆溜达过去,首先要经过董卓这老贼的地盘:长安与洛阳。我一想到董卓手下有个bug小强,心中就一哆嗦,本来心中的一点求学向上之心顿时灰飞烟灭:算了,咱犯不着为了寻找那传说中的高深武艺把自己的小命给送出去吧?   我眯了眯眼,仰头看了看天,这天真tmd蓝,越看越蓝。   我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将长枪顺势往沙土中一插,双手习惯性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准备今天再构思一首好诗,嗯,距离上一次灵感迸发好像有大半个月了,上次好像是一首咏柳之类的诗词来着。   赵承一见我郑重其事的架势,急忙三两步蹦出院子,屁颠屁颠地寻找笔墨纸砚去了。   我左右踱了几步,张了张嘴,感觉胸腹之中的那股骚意始终喷不出来,愣是没有憋出一句诗来,心中俺叫一声不妙:看来七八岁时骚得太猛,一口气创作出了百余首好诗好词,俺一个落魄大学生,本来也没有多少诗词储量,一次性淘空了大半,以后随着年龄渐长反而创作不出什么东西了,而且十岁后练枪时间渐长,愈发想不出来,有时两三个月都憋不出几句来,搞的赵承好容易养成随身携带笔墨的良好习惯之后,又生生给改掉了,老子真tmd江郎才尽啊!   搞文学是需要天赋的啊!我深深叹了口气,又踱了几步,练武场外一边突然隐隐响起一阵喧嚣,中间还夹杂这一丝哭腔,细细一听,却似是马铁和马休两兄弟的。   大清早的不睡觉就出来练枪呗!我心里嘟囔了一声,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睡眠的可贵!   我前生之中从小就相当嗜睡,比起习惯晚睡早起的弟弟来,每天睡12个小时都无法满足我强悍的睡意,重生后这点需求倒是基本满足了,每天吃喝拉撒之后没事做就只能睡觉了,反正晚上天黑了之后也没什么娱乐节目,一片漆黑中只能选择抱着枕头一通酣睡了。   正要迈步过去看看这两小子,赵承一溜小跑奔了进来,脸上微微带了点慌张:“两位小少爷好像在房里打起来了!”   他手里竟然还没忘记带着纸笔,果然不忘本职,好仆人!   我点了点头,随即迈步向场外走去,赵承手忙脚乱看着怀中的纸笔不知该如何处置。   回头瞅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带着跟来。”   他这才点头,又是一溜小跑,紧抱着东西追着我往内园中走去。   马铁和马休还都才十岁出头,一个十一岁半,一个十岁,老爹毫无意见地安排了这两个小子住在一屋,跟马岱和我都在一个院子里,美其名曰“方便管理”,同时又能增深感情,真以为自己是现代马场饲育员啊。   宽敞的院子里倒是没什么异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就是两个伺候他们的小丫鬟站在院子门口不知道该进该退正在犹豫不决中。   微微皱了皱眉,我一脚踹开没上闩的校门——话说当了西北大汉之后,我的力气真是大了不少,当然这一脚踹开破木头门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雄赳赳地跨了进去,当然不会忘记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显示长兄如父的威严。   “咳咳!”   房内沉默了短短的数秒——呃,我还是不清楚汉末有什么恰当的时间单位——在我微微怔住的时间里,原本在床底下扭打着僵持不下的两个小屁孩慢慢松开了对手,然后从地上缓缓爬起,末了还给对方一个白眼。   “咳,”我轻咳了一声,急忙后退一步,双臂一振,将破门重新关紧,这才回过头来,正色言道,“老二老三,你俩玩摔跤呢?昨儿的枪法里好像没教过这一招吧?”   两个小子都是只穿了贴身短裤,讪讪地站在原地,都只看着自己脚尖,没人答话。   虽是无人答话,但我还是在无形中觉得有些满足,当长子的感觉总是不错的。   “他……老三嘲笑我!”   马铁嚅嚅了半天,终于低声说了出来,脸上却是老大不自在。   我擦,笑就笑呗,这么大孩子了还开不起玩笑?何况自己亲兄弟!我伸手扶了一下下巴:“老三你说,你笑他什么?”   马休怯怯地指了指老二裆下:“他十几岁的人了还……还尿床!”说着自己忍不住向一侧闪去,老二充沛雄浑的一掌正从旁边呼啸而过,老三的感应和身手,看起来俱是不错。   “擦!”我低低地喝了一声,这前辈子沾染上的坏习惯看来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尤其是在民风粗犷的西凉,将本来纯洁天真的我不知不觉中就熏陶得恶俗粗鄙起来。   在心底狠狠地咒了这个该死的世界几句后,我向前迈了几步,低头微微打量了老二下半身两眼,呵,还真是湿了一小片。   湿归湿,我总得安慰安慰这小子,老二这厮性格沉郁,有事也大半憋在肚子里,这事要是留下个什么狗屁心理阴影将天真少年造就出一变态青年那可大大不妙:“没事没事,不就尿个床嘛!偶尔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对啊?   我心中微微一怔,方才我低头时分明闻到一丝腥臊之气,并不同于纯粹的童子尿,倒好象是熟悉的……我脸色微微一变,刚才好像讲错知识了。   “不是不是,”老二脸色微红,急着摆手辩解,“我根本没有尿床!”   只是老三一脸坏笑:“二哥不用狡辩了,哼,我年纪虽小,但自从断奶之后就没尿过一次床,没想到二哥你,嘿嘿!”他小小的脸上笑意愈发得浓了,老二忍不住再次挥起拳头向他扬了扬。   “咳咳,”此时我已经了解,也不避讳,伸手便在老二裤裆湿润处摸了一把,果然如想象中一般,该液体湿腻且黏,更隐隐成丝状低垂,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第十六章 最原始的生理卫生课  古之少男,果然如此纯真吗?   我不禁微微地笑了。   老二老三一看我也乐了,都是有些纳闷,两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却没人吱声。   “老二,真是不错不错,”我用力在他肩头一拍,乐道,“比你大哥强,嗯,强了那么一点点呐!”   老二一头雾水,还是嚅嚅了半会儿:“哪里……强了?”   哪里?我不愿回答这个“尖锐”的技术问题,径直问道:“晚上做梦是不是梦到什么平时不曾梦到的场景呵?”   老二浑身明显颤了一颤,仰头盯着我看:“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老三懵然不知,只是问老二:“老二你梦到什么好东西了?能湿成这样!”   “没、没什么好东西!”老二小脸愈红,确实有些羞怒。   “呵呵,”我笑了一笑,正想给好奇的老三讲解一番生理卫生什么的,看老二却正在以可怜兮兮的目光哀求着我,也罢也罢,这老二面子太薄,自己亲生小弟也不行?   于是我又一次正了正神色,先朝老二挥挥手:“小兔崽子先去换条裤子,捂久了影响发育!”   老二“哦”的应了一声,呆头呆脑地跑回床头,从一旁衣柜中翻出一套衣衫穿戴起来。   “还有你小子,穿好衣裳再听来你大哥的谆谆教诲!”我毫不留情地推了老三一把,把这发愣着的小子推得一个踉跄。   两人在床上一阵手忙脚乱时,我将两扇门拉开一道缝来,探手从门口呆立着的赵承手上接过纸墨笔砚,然后示意他不用继续等候,爱干嘛干嘛去。   至于这笔墨纸砚有何用途?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俩小子必然会问到一个让我难以说明的问题,故而借用笔纸来进行形象的描述。   将笔纸扔在书几之上,随手在砚台中倒了些许墨汁,略加研磨了几圈,然后转身示意穿戴整齐的两个小弟坐好。   “其实嘛,这是身为男性的很正常的事情,”当他们端正的坐好之后,我推开紧闭着的窗子,让夏日的晨风吹拂进来,室内浑浊了一晚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   面对少年疑惑的眼光,我在心底其实有些发虚,即使是对着前生的亲弟弟,我也没机会亲自向他讲述此事,虽然这本该是父亲的义务。   提起我那或许称得上名存实亡空有其名的父亲,我在心底略微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随着步伐重新变得轻盈起来,我决定深入浅出,仔细的讲、委婉的讲:“人是如何而来?”   马铁一愣,马休已脱口而出,抢先说道:“娘亲经十月怀胎孕育而来。”   我点头,又摇头:“仅要娘亲便足够了么?如此,则要父亲何用?”   马休瞪着双眼,不再吱声。   马铁大概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他大概想说什么,但吭哧了几下,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低下了头。   我看着纯洁的两名小弟——此纯洁完全是针对我的——心中颇为欣慰:想老子当年,也是这么一名好少年啊!   “人言:‘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其中‘母血’当指娘亲的血肉,而‘父精’便是老二你清晨所流之物。”   老二若有所悟,微微点头。   老三却抢先问道:“但是大哥,这‘父精’只有男人才会有的吧?”   “当然,”我心中默念了一声,泰国此时的男同志们应该还都是如假包换的男同志吧?   “那……所谓的‘父精’是怎么和‘母血’结合起来生成婴孩的呢?”老三是个好学生,当然仅限于学习和学习无关的东西上。   “问得好,非纯洁如老三者不能有此问也!”我大赞了一声,心下却犯了些愁:这小弟刚满十岁,现在告诉他这些到底有没有什么负面影响?而老二面色略有扭捏却依然低头不语,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因此我口风一转,“你年纪太小,现在对你明说也是无用,等你以后也能像你二哥一样尿一回床,大哥再仔仔细细的告诉你。”   老三虽然好奇,但被我以资格不够作为理由而回绝,也只能心有不甘了。   “等下,”我想起我刚才取了笔墨,转身探手取笔饱蘸浓墨,再抽出一张纸张来,铺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之上,画个简易图好了。   左侧是一根短粗状的棒体,头部比中段稍粗,而棒体下端是两枚类似的球状物。   右侧是一个倒画的狭长眼状物,从上往下依次是一只小眼,一个**,一朵隐约的菊花。   浓墨重彩。   却是形象生动寓意深刻。   当然也足够含蓄委婉。   我提笔再在两侧分别写了两个小字:“男”、“女”。   简单明了。   老少皆懂。   心知肚明。   然后我将羊毫随手搁下,对着这幅作品轻轻吹了口气,纸张猎猎而响,我满意地笑了笑:“左边这活儿认识吧?”   老二老三都是点了点头,老三微有羞赧。   “所谓‘父精’,便是从这下端的两个蛋中间产生,如果被切了,一辈子就断子绝孙了,”我丝毫不顾言语之粗俗,“故而皇家伺候主子的太监,都是这么阉掉的。”   “呃!”他俩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   “而与男人那话了相对应的,这就是女子的下体,当然了这是简易图,真实的部位要再复杂些,”我摸了摸下巴,略微斟酌了下,“最上面的为尿道,最下面的这个你俩后面也有,明白?”   点头。   “中间这个穴对于今天这节课最为重要,为女子之下体,”我扭着脑后的一缕头发,“当你那男人的话儿从这里进入之后,所喷射出来的,对,是喷射,‘父精’便进入到此穴深处,与深处的‘母血’所结合,然后才是十月怀胎,孕育婴孩。如此,明白?”我出了一口气,所谓的关键部分其实很短。   老二点头。   “我有问题。”老三举手。   我心头一跳:“说。”   “‘父精’有这两个蛋产生,那‘母血’呢?”   “在这里深处,有一腔室名曰‘宫腔’,其中有一巢专产‘母血’,基本上是每一个月才产一次,”我挠了挠头,“因此与老二今天的遗精相对应的,女孩子长大以后,基本上每个月也会流东西,不过她们流的是血,不仅有些疼痛,而且乱流一气。”   “那大姐流过了没?”老三穷追猛打。   “咳咳,大姐啊,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早就开始流了。”我瞪了瞪眼,急急催他,“还有没有问题了?”   “还有一个。”   我挥挥手,示意他快说。   “我那话儿软绵绵的,到时候怎么控制它进入那里,还喷射东西?”老三一脸天真的询问道,我敢打赌他在平时上贾夫子的课时绝对不会问这么多问题!   为了青少年心理健康,我甘愿奉献。   “当你再大两岁后,就会知道,这个时候,你那话儿会变长加粗,而且不再软绵绵,会坚挺着不倒,插入女子的那里就好控制多了,当然需要你以后和你老婆多加锻炼了。至于喷射的问题嘛,当你进入之后,还需要反复的进出和抽动,””我稍微动手比划了几下,“当达到一个极限时,你会觉得舒服到了巅峰,自然就喷射了——呃,这个也是在以后你和你老婆慢慢锻炼培养了,现在不用多想。”   “明白明白,”老三小鸡啄米般点头,心服口服的赞叹道,“大哥懂得得真多啊。”   我微微捏了一把汗。   其实这东西放到真刀实枪的“战阵”上大概没有不会的,我也只是提前说几句废话。   不过也听说过真有达到了一定境界地以为男的女的睡一张床后就会怀孕的大师。   正所谓,我中华泱泱大国,地大物博,无奇不有,而各种诡异惊诞之奇人异事,亦真是层出不穷。   小生只能拜服。    第十七章 刻骨铭心  姑臧城,太守府。   别院内,卧室中。   特别关于青少年时期的、有针对性的教育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咳咳,老二啊,”我声调平稳,语音严肃,回到了本次座谈会的中心思想和主要方向上来了,   “你清晨这遗精一事,本身当然完全不需要感到什么害羞和丢人,与之相反,你应该有一种意识,这证明了你现在已经长大,我马家的老二,也渐渐的开始长成一名男子汉了。”我一直左右乱踱的双足恰如其时地停在他的前身,微微弯下腰来,而后伸手按在了他的右肩上。   我的手只觉得微微一沉,只见老二似是一怔,身子略向下一低,而后仰起头来盯着我看,眸子中本是深深的幽黑,此刻却忽然绽放出喜悦的红芒。   “大哥,”他的嗓音尖锐而又颤抖,“那么我能上战场了么?”   “上战场?”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和回答不由得令我吃了一惊,我反问道,“什么战场?和谁的战场?”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向两旁扫过,一旁呆坐着的老三紧紧抿着嘴唇,狠狠地用力咬着下唇不放,脸上除了该年龄段固有的稚嫩,一时间再找不到往日的嬉笑与轻松。   “大哥,你还想瞒着我?!”   老二垂下了目光,但他的声音愈发刺耳。我看到他颈间有微微突起的喉结,十二岁的男孩声带已经开始变化了吗?   “还是你已经忘了娘亲的仇?”   我浑身一颤,手掌从他的肩头滑下,轻轻垂在身体两侧。   老二的目光依然低垂着,直直的、死死地盯着自己紧攥的双拳,那双拳头尚显稚嫩,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量,但是此刻他紧握着拳头,紧绷着嘴角,尚未长成的身子已在瑟瑟发抖,我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独自抱着娘亲的尸体在院子中缓缓前进。   “从八岁到十岁,几乎每个晚上我都在做同一个梦,梦到四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场景!每次我从这恶梦中惊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每夜每夜,我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外边刮着大风,乌云掩着太阳,四下里噼里啪啦燃着大火,他……”   说到这个名字时,老二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他的声音陡然又变得高亢而激昂。   “韩遂这狗贼一个人冲进院子里来,他一脚踹开我,看都没看吓呆了的老三,大笑着说着:‘大嫂,兄弟我想这天想了好久啦!’冲了进来!”   老二的两排牙齿已经难以自已的“得得”作响。   “晓清扑上来想拦住他,反、反被这狗贼一刀砍死!”   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泪和鼻水一起涌出,顺着嘴边缓缓淌下,滴在脚尖。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听着。   老三同我一样,从没这么安静过,只是他的双手死死地扣在双腿之上,幼小的指节隐隐发白。   “我听着里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响,然后,然后……”   痛苦中的少年深深埋下了头,似已再次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我却早已呆住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只有我、老爹和马岱几个人才知道这件对于我们来说屈辱之极的事情,原来老二和老三才是目击证人啊。   我想笑,大笑,笑我四年来所担心的包袱,今日总算可以卸下。   我更想哭,痛哭,哭我自己平日里紧闭双唇,不愿让年幼的兄弟知道此事,却在今日得知如此讽刺的结局   我用力咬紧了牙关,不愿在年幼的弟弟们面前落泪,只能伸手扶住了老二单薄的肩头,然后,竭尽全力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不要哭了……不要哭。”   老二却是不哭则已,一哭起来却再也收不住眼泪,声音之悲切,直令听者悲痛欲泣。   紧接着,老三也被他感染了。   他也嚎啕大哭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着这个时刻我是不是应该厉声大喝道:“哭什么哭,哭个屁啊!是男子汉的就抹干眼泪跟老子好好练枪,过两年亲手宰了韩遂这老贼!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我心底同时又感到这情景应该是热血青年在励志电视剧中的通常做法,所以我拒绝去模仿这种俗套的吼叫。   于是我只好继续叹了口气,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在老三乱糟糟的头发上,用掌心稍稍发了几丝力道,按在老二肩头的手掌也加了点力,好让他们感觉到我的决心。   “哭吧,”我的声音细不可闻,但我相信他们听得见,“只是哭了这一次,在我杀狗贼的时候,可决不能再哭了。”   两只手都觉得一轻,掌下已然落空。   两个孩子一起站起身来,张开自己幼小的双臂,将我环抱了起来。   我隐约能感觉到两个低沉的鼻音:   “嗯。”   然后抽泣的声音持续着。   我轻轻落下双手,将俩个弟弟搂住,自己摇了摇头。   我总是以为他们是小孩子,却不知道,长大总是在瞬间,也总是不知不觉,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没有孩子会永远长不大。   没有少年会永远幼稚。   他们在长大。   快速却又是难以察觉地成长着。   所幸的是,我还算及时地感觉到了。   我的的确确地体验到了。   被震撼到了。   还好,还好。   我是欣慰的。   这两匹小马驹,只要心中一直都能有这点决心,这种精神,至少在将来长大后,不会平庸地老死在家里。   是的,我希望如此,我相信会如此。   再幼小的鹰儿,必将羽翼丰满,当它飞出巢窠化身成为烈鹰之时,天空已不是梦想,而是翱翔的舞台。   再驽劣的小马,也能奔驰天下,当它撒开铁蹄迎风飞跑之时,大地不再是羁绊,而是前进的道路。   再无助的孤狼,总会啸傲草原,当它舔舐爪牙扑向狰狞的虎豹之时,血腥不会是噩梦,而是人生的战场。   我欣慰地微微笑了笑。   却只感觉到嘴角生涩,肌肉已僵硬得笑不出来。   卧室之中陷入寂静。   除了那隐隐响起的啜泣之声。   我怀搂着两个弟弟。   衣衫的下摆,满袍都是泪与水。    第十八章 序幕  夏天的草原,颇有一番情趣。   尤其是在清晨,当草叶上的露水还未消散,空气中尚能闻到淡淡的草香时,我骑着小马在城外不紧不慢地走着,每每都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年代。   唔,来到这鬼地方算来已将近十四年了,过了这个夏季便是我人生的第十四个年头了。对,说来也还真是挺漫长的。要知道我在前生也不过存在了二十四个年头而已。   可是,前生的记忆却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太多的遗忘,偶尔在梦中,我还会看到前生的母亲和弟弟;有几次清晨醒来,我习惯性地喊了声家里养了四年的小狗——尽管那是条极其便宜送给屠宰场都只能给几十块钱的杂毛狗,尽管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还是习惯地叫了它——而后,我泪流满面。   当我想到含辛茹苦养了我二十四年的母亲在那一日突然发现我从人间蒸发之时,我不敢去想象那悲惨而又疯狂的场景,我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去想。   转生后十四年,其它的记忆或许慢慢淡去,但母亲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当此生的娘亲惨死之时,我当真感到天崩地裂一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又没有妈了?!贼老天!   在这个落后的年代,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我时常会感到孤独。   呵,还是有些沉湎于过去的生活吗?睁开眼市冷清的屋梁,看不到电视,上不得网络,也再也看不到报纸新闻杂志期刊。   以前总是抱怨寻找不到耐玩的游戏来玩,现在要是给我一套真三国无双,我也能就着我那7300显卡的笔记本,打着太极暴打他吕布小强三百回;若是给我一套三国志12,我就玩玩曹操玩刘备,玩完吕布玩孙策,袁绍刘表公孙瓒、袁术刘璋公孙度、董卓马腾公孙恭、张绣黄祖严白虎、孔融陶谦黄巾贼、刘璋张鲁新武将,实在无聊就创一堆五一居士堆在城里找虐玩,估计我也能乐此不彼得赖上十几年。   在这个物质与精神都极其匮乏的年代,我的生活被切割为三大部分:保命——练枪,休息——上学,以及娱乐——出城遛马。而少年时代的作诗写文什么的优良传统,由于年代久远,脑细胞基本上更新换代完毕,也基本上没有大作面世了。唯一的受益人就是赵承了,他再也不用捧着笔墨四处随我乱跑了。   我苦笑着摇头,从哀叹自身的不幸回忆中拔出思绪,双足稍一用力夹紧了马腹,胯下骏马轻嘶了一声,仰头冲向前去。身后的马岱和以赵承为首的家丁们忙不迭地驱马追了上来,一行十来骑在空旷的草原上划下了短短了痕迹。   今日遛马的兴致出奇的高,我一路毫不停歇,只是大声呼喝,身下骏马竟是越跑越快,只不过跑了三五十里的距离,赵承已在身后催了五六次,无非是劝我早点回去。   初晨的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晨光暖暖地照下,将清早的一丝寒意彻底驱赶。   再向前跑就快到了与金城郡的交界之处了,那里只有几个小小的村落,时常被双方军士随意劫掠,大概可能会有点危险吧。   姑臧城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此时早已看不到城壁的影子,四周反而看得到零星的村落与放牧的百姓,因而也无法纵马狂奔了。   赵承左右张望了两眼,又忍不住劝道:“少爷,再往前二十里地,恐怕就……”   “知道了知道了,”我急忙摆摆手,笑道,“老赵啊老赵,怎么年纪越大你胆子反而越小了?韩老贼此刻难道敢真地动我?”   赵承一愣,浑身颤了颤,咬咬牙不再劝我,只是仅仅跟随,十几人继续缓缓前行。   为什么不停下?   直到牧民也渐渐稀少,赵承似乎又忍不住要劝阻我几句,但只叹了口气,便不再吭声。我也感到兴致渐消,看着身边马岱也已有些疲倦,便勒马准备掉头往姑臧城回去。   身后轻轻的有人吐了一口气,是赵承罢。   我背对着他,笑道:“老赵啊老赵,你也忒小心了罢?韩贼如今窝在金城之中怎么可能来这里?”   赵承苦笑了声,无奈道:“少爷,你说的总是这么轻巧,你若真被韩老贼给绑了去,我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老爷估计也得发疯……”   话音未毕,远处突然卷起一阵飞尘,脚下的草丛已发出“簌簌”的颤动。   我眯起眼睛极力远眺。   骑兵。   几十匹西凉铁驹已狂奔而来!   一行十余人均是脸色煞白。   马岱喃喃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大哥,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背吧?”   我一时间已不知如何回话,怔怔看时,赵承已催马越过众人。   他迎风展开马鞭,沉声道:“马府家丁听令,随我留下阻挡!”他也是背对我,“少爷,你和岱公子快回姑臧去吧!”   那十名家丁虽是惊恐,但此时此刻也只能一字儿排开,列在赵承左右。   迎面是数十骑呼吼而来的敌兵!   马岱的小脸已毫无血色,紧抓着缰绳,浑身也微微颤着。   ——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无论如何英雄,第一次面对野兽一般的敌人时,难免会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挺起身子,再次从马背上远眺过去。   此时敌队的距离已拉近了不少,我凭借着良好的裸眼视力,清楚地看到那几十骑轻骑前方的不远处,尚有三四十名跌跌绊绊四下乱蹿的牧民。   “贼兵……是在劫掠牧民吗?”赵承也发现了异样,明显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针对我们,否则真是九死一生。他急忙拉着马头向后调转,“快回去吧少爷!这里太危险了!”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一记马鞭。   我低身伏腰,双腿紧夹马腹,胯下骏马的四只铁蹄在半空之中绽开,从草叶上飞踏而过。   “堂兄!”马岱一声惊叫,坐下马儿也跟着奔来,赵承急急挥手令十余名家丁追我而来。   敌方有四十来名老兵条子,我方却只是十来名手无寸铁的家将,说家将那是堂皇话,不就是几个陪我玩耍的下人罢了。此时随身除了一张铁弓一壶箭之外,没有一把刀一杆枪。   赵承心下无论如何惴惴不安,却不能不紧随而来。   这是一片宽广而平坦的草地,本足以供一切生物肆意奔跑,那些牧民却不断踉跄着倒下,紧随起来的军士毫不客气的一矛刺倒,甩开,践踏……我知道西凉临近羌族,每年总会遭到几次成规模的侵略,可眼前在草地上翻滚哀号着的,是我大汉的子民;在他们身后无情屠戮的,是大汉的兵卒,是西凉本地的驻兵!   仅仅是一条看不见的边界,便可以如此凶残么?铁蹄在同郡同县的乡亲们身上无情踏下,这真的也可以吗?!    第十九章 请叫我神射手  催马。   催马!   我只恨方才遛马时太耗气力,否则此时马儿也不会无法跑得这般无力。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四十来名牧民就倒下了一半,剩余的二十来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却陆续因力竭而摔倒在地。   还有半里路的距离,我要再近、再近一些!   坐下马匹并非神骏,又是遛了一早,此时已露疲态,脚步已不似初时那般矫健,只是在我不停鞭策之下奋力前奔。   又有两名瘦弱的孩子前扑着倒下,小小的身子再也跑不动半步,只能蜷缩在草丛之中,瑟瑟地发抖。   身后不远处,已有屠刀闪现。   有人双手持矛,高举过头顶,准备在两名孩童中择一而食。   我已能看到他狰狞的嘴脸,猩红的血舌,浑身也忍不住震颤起来。   两名孩童已抱起头,浑身蜷成一团,已不敢抬头。   三百步!   我早已按耐不住地手指飞快地拨动。   竖弓。   上箭。   拉动弓弦。   弦如满月。   两指分开。   箭似流星。   我浑身上下俱在颤栗,只有两条臂膀与十根手指反而稳健胜昔。   之后便是一声惨叫,本是狂笑着向孩童刺出长矛的大汉应声倒栽下去。   少年却被跌下的尸身吓了一大跳。   敌军之中掀起了小小的慌乱。   如法炮制。   二十来支短小的箭矢,在十几次呼吸间被悉数射了出去,当我双眼锁定一人时,箭矢便不必再瞄,抬手便射,几乎每一次发箭,便有一名骑兵应声落马。   此起彼伏的呼号响彻草原。   一时间竟没人逃窜。   马儿往前奔出了二百步。   箭矢已尽。   我没有勒马停下,而是选择了继续前冲。   敌人的数量,也锐减一半。   只有二十人罢了!我在心中默念着,双臂收紧,向最靠近我的一名敌兵冲去。   尽管我已没有了箭矢,手中仅握着一张空弓,但方才连射二十箭的杀气似乎已形成压迫之感,那名骑兵毫不犹豫,一边向我这边催马奔来,一边挥刀斩下!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毫无架势,毫无花巧。   身子略一侧开,我左臂横挥、倒转铁弓,以弓脊硬扛着刀锋的斩击,另一只手从下往上一翻,已握在长刀柄部。   发力回夺。   面前的敌人脸色大变,发尽全力与我拼夺,可惜他臂力比不得我,费劲了气力也于事无补,反而被我生生拉着向前奔出了几步。   他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他身下战马却首先经受不住,长嘶一声前腿齐举,将背上主人掀翻在地。   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反手一刀,他落地时已是两截。   然后我才勒住了马头,挺起方才抢夺而来的长刀,冷眼看着眼前的一队人马。   小小的骚动之后,敌方的阵势已开始收拢,其中有十余骑团团围起,将一人圈在中间,如此明显,反而让我感到了一丝好笑:西北之地,不仅兵卒如此,连将领也缺谋少智,这样的兵将,若是不被中原精锐嘲笑鄙视,还真没天理了!   这帮人大概是看我年轻亲切,竟然没有一人脸上露出一点惧怕慌乱之意,这倒是让我颇为沮丧:我已是堂堂十四岁的男儿,放在此时已经算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罢?何况这西北风水差,应该看起来更加沧桑才对,可对面敌人只是立在原地,围着首领一动不动。   “敌将报名!”既然你们没反应,索性我自己扯上一嗓子喊一喊。   敌群之中叽叽喳喳了几句,终于排出阵型,最当中的那名年轻人答道:“金城韩忠!”   韩忠何人?   不认识!没听过!   也是的,这个旮旯角落里,除了韩遂和他手下八部将领的姓名我还略有耳闻之外,其它杂兵小将的都只能作为小角色之中的小角色,在我印象中好像连韩遂的子孙都没听过。   慢着……   韩遂的……子孙?韩忠?   我心思一动,随口喝道:“韩遂老贼还活着?”   那韩忠立即怒气勃勃,破口大骂:“小杂毛你敢咒我父亲?!”   我又顺口接了一句:“小杂毛骂谁呢?”   “小杂毛骂你!”韩忠回话倒是极快。   我笑眯眯看着他,用目光扫视着他们,等待着一些哄笑,一点恼羞成怒。   冷场。   冷静。   我回顾左右,早已追赶上来的马岱和赵承几个也是一脸严肃,倒是都紧张万分。   恼怒的反而是我?   他娘的!老子恨死这个鬼地方了!我恨这没有幽默感的敌人!虽然这对话有些老,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从《神雕侠侣》中杨过反讽霍都和我反骂韩忠这厮的两个场景中,可以对比得出,由于物质资料的严重不足,老百姓的精神境界也是极其低下的,这倒与智商什么的无关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当自己刚才说了个冷笑话。   “箭壶!”我伸出右手。   立刻有人解下自己的箭壶,递到我的手中。   我略扫了一眼,倒也是满满的一壶,二十支上下,差不多可以足够让我歼灭对方了,怕只怕他们提前逃散,对韩老贼这么一说,估计双发大战就一触即发了罢。   “马岱赵承!”我一边将长刀横在双腿前,一边低声向左右吩咐道,“你们几人快散开将敌方全部围起,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马岱和赵承都是一惊,但随即按令而行,十余骑张弓搭箭,松散地将敌方围在一个大圈之内。   “保护少将军!”   敌人中倒有不傻的小卒,大喝一声,二十余名骑兵迅速得再次围成铁桶,将韩忠小子死死守住。   这倒是方便大家打歼敌战了。   不过他们怎么不和我们对射?   你不射我射!总有一个男人要射的,我已没时间考虑这事了,大吼了一声:“不要客气!”首先张弓劲射!   十余人陆陆续续拔箭射出。   一轮劲射过去。   我感到无地自容。   果然水平参差不齐,也就马岱和赵承还能有些准头,其它十来人就属于漫天乱射的豪放派射箭手了,不过敌方距离不远,又是相对集中,作为掠阵的支持友军,他们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射!   再射!   一通乱射。   面对战场,我忍不住夸赞了自己一句。   真不是我自己称赞自己啊!今天弓术真是出奇的好,准头那叫一个**爆!   虽然箭箭爆头,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保守估计,全场之中,被我料理的敌人也有三十四五了。嗯,射杀率已达百分之八十左右了,其实三国之中的弓神,应该是我的另一个绰号罢。   马岱和赵承各自射倒了五六人,这样算起来,呃,已经不用再细算了,满地都是尸体,箭靶子就剩下韩忠一人了。   只见他呆呆骑在马上,早已不知所措。   “韩遂老贼的狗崽子!”我如此称呼他,想必他不可能再有什么不满了吧?   果然,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怒意。   只是怔怔地望着脚下,那匍匐了一地的尸身。   我随手将弓送入马鞍下,双手已平举长刀:   “拿起你的武器,然后……死去!”   坐下马儿腾腾向前开始奔跑。   韩忠猛地大吼了一声,牵着缰绳的右手大力回拨,坐下战马腾地跃起,扭头便往西南方逃窜过去。   “哼!”我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倏地加速,向那厮疾追而去。   “狗贼留下性命来!”   韩忠前方两侧,正是马岱和赵承二人亲自堵口,他二人大喝着双双开弓,一圈友军亦纷纷开弓支援。   十来支利箭稀稀疏疏的向韩忠射去。   战果如下:   上臂中一箭,箭主马岱;   大腿中一箭,箭主赵承;   马臀左右各一箭,箭主未知。   话说这韩忠的宝马倒也命硬,屁股上插了两支利箭竟然还哒哒哒地跑个不停,就是不肯死去。   “好马驹儿!”我一边拍马一边大吼,距离韩忠仅有十来步,但一时半会仍难追上。   那马被插两下,屁股正疼,估计也是卯足了吃奶的力气撒丫子狂奔,我这马却是饥寒交迫,已没有力气长途奔跑了。   心下估计完毕,我二话不说臂肘一弯,尽力将长刀掷出。   那柄长刀虽然不轻,但我乃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至于这个真理我是如何发现的,我怎么知道!——苦练长枪的时间已有六年,臂力算有小成,又借战马狂奔之势,这长刀一掷而去,呼啸着笔直插入韩忠后背之中。   韩忠一行人本来就只是来随便劫掠一翻,随身不曾带了弓箭,也未曾穿着重甲,我一刀刺入,后背上即刻血流不止,连人带刀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那战马却浑然不顾主人,马尾上下乱拂着带着屁股上两支挺翘翘的箭柄奔驰而去。   一路鲜血滴沥。    第二十章 光环缓缓开启  “报少爷!”赵承高声说道,   “战前对比如下:敌方以韩忠为首轻骑四十七人,马匹四十七匹,长柄刀十四柄,矛二十六柄,长枪七柄,无弓箭;我方以少爷为首轻骑一十六人,马匹一十六匹,佩铁弓十六,箭壶十三,无刀矛长枪。”   他又清了清嗓子,继续,“战后结果如下:敌方以韩忠为首四十七名轻骑全灭;我方以少爷为首一十三轻骑无一损伤。”   “然后是战功汇总:”   “少爷马超,第一轮快弓毙敌一十七,第二轮齐射毙敌一十六,其间马战又毙敌一名,合计三十四;少爷马岱,第二轮齐射中敌七人;家仆在下赵承,第二轮齐射毙敌六人;其余诸人功绩稍后再表。”   “最后是缴获:上等战马七匹,其余逃逸;刀十四,矛二六,枪七;救民于敌手者十六人。”   “小岱,”我转头笑道,“此战结果如何?”   “大获全胜!”小马岱很是兴奋。   “只是老贼死了小贼,此事即使能撇清关系,也不会掩盖太久,”我沉吟着,今日一战,我倒是大发神威,只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我一刀砍死了韩忠那小杂种,若是这十几名牧民逃脱后大加传颂,我的神勇倒是能远播出去,但对我方有百弊而无一利,还极有可能提前触发火并,他娘的!   杀了这些人?   眉头微微皱起,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个残酷的念头,尽管这是最方便安全的方法。   我还是个好少年呐。   怎么可以如此?!   长出一口气,我驱马来到他们中心,十六名牧民亲眼看到我一人神弓追日,宝箭破月,狂射三十余人,解救他们于水火,此刻自然对我一阵感恩戴德,恨不得个个都对我以身相许,终生做牛做马。   老百姓的淳朴与重情,溢于言表,可见一斑。   “各位乡亲,大家都早已受够了韩遂老贼的诸般恶行,此处距离金城太近,难免不会再有掠夺,大伙儿还是跟我们去姑臧城中去吧。”马岱高声宣道,同时以询问的眼神看我。   算了算了,大不了派人盯住他们罢了,没事干乱杀人有损阴德啊。我向他点点头,然后亲自向他们说道:“在下便是武威太守马腾长子马超,大伙儿两个人凑合着骑一匹马,我们争取早点赶回姑臧,我会派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一听我是武威土皇帝的太子爷,乡亲们个个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相互携扶着爬上马背,就这样一马载两人勉强凑合了。   我叮嘱赵承让他看着点这些牧民,千万不要让他们自己溜跑了,然后我自己拨转马头,正要催马前行,身后响起个清脆的童声:   “少将军,带我们一起走吧!”   勒马,我扭头回看。   声音是从茂盛的草丛中发出,却是先前那两名跌倒而正好被我及时救下的孩子,当时远远看来,也分不清男女,此刻近了才认出是两名小女孩。   她们怯怯地从草丛中爬起,一步三晃地走到我的马前,抬起了两张小脸。   我飞眼打量了几下,心下却是一喜。   即使是在慌乱中逃蹿了许久,又跌跌撞撞摔得灰头土脸,却依然不能掩盖住天生的丽质,两张小脸一般的精致玲珑,没有沾土的肌肤隐隐透露出莹莹玉色.   好皮肤啊!我恨不得伸手先捏一把看看是不是整容后拉紧的。   这两女孩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神色模样都有六七分相似,大概是亲生姐妹了,长得还真叫一个绝色姿容!萝莉固然好调教,回去先好吃好喝供养几年,以后就轮到他们伺候我咯……   我脑中忽然冒出这些念头,脸上大概也不自禁地浮现出相对应的极其猥琐的奸笑,还好我面前只是两个小妞。   可那名年幼点的小妞好似看出我的猥琐,浑身缩在姐姐怀中,两只可爱的眼珠却依然盯住我淫荡的笑脸。   擦!防卫意识这么强干嘛!老子又不会现场吃了你!我忍不住摸了把下巴,在心中痛骂了她一句,急忙换成严肃的神情:   “方才你说要带你们一起走?”   那姐姐点了点头。   我回头再看了看那群牧民,出去姐妹俩一共十四人,七匹马正好一马载了两人,虽然小姑娘身娇体弱易推倒,咳,不过这群人好像都弱不禁风,三个人挤上去估计都会掉下来……   好啦好啦,我是很体贴的。   我挥了挥手:“赵承,你带着一个小姑娘,小岱,你也带一个,快点!”   赵承和马岱还没说话,那名小妹妹反而大声地叫道:“不要!”   “怎么了?又什么不行?”我俯身问道,没忘记使自己的神情尽量的和蔼可亲,那小妹妹总算稍稍放松了点,不过看起来还是很有些提防之心。   完了完了,这小妞已经在心里筑起城墙,有了心理阴影,再想攻克就要费劲了。我心里颇有些后悔,没想到这妞这般敏感,可怜啊可惜啊!   所以说,第一印象极其重要,第一次见面时一定要将自己最纯洁最善良的一面展现出来,以后无论套近乎打招呼托人办事情亦或是扮猪吃老虎暗地里下黑手等等,都会方便很多很多。   那姐姐小脸微微有些粉红,在风中吹得久了么?她眼眸之中莹莹有些亮光:“麻烦少将军带我姐妹去见马太守,家父有要事相告。”   我左右一顾,已有些不耐烦,随口问道:“令尊哪位?有何要事?”   那姐姐眸子顿时有些黯淡,小脸上亦有些悲愤之色:“家父边章,已在年前被韩遂杀死,我姐妹与家人只知道往武威逃窜,一路上家人都被追着杀死,这次又和牧民一起被贼兵掠杀,天幸少将军神勇,才能逃得性命。”   这少女虽是饱含了深仇大恨,但言语之间却蛮得体,倒让我们这莽人有点汗颜,不过这话听起来却也有点别扭,这十四年来从没人和我这么一板一眼生硬的说话。   边章?   没听过,不认识。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马岱,他也是摇头。也是的,我怎么会询问他呢?他本来就比我小半岁,平时认识的人都还是我给他介绍的,对于其它杂事更是不关心,怎么可能认识这个生僻的名字。   于是我改看赵承,他急急一拍马头,上前低声说道:“边章是前任的金城太守,是朝廷派来的,年前突然病死后韩遂才正是占了金城,不想……”   他没有说完,我已若有所悟,边章啊,不就是前两年和韩遂一同起兵造反的那厮嘛?现在被韩遂杀了的话,就是说这俩遗孤应该算是我们马家的盟友了,不过看着这两名尚未成年的小妞,还不如没有这盟友,至多只能算是个不咸不淡的攻击口实罢了。   略一沉思,我随即点头应道:“韩遂老贼原来如此欺人,着实可恶,两位小姐万死中逃出性命,这就请跟在下一同前往姑臧城中罢,我马家会为边家上下讨个公道的。来人,让一匹马给两位小姐!”最后一句当然是对这那些家丁说的。   话音刚落,距离最近的一人已翻身下马,恭敬说道:“两位小姐,请上马。”   那大姐却略带羞涩地说道:“少将军,如此让我姐妹两共乘一马,有些……”   你俩屁大点身子,难道还嫌挤得慌?   我皱了皱鼻子,扬起左手冷声道:“再让一匹马!”   又是一人翻身下马,恭敬施礼。   “不不不……”那大姐看我会错了意,急忙解释道,“是我们姐妹不会骑马……”   不会骑?那更好办,按照最开始的安排不就行了吗?   “是我疏忽了,”我很谦虚的道歉,然后示意那两名让马的家丁,“你二人一人载一名小姐,骑马注意平稳。”   那俩人躬身应是,便要扶人上马。   姐妹两却异口同声推辞,拒绝上马。   莫非是上天知道我缺少老婆,故意派来两个惹事精来考验我的忍耐能力?   面对可爱的小姑娘嘛,这一点耐心还是具备的。   我和颜悦色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小姐嫌弃下人粗手粗脚?”   “可否劳烦少将军载我?”小姐姐期期艾艾地等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   我先是一怔,继而眉梢忍不住向上一扬。    第二十一章 战利品  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做年少英俊风流倜傥?   知道什么样的容貌什么叫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知道怎样的气质才够资格被称做迷倒万千令众生拜倒?   今天算是你们运气好,都开了开眼界,见识到了这五千年也难遇到的宇宙奇观。   本少爷,就是以上所说的唯一代名词。   我那小小的、浅浅的一把虚荣心,时至今日,终于被这两名可爱的小姑娘狠狠地、彻底地满足了。   一时之间,我竟沉醉了,没有做出答复,只是扬眉,瞪眼。   少女们本来就没有底气,看到我双眉上扬,大眼圆瞪,愈发不知所措。   我欣喜若狂的心情尚没有反映到面部表情上么?   我伸出右手。   姐妹俩却只是呆呆看着,每一个人有动作。   “快上来!”我低声喝了一声。   小姐姐欣喜地回过神来,急忙将妹妹推到身前,将她的小手递在我手中。   还别说,这小手虽然沾了些泥土什么的,捏起来还真柔软又细嫩,果然不是干粗活的小妞啊!   我感叹了一声,忍不住又稍稍用力地揉了一把,那小妹妹脸色一红,畏畏缩缩地垂下了头,小手已有挣脱之意。   奶奶的!送到嘴边的小肥羊大爷我怎么能够松开!我顺势将左手也伸过去,右掌沿着她臂膀附在胳肢窝下,双臂一起发力将这小妞上托,轻轻放在鞍上,小小的身子倒是极轻,方才白准备的很多力气都做了无用功了。   此刻我右手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四指在后,拇指前伸,这拇指就按在了那小妹妹的小胸口上了——当然十岁的小姑娘身子再成熟也不可能有什么山峦起伏的了,所以我装作无意地扶了一次就收回了手。   还好,小姑娘身子极软,就算只是捏起来也能让我身子上下酥麻半边,虽然衣衫破了些,但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倒是有一丝小女孩儿淡淡的嫩香。   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初夏时草原上的嫩草香。   然后我很自责:我已经不小了,这么一把年纪的男人了,还整天想着花啊草啊,做着什么青春啊幻想的不切实际的梦,真是天真纯洁善良可爱!   要成熟啊!   然后我又想,这其实和奶香是有一点类似的。   不过一提到奶香我想到的不光是母乳,还想到了蒙牛伊利,更想到了三只小鹿的奶粉,忍不住又嗟叹了一把后世人心不古,远不如现在民风淳朴。   我忍不住将头向前倾了倾,已靠在了小妹妹幼嫩的肩膀上,我想要融化在这淡淡的奶粉之中。   “少将军少将军!”我胡思乱想了几包奶粉的时间里,那姐姐已叫了好几声,我愣是没听见。   “少……将军……”身前坐着的奶粉罐子却微微的晃了晃,娇声将我从幻梦般的感觉中拉出,一瞬间原本一罐罐一包包的奶粉全都换做小鹿消失了。   我若有所失,却看到小妹妹双耳已红到耳根,才知道刚才自己的动作貌似是有些太亲近了。   “少将军,还有我呢?”马下喊了老半天的小姐姐也向我伸出了小手,看起来和她妹妹的有一拼之力。   “你也要和我乘一匹马?”我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很辛苦啊。   少女微微地点头。   不行不行,我方才的表现一定很下贱,现在要挽回一点形象。我轻咳了一声:“这未免有些太过狭小了,怕是坐不下三人。”   当然我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我妹妹怕生,所以……麻烦少将军了,无礼之处,还请少将军原谅。”那姐姐倒是细心又体贴,不过却要委屈我了。   我也无话再说,虽然有些心疼我从早上起来就跑到现在没有休息过的宝贝小马儿,但比起它将来的主母来说,这点小苦应该还是能吃的罢?   我身子向后移了移,再次伸出双手,稍一用力已拉她上马,只是两个少女身子再娇小,也占去了大半个马鞍,我的大半个屁股已经到了鞍外,总感觉后半部分悬在半空,空空荡荡的没有依靠,仿佛两瓣屁股又被割成了四瓣,前两块在柔软的马鞍上,后两块在硬生生的马脊背上,那叫一个爽快……   “快回姑臧!”我双臂一环,勉强拉住了缰绳,将两个小姑娘都环在臂中,再不想耽误片刻,急忙纵马奔在队伍的前面,整个二三十人的马队便紧跟着向北方奔去。   我的身子整个僵硬的贴在小姐姐的后面,下巴也时不时的碰在她的小肩上,虽然碰触的动作都很轻微,一触即分,但小姑娘还是会有些微微的晃动,让我心中不安:看来这姐姐的提防之心也不小,点子扎手,兄弟们日子很难过啊。   我渐渐发现小姐姐的小耳朵越来越红,大概是因为我嘴部距离她面颊稍近些,传说中男子呼出的热气也能令女性动情,如今也在这里实现了吗?   一阵惭愧之感顿生:都是因为我一时糊涂后的鲁莽,使得在如此纯洁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这下子该不会在她温柔贤淑体贴可人的姐姐心中也造成不良后果吧?我这一辈子没干过其它坏事,就这件事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只求老天你开开眼,赏给我一个小妞罢!   我在心中默默得祷告着,希望通过忏悔,能够得到老天的原谅。   只是迅速就变成了对老天的谩骂。   贼老天,这路怎么这么颠簸崎岖?!我TMD怎么遛马遛了这么远!两条腿被硌得生疼不说,最主要的是我那可怜的屁股才叫TNND一个疼痛欲裂!   我一边拍马而行,一边恶狠狠的在心中大骂。当然我是不会在马上做出任何与和谐社会不相符的低级趣味的行为的——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屁股真的疼了,疼的我根本没有心思指挥身体其它部件干点别的事情了。   所以我怀抱着两名未成年少女,屁颠屁颠得骑着疲惫不堪的小马驹一路“哒哒哒”地奔了回来。   当我再次活着看到姑臧城破旧不堪的城门之时,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热泪盈眶感动涕零几欲喜极而泣的感觉。   “赵承,你安排一下大伙的住处,少爷我得先上床躺一会儿!”我回头大声吩咐了一声,胯下追风小马驹一声嘶鸣,奋起最后一丝余威,腾腾腾朝马府后院踉踉跄跄地跑去,浑然没有感觉到怀中两名少女在听到我说话后异样的颤抖。   但愿我以后再也不用干这种累人的粗活了。   愿我长命百岁直到能够寿终正寝。   求我伟大的主保佑我。   阿弥陀佛。   阿门。    第二十二章 絮絮叨叨  当我从马背上艰难地爬下时,两条腿好似早已不属于我了。   浑身上下俱是酸麻。   前世我体质很弱,平日里看似健康,实则阴里极虚。汽车方面,我坐不得稍微好一点的车,一坐必晕,所以桑塔纳以上等级的车免谈,我一开车门就有一股恶心呕吐感自胃部奔涌而上。最适合我口味的车,就是那种摇摇晃晃看起来快散架了的面包,这种车通风性较好,而且还要是副驾驶的位置才能让我较长时间的乘坐,否则我不仅难受大呕,而且超过半小时就会全身抽搐,如同打摆子一般。   俗话说,一车晕,百车晕。火车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火车比汽车好多了,最主要是没有汽油这东西。轮船嘛,只在3岁的时候坐过一次,后来据妈妈说,下船之后我在吉普车里吐了她一身。至于飞机之类的飞行工具,我这种没有平衡感的人也战战兢兢地坐过几回,万幸没怎么糗过,不过整个过程中双耳几乎完全处于封闭状态,浑身僵硬一片。   唯二让我不晕的大概只有自行车和摩托了吧,没办法,这两个轮子的东西通风性都太好了。   莫非这也遗传到现在了吗……区区骑马也要让我抽搐?这以后让老子怎么南征北战横槊赋诗了?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沮丧之感,浑身的痛楚愈发疼痛,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甚至让我走不动路。   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我被架到了卧室床边。   这叫一个如狼似虎啊!   我悲愤得仰天大吼了一声,双臂突然有了力气,向后一震,一把推开了两名莫名其妙着的家丁,然后一个恶狼扑羊,狠狠地“摔在”了床上!MD!虽然平日里睡起来跟石头堆砌的似的,但在今日我历经艰险排除万难九死一生之后再看,它nnd,这就是当世第一的席梦思啊!   “小超你怎么这幅模样?乱吼乱叫什么?”   大姐马雯闻风而来,她以一贯的风格直闯进来,根本不知避讳,对,她根本无需避讳。   “在金城郡附近救了十几个牧民,顺便带了回来,那……”我指了指随我一同进来但乖乖站在房内的两个小姑娘,“这两个就是。”   “咦?带两小姑娘回来干嘛?”大姐很是八卦地转了转蛮大的眼珠,微笑着道,“难道是你小子长大了知道去抢小姑娘了?”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弟弟我可是正经人……”我歪了歪脑袋,正想树立自己纯洁严肃的形象,老爹也大踏步进来了。   马腾这粗人,先是一屁股坐在床沿,然后习惯性的向后一拍,一掌下来就拍在我肿了半天高的小屁股上。   我、我的小屁屁啊!   我目眦尽裂!疼得差点都硬了!   “我……!”我生生地将“擦/靠”字吞进了肚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抱怨着,“你儿子骑了一天的马背,屁股都肿得老高,你奶奶的,一进来就给我拍一顿,这下十天八天是消不了咯!”   “肿了?”老爹讪讪地笑了笑,却又伸手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   我浑身猛地一抽,屁股反射性地朝上一撅。   却是痛不欲生。   我、我不和你玩了!   这一把真温柔!老子的眼泪都被你捏出来了。   “老爹你的手法太棒了,你多捏几下罢,争取把你家长子捏死算了。”十分不满这野蛮老粗人的行径,我回头呲了呲牙,以宣示自己内心的愤怒,以及肉体上的疼痛。   我这小屁股,怕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真的肿了?”老爹终于认识到我不是“狼来了”的翻版,终于肯将他粗糙的大手从我娇嫩得再经不起玩弄的小屁屁上撤离开来,而后却又满不在乎得说了一句,“骑几个时辰的马屁股也会肿?太经不起折腾了吧!你还是不是我马家男儿?想当年你爹我奉圣……”   “是是是,你歇着吧,孩儿替您说,”我急忙大声截断了他的吹嘘,摇摇头替他说完,“想当年你爹我奉圣旨追剿羌贼,连追了三天三夜,那真叫一个人不下马箭不离身,连睡觉做梦想你都是在马背上,总算将反贼清剿干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弱不禁风啊!弱不禁风啊!”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老马从我五六岁学骑马时就整天唧唧歪歪,到了我十四岁时反而形成了习惯,再改已经晚了,唠叨来唠叨去也就那几句,别说大姐和我,就连马岱、赵承,甚至连晚出生几年的马休马铁都听得耳根子长老茧了。   马腾呆了呆,嘴唇微微抿起,他似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看着他呆住了的眼睛,我心中突然一阵自责:只不过是几句唠叨,我便忍受不住么?   而且还将这视为荣耀,加以嘲笑!   是在炫耀自己的青春年少,还是在嘲笑父母的年老不堪?   -   是的,的确。   父母的唠叨,儿女们多是厌倦的。   可是谁又知晓,只因膝下有了儿女,这世上年轻的父母才学会了挂念、关怀和碎嘴。   又有哪些青年知道,自己家里喜欢唠叨的老头老太太,也曾有过和自己一般的风华岁月。   世间儿女之心,大致多样。   天下父母之情,却无不拳拳如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又有多少人明白?   这句话,又有多少人懂得?   当你年少义气、无畏无惧之时,父母在你心中,怕只是两名既不了解儿女又落后于时代之人;   当你事业起步、高歌凯进之时,父母?怕早已抛在脑后,只是两名你看望时极喜欢碎叨鸡毛蒜皮的老者;   当你功成名就、妻儿双全之时,你可曾有时间沉下心来回顾自身,你又可曾想到了你鬓角已经花白的父母?   当你碎心于照顾儿女之时,是否想到年迈的父母同样或更加需要他人照顾?   当父母化为土中白灰、天人自此相隔之时,有多少人在心中畅吐郁气:老不死的总算走了。   莫不要等到垂垂老矣,方才潸然泪下。   儿女们无论如何加倍报答,总还不尽父母的恩情。   唯有重生之时,再为其子,但岂尽孝。   可是,谁又知道,在重生之后,自己会不会再次忘记这曾经响在耳畔的谆谆誓言?   是呵,谁又知道呢。   ——虽然马腾,我这辈子的爹,正值壮年,尚远远称不得“老迈”。    第二十三章 狂笑当哭  老爹的双拳紧紧攥着。   双眉已拧成一团。   “真的是韩遂杀了边章么?”   他似在发问,却更似自语。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他喃喃着,仰起了头。   我伏在床上,便已看不到他的脸和眼。   老爹,其实我还宰了韩遂的小儿子……   我心中偷偷念叨,不过此刻却不敢告诉他,但愿韩遂不要立刻发觉,明日便提兵寻仇而来。   “两位小姐受惊吓了,赵承,你马上给你们安排住处。”马腾老爹低头想了想,补充道,“就把那间屋子收拾了罢。”脸上竟有哀伤之意。   我立刻明白了“那间屋子”就是指娘亲的故居了:这一空,就是四年,连我们父子(女)几人,都很少进去过,因此也没吩咐过下人时常打扫。   当我思念娘亲时,我常会一人跑出城外,独自坐在那堆土坟之前。   这墓穴里的土泥,是我亲手挖掘出来的。   我的思绪尚未走远,又被生生拉回。   那姐姐拉着妹子“噗”的一声跪在床下,伏地说道:“万请将军少爷饶恕奴婢说谎之罪:奴婢姐妹并非边大人亲生女儿,只是边府上的丫鬟!韩贼当时偷袭,府上除了我姐妹二人侥幸逃得性命,再无一人活口。”   “咦?!”我和老爹都是一震,却大大不同。老爹自己是对俩个小丫头没事干骗人玩感到略微的惊奇;而我却是有些惊诧恼怒——这小妞看似温柔体贴,竟然当着我的面扯谎,还让我屁股疼了大半天!   我心中顿时一团怒火腾腾腾的杀气:好小妞,骗人都骗到少爷我头上了,真是胆肥了不想活了啊!看到本少爷年少英俊善良纯洁就以为老子可以欺负是吧?迟早要你好看!   越想越是惭愧:丢人啊丢人!无地自容啊!老子也算是一把年纪了,今生十四周岁加上前生二十三四年,这可是一个老大不小的人了,我一生勤勤恳恳诚诚实实,从未想过怎么欺骗玩弄他人,没想到现在竟然让一个十岁出头毛都没长全胸都没发育的丫头片子给骗了!   我“啪”地一拍床板,翻身而起,倒把屋内的大姐吓了一跳。   “擦!”刚要说话,屁股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感情与床也不能接触?我急忙再次转过身去,重新趴在床上,口中“咝咝”地抽着凉气,这感觉哪里像骑马了,怎么仿佛是传说中挨了三百大板似的啊?   “奴婢为保妹子性命,万不得以下方才斗胆欺瞒少将军,”少女全身贴地,恭恭敬敬地说着,又重重在地板上一叩,“万望少将军饶恕。”   “饶恕?”不知怎的,这份感觉,令我十分厌恶,我侧起身子,看着趴跪在地上的两姐妹,心中颇有些想法,考验我能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本少爷一定要从容不迫面带微笑地完成此次收编丫头的大计!话说要是这两小妞不说自己是边章这老死鬼的女儿,而改成低声求我,我铁定连问都不问直接一手抱一个给捡回家了,现在这是何必啊!   不过这话当然无论如何不可能说得出口,我现在可是一名正直善良刚刚受了他人欺骗的委屈的少将军呀。只是怎么说才能多捞点好处,实在需要我多费功夫了。   “少将军?”小姐姐素面朝地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回答她,自己稍稍抬起了头,迎面正看到我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眨也是不眨地,不知怎地,小小的脸蛋上偷偷飞来两朵淡淡的红云。   她急忙垂下眼睑,避开了我热情温柔的目光。别说,虽然浑身衣衫都以破烂,这害羞起来的少女看上去还真TMD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我眨了眨眼睛,伸手托起下巴,正绞尽脑汁思量着如何把这两名小姑娘骗到我房里来给我做贴身丫鬟时,只看到地上的少女再次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奴婢姐妹愿为少将军做一辈子牛马,只怕少将军嫌弃奴婢手脚粗鲁,不肯收留……”   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微有红云的俏脸,单薄却湿润的樱唇,玲珑细致的锁骨,纤柔可握的腰身,每一处都显示着这不是一般的普通女孩,无不深深地打动着我,相信略加培养,这地上二人,必是倾国倾城的一队姊妹花。   这下倒好,不用我再如何费心瞎琢磨怎么诱拐少女了,她愿意自己倒贴上门来,我也不用装淫人了。我心中暗自欣喜不已,却听老爹插了一句:“咳咳,这不是什么饶恕不饶恕的问题,只是如今韩贼势力之强,放眼西凉已经无人可挡,自四年前姑臧城被偷袭以来,城中也早已不是安乐之地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显然忧心忡忡。   “奴婢姐妹早已无家可归,整个凉州也举目无亲,若将军不肯收留,只怕天下之大,也再也无我姐妹容身之地……只求将军可怜我妹子年幼无依,留我们一条活路!”这小妞声泪俱下,伏在老爹脚下,地上已是一地涕泪,满屋伧然。   老爹似是想到什么,挠挠头正想开口,我急急抢先说道:“边章大人与父亲乃是旧交,不幸为小人所害,他府上的家眷仆人,我马家按理来说也应该予以照顾安排。嗯?爹你说是不是?”   “当然理应如此,”老爹一听我赞成了,也点点头,满不在乎地一摆手:“韩遂凶残成性,老天不会饶他的。你们既然做过丫鬟,那就暂时留下,在这里照顾点事情罢。若要离开去寻其它生路,马家上下也绝不相拦。”最后这句话大概是招收下人时主家都会说的,不过进大户做事尽管低等,也总有口饱饭,哪里还有人想着出来。跳槽?   “谢老爷收留,奴婢定当终生服侍少爷。”一听老爹答应了,这姐姐嘴也极乖,迅速改变了称呼,拉着妹妹又使劲叩了几拜。   “我说了让你服侍谁了吗?”老爹忽然回过神来,很奇怪地问道。   少女脸色迅速地红了:“是奴婢、是奴婢妄想了……”   “既然你想都想了,那就随你罢,反正超儿也算不小了,安排个小点的丫环也合适,只是你穿衣倒水这些活儿还都会吧?”老爹倒是体贴我意,还忘不了询问两句这家政人员的技术。   还好这时候没人让你考“穿衣等级资格证”1-8级、“倒茶等级资格证”专业1-8级。   小姑娘急忙点头答应:“老爷放心,奴婢先前伺候过边夫人,手脚伶俐得很,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的。”   老爷,啊呸,是老爹马腾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赵承说:“记着安排下。”   然后他用一种略有奇怪神色的眼光看了看我两眼,转身便往外走。   “我好像在救他们的时候顺手杀死了一个叫做韩忠的人……”我忍不住低声念叨。   老爹的身子猛然顿住,双脚恰立在门槛两侧。   他没有回过头来。   我的心跳却突然加快:我知道自己这鲁莽的行为极可能会将马家多年来忍辱负重换来的短暂和平付之一炬。   他还是没有回头。   忽然他大笑起来。   笑得极其愉快。   自从娘亲惨死后,我已四年没听到他如此大笑。   “杀得好!杀得好!”   他大笑着冲出门去,魁梧的身子好似将整个天地都已塞满,在我眼中愈发高大。   我开始琢磨不透这个老爹了。    第二十四章 噩梦  我仍在骑马,仿佛忘却了刚刚骑马带来的苦楚。   我在广阔的草原上缓缓纵马而走。   这是我极其熟悉的场景。   身后有几名随从,我努力的想辨认出来,但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少爷!城里好像着火了!”突然一阵叫声从耳边传来。   赵承吗?   我转身张望,却找到不到他的身影。   是赵承的声音!   “堂哥!快点回去!”又是一声焦急的呼喊。   “小岱?”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回答我的却是草原上呼啸的风。   我禁不住哆嗦了一声。   原本紧紧跟随着我的人们忽然分开,随即齐齐转头,猛地向城里奔去。   “等等我啊……”一道道无法辨识的黑影从我身旁掠过,我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只能催起马驹,奋力向姑臧城奔来。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一彪人马迤逦着从城中撤出。   我一眼看到了为首一人的相貌,只见他眉目粗大,颌下蓄着短短的胡须,显然平日里很是注意休整。   韩遂!   他也注意到了我,他对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而后所有人一起哈哈大笑。   他说了什么?   我努力往前凑去,却什么也听不到。   连笑声也听不到啊!   眼中只有他大笑时显露出来的得意。   我什么也听不到,眼中只有他一人。   “拿命来!”心中有个声音狂吼着,我脚尖在马腹上狠狠一踢,马驹吃痛后撒欢儿向前狂奔。   裂云破雾!   手中那柄长枪稍稍向后收劲,而后笔直如箭般攒射而出。   我手心里满是汗,长枪几乎飞出手去。   韩遂还在笑着。   锐利的枪头已刺进他的胸甲。   他完全没有动。   我却扑了个空。   枪?   我的枪呢?!   我手中竟然空空如也,方才我紧握着的枪呢?   手心中的汗水还在流淌,只是长枪不再。   韩遂一手撅起我的衣领,将我高高地擎起,我坐下的小马驹停也不停,径直跑了出去。   我惊惶地挣扎着,只是越是挣扎,呼吸越是困难。   韩遂的嘴角大大咧开,露出狰狞的笑。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狰狞的笑容:仿佛是两片本来就是用针线缝在一起的破布,再次从线口处裂开,边缘参差而恐怖。   我只觉得领口一紧,已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感觉身体动了起来,耳边是哒哒的马蹄。   我又找回来当年晕车的感觉了:自己亲自骑马时还不感觉怎么,被人拎起来后就像做三轮蹦蹦车似的颠簸,胃中说不出得难受恶心。   而后脑中一阵晕眩,紧接着胸口一松,后背狠狠地摔在地上,我整个人竟被他掷出数丈之远。   韩遂依然在大笑着,无声无息地大笑。   他驱着马向着远离我的方向缓缓走了几十步,然后停下来转过马头。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他扬起马鞭,高高举过头顶,而后狠狠在马臀上抽下!   胯下的西凉烈马嘶鸣了一声,甩开四只硕大的铁蹄,在平坦的草地上奔驰起来。   马蹄踩踏着松软的野草,在我耳中如听巨雷。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韩遂已奔到我身前。   他双腿一夹,骏马忽的在据我一丈左右的距离一跃而起。   天空顿时黯淡了下来。   头顶是四只粗大的马掌,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纹路。   铁蹄无情,呼啸着落下!   我慌不择路,拧腰便向一侧滚去。   -   屁股上忽然一片温热。   难道是横流的血液的温度吗?   我挣扎着想翻个身。   胳膊却已被人用双手紧紧按住。   我可以感觉到这双手手掌不大,而且还在颤抖。   同样力量也是极小,几乎算得上是无力的。   于是我睁开了双眼。   看到的是那名腼腆的小妹妹。   我一抬头,却正好先撞在了她柔软的胸口上。   一点也不柔软,而且透着坚硬的肋骨。   这显然是一名尚未发育的少女的胸。   然后,这少女迅速地脸红了。   -   我一人伏在床上,腰背上披了条羊皮毯子,方才想必入梦已深了。   这间屋内早已没有别人了。   除了这两名我捡回来的姐妹。   姐姐用热毛巾在敷我臀部的肿胀处上,在用小手轻轻地在毛巾上按捏着,我方才睡得太深,完全没感到这轻柔的抚摸。   妹妹却按着我的双臂,大概是我睡觉时不太老实。   姐妹俩都已经沐过浴,洗得白白嫩嫩的身上也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梳起柔顺漆黑的秀发,年纪虽然尚小,身段也显不足,但两名小姑娘未加浓妆便已弯弯两眉如远山,莹莹双目似秋水,皓腕如玉欺霜赛雪,娇嫩肌肤吹弹可破,更加上装扮不出来的乖巧少女模样,绝对是重生少爷居家必备的绝色丫鬟!   难得难得啊!随便让我从路边捡起来的两个小丫鬟都能让我感叹造物主的伟大!这叫什么来着?鬼斧神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奶奶的!我肯定是乐傻了,脑子被猪啃了。   管它娘的叫什么,至少本少爷现在有美女伺候了,古代或许生产力不发达生产关系不和谐,社会制度不完善法律规章不人性,也满足不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但是就这能让我一个男人包养两名美女当丫鬟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赞叹我中华民族历史悠久地大物博,历代帝王英明神圣人民百姓安居乐业道不拾遗,四大发明惊天地泣鬼神,物质文化水平日新月异,GDP、GNP、基尼系数等各项指标均霸占全球第一位置长达两千年!   我很是兴奋,忍不住抬了下身。   “少爷……您躺好了,让奴婢给你好好敷一敷。”姐姐娇声说道,伸手在我背上轻轻一按。   我想也没想继续乖乖地趴着,感觉着一双纤纤素手柔若无骨,在我那两瓣红肿着的屁股上轻柔的按着。虽然还隔着一层不薄的毛巾来着,但我那颗纯洁的少男之心,还是忍不住随着她的抚摸不住地荡啊荡啊……   热敷后是一次冷敷。   冰冷的毛巾紧密地贴在我的臀部,虽然她的动作非常轻,但我仍是一个哆嗦。   “我好像忘了问,”我心神荡漾了好一会儿,这时被冷水一刺激才稍稍反应过来,“你们姐妹都叫什么?”   粗心啊粗心,我竟然粗心了这么长时间,这个问题在马背上就应该问的啊……我不禁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我明显感觉到身后少女的动作忽然顿了一顿,然后又恢复。   “奴婢原本是进入边府后边大人给赐的名,最初的姓名都已不记得了。”   “哦?不记得了?”   “是……如今我姐妹又进马府,还请少爷另行赐名。”   声音很是低沉,她掩饰着,但却依然流露出些许的失落。   我心中一动,扭头看了看这名可怜又可爱的少女,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同样可怜又可爱的少女来。    第二十五章 捡来的丫鬟与偷来的名字  双儿。   是俺们武侠巨匠金庸查老爷爷的封笔之作《鹿鼎记》之中的丫头双儿。   多么亲切动听的名字。   双儿是个悲惨的丫头,主人一家遭**迫害而被抄家,仅剩下几名弱智女流逃出,无依无靠的生活在偏僻的山庄里,辗转之后才被男主角搞到手中。她的武艺在七名女性中数一数二,点穴功夫更是在武术水平极其低等的清代显得鹤立鸡群了,却其性格最为温婉柔顺,几乎全然不会反抗,这就是传说中的S级小丫鬟啊!   说起S级的小丫鬟,我们不得不提到另一个女子。   小昭。   是的,小昭。   依然是金庸查老爷爷,《倚天屠龙记》张无忌继任教主后一年半时间内形影不离的丫鬟——小昭。   这个曾经让我心碎的女子,与双儿并称金庸笔下两大丫鬟,一样让人深爱和着迷。只不过为了服务于该死的剧情和所谓的用情专一,被狠心的老金大笔一挥,生生的劫持到波斯去做傀儡教主去了。《倚天屠龙记》是我极爱的一部书,是高一时的老乡好友利用关系从图书馆中偷借出来的,我俩每晚高高顶起被子,打着手电在床上翻读。而后大学期间,我至少也通读过10遍以上。   每每阅读到第三十回“东西永隔如参商”这一章时,我最初总是一字一顿,唯恐漏看了一个字或一个标点,当合上书后却是心痛如绞;后来翻看时,即使在十来章小昭与张无忌呆在光明顶密道里低声婉转地唱着波斯的情歌时,也能勾起我伤感的心肠。而后十回,对我来说再无意义。   电视剧版本的倚天亦是不少,从马景涛或者更早,电视剧或者李连杰的电影版,我总在寻找她的影子,赵敏或者周芷若,固然绝世芳华艳极一时,但我只愿看到那名怯怯的丫鬟。   “请少爷赐名。”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小巧的头颅低垂着。   “哦?“我想了片刻实在难以取舍,这两个名字都是我爱极了的女子,尽管她们不曾真实地存在过。   我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还是温和地询问她:   “我心中有两个名字供你挑选,一是小昭,昭是王昭君的昭,一是双儿,双数的双,虽然有些俗气,但我很是喜欢,叫起来感觉也很是亲切,你要不挑一个?”   说到最后我忽然感到一丝忐忑。   这小丫头却不选择,微微笑着推辞道:“奴婢无知,烦劳少爷做主,为奴婢挑选。”   “呃?”选择的权力又被推回到我手里了,我不禁犯了愁。   正在沉思着,我一看一直站在身侧的小妹妹不曾言语,便打趣问道:“你姐姐不肯挑选,那你先挑吧。”   少女似是微微一惊,而后脸色似有喜意,细细的小牙在湿润的唇边轻轻咬着,看得我心中一阵乱跳。   “少爷,我……”她的声音更加细不可闻,“奴婢、奴婢……”她先是自称“我”,而后又慌忙改成“奴婢”,幼嫩的脸上已是一片惊惶,已忘了方才想说之事。   “嗯?”我轻轻哼了一声,大家都知道,这个“嗯”的音,是要用鼻音来发的。   这一发不打紧,小姐姐“啪叽”一声拉着自己妹子一起就地跪下,将头直接埋在床下。   我环首四顾,同一水平面上竟然看到人了。   我有些傻眼,急忙向床底下看去。   “嗯?”我向前挪了挪,“你俩干嘛呢?”   年长的丫头拉着妹妹的手:“奴婢妹子年幼,妄自尊称,恳请少爷、少爷……”她喃喃地说了两个‘少爷’,却不再说话,只是往地上一叩,妹妹二话不说也是一叩。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   于是我问了:“哦?你妹妹怎么了?很好嘛。”   “奴婢就是奴婢,怎么能自称‘我’呢?”少女将她所学到的基本常识教授给我。   “不能自称什么?”我引诱。   “‘我’呀!”少女脱口而出。   “哦,”我摸了摸下巴,“那你刚才怎么说‘我’了呢?”   少女脸色微微一白,很是委屈的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我仰天哈了一声,抚掌道:“好,我决定了,从今以后就叫小昭罢。”   床下的少女虽然惊异于我的忽然赐名,但看我完全不在意方才的‘妄自尊称’,急忙拜谢。   小昭与双儿,虽然同时丫鬟,但同中有异。   双儿基本上属于典型的贤妻良母,温柔体贴,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从不知道自己有传说中的妇女权利(所以才被女权主义者无情抨击),韦小宝一辈子最值的事情就是有了双儿,有时觉得双儿嫁给韦小宝纯属糟蹋,心疼。   小昭就略微有点区别了,她有那么一点点心机。自小老娘就派他做卧底潜入光明顶,骗过杨逍父女进行着隐秘的地下工作,而后被张无忌收编,但是并未因张无忌的淳朴与宽厚就受到感动停止间谍活动,只是在原则上不与张无忌的利益相抵触,当然日久情浓,最终那点心机也化为乌有,为了情郎的性命而做了鬼教主,更心疼。   而反观此二女,从最初的自称边章女儿以博得我的相助,到方才的一点时间相处,小姐姐就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心计,当然为了保护自己而使用的心计我完全可以体谅,这也只是说明她的心智并非稚嫩的孩童;而小妹妹,话语很少,行动基本由姐姐左右,一方面是因为年纪太小不经世事,另一方面也说明这小妞很乖,反抗性斗争性都应该不会太强烈,对我来说更容易得手……   不过说实话我最初一看到两姐妹的时候,更喜欢的是活泼点的姐姐,她的小妹妹总显得太过腼腆以至于胆怯,对对,适当腼腆可以当做可爱和害羞,看起来也感觉有一种飘飘然的气质,但你是个小丫鬟你这么腼腆怎么伺候人?摸你一把也要抽半天,这……nnd还是丫鬟吗?!我又不要养公主玩。   当然抱着有胜于无,是loli就要推倒的原则,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小小的挫折就气馁呢?   我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探出轻按在小姐姐的柔肩上,小小的肩膀上没有一丝肉感,这种骨柴的感觉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吧?   我在心中宽言安慰了自己,然后低声说道:“这个名字虽然朴素,但却是我极爱的名字,只望……你不要辜负了。”   不要辜负的,是这个简单的名字?还是我复杂的心意?   小姐姐虽然无法理解我这种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感情,但还是应道:“是。奴婢、小昭一辈子都会尽心伺候少爷的。”   我的手感觉到小小的肩头缓缓伏下,光洁的额头轻轻碰触在地上,漆黑的长发从两侧垂下,遮住了她粉嫩的娇颜。   我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是喜是悲,只是隐隐觉得她听似平静的口吻中透着寂寥的惆怅。   不愿意么?我心中猛地一跳,方才的兴致忽的沉入低谷:果然是YY的重生穿越看得太多了,可怜年少如我,既无煊赫显耀的祖宗家世,也无扬名天下的才学声名,可恨可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能虎躯一震散发出满身的雄霸之气,让中原满街乱跑的良臣猛将一个个都挤着来姑臧城给我下跪宣示效忠;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左右逢源,在女儿乡之中左一搂右一揽,前后左右尽是可人的MM。   我无财无势,无气质无魅力,连竭力拉拢一名毫无背景毫无见识的小丫鬟也不行?第一次勾搭小妞就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真TMD失败到家了!   我满嘴都不是滋味,收回按在她肩上的左手,重新摆好姿势趴下来,屁股上敷着的毛巾已有些温热。   “少爷,您……您还没给奴、奴婢赐名呢。”小妹妹跪着乖乖听我勉励了姐姐,此时看我兴致阑珊地趴下,好像已抛弃了自己似的,只好自己吞吞吐吐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一共就两个名字,你姐把小昭抢了去,你还能叫什么呢?”我忽然又振作起来,笑道。   “双儿?”小丫头歪了歪脑袋,伏身便拜,“双儿以后也会和姐姐一样尽心伺候少爷的!”   “起来罢,以后也别大事小事都往地上跪,跪多了对膝盖也不好啊。”对对,年老了更容易类风湿关节炎。我摆摆手让两个丫头起身。   “对了小双儿,你多大了?有没有十岁?”眼看暂时攻克不下小昭这座壁垒,我转而贴心地询问了双儿。   双儿可能尚未习惯我亲切的问候,更可能是本身所具有的过度羞涩,白净的小脸上隐隐罩上了一丝红纱,但还是轻声答道:“姐姐是光和元年(178年)二月十四日,双儿是光和二年七月初七生的,马上就满十岁了。”她微微嘟起了小唇,似在表示对我的些许不满情绪:怪我眼神太差,竟然还问人家小姑娘满十岁了没,这不是拐着弯子骂人发育慢嘛!   别说,这姑娘虽然发育慢些……但是一张粉嫩的脸上摆着精致的五官,此刻颇有一些少女嗔怒的模样,真让我心中一阵发痒!   不过这小妞太小太嫩,放在前生都能叫我叔叔了,我想都不会想。   况且我这小小的百姓,当然不可能如此急色,眼前这丫鬟嘛,只要我不是太垃圾太无能,应该不会在短期内就被其它人RUSH掉。这俩姐妹迟到得落入我口中,是不是?   只是双儿小姑娘还太怕生,那我只好主动些,当然不能过分,循序渐进才能长治久安。   于是我决定使用拉拢人心时最低级的手法。   但也是最常用而且最管用的手法。   拍马屁。    第二十六章 日常  虽然奉承并非君子所为,但若要打动女性,却不能不如此。   甜言蜜语,与翡翠首饰一般,向来是女性极喜爱的。   当然后者需要的破费更大一些。   我是个力行节俭的人,所以我首先采用了前者。   于是我微微笑了起来:“都快满十岁了么?呵呵,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呢。不过小双儿撅着小嘴还真是动人呢,让人好喜欢呵。”   多么朴素无华的语言!   我的话语虽然淡淡,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我的神情,已是十分真诚,我的微笑,也是极为自然。   我不需要作伪。   “好喜欢?”小双儿年纪尚小,以前大概不曾被人以如此真诚的话语夸赞过,小脸上满是淡淡的红晕,显然极为欣喜,一双小手不停地搓卷着自己小衫的一角,扭捏着不知如何是好。   “双儿你……还不快谢谢公子的夸赞?”到底是有点经验的姐姐,看到妹妹不知所措,小昭急忙出言提醒道。   “啊?”小双儿似是一惊,支支吾吾还没开口,已被我打断。   “别‘啊’了,我们虽有主仆之名,但也别这么生分,太层次分明了让人难受。”我很认真地说。   “层次分明?”小昭对于我乱用的词语很是奇怪。   “呃,就是说……不要太注意主仆之间的那些礼仪规矩,连互相称赞一声都要规规矩矩得行礼道谢。”我解释着,“小昭你在边府中所学到的那些繁复的规矩,都不要带到我房里来,少爷我,很厌烦。”我很是严肃地将斗争改革的矛头对准了小昭。   小昭显是有些惶恐:“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少爷……”双腿看着便是一软。   我急忙探手伸到她肘间,将她轻轻托住:“对,就是这样。”   小昭稳了稳身子,轻轻从我手臂的环绕中挣脱,疑惑地看着我:“这样?”。   “动不动就下跪,就口称‘奴婢该死奴婢知错奴婢有罪’,你真的如此万恶不赦罪大恶极?”我微微笑道。   “奴婢……”小昭脸上微微一红。   “在我这里,你也不用总是称‘奴婢奴婢的’,双儿当然也一样咯,本来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被你姐姐吓得不敢说话了。”我伸手摸了摸双儿的头发,这小姑娘脸色还是微红着,不过大概是我下的功夫不少,她微微一颤,总算没有再挣脱。   我满意地笑了笑。   “奴婢谢少爷宽容,只是规矩还是必要……”小昭是个受过严格教育的丫鬟,她也是认真的。   “还自称‘奴婢奴婢’?不给少爷我面子?!”我一拍床铺,不轻不重地呵斥道。   小昭微微一怔。   “那我得继续批评你,”斗争的矛头还指着她,“本公子其实是个很亲切的人,不喜欢太啰嗦的规矩礼节。所以,平日里在我面前,你要放开些手脚,做事时别总低三下四,畏首畏尾,看起来提心吊胆似的,让我总觉得你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你就把……”   我正想说“你就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想干嘛干嘛”,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她要是真把我家当她家了,我崇高的家庭地位怎么体现出来?不行,绝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但我又想先树立一个体贴的好主子形象,怎么办?   正在充满矛盾的思考着的时候,我却不得不停止思考。   因为……小昭哭了。   汪汪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隐隐闪亮着莹莹的水光,泫然欲滴。不,不是欲滴,雪白的脸颊上已经缓缓淌下了两行清泪。   “姐、姐姐?”小双儿先是慌了神,伸手搂住了自己最亲最爱的姐姐,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惹她突然流泪。   “呃?”我只能选择语塞,难道我刚才说的话很感人吗?还不至于如此伟大吧?就说了她过了今天没明天……   擦!我的脑中猛地闪过这个大字。边章老鬼挂了一年多了,她们姐妹东躲西藏,整天担惊受怕地活着,所过的日子不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吗?!我说话怎么没经过大脑!   我攥了攥拳头,很是歉意的说道:“小昭,我……我刚才一时口快,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别在意……”我又摸了摸鼻子,自己堂堂马家长子,竟然趴在床上光着屁股对刚刚领回来而且是我救了性命的小丫鬟道歉——虽然这道歉很低调而且诚意也很不足。   “不是、不是少爷的错……”她总算是停下了抽泣,衣袖在脸上抹了两把,“是小昭总以为按规矩做才能让公子以为小昭伶俐懂事,才能讨公子喜欢,才能留在马府里……”她说着说着声音却是越低,似是在害怕我生气。   生气?   我就算是生气了,那也是被这傻妞气的!   我忽地伸手扯住了她纤细的小臂。   是的,纤细无比。   我摸到的,是一层薄薄的衣衫,一张薄薄的人皮,一截清晰可察的臂骨。   仿佛我一用力就会折断。   贼老天!你他妹的还有良心吗!   你他奶奶的让这小姑娘吃过东西吗?!   我怒极反笑,将她拉着坐在床沿上,然后对着小双儿也招了招手:“小双儿你坐这边。”我拍了拍另一侧床沿,她极是听话地坐下,同样被我伸手握住了小臂。   她仍是微微地颤了颤,还是有些紧张,细细的小臂上微微有些小块的肌肉在僵硬着哆嗦着。   是的,她的小臂上还有一点点的肉。   没有父母的时候,年幼的兄姐往往也会产生巨大的潜力。   他们将从牙缝之中节省出来的食物留给更加年幼的弟弟妹妹,而他们自己几乎可以完全不吃不喝。   虽然当我们看到的时候,总是觉得无法相信。   但这毕竟是事实。   也是奇迹。   -   这世上,总会有一种力量,使人感动。   越是年幼、越是朴素,这感动就越纯粹,越真实。   人性中的善面,同样也无法限制。   只要你愿意,同样也无所不能。   自然,不是让你去祈求幸福。   幸福,那是祈求得来的东西么?    第二十七章 男人的心理  我的手握得很紧。   但绝不至于让她感觉到疼痛以至于发出声来。   她颤抖着轻轻“嗯”地呻吟了一声。   “我真的有这么……可怕么?”我松开了手指,“你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不是可怕,”小双儿立刻停止了颤抖,这样更使我觉得自己的罪恶,“只是少爷你离双儿太近时,就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让双儿一阵心慌,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双儿倒是诚实,我却更加地郁闷了:我不但没有浑身王八之气,反而是一身天生淫贱气息?这么一个纯洁不设防的小姑娘都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本来面貌,以后我还怎么混下去?!   我顿时感觉前途一片黑暗,心中大骂:没有虎躯一震散发出强悍的王八之气也就算了,为什么老子会这样子?天也太亮了吧!   或是小昭看出了我的冤枉,她轻轻抹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少爷你多心了,双儿她大概是从小没伺候过别人,所以对陌生的男子特别警戒。不过,习惯几天就好了。”   我感觉小昭好像总担心我不满意她们的工作一不高兴就把他俩给炒鱿鱼了。   “哦?”我心中倒是好受多了,“那你呢?看起来好像很习惯呢?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呀?”   “奴婢除了服侍过边大人,也没伺候过其它人,平时都是在边夫人院子里做事。”小丫头微笑着回答我。   “你服侍过边章?!”我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这可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我不得不格外重视。   “刚进边府时奴婢是在边大人那里服侍了几晚。”小昭很诧异我为何有些激动。   “TNND!”我擦!我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脱口骂道。   你丫丫的呸的!边章个老死鬼,你玩过一次就扔了?我TMD恨不得操起一杆铁枪挖出边章老贼的尸首鞭尸千次万次,老子爆你奶奶的菊花残!有没有人性啊!这么可爱的绝色丫头给糟蹋了也舍得扔掉?!你边章脑子是猪脑子做的?难道你边章的生活水平和审美标准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水平?还是你边府上下美女如云,以我们小昭的姿色,也只够让你有兴趣玩一两次就无法满足了?   我心中一片混乱,似有无数个念头在反复交织,最后却混成一个声音:“TNND,给我送了只破鞋?!”想到如此可爱我求观音拜菩萨都碰不到的小姑娘被别的人上过,我顿时心丧若死,一脸死灰。   “少、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昭忽然涨红了脸,辩解道。   “不是?”我眼前一亮,急忙问道。   啊,诸神在上,保佑我这个不幸的信徒吧。   她已垂下了眼眸:“奴婢当年进边府时才六岁,仅仅伺候了大人三天,才、才没有侍寝什么的事情……”或许这确实不是什么能让人说出口的事情,而小丫头脸皮毕竟还是很薄,脸上红云益盛,已经说不下去了。   “真、真的吗?!”我毫无忌惮,激动地嚷嚷道,若是现在我面前能有一面镜子,使我自己能看到此刻自己脸上的神情,那必然是红光满面。   大概这个问题有些敏感——废话,问你是不是雏,你能不敏感?——小昭的小脸上如同火烧了一般,只能以几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又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慌忙垂下头,似乎不敢面对我野兽般纯洁的眼神。   “哈哈!”我使劲地憋着,却还是没有成功地憋住这口闷笑,让它破胸而出在口中爆发。这绝对是发自肺腑!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她微微湿润了的小手,心神荡漾间也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大概只是淫贱地笑吧。   “少爷你笑什么呢?有这么高兴么?”小双儿还是纯洁的少女,懵懵懂懂地问道。   她姐姐可爱的小脸上愈发红艳,怎么也不敢抬起头来。   我笑呵呵答道:“当然,这是大喜之事。少爷我今天一举得到你们姐妹两个小丫头,绝对是值得大笑一场的喜事。”我伸出另一只手向她摸去。   小双儿忍不住“啊”地一声娇吟,小手已被我紧紧攥住,小脸的颜色也迅速向姐姐看齐。   “少爷不嫌弃小昭,是小昭的福气才对。”丫头忽然微微抬了抬眼,低声说完后又迅速低下,脸蛋已快要滴出水来。   福气福气,大家的福气。我心头正乐着,另一边小双儿也低声说道:“双儿和姐姐也一样福气。”   天,怎么tmd这么蓝?!   空气,怎么tnnd这么清新?!   人生,怎么突然这么美好?!   我的心中,从来没感觉到如此满足。方才还在困惑于满身的淫贱之气,现在仿佛已能感觉到该死的姗姗来迟的月老已向我微微笑着、抛出了他那根细不可见的浅浅红绳——臭老天,贼厮鸟,你变脸也忒快了些吧?   沉湎于来的太快的幸福之中,我已忘却了所有。   我本不应该如此的。   从前生中而来,即使我没有真正爱过,也不该如此沉醉。   我以前总是想着,自己是个极其冷静沉着的人,也常常对着那些痴男怨女不屑冷笑,现在呢?我是不是该苦笑自己?   小昭忽然轻轻地惊叫了一声,从我的手中挣脱:“少爷,奴婢该给您换毛巾了。”   你说你就不能别这么扫兴?   你干嘛非得这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你多干了我也不会多给你发钱!   屁股上又是一阵暖热,我的心思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也恢复了思考。   刚才我给小昭取名字的时候,隐隐察觉到她的一丝不甘,此时她却显得较为配合,而且主动向我示好表白(我是如此认为的),难免让我感到一些奇怪。   我这人,喜欢走极端,大家也看出来了,一件事情我要么向极好的大圆满结局幻想,要么就向极悲惨的大灭亡结局乱想,如此大悲大喜,人生的经历也大大丰富,而心脏的承受能力,也极大地增强了。   于是我就想,小昭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呢?是什么让她由原本的不太愿意到现在的积极配合而且极为顺从?   这应该还不是本少爷自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原因。   当然,本少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外形,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在我们马家,当然是本少爷形象最出色咯!   不过看小昭原来的表现,应该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之类的……她毕竟有点心机,并不像她年幼纯洁的双儿妹妹那般容易被我亲切的外表所打动。   那又是为了什么?   卧底?间谍?奸细?   我的心头猛地跳出这三个词来。   我的脸颊因为微笑而僵硬。   西凉版的小美人计?   针对英明神武的本少爷?   是韩遂老贼精心策划的么?   所以让自己的儿子来亲自实施?   我救了她俩,却杀韩老贼的小儿子。   那些同姐妹俩一起被我解救的牧民们,真的就是逃亡的牧民吗?   谁知道他们不会是潜伏而来的黑影?   那些被屠戮的牧民,也只不过是为了演这出西凉版的苦肉计?   若是真的,韩遂很可能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如此,我马家危矣!   我的心直往下沉,方才因虏获了两名丫鬟而产生的欣喜之气瞬间灰飞烟灭。   剩下的只有自责。   怎么会这样?!   我堂堂马超,难道又将成为马家的罪人?   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能坐以待毙呀。   “小昭,双儿,”我压抑着内心的所有情绪,淡淡的说道,“你们下去给我准备点吃的,这大半天我一直都没吃东西了。”   两个小丫头深深一福。   门被打开,又闭上。   我在心中默默数着,然后响亮地拍了拍手。   门又被打开,然后闭上。   赵承向我一弯腰,站在离床头三尺之处:“少爷有什么吩咐?”   “赵承,派四个人盯紧了那两个丫头,要时刻盯紧了。”我轻声叮嘱,“还有那十来个牧民,也要盯紧了,但是不要惹起他们的怀疑。”   “赵承记得了。”他点点头,等待着我的吩咐。   我盯着他看着,似乎在怀疑这名跟了我家近二十年的仆人是否也是韩遂深埋在我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我已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少爷?”赵承浑身不自在,却不知我为何用如此仇视的眼光看着他。   我收回眼光,决定相信这名我最亲近的下人:“今日我杀了韩忠,迟早要和韩遂撕破脸皮,我刚才让你去派人盯住他们,也是担心其中有人做了韩贼的奸细。你明白?”   “赵承明白。”他的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杀子之事,应该不会瞒得太久,所以,”我按了按床铺,疲惫地趴下,“战事也将再起,你我都不会轻松了。”   赵承沉默了,但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控制不住情绪了么?   他弯了弯腰,转过身子。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趴着。   听着他推门而出,再轻轻掩上门。   屋外,还是初夏时节。   夜色,已渐渐深了。    第二十八章 决裂的开始  当初晨的阳光再一次照耀在我手中的长枪上时,我已经完成了一个时辰的晨练。   古代没什么好,就是让人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我虽然嗜睡,但每日都能睡足近5个时辰,这在前世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朝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我看着老爹从练武场外向这边走来。   我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四年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老爹的确是励精图治,一边对韩遂仍是称兄道弟,时常响应他进攻一些西羌的小城小镇,甚至举兵在三辅进行劫掠,一边在以武威为中心的势力范围内暗自厉兵秣马,广结精兵,对韩遂手下部曲的一些过激行为也尽力忍让,我知道他很克制,很痛苦——仇人就在身边,自己还要强颜欢笑,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我与众姐妹兄弟也是不遑多让,对着杀母仇人竟然还要“乖巧”地称呼一声:“世叔”,而大姐尤甚,多少次了,她都恨不得在韩遂与老爹举杯之时将其刺杀在府里,都生生被我和庞德拉扯住了。   因为,我们要忍,等待时机,将韩遂手下八大部曲全部击溃!一战便要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而自从庞翼之死以后,庞德愈发的沉默,只是终日练枪、整肃部队;庞柔虽是文士,亦努力习读兵书战法,整天对着些地图念念叨叨的,虽然这兄弟两人和我距离尚远,但看到他二人的努力,我依然欣喜不已:他俩进步愈大,我将来手下的战力自然愈强。   而我,再也不曾有一日懒惰,终日除了休息,只有练枪、练枪、练枪!终于在我十三岁时,我的枪法,已经有老爹八成火候,所欠缺的只有力量与经验,大姐马雯已经很难击落我手中的长枪了,而马岱,我已经可以在二三十招内轻松击退了。   我偶尔也想到,马超莫非真的是武学上的奇才?即使是来自现代的对古代武术一窍不通的人,借用马超的躯壳,也能够获得如此成绩,何况真人?难道真的是他命不好?笑。我怎么会信这个?!   我14岁了。   现在是189年了。   董卓已经出动了吧。   袁绍和曹操也已经准备联合诸侯聚集起来了吧。   不知道汜水关前会不会上演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虎牢关前能不能上演三英战吕布?   这些,距离14岁的我,还有着遥远的距离,即使是对老爹马腾来说,也是远不可及的政治、权力的中心斗争,与我们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们的仇人,只有韩遂!   只有韩遂!   老爹已跨进了门槛。   “我们的兵马,已经准备妥当了吧?”我看着刚满八岁、拿起长枪的三弟马铁,轻轻地询问马腾。   “……”老爹略带惊异地看着我,一双眸子里既有疑惑亦有些许的伤感,沉默了片刻,低声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虽然我极力征募壮丁,但武威连同周围数郡人口本来就少,即使我从羌人中也招募了不少,如今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余人,良驹反而也有一万三千余匹;而韩遂那厮,盘踞在金城已久,手下八部曲每人都有四五千人马,加上本部八千,总共便是四五万,我们怎么比的上?!”老爹说到兵力的鲜明对比时,明显有些丧气。   是啊,人马上面怎么比得上。   可是,真正的实力呢?   “是么?”我还是轻声问道。   看着练武场中央,大姐和马岱正耐心地给马铁演练着枪法第一式:横枪立马。作为起式兼收式,这一招算是十分的简单了,就算是个起手式吧。   老爹一怔,想了想没说什么,他随着我的目光看向中央,马铁笨拙的举枪姿势惹得他微微一笑:“不是么?”他喃喃道。   “爹,”我提起手中的长枪,在半空中晃了个枪花,“准备何时出兵呢?明天?还是后天?”   “谁、谁告诉你的?!”老爹明显不会说谎,舌头都打结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爹。”我轻轻笑了笑,用枪尖在地上画着,松软的沙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打仗和你平时练枪不同啊,”老爹喃喃地说着,很明显他还是没有信心,既是对我,也是对自己。   “我们未必一定要和他们死拼硬拼。”我停下枪尖,沙地上留下着四个大字。   “分而破之”。   老爹楞楞地看着地面,抬头看着我,沉声道:“超儿,你的意思是……”   我又以枪尖在沙地上划了两道箭头,道:“爹你可以领五千精骑围歼一部曲,我可以和小岱也率五千骑兵,围歼另一部,待韩遂狗贼察觉,定然抽调兵力,我等便在半路各自劫杀,这些士卒平时便人心涣散,老贼手下也只晓得胡乱厮杀,被我们突然一冲,必然士气大跌,歼灭他们应该损失不大,然后让德哥与大姐率其余兵马,配合爹和我两部,合击韩遂,不愁老贼不束手就擒!”我边说边随手划着,两句话说完之时,脚下的沙地之上已尽是枪痕。   老爹盯着这简单的计略,并不说话。   “两位庞公子来了。”赵承跑进来报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庞柔和庞德并肩走了进来,庞柔一眼看见地上的杂乱枪痕,以及一旁模糊的四个字,眼前顿时一亮,颤声问道:“将军……是否要准备进攻韩遂了?”   老爹此时再也无意隐瞒,沉声道:“不错,但我们只有两万五千人马,与敌军五万大军对阵,有何胜算?”   “长公子已经说了吧,分而破之。”庞柔又看了看地上,抬头看我时眼中也颇有异色,“我军上下一心,远非韩遂手下八部军马所能相比,只是自从……自从先父去世之后,便只有将军一人勉励维持,实缺领军之人。”庞柔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尔后又恢复平常。   他身后庞德的目光也随之一黯,继而忽又亮起,他双拳攥起,单膝跪下朗声道:“若将军信德,庞德愿为先锋、诛韩遂。”   “贤侄快请起,”老爹急忙扶起庞德。   庞德笔直地站起,十七岁的他身材早已长大,已堪堪能与身长八尺的老爹比肩,眉宇之间已能感觉到西北猛将的味道了——虽然他依旧沉默。   “恐怕不能如庞二哥所愿了。”在一旁站着的我说道。   庞德双目如电,直直逼视着我:“公子,你、为什么……”   我对他笑了笑,招手将大姐马雯和从弟马岱招来,几人围在一起,这才再次将我的简略作战方案叙述出来,终了才道:“这次作战,先锋便让给爹爹、我和小岱吧,中军就由令庞二哥和大姐率领了。”   庞德看了看大姐,依然坚持道:“长公子,岱公子,你二人年纪尚小,先锋还是让德……”他那双拳头攥得愈发的紧了。   “我想,我娘一定喜欢看见我第一个冲向敌军的。”我转向老爹,轻声道,“还望父亲成全。”   老爹眼中好似也湿润了起来,伸出他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我,放声道:“好、好!你我父子二人,便看看谁先杀进敌营之中吧!”   庞德看着我父子二人,想起了四年之前的那一幕,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不少,紧攥着的拳头也稍稍放开,刚想说什么,练武场外突然传来了赵承的声音:“禀将军,天水马玩求见。”    第二十九章 引路人  “禀将军,天水马玩求见,正在偏厅里等候。”赵承生怕我们没有听清,又重复着通报了一遍。   “我看看去。”父亲看了看我们几个,点了点头走出了校场。   庞柔双眉微微一皱,也抬脚急追老爹而去。   马玩?在游戏里和马超常在一起,时常误认为这厮也是马超的弟弟什么的,后来才晓得这厮只是韩遂手下的八部军马中的一名首领而已,这八人都是籍籍无名之辈,我也向来不屑于招降,见面便杀,毫不留情,只不过此刻对方军势雄壮,我们想要以半数之兵击溃他们,就必须重视了。   只是一杯茶的功夫,赵承又进来报告道:“大小姐、长公子,将军让你们去见见客人。”   我撇了撇嘴。   大姐马雯则是直接拒绝:“谁爱见谁见!我一看见他们就想拔刀!”   赵承有些为难地杵在原地:“小的……也想一刀剁了他的狗头!”   “也罢,就再见他一次吧。”我抛开了长枪,拍了拍沾满沙土的裤腿,“姐,过了今天,以后恐怕也没机会见他了。”   “你要去见?”她轻咬下唇,仍是一脸的不愿。   我笑着点头:“走吧,就当听听他的遗言。”   -   当我拉着大姐来到偏厅之后,我立刻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马玩的长相就不用说了,说出来也不会令人感到愉悦。此刻他正端坐在偏厅里与老爹“热情”地扯着家常,一看我几个进来,立刻满面含笑,吆喝着:“云禄、超儿,都长这么大了啊,让叔叔我好好看看。”   我晕,西凉怎么还有这种人……打出生就没见过这个鬼,今天竟然来攀亲戚了!   大姐明显一脸不快,我急忙拉了一拉她衣袖,微微一摇头,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向马玩行礼:“超儿见过叔叔。”大姐稍稍一迟疑,也随着我行礼。   马玩显然真乐了,扶起我对我爹笑呵呵道:“老哥呀,超儿贤侄真是懂事呀,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老爹接口道:“都是小孩子,知道什么。兄弟,你这次专程来武威,究竟有什么要事呀?”挥手让我和大姐进入侧房,我屏住气息,悄悄地伏在门上。   “不是做兄弟的乱说,最近金城里的情况很是紧张呀,老哥,”马玩突然面色一正,很难让人想到这么一个看似普通甚至恶心的人变脸如此之快。只见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程银和李堪总是催着韩将军进攻羌人,争取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消灭;而侯选和成宜却是主张先解决掉……老哥你,要完全的将凉州占据再做打算;而剩下那三人总是犹豫不觉,兄弟我夹在中间,为难啊!”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老爹双眉很是配合地一锁,低头看了看地面,道:“不知兄弟你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尽量劝韩将军稳下来,先休养生息,不要妄动干戈,徒损兵力。”马玩将身子往老爹处倾了倾,声音稍微低了低,继续道:“韩将军可是一直很想念姑臧城的百姓呢!”   老爹嘴角一颤,随即道:“这还要多谢老弟你的劝说啦,只要韩将军不打我武威的主意,我这个当哥哥的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这个,做兄弟的当然会尽力劝说了,只是这半年多了没上过阵仗,手下的弟兄们日子也不好过啊……”马玩终于说到自己的真正来意上了,我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西凉地广人稀,当然没什么好东西了,我这当哥哥的前几个月从羌人那里搜来过一点玩意,等一会儿给兄弟你送过去。”老爹也真不含糊,不过我纳了一下闷:我们这四年之内一直低调行事,只偶尔跟随韩遂讨过陇西,这半年里也没有独自发过兵,老爹哪里有那“一点玩意”?看来又是自己掏腰包喂这匹老狼了!   “那……就多谢哥哥挂怀了。”马玩目的达成,还要扭捏一番。   “兄弟呀,还得麻烦你一下,”老爹又将身子倾了倾,亲切地对马玩说,“老哥我也想给那几位将军捎点武威的野味,待会儿你烦劳你派个士卒,给我手下领个路,也好让他们几个在文约老爹面前多说点好话,你看怎样?”   “这好说、好说。”马玩心情显然很舒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马腾笑了笑,招呼马玩吃吃喝喝,开始说些废话了,我拉上大姐,从侧门溜了出去。   马休和马铁都还在马岱的教导下练习着枪法,马岱天资不差,用功也很勤奋,就是不晓得变通,缺乏灵活和技巧,难怪只能作为二流将领,有时间我得帮帮他,何况他永远都是我心腹,帮他就是为我自己增添一份战力啊。   庞德一人在练武场的一角默默地练枪,他大哥庞柔却不在这里,我停在他一丈左右的地方,问道:“柔哥呢?”   “大哥被将军叫去,似乎要送些什么东西。”庞德自从那天先锋之名被我抢去之后,反而更尊重我了,可能是有一些感动吧。看来老爹也不傻,竟然也知道借枝头上墙,这么一来,我们对韩遂手下八部军马暂时的部署方位就清楚了,也能晓得各地直接的最近路线了,马玩此次前来,果然自己收获不菲的同时,也令我马家受益匪浅,真是好人,不愧也是姓马的!   马玩这厮了结了心愿,酒足饭饱之后带着随从回驻所去了,庞柔庞德兄弟挑人马压着些东西也跟着走了,我在城门处和老爹远远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听得身边马岱忍不住骂了一声:“王八蛋,竟然敢来要我们马家的钱!”   老爹“嘿”了一声,淬了一口,道:“亏得柔儿这孩子教我这么应对他,要是换了以前,老子早一刀剁了他了!”   这竟然还是庞柔的主意?   可是老爹这个粗人,能如此隐忍不发,已经完全将我心目中那个粗鄙不堪的西凉老男人的形象扭转过来了,此刻的我,仿佛真的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心里对老爹也更加的期待了。   我拍了拍马岱的肩膀,马岱小我半岁,也几乎和我齐眉了:“今天送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到时候就是他们的陪葬品!”我恨恨地说道。   八月的秋风在西凉贫瘠的土地上卷过,吹落了几片尚有绿色的残叶,也吹走了一丝暑气。   而姑臧城内,此刻已是一片肃杀。   四年的苦苦等待,就在这一战了!    第三十章 不堪一击  五千铁骑飞驰于昏暗的月色之中。   这五千轻骑,便是我初次上阵的所有兵马。   身边的马岱,浑身已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不是恐惧,我们西凉马家的男儿,哪里会恐惧?!   这是兴奋、是激动、是热血在沸腾!   是一个男人第一次真刀实枪上阵杀敌时那种从胸腔里直往上涌的那种热烈的豪情!   我们已经到达枝阳附近了,枝阳是个小城,距离金城郡的治所允吾也不过六七十里的路程,与韩遂攻守呼应,十分方便,因而城池建设并未重视。   实际上在凉州,除了治所汉阳陇城之外,只有汉阳郡冀城、武威郡姑臧、金城城允吾三座城镇的城防还算是城防,其余的小县小郡的,哪里有闲钱围城墙?都在百年以来一次次混战中被摧毁殆尽了,只有驻守在这里的杨秋的府邸稍微经过修缮,连兵营都是临时胡乱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   我们藏身在一小片稀疏的林子里,静静的看着枝阳城中袅袅生气的炊烟,等待着。   “大哥,你还真聪明,你给我们弄的这个马蹬,比以前的破布带可方便多了!”马岱毕竟还是个孩子,最耐不住等待了,开始没话找话。   “耐心点,马上就上战场了。”我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环视了身后的五千骑士。   我虽然不懂各种轻重机械的制造发明,稍微将原本绑在马鞍一侧的布条改进一点,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前世在网络上看见过众多博学网游为三国时有没有马镫争论不休,有人很不屑地说:要是没马蹬,汉朝卫青和霍去病打匈奴时骑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是清楚了,的确没有,起码在我马家的武威没有,只有用令人不爽的布条来裹脚。小时候骑马时总是一颠一颠的,即使双手抱紧马脖子,也还是总担心自己摔下来,更不用说持枪砍人了,实在受不了在马上的痛苦,我托赵承找个打铁的老头,照着我的描述弄了个马蹬,自己试试后感觉还真不错。   老爹急忙把全军装备起来,虽然只有万余骑兵,但西凉这地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铜铁之类的金属又极其稀少,寻寻觅觅了多半年、终于在半年之前全部打造完成了,经过短暂的适应,武威的骑兵在作战时所发挥的威力必然将会增强一大截。   炊烟还在不断地四处升起,看来,枝阳城的军民都开始正式进入晚餐时间了,我向后一招手,五名千夫长已整齐地站在我身后。   “让大家做好准备,等我们这一仗打完,就去城里吃他们为我们准备的晚餐!”我龇了龇牙,又补充了一句,“尽量不要杀百姓!”   这五名千夫长躬身而退,顷刻之间,整只骑兵队便腾立了起来,所有战士的眼光都望向了我,我拍了拍马岱的肩膀:“分你一半人马,你从北进,我绕路从东进,你可不要害怕呵!”   “得令!”马岱很认真地行了军礼,点出两千五百名骑兵,整好队列排在他的身后。   “城中杨秋府上见!”我一拱手,抄起长枪,飞身上马,率领剩余的兵马向东门奔去,朝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战场杀了过去。   紧随在我身后的,只有整齐的马蹄声,将这个傍晚衬托得愈发宁静。   从东边进城,已经能隐约看见不远处士卒堆起来的篝火了。胯下骏马几个腾起落地,便已清晰地看见营中士卒们惊慌失措的面容。   我一夹马腹,手中长枪在篝火中用力划过,长短不一的柴火纷纷溅射开去,燃得正烈的火势在沾上营帐的瞬间便向四方扩散开来。   飞马不停,长枪连划,我在逃避不及的敌人身上横挑斜刺,身后的精骑亦分散开来,以小队为单位进入各个营中四下砍杀,只不过一片刻的功夫,整个城东已经陷入了火海与血泊之中。   城东的近两千士兵,竟然没有几个能组织起稍微有点模样的抵抗,只是四下逃避任我宰杀,这么不堪一击,倒有些出乎我事先的预料——在我心里,还以为西凉兵如何生猛,没想到……   我见城东大局已定,一声吆喝,拍马便走,以赵承为首的两百轻骑急忙跟着我往城中的杨秋府中奔去。   此次突袭,绝对事发突然,纵然他杨秋有些警惕,也不会在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之内组织起可以力挽狂澜的反击来,何况他城东的两千散兵,此刻四下逃散得没剩下多少了,城北的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城小房少,整个枝阳中唯一稍有规模的杨秋府便在眼前了,我正让赵承分配人手将府团团围住时,不远处已有不少人马飞奔而至,为首者赫然便是马岱。   马岱在马上横枪行礼:“大哥你绕路到东门,竟然比小弟还快了许多,佩服佩服!”   我也知道马岱的个性,做任何事情都比我要认真努力,之所以慢了半步,大概是因为他将城北的散兵大数歼灭之后才放心率兵前来,不像我一般急匆匆地赶来,何况这么没有战力的散兵游勇,歼灭他们只是举手之劳,哪里需要什么帅才!   我只是暗自在心里一笑,便和他兵合一处将杨秋府如铁桶般紧紧围住,然后几百号人马在巴掌大点的地方搜索起来。   这杨秋,此刻正在和一家老小围在桌前,尽情地享用他最后一顿晚餐,只在片刻之后,便被卫兵五花大绑扔在了自己府邸的正厅地上。   “公子,杨家上上下下都被活捉了,全家老小连同奴婢仆人共计三十六口人,就看您一句话了。”赵承看着杨府的名单向我汇报。   我微微点点头,走向了跪在厅里的杨秋。   杨秋急忙抬头看我,那一双眼睛,饱含了惊异、后悔,而更多的,反而是求生的渴望,看着我渐渐走近并逼视着他,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双唇蠕蠕地说道:“是少将军啊。”   我根本不曾记得他。   他竟然知道我。   “杨叔叔啊,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四年之前,在姑臧城的那个下午吗?”我扶着自己的长枪。   杨秋的脸色有些发青:“那……都是韩遂将军的命令,我怎能不从?”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尽力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他是西凉第一将军,你们八部军马当然要听他指挥。”   “是、是,马将军英明,还望饶小人一命。”杨秋可能看我神色和善,急忙放声求饶。   “我和杨将军没有仇怨,当然不会想取将军的性命啦。”我想我的神情一定更加温和了,因为杨秋的脸色很明显放晴了。   “可是,我爹要杀你们!”我脸色一正,放开了挺立着的长枪,“我怎能不从?”   杨秋的脸色也是一变,顿时如白纸般全无血色,只是微微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缓缓地从腰间拔出长刀,砍向他自己的头颅。   鲜血飘飞,乱溅四方。   我满脸都是腥臭的血。   大厅里只听得见妇孺的低声哭泣。   倾斜着的长枪尚未落地。   我探了探手,抓起长枪,大步跨出门去。    第三十一章 月夜飞驰  “少爷,我部五千兵马未曾折损一人,仅有四十余人略有轻伤,均无大碍,随时都可继续上阵。”赵承已将各队情况汇报于我。   我听了之后倒也一惊,虽然是我偷袭在先,这场以五千敌五千的小规模歼灭战,我方竟然无一人阵亡,还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韩遂手下的士兵不会都这么弱吧?要真是这样,老爹那场败仗可败得太窝囊了!难道老爹比他还弱很多吗?   “整军出发,奔赴金城。”我翻身上马,将长枪向南边一指,“赵承,令兄弟们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全力向金城奔袭,尽快与老爹取得联络!”   赵承急忙领命下去布置。   稍稍喘息了一阵之后,我与马岱快马加鞭,率领全军从东门奔出。   据庞柔所查,金城是李堪驻守之地,距离枝阳与允吾都是不到一百里的路程,此时快马奔去,还可以在夜色未深时赶到。   夜色渐渐浓了。   初春的晚上寒意依然刺骨,我清楚地感觉到缰绳上的冰凉,狮盔上的锦绒随风飞舞着,我又想念起了娘。   娘,你再耐心地等待着,只要两天的时间,你的儿子,定会为你报仇!   全力在马上奔驰,我的头脑仿佛也被这彻骨的寒意所冻僵,竟然空白一片,只是催马疾驰,待我感到心神稍得安宁之时,我已经看到了敌人灰色的营帐,以及火势渐小的篝火堆。   “大哥,咱们冲进去?”小脸通红的马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后的两千骑兵,我也回身看了看,他们同样年轻的脸颊也被西凉的冷风吹得通红一片。   “好,杀了李堪后休息两个时辰!”我仍然不忘记高喊了一声,“尽力减少损失,不得妄动百姓!”   身后的骑兵低低地齐吼了一声,我与马岱二人并头杀进营里。   守夜的士卒登时全傻了眼,当他们手忙脚乱地发出警报之时,已被骑兵踏为碎骨。帐篷中的士卒有匆忙间持刀剑冲出营帐的,也被铁骑踏倒在地,虽然从明面上看起来是五千与五千的对阵,但骑兵借助冲击之势,更是以有心攻无心,瞬间就将对方的阵营冲垮。   五千骑兵在五千乱军之中纵横践踏,肆意地粉碎着生命,此时此刻,我哪里还会想到,这些铁骑下来不及惨叫的士兵,也许都和我一样,也许都是无奈。   五千名敌军,我们仅仅往返冲击了三个来回,便再也看不见一名活人可以反抗了,我甚至都没有用上枪,只是用践踏冲撞,便将五千人击溃。   营里营外已是一地血肉模糊的尸骨,我看也不愿再看这些,纵马跳过绊脚的尸体,向李堪府冲去。   这些小破城长得都是一个样,李堪府和程银府很有可能都是西凉的一家建筑公司设计的,看起来一模一样,李堪门口的卫兵也和程银门口的一样,都在门前的石狮子脚下打盹。   我纵马上前,胯下烈马猛地一个起身,双蹄在大门上猛地一踏,那扇质地一般的大门便轰然倒地了。又是一声长嘶,战马早已越门而入,身后诸多骑兵都是一声暴喝,鱼贯而入。   李堪是从后院被搜出来的,此时他正与一名侧室欢爱接近了喷发之顶峰,却被士卒一脚踹开房门,然后被赤身裸体地从床上拎了下来,直接扔进外院,经受如此惊吓,他果然是受惊了——下半身本是怒发冲冠斗志昂扬,此时已一泻千里,萎靡不振了,恐怕他再也没有机会抬头了。   我依然是慢慢地逼近他,默默地逼视他。   直至他惶恐地开口:“少、少将军……你为何要破我金城?”   靠,这帮人渣怎么都认识我!我根本就没见过他们,除了那天来我家的马玩。   “不是我要破你金城,”我低声道,“而是我爹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什么话?!”   “李将军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四年之前的武威里那些本来能活到今天的人?”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   李堪脸如死灰,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那个貌似是他正妻的娘们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了:“你个老不死的风流种,老娘早就告诉你,马将军的女人不要惹,你个挨千刀的就是不听,整天想着去算计人家老婆,还怂恿韩遂这个老流氓,老娘已经容忍你找了七八个小妾了,你还不知足,整日在花丛中鬼混,看看、人家儿子长大了来报仇了不是……”便骂便手舞足蹈,就想上去对自己男人拳打脚踢,被旁边小卒拉住了,只能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李堪仍是一脸木然,我的心里却愈发冰凉:不止韩遂老贼一人?!   手中的长刀已斜斜地斩出,李堪毫无闪避,整个脑袋连着半个肩膀被利刀削了下来,在半空中翻腾了个跟头便直通通钻进了他老婆怀里,他老婆也许是想不到我出刀如此之烈,下手如此狠辣,当场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   我摆摆手,马岱很是会意,指挥着手下将李堪家中老小二十七口全数杀尽,再集中起来扔在火堆里点了,半个时辰后便已化为一堆粉末。   “将军,二千骑兵无人阵亡。”各队头领已统计出伤亡结果报了进来,又是一次零伤亡。   “传令下去,各队留人轮番看夜,休息三个时辰,天明后进军金城!”   我看着几个头领下去传达指示的背影,心里不禁一叹,歼敌倒是挺顺利的,不知道老爹那头怎么样了,希望他不要太辜负了西凉铁骑的威名,否则以后——如果有以后——我就不让他单独领军了——如果还有其它牛人的话。   夜色浓了。   月色反而更明亮了。   漆黑的天空,找不见一颗星星。   娘啊,明天、儿子就要和老爹一起围攻韩遂这老贼了。虽然我不大信鬼神,但是还请你在天之灵,好好地保佑一下我和老爹,让我们顺顺利利地将老贼的首级摘下来放在姑臧城外你的坟前,替你和庞家叔叔报仇雪恨。   韩遂,明天的明年、明年的明天,便是你老人家的祭日了。    第三十二章 韩遂,又见韩遂  今天天色不错,淡淡的阴云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天空,此时还能清楚地看到太阳在云层后显现出的光亮,但是已经感受不到它的温暖了。   我在马上。   马在疾奔。   尘土在蹄下激扬。   空气中弥散着初春的料峭寒意,衣甲上尚自沾留着树林里的晨露,从裸露在盔甲外面的发缕上滴在脸上,让人禁不住打个寒战。   我能深深地感受到额上铁盔透骨的冰寒,我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与狮盔紧紧地黏在一起了。   西凉,初春,真冷。   我看到了。   我的心突然一瞬间欢腾了。   因为,我看到了——   允吾。   韩遂的允吾城!   “大伯!”马岱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我才看见老爹也已经领着两千骑兵从东边围了过来,当即兵合一处,让赵承带着围在了允吾西侧,我和马岱则领着几个亲卫向老爹汇报。   老爹一身上下满是鲜血,唯独一张脸上倒是干干净净,三寸短须也是丝毫不乱,倒是惊奇了。   “超儿、岱儿,我们马家无大将,真是辛苦你们这些孩子了。”老爹依然把我们当作孩子一般安慰。   “大伯,超哥和我都已经十四岁了,都是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您还把我们当毛头小子一样看待!”马岱倒是嘴快。   “是吗?”老爹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岱儿原来是想娶媳妇了呵,我这个当大伯的一定好好给你挑一个媳妇。”   “大伯您怎么……”马岱被老爹的幽默给憋住了,愣了愣之后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岱儿杀敌很是英勇,将来定然是我马家的大将,”我回首拍了拍马岱的肩膀,马岱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可是爹呀,你怎么脸上这么还特意整弄得如此干净啊?”   “干干净净地待客,这是礼貌!”老爹本来微笑的脸色登时一僵,眼神也变得凌厉了,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二人要记得!”   汗!老爹还真风趣……我点了点头,老爹的脸色又是一喜:“你大姐和德儿也到了!”   我和马岱急忙朝西边眺望过去,只见一片黄土之中,万余名步旅列着方阵朝这边浩荡奔来,当先骑马二人,一人红妆白铠,身形纤细,当是大姐马雯没错了;另一人虽是裹着盔甲,却没有庞德那般魁梧有势,等跑得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庞柔。   “令直大哥,怎么不见德哥?”马岱似乎有些激动。   “难道是领着那一千骑兵去劫杀敌军去了?”我心里早已有些底数了,其它四部军马估计和程银、李堪两部都差不了多少,趁敌之不备,一千铁骑全歼五千兵马有些问题,但应该足以将敌军击溃。   “公子聪慧,二弟早在我等出发之前便领一千骑兵绕过金城,阻截驻扎在历城的张横去了。”庞柔自幼便体弱,一路骑马颠簸,他已略有些气喘了。   “很主动嘛,”我回头向老爹笑笑,“韩遂手下八部军马,尚未正式交锋便被歼灭掉五部,折损敌军两万余人,嘿,如此一来,敌我双方的兵力就平衡许多了。”韩遂这老贼,这次我们三军齐出,便以极小代价击垮了他的五支部曲,两万余人便离他而去了,允吾城里此时龟缩着一万守兵,城外七八十里地之外的候选、梁兴和马玩想要来救援也得先和我们过过招。   马腾老爹一捋短须,略显担忧的道:“德儿武艺虽强,但以区区千人迎击五千敌军,怕是会伤亡过大了。”   “老爹你瞎操心了,就韩遂手下那些兵将的战斗力,德哥肯定没事。”因为受了后世的影响,我对庞德的能力很是放心。   城门突然“嘎吱”一阵响动,一阵马嘶之声从门后传来。   大姐哼了一声,冷冷道:“韩遂那狗贼竟然有胆出来!”   “不愧是你老子的结拜兄弟!”老爹又开始发动讽刺的技能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我上下打量着韩遂,可能很久没见过这老家伙了,看起来还不老,一头黑发倒也浓密,精神也十分的充足,眼中的杀气甚至比老爹还凌厉逼人。   我突然觉得心脏急遽地跳动了起来,仿佛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堵在胸腔里憋得全身火热,手里的长枪也似乎滚烫的烧火棍一般,我已丝毫感觉不到方才那种初春的寒意了。   在这一刻,我的眼中就只有韩遂一个人存在了。   韩遂长刀横举,怒声吼道:“马寿成,你疯了吗?竟然率兵来攻打我!”   “韩文约,瞧你说的,为兄怎么会来打你呢?好歹咱俩还是结义金兰呢?无缘无故的我干嘛打你?”老爹很会说话,尤其是到了关键时候,更能体现他的某种天赋。   韩遂这厮八成是被老爹说得有些迷糊了,竟然愣了一愣,反问道:“那你提这么多兵马,却是为何?!”   “这么点人马在你韩将军眼中还叫多吗?你的允吾城难道不欢迎我们进去喝杯茶吗?”老爹嘿嘿地笑了声。   “我这允吾城小人少,哪里有钱请这几万人喝茶?”韩遂分明有些怒了。   “我姑臧城也不大、人口也不比你多多少呀,还不是一样请过你和你的士兵?老弟不要太小心眼了呀!”老爹这话我听起来觉得浑身一痒,尽是鸡皮疙瘩。   韩遂的智商终于恢复正常,立刻破口大骂起来:“马腾你个狗娘养的,想打老子城还绕着弯子骗老子!”   “韩遂!”老爹也提高了声调,“四年前是你领大军攻入我武威,在我城里大肆搜刮淫掠,我老婆和我兄弟庞翼每天都等着你到地下去和他们做伴那!”   “嘿嘿,谁让你个土老粗还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子每次见了都恨不得把她按在胯下肆意玩弄,好不如意如愿了还非得跟老子拼命,可惜、可惜!”韩遂回顾左右,旁若无人地仰天长笑起来。   韩遂如此侮辱娘亲,我眼圈早已通红,双脚猛力一夹,胯下烈马奔腾而出:“韩遂老贼,敢接我马超三枪吗?”   “呦,这不是小超贤侄吗?如今长得这般大了,也这般俊了,跟你爹可一点都不像啊,不会是你娘难耐寂寞,呵呵……”韩遂欲言又止,只是嘿嘿的笑。   “韩遂!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你祖宗,你还是不是人!”身后老爹怒声斥道。   我顿时傻了:老爹真镇定呃,这时候还在想着对骂,真受不了他……   “我操你奶奶的马腾,平日里装孙子装了那么多年,今天就嚣张了起来,我告诉你啊,你别以为你两万人围了我允吾城就能把我围死,老子城里粮草足够用半年了!”韩遂毫不知情的龇牙咧嘴着。   “那半年以后呢?”远方传来一声大喝。   众人急忙向来人方向眺望。   这肯定是庞德了,这厮终于杀完人回来了。   只见满身是血的庞德一马当先,领着一千骑兵归入队阵之中,自己飞马而出,将两件事物掷在城门前。   “这两个狗头,韩将军不会不认识吧?”   “张横!侯选!”韩遂脸上的市侩泼皮气色全都不见了踪影,他盯了庞德良久,才道,“好小子,你是庞翼那个死鬼的老二吧?”   “韩老贼记性不错呀!”庞德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上的血迹。   “你以为杀了他二人便没人来援救老子吗?枝阳和金城便有一万人马,石城也有一万,只要我大军一到,里外夹击,你马家和庞家恐怕要死无全尸……”韩遂看了那两人的头,竟然能迅速镇定下来,而且大肆虚张声势,倒也不容易。   “哦、韩世叔,小侄忘了给您带的礼物了,还请您不要嫌弃。”我招了招手,赵承派了小兵捧着盘子出来了,盘子上是一片鲜血淋淋。   韩遂双目圆睁,简直是要活吞了我。   “别急,做哥哥的也有一份大礼。”老爹也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身后早有亲兵呈出人头来了。   张横、侯选、杨秋、李堪、程银、成宜。   六个血淋淋的脑袋,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韩遂。 第三十三章 马腾与韩遂  “马腾!”韩遂终于真正地怒了,“你果真要和我决一死战?”   “在你四年前踏破姑臧城之时,你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但是,你错了,我不会要和你决一死战。”韩遂死死地盯着他。   只听老爹悠悠地说道:“你已经没有实力和我决一死战了,等待你的……只能是伸着脖子挨宰!”   韩遂怒极反笑,扬起手中长刀,厉声道:“挨宰?!这要看你姓马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老爹横枪胸前,却不答话。我知道这是马家枪法的第一式,在这简单的一式“横枪立马”之中,也能蕴含这沉默男人的满腔愤怒与复仇的决心,我真正地感受到了:它不仅仅是一招起手式!   韩遂与老爹也是相交多年,见到老爹使出起手式,当下也亮出招式,狂笑数声:“老马呀老马,你不会是想在马上赢我吧?多少年了!你自己的那点斤两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少废话!”老爹枪尾一戳马臀,身下马儿直奔韩遂,手中长枪便向他胸口攒去。   韩遂嘿了一声,也是拍马向前,手里长刀刀背一翻,将老爹枪势阻截在了半路。   马腾一枪未中,急急变招,在枪尾处发力,枪尖一个抬头,已刺向韩遂双眼。   韩遂长刀急挥,震开枪尖,反手向老爹脖颈斩去,不料马腾不救自己,反而手下加力,长枪仍是指向韩遂咽喉。   韩遂脸色顿变,长刀斩下,生生地压住了老爹的长枪,马腾奋力一震,挺枪继续前刺,韩遂右脚一踢马腹,马儿腾腾地朝一侧奔了几步,闪过了老爹的这一刺。   我瞪着双眼,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靠,不是说古时候打仗不可能有单挑这种事情么?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就发生了……难道是我西凉将士不懂流行?   我打小就以为老爹武艺造诣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西凉一名悍将了,不料听韩遂的话,这老贼竟然似乎比老爹更胜一筹?而且两人相识甚久,交情不浅,彼此了解极深,老爹虽然悲愤交加,有可能会有一定的武力加成,但是杀红了眼会对智力有损伤了,万一有个一不小心、出现个什么麻痹大意了,那我活生生一个老爹可就没了!   我马家本就将才奇缺,即使站在长远利益的角度上,多一个老爹还是好一点的,何况我还如此年幼,没了爹必然没人鸟我,还是手下留情吧……   我偷偷地驱使小马向赵承那边靠拢过去,借着几个骑兵的掩护,我从鞍下取出弓来,轻轻捻起一只雕翎箭,搭弓上弦,半眯起左眼,向韩遂瞄去。   韩遂这厮还真是灵活啊,和老爹你来我往,只靠双腿驾马,在城下打得一片尘土飞扬,两军士卒倒是极力吆喝助威,一时之间倒是极其热闹。   可我怎么瞧着老爹渐渐就有些吃力了,马家枪法在他手中只是死命都向前刺,速度与力量都不错,就是他根本不肯多加变化,虽是招招攻敌破绽,但总能被韩遂即使制止,再加以反击。   可能是韩遂有点轻敌,老爹又是一副不要命的拼死打法,二人竟然也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地上早已是一圈一圈的马蹄印,地表松软的沙粒被反复地践踏着。   靠!这两个人就不会分开点吗?让大爷我怎么瞄准?!虽然射一射小鸟野兔什么的本人还是百发百中,但是今天这是让我射人啊,万一这两个人来个大转身什么的,一箭把老爹给秒了,我可就非常有可能成为三国乃至中华历史上的千古衰人了!我还是老实点等老爹露出败相后再上前助阵吧……   不过说实话老爹今天的发挥确实不怎么滴,连以往的五成功力似乎都施展不开:看起来倒是每一枪都是虎虎有力、威力十足地往韩遂身上招呼,韩遂这厮虽然有些惊愕,拼劲全力也已隐隐压住了战局,二人一个抡刀、一个使枪,斗了一百多个回合竟然越来越快,我那雕翎箭更是完全不敢往韩遂那边射了,只好悻悻地将剪枝插回鞍边箭囊里,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却是微微一愣。   最先前是庞德,隐在盔甲后的他面无表情,嘴角勒得笔直,右手握着长枪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左手直直地拉着缰绳;再后几步是他哥庞柔,这人倒是不藏感情、一脸的焦急,双手抱着马头,好让坐骑不来回打转,双目死死地盯着场中拼死决斗的二人;稍微东边的大姐马雯更是一脸杀意,瞳孔之中寒意凛然,其中更有跃然上场之意;西边的马岱却是望向了我这边,他眼中隐隐透着担忧:是啊,这孩子日夜勤练马家枪,怎么会看不出来老爹虽然看起来招式威猛,但是显然已经不能发挥枪法的威力了。   在韩遂的左挡右击之下,招式已渐渐出现艰涩的迹象,韩遂看老爹败相渐露,手中刀法更是大开大阖,沉重的大砍刀无情地击打在老爹手中的枪杆上,老爹坐下的马儿竟忍不住腾腾地向后退了三步。   我与庞德立刻一左一右挡在马腾的身前,谨防韩遂趁胜追击。   厮斗半晌,双方的体力消耗甚大,老爹已是气喘吁吁,一柄长枪亦已是刀痕累累,坐骑也打着响鼻不住地喷着白气,显是这一阵已经耗尽了大半体力,韩遂那边虽然也是耗力不少,但是气势仍在。   允吾城众守军看主帅先赢了一阵,不论城内城外的兵卒,都是一阵喝彩,韩遂扬起长刀,回马向己阵奔去。   靠!你他娘的竟然想走?!   我急忙抽出弓箭来,觑准韩遂后背一箭射去,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厮已经掉回马头,挥刀挡住了这一箭,哈哈一笑:“马超贤侄,要不要也上来和叔叔比划比划呀?”言语中显然全是得意与不屑。   “韩老贼,纳命来!”我怒喝了一声,长枪在背后一划,拍马向这老贼冲去,韩遂也真有胆,竟也直接迎了上来。这体力还真是充足。   我一式直刺狠狠地刺向韩遂面门,韩遂只是挥了挥刀,我这一刺便失了准头,急忙收枪后再刺过去,韩遂奋力以刀锋猛击枪刃,我忍不住双手一颤,手中长枪几乎拿捏不住,心下这才错愕万分,对韩遂的实力这才了然:这厮膂力极强,再加上二十多年混战积累的经验也不可小觑,老爹刚才哪里是进退失据才发挥不出本事,分明是在韩遂劲力的逼迫之下使不出招来,只能以枪为突破,直刺对手要害。   我要战胜这人生中第一个敌人,看来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啊。   “少将军,让我来对付这老贼!”身后庞德已看出我在两招之内吃了小亏,高声喊了出来,人和马也随之向我本来。   韩遂嘿嘿地朝我笑着,我忍不住眯了眯瞧着这厮,长枪往左一伸,将庞德拦在身后:“德哥,你退后些。”   庞德不解,在原地岿然不动。   “退后!”我提高声音怒吼了一声,庞德坐下的骏马禁不住退了一步,“我要亲手刺穿这老贼的头颅!我要为娘亲报仇、雪耻!”我感觉到我的声音在一瞬间沙哑了。   庞德终于动容,他低低地说了声:“少将军,小心那!”便拨马退了回去。   “超儿,你……你能行吗?”马腾毕竟深知韩遂与自己儿子在实力上的差别,忍不住问道。   我背对着他,高高的举起了长枪,然后,催动战马,向韩遂逼近! 第三十四章 断子绝孙   能行吗?   面对着能与势如疯虎的老爹恶战三百回合而大占上风的韩遂,年仅十四岁的我……能行吗?   真的能行吗?   没有人回答我。   我不需要回答!   就凭手中这枪,我怎么也在韩遂的身上弄出一个洞来!   然而,我刚刚涌起的壮志,却被打断了。   “父亲!”允吾的城门再次轰然大开,一将飞奔而至,“区区一个杂种,怎么能劳烦您动手呢?让儿子来替你收拾他吧!”   “哼,好吧,”经过几百回合的交锋,韩遂气力也有些不继,顺势也让他的长子替他抗上一阵,反正在他眼中,我也只有十四岁而已,“英儿你记着,千万手下留情呀,别让武威的小马驹死得太早呀!”   金城守军都是一阵哄笑。   “孩儿明白!”这厮拨转马头,手中长刀向半空一划,笑道,“没娘的小杂种,要不要韩哥哥教你几招啊?!”   韩英么?我不记得这厮的姓名,看他面貌,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同样身为长子,这厮比我竟然大了近十岁,看来老爹的晚婚晚育还也有些弊端呃——倒也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很有些气势,长得颇有他爹的雄风。   之所以称其有“雄风”,是因为韩遂确实有些本事和手段,韩遂区区一介流民,身无长物,仅仅靠被北宫伯玉胁迫造反起家,而后假意降汉,在金城安营扎寨盘踞一方,朝廷也无力征讨,而我父马腾,十几年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干起,才和他熬到一个级别。   韩英要是在战场上磨练几年,或许也能成为一员将才,可惜,他是韩遂的儿子,而他,遇到了我。   可惜,他的狗嘴里,吐出了那样的字眼:“没娘的小杂种!”   “是啊,我是没娘的……”我低下头,低声地说了句,“可是,是谁让我没了娘的?”后面这一句声音如此低沉,以至于几乎连我也没听见。   “你个小杂种嘀咕什么呢?!”这厮气焰依然嚣张,手中长刀大赖赖地摆了个架势,丝毫没有将我的举措放在眼中。   要死不由人!   右脚暗下猛向内侧一勾,狠狠踢进马腹。   胯下烈马嘶也不嘶,仰首狂奔而出。   眨眼已冲到他三尺之内,我长身而起,手中弃了缰绳,双手将长枪平举而起,朝韩英刺去。   那厮哪里有过被人突袭的经历,顿时手脚有些慌乱,总算有些条件反射,长刀在半空之中舞了个刀花,向我肩膀斩去。   “哈!”   我右臂暴伸而出,长枪笔直地向他的心窝攒去,毫无阻隔之感,枪头刺破了那层薄弱的皮铠,生生地将他胸口贯穿!   “杂、种……”韩英那厮死到临头,竟然还念念不忘骂老子一句,我狠狠地将长枪一抖,把他的尸身摔在韩遂马前。   “世叔,”我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对韩遂说道,“你与我爹乃八拜之交,不料韩世兄屡次出言辱骂小侄,小侄年轻气盛,一时间下手重了些,希望世叔以后能好好管教他!”   “你个小崽子!”韩遂早已脸色惨白,他哪里还有机会去管教他那可怜的儿子?当场被长枪贯穿,即使神医华佗前来也救不活啊!   “敢杀我儿,我饶不了你!”他脸色由惨白转成通红,艳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手下六部全灭,已给了他极大的震惊;阵前丧子,又狠狠地打击了他,这次,韩遂要发飙了!   “超儿!”身后老爹、大姐、庞德几人齐齐叫了一声,三匹马已朝我奔来。   “都站住!”我怒斥了一声,声音之厉,使得老爹都为之一震,“我要亲手杀了他!”   “哈哈!马超,你要找死,世叔就成全你吧!”韩遂冷冷笑着,借由说话稍稍地敛了敛气势,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向我砸来。   胯下烈马猛一发力,我一个前伏闪身让开,韩遂长刀已偏,手中长枪顺势在他胸口一个劲攒,韩遂脸色微微一变、当即硬是将长刀收回刀背一转,竟然极其准确地砸开了我的突然一击,然后刀锋再转,自右后方向我脖颈削来。   我双腿一夹马腹,马儿闷声再向前奔了几步,已然跳出了韩遂的攻击范围之外,趁机在他后背补上一枪,韩遂这厮倒是极为敏捷,调转马头便要闪开,但听得“噗”的一声,长枪枪头已刺进他左肩,我奋力一抽长枪,登时伤口内外鲜血狂涌,待韩遂转过身来,他左肩之上已是血肉模糊。   城外两万五千士卒都是一声大喝,允吾士兵倒是鸦雀无声。   “好小子,够快!比你老爹会使枪!”韩遂左臂基本上被暂时废掉了,但是依然没有太多慌乱,只是狠狠地淬了一口——或许,在他眼中,我只是身手灵活了一些吧。   “哼,你是急着想去见你儿子吧?!”我冷笑一声,拍马向他掠去。   韩遂虽然脸色依然血红,但眼角依然不经意地微微一跳,怒斥一声,挥刀扑来。   两匹烈马交错奔过,两把兵刃也只是猛烈地一撞,而后分开。   继续相撞、分开。   韩遂力气着实不小,每一次撞击,都震得我右手麻上半天,硬耗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刀枪分离、烈马嘶鸣,再次交错奔驰过去。   被震开的长枪在我的双手之中猛一回转,刺向韩遂的后背,这厮吃了一次亏后,倒也变得精明了,长刀也是回转,挡下了我猛烈的偷袭,只是刀背狠狠地砸在的他自己的后背上。   “嘿!”韩遂回转过身来,闷声哼了一声,嘴角显出一丝的殷红,这一刀力道本就不小,被我长枪尽力震回,已然对他内脏有了些许的伤害,“小子果然有些手段……”   “拿命来!”此时此刻,我哪里还能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拍马急冲,手中长枪直刺韩遂右肩,这厮左肩已废,右肩若是再伤,岂有再赢的机会?   韩遂倒也不慌张,身子略微一沉,长刀随之回封,因为只有一臂能够发力,他还是准备以守代攻。   刀枪狠狠地在半空交击,马嘶之声此起彼伏。   韩遂刀法丝毫不乱,我却已喘气起来。   毕竟年幼啊,爆发力或许还可以与成人一较长短,但持久耐力却远远逊色了,十四岁的少年身体即使正在急速成长,也远达不到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那种巅峰的体能。   左手早已松开了缰绳,面对眼前的敌手,我单靠一只发麻的右臂绝不可能支撑得下,双手紧握着长枪,以全力向韩遂攒刺。   我前后左右翻转腾挪,在马背之上将老爹传授给我的枪法发挥出来,自我感觉这几年我从未如此酣畅过,粗糙的马家枪法在我手中已是淋漓尽致发挥了十分的威力。   只是……对面的韩遂狗贼,为何却越来越轻松了?   “马超贤侄,你白费心思了!就你马家那四十八式破枪法,我会不知道吗!”韩遂哈哈大笑,仅以一只右手使刀,便将我自认为达到巅峰的枪法尽数封锁,除了最初利用他轻敌而造成肩上的伤口之外,长枪竟然再没能沾到他的衣衫。   尤其使我感到沮丧和绝望的,是从长枪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越来越强。   我知道,并非是韩遂越来越有气力,而是我越来越乏力,每一次震荡都使我浑身发麻,然后又是一次撞击,从胸腔到颈下,小半个身子已完全失去知觉,我只知道一次又一次反复的伸出长枪,然后刺出。   “玩够了吧?”看来我的攻击已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了,韩遂朗声大笑,勒马后退了数步,长长的刀锋向后拖着,这是准备全力冲锋的架势么?   双腿紧夹住马腹,我努力攥紧了枪杆。   来吧!   两匹战马嘶鸣着交错。     第三十五章 四年的血仇!   呛!   我身子倾斜着闪过,双手却几乎握不住长枪。   我不能失去枪!   失去武器的战士,还有性命么?   没有性命的我,还能去空谈马家的霸业么?   没有性命的我,还能为早逝的娘亲复仇么?   还有机会么?还有资格么?!   是了,这才是我此战的目的。   我拼命用双腿夹住了马腹,全力踩在马镫上的双脚在大力发抖。   这不是恐惧。   只是发抖。   如同小考时我看着最后一道应用题,两条小腿也忍不住瑟瑟抖动起来,膀胱里也是鼓鼓。   我心中没有丝毫害怕,但就是越抖越厉害,连执笔的手也轻微地颤抖起来。   然后考试结束交卷的瞬间,所有的战栗都消失了,只留下浑身微微的麻意。   此时就是如此。   我完全不怕。   但我浑身颤抖,如同幼鼠出洞陡遇恶猫,只能蜷缩着墙角瑟瑟发抖。   -   嘴角有一道液体滴淌而出。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   热,黏,而且腥。   我没有感觉到五脏六腑哪里特别疼痛啊。   这血从何而来?   我正奇怪着,两扇鼻翼忍不住微微一动,又是两行热血缓缓流出。   双眼、双耳也是隐隐生疼,还好并未流出鲜血。   七窍已有三窍受损。   韩遂的一把长刀,其威力竟至于斯。   -   “超儿,让爹替你接着!”马腾再不顾得上我所谓“为母复仇”的誓言,越众而出,长枪横在胸前,堵在了韩遂与我正中间,身后的大姐、庞德与马岱迅速将我围起。   “马腾,你已是败军之将,竟然还有脸面再接替儿子的阵!”韩遂仰天大喝。   是的,他有资本,他够格:他连续击败了敌军的统帅及其长子,看着敌军中除了自己挫败的主将就是几名未长大的少年,他无需掩饰自己必胜的得意,虽然刚刚他的长子死于敌军手下,而他,也已经断子绝孙。   “韩遂狗贼,今日若不杀你,我此生誓不为人!”老爹大喝一声,混不管韩遂眼中的蔑视,提枪就要上阵。   “爹!”背后的长子却再次阻止了他,“让我来。”   “超儿,你又何苦一力承担。”老爹涩声劝道,“交给为父吧,我会提狗贼的头给你娘上坟的。”   “你有把握?”我挥枪挤退了大姐的坐骑,从三人的包围圈中来到父亲的身侧,“你们哪个真的有把握杀了他?!”   我已不是寻求安慰的假问,而是声色俱厉地质问。   老爹一怔,他不能回答我。   韩遂已笑:“两万兵马?呵呵呵,好吓人的阵势!竟然连一个能出阵的将领都没有!我韩遂的人头,看来还要继续放在我肩上喽!”   身后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   当然是大姐马雯和庞德。   只是无人保证自己便是韩遂的对手。   大姐马雯,武艺已略逊我一筹;庞德年纪虽然已近成年,但自问仍达不到当年自己父亲的水准;马岱更不用多言,他就纯粹是送死了。   杀父杀母杀妻的仇恨固然不共戴天,但轻易枉送性命却不是智者与孝者所为。   所以,我们选择退却,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便有此意。   又有俗语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或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我也不是不知道韬光养晦隐忍不发即使经受胯下之辱往后也并非无机会可报。   但事到如今,叫我怎么能忍受?!   怎么叫我按下心头那发狂的滔天恨意继续苟且偷生?!   让我挥军南下斩杀数千人然后无功而返?!   叫我面对杀母之仇却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束手待毙?!   不!   我做不到。   我无法忍受!   我已经等了四年了!   我再也不愿等下去!   哪怕让我立刻死去,我也不愿在此刻低头退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胸口有团火焰在放肆地燃烧。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我忽然喜欢上这种浓重的腥气。   我不怕死!只怕仇不得报!   这匹由我随便挑选的战马竟然如此通灵,我尚未做出任何指示,它已自发的开始加速。   韩遂只在几十步之外。   满心的仇恨呵,拥塞在我的胸腔之中。   我几乎无法喘气。   只有大喝!   十四岁的年纪,我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吼叫过。   这已不是我熟悉的自己的声音,这是茫茫野原之中野兽的吼叫。   像是孤狼在忍饥挨饿十几天后得以饱餐的腹鸣。   也像烈鹰在尾随盘旋十余天后扑动翅膀时的长啸。   更像是母狮在为解救亲子而仰首发出的怒吼。   有死无生,有我没他!   浑身的血液仿佛直往上涌,胸口处憋闷的堵胀之意忽然全都直冲脑门而去。   头部忽然十分沉重起来,整个头颅好似膨胀、不断膨胀。   我清晰得感觉到头皮上的青筋与狮盔中的布料在摩擦。   青筋贲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胀裂。   但我已控制不住。   我已不再是我。   我听着自己大声吼叫着,手中长枪横扫着。   一人一骑,势若疯虎般向韩遂冲去。   双眼之中,除了韩遂,我再也看不到旁边任何一人。   本来挡在正中的老爹,似乎已被我所惊,急忙闪躲去了一边。   “韩遂!受死!”这是我听到的最后四个字。   然后我随即失去了听觉。   风声、马鸣、刀枪破空之响、马踏草地之动,我全部听不到。   可能还有老爹他们急切而且诧异的呼喊。   但是我听不到了。   所幸我还有视觉。   我还能看到韩遂那张我日想夜想恨不得时时刻刻踩在脚下的脸。   所幸我还有触觉。   我还能感觉到迎面的风不断得灌进我的领口,身体随着马背微微的上下颤动。   所幸我还有最后一丝力量。   我还有机会杀了他。   触手可及、近在咫尺的机会。   我怎能轻易放过!   胯下的烈马越奔越急,韩遂的胸口仿佛已在我的枪尖,我早已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急剧的跳动,手中的长枪似乎也忍不住在掌心弹跳着,我感到自己的鼻腔喷出的气息已腾热了单薄的上唇,唇上已是一片干燥的疼。   此时我眼中的韩遂,已然失去了生机。   那是一个活靶。   然后双臂不由自主的伸出,我对自己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   一切都是感觉。   我是旁观者。   却是感同身受。   -   长枪、贯出。   韩遂那柄虚举着的长刀便在我刺出的刹那动了起来,长刀擦着枪柄直往我双手上削去,刀光如雪,晃得我双眼一阵发白,我那双尚未长成的手已卷入刀影之中。   长枪、贯出!   左手撤回,右手回收,使得韩遂的长刀掠了个空,我全身的力道在此刻集结在右掌,近丈长的长枪依然笔直的攒向韩遂的胸口。   韩遂脸色大变,长刀已无力回斩,我已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怒火,可是、我的愤怒,又有谁能够承受?!   长枪……贯出!   这是一记直刺,刺出之后我双臂的力量仿佛在这一瞬间全被抽干。   然后我看到这一枪在天地之间仿佛搅起一道狂风,枪锋所至之处的空气全被生生地撕开。   这一枪,挟带着四年来我对韩遂的深刻仇恨与滔天怒意,一往无前、直刺过去!   我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轻轻的一声、两声、三声。    第三十六章 韩遂下线!   我听到了。   首先,   是长枪刺透皮甲衣带松解的声音。   接着,   是长枪贯穿身躯血肉飞溅的声音。   然后,   是长枪裂为两段悄然落地的声音。   -   之后随着力量被这一枪完全抽干,我对身体再次回复控制,只是十分虚弱。   我看着跌落在地上的两段枪杆,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惊讶。   这真是我刺出的枪法?   这真是我一招之内所决定的生死?   我无法相信。   在场之人无人相信。   -   “马腾……”韩遂胸前已是血红的一片,半截长枪在他心头晃荡,“你养的好……好儿子……”他浑身哆嗦,随时都有跌落马下的可能。   “超儿……”老爹的声音也在哆嗦,“你……真的……”他显然不能相信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已然干掉了自己几十年不曾战胜的老对手,而且还是在几十回合之内,几次冲刺拼刀之后就在号称西凉第一长刀的韩遂胸口插了一枪。   “超儿,娘亲的仇,还是你报了……”大姐马雯兴奋中隐隐藏着一丝落寞。   “大哥,你太猛了!”马岱倒是一腔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身下小马兴奋地围着我打转。   我回头望了望,庞德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异,面色却有激昂之情;庞柔相比来看倒是比较镇定,大概只有他是文人对于方才我那神来之枪并不了解那是如何猛烈的枪法的缘故吧,但此刻他也已掩藏不住异样的神采。   老爹驱马向前,缓缓走近韩遂,勉强骑在马背上的韩遂双目圆瞪,口中“嗬嗬”地喘着粗气,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   “韩遂狗贼!”老爹面色骤然红润起来,朗声喝了一声,继而大笑道,“四年的时间,让我全家都等得好苦啊!想不到你终于也会有今天的下场吧!”老爹脸上满是愉悦之情。   韩遂脸色暗了又暗,直至惨白如纸,张了张嘴,依然没有说出话来,胸口残留着的半截枪柄尚自微微颤着,殷红的鲜血还在慢慢地四散出来,只是几句话功夫,整个上半身已是血淋淋一片鲜红了。   “……”韩遂晃了晃身子,猛然喷出一口血来,脸色反而也红润了起来,他伸手拔出插在胸口的半截枪,右臂在半空晃荡着,任凭着胸口的鲜血不断地向空中喷涌着、四溅着,身下的坐骑仿佛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不安地来回移挪着蹄子。   “嗬嗬……”韩遂咧了咧嘴,闷声笑了声,这笑声仿佛从他胸腹之间传来,令人莫名地产生心寒之感。他形同被废的左手无力地牵着缰绳,突然双腿一夹马腹,左臂鼓足全力、一震!   烈马嘶鸣,带着韩遂摇摇欲坠的身躯向老爹奔去,右手半截长枪笔直向老爹心窝捅去!   老爹脸色一边,嘴角反而现出一丝讥讽之意,双臂一转,长枪已刺出,韩遂虽是鼓足余力,又借烈马急冲之力,终究抵不过尚在状态的老爹。   只听“铛”的一声,韩遂手中的半只枪身跌落在地,在韩遂的身上,又增添了一个血淋淋的枪口。   如风中孤叶一般在马上晃着,韩遂勉强定了定身,刚要喘口气,却再次晃了晃,终于颓然跌下马来。   那匹坐骑骤得解脱,登时一声长嘶,前身腾跃而起,双蹄一记践踏,从韩遂身上奔腾而过,只见四只铁蹄前后翻飞,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田地间。   允吾内外数万兵将怔怔地看着这匹烈马奔出数里,才回头看那躺在地上的韩遂:这厮本就身受两枪,胸口伤处血流如注,跌下马后又被自己坐骑狠狠一踏,胸腹被挤压成一团,此时此刻,气息再难后继,老脸憋的黑紫,已是没了生气。   “死了?”老爹怔怔地问了一声。   马岱蹦下马来,上前探了探韩遂呼吸,又摸了摸胸口,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声叫道:“韩遂死了!”   死了?   死了!   身后两万士卒齐齐爆出一声欢呼,允吾之外数里之地顿时仿佛沸腾了一般。   允吾城内反而一片死静,只在城头有了一丝骚动,继而再次陷入死寂。   老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满是茫然,他呆呆地望着我,双唇微微地颤了一下,艰涩地问道:“他……真的死了?”   “死了……”我一翻眼皮,这老爹没有受刺激吧?才死一个韩遂而已,就被打击成这样了,以后跟我征战天下、大屠四方时,岂不是得经常性地变傻?   城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当先一员将领,神态猥琐,举止轻浮,正是那天在武威见过的马玩!原以为他本该驻守在较远的安夷,不料这厮竟然提早前来送死来了。   我向身后的庞德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干掉马玩,他一正面容,提枪纵马向前。   马玩看庞德面色不善,况且己方连死两员主将,军心已散,自己也是心中大乱,急忙挥手叫道:“寿成老哥,我投降了!投降……”   庞德只得勒住坐骑,回望老爹。   “现在知道投降了?是不是有点晚了?”老爹刚刚回复了神智,念起爱妻惨死,言语之间颇为严厉。   “哈,”马玩装傻地一笑,道,“我们允吾城里还有一万多士兵,如果拼死一战,老哥你肯定不会轻松的。难道老哥你忍心你手下的两万部下再次恶战一场?!”   见老爹脸色稍稍有些缓和,马玩急忙劝道:“老哥啊,韩遂和他儿子也死了,你们的仇也算报了,何不息事宁人呢?这样对双方士兵也好啊……”   “德哥,射杀了!”我不愿听这西凉低智商将领的无聊辨白,不禁冷冷一笑,鼓足力气低声喝道。   口气虽然蛮横,但庞德想也不想左手拎起鞍下长弓,右手早已捻起一直雕翎箭,眯起眼来,飞箭直窜向马玩,马玩尚未察觉,长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   “马腾……”马玩仰天吼了一声,歪歪斜斜地从马上落下,重重地跌在地上,眼中尚有一丝恼火,“……你的好儿……”   “……”老爹眼神有些惊异地望了望我一眼,可能对我下令暗箭伤人有一点奇怪,之后又瞅了庞德一眼,显然对于庞德如此听话更感讶然;最后才转头默默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马玩,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驱马从他身上踏过。   可怜那马玩浑身散了架一般,只能无力地在地上呻吟着,从地面仰视着老爹坐骑的铁蹄从天而降,狠狠地踏在自己脆弱的小身板上,这一刻,他仿佛就是这世上、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老爹缓缓地驱着马,默默地注视着四周的士兵,冷冷地喝了一句:“降者不杀!”   死寂。   之后是稀稀落落的金戈相击的沉闷响声。   允吾城上下……降了。   -   整编了万余的士卒,我们聚集在韩遂的尸体旁。   血肉模糊的身躯,几乎分辨不出这就是方才那位雄踞西凉十余年的诸侯,浑身上下黑红一片,伤口处尚自不断地往外奔涌着鲜血,冲刷着周围狰狞而又肮脏的血肉。   老爹再次陷入痴傻状态,嘴角尚自残留着一丝冷笑。   大姐眼中早已满是热泪,贴身的短剑一剑一剑在韩遂早已饱受摧残的肉身上用力地划着,鲜血四处喷溅,泪大滴大滴地洒落在韩遂尚未完全冰冷的尸身上,映衬得尸身愈发鲜红。   短剑只有半尺,往往将新鲜的血肉一齐勾带而出,大姐双手连同半个身子,已是一片血红。   她一人跪在最前,虽是半身戎甲,但衣衫尽染,衬托得极其诡异。   这通虐尸的戏份着实令我们一干男人看得目瞪口呆。   庞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在一具尸体上痛快淋漓地施展了一盏茶功夫的精妙手法,那个震惊之情啊,简直有些毛骨悚然、感同身受一般。   庞柔一介文人,哪里见得惯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小脸惨白急往小树林冲去;即使是见过一点点世面的我,也生生被这种残暴之恨吓了一大跳。   韩遂的尸身已无几块好肉,大姐最后一次拔出短剑,生生扯出最后一块拳头大小的好肉,怔怔的看着。   她的肩头不住耸动,似在抽泣,却又无声。   浑身微微颤着,却仿佛在发笑。   我忍不住往前凑去。   大姐抿了抿嘴唇,已启齿张口,向韩遂的血肉上咬去!   “大姐!不可!”慌忙之间我伸手便扯住马雯握剑的手腕。   奶奶的,这中年男人的肉有什么好吃的!真把自己当野蛮人了!   大姐恍若未闻,手腕借力顺势向后一甩,便把我摔了出去。   我仰面朝天地跌在地上,马岱急忙将我扶住,老爹却上前制止了马雯的疯狂举动。   马腾稍一用力,双手紧紧扣住大姐肩胛之上,大姐在疼痛之下已回复神智。   我在马岱怀中挣扎了两下,竟然挣脱不了。   不对。   我心头微微一跳。   不对啊!   -   大姐终于发泄完毕,呆呆地看着被自己充分虐过的韩遂,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无数道翻卷着皮肉的剑伤,张牙舞爪的向外喷吐着血气,仿佛要与自己缠斗一般;突然她猛地一个起身,笔直地冲进了小树林。   顿时,树林间的栖鸟冲天飞起,半空中一片喧嚣。 第三十七章 疲惫的胜利   “韩遂死了!”   “允吾破了!”   “马将军大胜!”   刚回到姑臧时,满城都已是喜庆的气氛,更有人升起彩旗以示祝贺。   马、韩两家十年来虽称盟军,但大小摩擦从未停止,尤以四年前韩遂破姑臧为甚,之后马腾蛰伏,忍辱负重,一郡军民都感觉比金城矮了一头,如今扬眉吐气,一报当年之仇,无人不喜。   -   姑臧太守府内。   老爹静静地坐着,桌几上平展着一叠信筏。   府院之中,堆满了西凉各地官员的笑纳品,一眼撇过,礼物从珍宝奇石到异族艳女,不一而足。   金城一战,一举解决掉盘踞在西凉长达近十年的韩遂及其部下七员将领,以自身几乎零伤亡的代价,消灭近两万杂兵,收编一万有余金城精锐,可战之兵力已达三万有余。   至此之后,西凉十郡,我马家独占武威、金城二郡,无论人口、财力、兵力,已然成为西凉第一家。   说起来三四万兵力也真没什么,在我们华夏历史上,三万兵马,说句丧气的话,这叫军队吗?随便找个朝代找个像样点的规模,雄兵百万那是中央集团军,敌方征战或者平凡叛乱时也得十万二十万。这点兵马,我十分羞于拿出手让大家看。   不过也难得,凉州本就羌汉混居,颇有些郡县甚至羌胡人占据了大半,人口本就不如中原江南稠密众多,又加异族过多,不可能允许地方势力扩充军伍,因而这三四万兵马,对于我们这个鬼地方来说,这就是老本了,太珍贵了,万一死光了我连游击战都打不起,直接卷铺盖卷滚蛋吧。   这也算是当年渭水曹操大败马超联军后马超一蹶不振的一个原因——好不容易集结了几万精锐兵马(凉州一共才几十万人口吧),一场烂账后全军几乎覆没,你根本不可能像刘备当时一样四处逃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人跟你混,你西凉锦马超的名号再响亮也是白扯,虽然其它人怕你惧你,但你没有了兵马,谁还把你放在心上?   这些先按下不提。   “这场仗,打得的确漂亮,”老爹捻了捻三寸短须,看了看我,笑道,“超儿的作战计划堪称完善啊。”   “还差得很多那,本来还以为需要埋伏一番,解决掉韩遂的援兵……结果都没有实施,呵呵。”思量不够周密的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马岱满不在乎地嚷道:“那是敌人太弱了,难道要怪我们杀的太快吗?”   庞柔抚掌笑道:“岱公子所言甚是,这可不能怪少将军的计划有失误啊,我可是很佩服少将军这个计划的。”   “其实最让大家吃惊的还要数德哥了,”我微微笑着,看着沉默的庞德,“以千余骑兵奔袭两地,以雷霆之势解决掉张横、侯选二部军马,使得韩遂无法及时向距离金城最近这二人求救,可谓此战首功!”   老爹颔首赞许的夸奖道:“不错,本来留下一千骑兵,料想歼灭韩遂一部军马尚有些困难,不想贤侄如此神勇,竟然连拔两营,对比起来,你伯父我的脸面可有些挂不住了哟。”   “伯父说笑了,”庞德只是微微一笑,表现出他一贯以来的波澜不惊,“伯父和少将军各率五千士卒绕过金城,长途奔袭,战力必然有所损失,小侄只是以静养之精骑,骤袭敌人战力最弱的两部军马,岂能不胜?!”   老爹再次一捋短须,仍是掩饰不住自己满心的兴奋:“好、好,若知贤侄如此,你爹在天之灵,总算有所安慰了!”   听闻父亲,庞德和庞柔神情都是略略一黯,旋即恢复正常。庞柔作为兄长,对于兄弟的成长,更是颇为感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脉脉温情。   “好了,这几天大家都忙得很,都休息去吧。”老爹摆了摆手,“虽然都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身体还是会累的吧。”   “是,爹。”   “是,伯父。”   我和庞德并肩走出大厅,方出厅门,二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一缓。   “少将军,”庞德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心底发出的一样,“你之前留给我的一千骑兵……是早有准备么?”   我微微一怔:原来庞德也不笨嘛,我虽然抢了先锋名号,但是也不甘心让庞德这员虎将当做后勤,自然要给他准备些事情做了。   微微一笑,我轻声说道:“呵,只是没料到二哥你完成得如此完美,远远出乎我早先的意料。”   庞德微微颔首,默默地走了十几步,直至出了庭院侧门。   “是么,”他突然又顿了顿,用低沉的嗓音背对着我说道,“多谢了。”然后推开侧门,大步走出。   呵,看来这次金城之战,庞柔与庞德都对我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我已不再是四年之前那个嚣张无赖的马家长子,而是有魄力鼓动父帅与结义兄弟撕破脸皮全面开战、有胆力独帅部队奔袭金城、有能力枪挑西凉第一刀的一名少年将领了,心思虽然不够成熟缜密,但在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然属于凤毛麟角之俊才了。   但我能得意多久?   我并没有资格得意。   西凉的俊才,说句实话,能算俊才吗?   当然,在前世的广阔中华大地上,地域性的差异和歧视虽然还在,却远不如近两千年前的现在。   谁要以为自己在西凉傲视群儒、就能在天下智者前昂首挺胸,那绝对会被人集体鄙视或者直接围观,叫上一家老小出来看天亮了或者火星人思密达。   西凉这地方,是个极端的地方。   另一个极端的敌方,那就是中原了。   是个不拿人才当人才的地方。   人才满地走,随手一大把呀!   至于东吴和西蜀的人才,虽然也有历代的名门世家,但比起人才济济人满为患比肩接踵连袂成云挥汗如雨的中原地区,那是远远不如。   当然比起俺们这鬼地方,那也是羡慕死我了。   同样是一方诸侯,差距也太大了。   看人家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名门出身,身边就有一大批追随者,田丰、郭图、审配、沮授为文臣代表,颜良、文丑、张郃、高览为武将典范,这叫豪华阵容啊。当时曹操手下之士尚自寥寥可数,其最主要的谋士,比如荀彧,比如郭嘉,夹带着后来临阵脱逃的许攸,都是从袁绍身边跑过来的,其人才富裕程度不言而喻。   袁术虽然差点,但人家也有一帮人支持着,不然以后他僭位称帝时,文武百官都从哪里来?   唯一勉强可以和我一比的,大概是刚起家的刘备……刘备关羽加张飞,也许简雍孙乾也来了,赵云应该还没正式归顺,也算比较稀少了。可是老子的爹现在已经雄踞一州了——虽然这州是大汉最破烂的州之一——而他老刘还只是个县令!他奶奶的,没这么寒碜人的。   其它人刘表孙坚公孙瓒等等,也不用比了,像样的都比俺家强,要是连俺家都比不上,那就解散了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吧。   中原正大乱着,百姓若是不堪痛楚,能走的大都逃亡荆州,少部分也去益州扬州,虽然南方也四处狼烟,但荆州刘表守成有余,也算能让百姓过个安稳日子,至于扬州,孙家目前尚在参与围攻董卓的联军,孙坚个傻老虎,一直四处征战,从来没正式找个根据地,扬州貌似应该在什么刘繇、严白虎之流的几个土皇帝手中,至于益州,虽然处于群山环绕之地,但新任刺史刘焉治理得还不错,勉强也算州泰民安。   他娘的,怎么都不到俺凉州来!这里是多么和谐啊!   我仰天做长叹状:最近太过辛劳,先去泡个澡……    第三十八章 内功尽失   “少爷,热水已经备好。”   小昭擦拭着小手向我示意。   我点了点头,摆手让她先准备。   看着这个算是蛮乖的小妞,我愈来愈感到自己真是赚了。   十二三岁的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有人不小了吧,据说都已经能嫁人了……   我不禁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老牛吃嫩草!   不对不对,老子才十四岁,正是两小无猜的合适年纪!正应该多加历练增长经验,升级才能升得快啊……   “少爷,”赵承不识趣地打断了我越飘越高的遐想,“这两日派去监视小昭和双儿的人有回报。”   看我正经地回过头,他轻声说道:“昨日傍晚,她二人房中忽然多了块灵位。”   “灵位?”我在脑海中想着一块长长扁扁的木板,一边冷声道,“难道是韩遂老贼的?”这个问题就严重了,我刚宰了韩遂,你就给他祭拜,这也太明显了罢。   赵承急忙解释:“手下的人趁空潜入,看得仔细,上面是边章的姓名。”   “哦?”我感觉到我的脸蛋迅速从绷紧状态中恢复,“小昭与双儿原本是边章家仆,祭拜先祖倒也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赵承应了一声,又问:“那……还用继续盯着吗?”   “唔,撤了吧。”我摆摆手,让他退下。韩遂都死翘翘了,还盯着两个小姑娘干嘛,要是看到什么他们不该看的东西,吃亏的可是我啊。   不过基本上证实了这两小妞和韩遂的卧底没什么干系,也让我心情颇为高兴: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早就将她们内定了——到头来是个人肉间谍什么的玩意,一不小心睡梦里嗝儿屁了,稍一想象,真是惨不忍睹……   我转身推开房门,屋内已腾起了淡淡的蒸汽,先是一道屏风挡住视线,之后正中处是一圆桶,没错,这就是古装戏中洗浴最常用的澡桶,其实完全可以做成扁长的形状嘛,个人感觉澡盆更好一点。嗯,以后找个人新做一个,最好再大一点点,多装几个人……   我探手摸了下水温,马马虎虎,正准备更衣入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   “站住。”nnd,少爷洗个澡,丫鬟有什么好避的?不要给我讲男女授受不亲啊!“干嘛去啊?”   “少爷若有事使唤,小昭就在门外,只是……”小姑娘以前看着挺专业的啊,怎么这么不懂事了?   “那我现在就叫你,还有小双儿,都给我进来伺候,”我十分体贴地补充道,“外面风冷,不要冻坏了我的小丫头。”   是啊,八月的秋风,确实真够冷的。   “少爷,奴婢、奴婢不曾伺候过主子洗浴,怕……”   “你总洗过盘子吧?”我十分体贴地为她着想。   “是。”   “那就差不多了,过来过来,不要怕羞嘛,前几天你还替我擦过屁股呢,怎么今天就见外了?”我将前两天的事情顺口搬出。   “少爷,奴婢、奴婢,”小昭声音低了些,显是又有考虑,而后改口道,“双儿年幼,恳请少爷放……”   她话未说完,我已经走到屏风之前,伸手挽住双儿小腰:“过来罢!”   听说过霸王硬上弓的,没听说过有下人被主子逼着帮忙伺候洗澡的——这什么职业道德啊这是!   双儿身子微微一颤,双臂护在胸前,不由自主向我小腹上一推。   这一推之力即使用上她全身力气,我也不会放在眼中,就算她忽然偷袭击中了我,我也跟瘙痒似得——当然前提是别拿兵刃,别打要害。   只是今天怎么了?!   我小腹之上半点劲力都凝聚不起,被这两只小拳头击中后,力道迅速向全身扩散,浑身上下,竟然是不出一丝力气抵抗!   风中败絮。   这个词虽有些过分,但我当时的感觉便就是这样,被她一推倒地,后背撞在屏风上,木制的屏风左右摇晃,发出刺耳的“兹兹”声。   我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了?!   我马超数年之功,内力尚未练成,就就就就就就、就此废了?!   如此……还谈什么称霸他妈的天下?   难道让我这么大好的一块练武奇才去改修文科学习诸葛亮司马懿?   我!我貌似学不会……   一时间,我心中数个念头此起彼落,虽然还轮不到万念俱灰心丧若死,但隐隐中有个声音说道:   若是你从此废了,就像庞柔一样,怎么办?   怎么办?!   从此身如废人,甚至还比不上平常人的庞柔,被人一推就倒地不起,我怎么办?!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   有种人,碰到事情就常常会将后果考虑得极其悲观。   不幸的是,我就是这样。   我的身子仿佛已经开始发抖。   我伸出自己的双掌,试着凝聚起一点力气,身体明确地告诉我,我失败了。   我早该注意到的,昨日杀了韩遂去抢大姐马雯手上的短剑时,被她轻轻一甩便挣脱了出去;今日在骑马回城的路上,有几次甚至握不紧缰绳险些从马背上跌下;现在更是悲惨,直接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推倒在地!   我……莫非就这样废了?   他奶奶的!开什么玩笑!忽悠人没有这样的啊!   老子的王霸雄图江山美人啊!尚未起步就完蛋了?   不能这样吧?!   这一定是暂时性的体力不支尚未恢复罢了。   我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我依靠在歪斜的屏风上,无法自主地一直哆嗦着,屏风不住地颤抖。   小昭与双儿都是愕然,双儿更是惊异于为何自己随手一推就能将我这个相对来说已是虎背熊腰的西北大汉推翻在地。   只是虽然惊异,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丫头,责任心促使姐妹俩将我扶起。   我勉力笑了笑,轻声道:“少爷我又不是那种人,只不过让你姐妹服侍洗个澡罢了,不必用这么大力气害我跌倒在地吧?”   双儿低头不语,小昭将歪斜的屏风扶正。   我轻声说道:“帮我更衣。”   两个丫头这次都极为听话,乖乖将我身上的衣衫脱下,毕竟都是十岁出头的小妞,男性的身体平时并未多见,当我一干二净泡进水中之时,两个丫头早已经面红耳赤了。   “不是我为难你们,而是我实在没这力气了,”我索性找个理由,“你们也应该听说了吧,昨日在允吾城下,我击毙了韩遂老贼……”   “少爷英勇,婢子们都听说了,现在满城都是少爷的名字呢。”小昭浅浅地笑着,浸湿了一条方巾。   双儿却还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小脑袋微微低垂,目光不敢平视。   我轻笑了一声:“是么?城里都传了些什么?”   小昭想了想:“当然是称赞少爷年少英雄,武艺非凡,韩遂老贼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束手待毙,不费一兵一卒允吾城便举城投降啦。”   “根本不是对手?”我摇摇头,这个动作在现在有些吃力,“你知道我爹的武艺吧,练了二三十年的功夫了,算是达到纯熟了,一上场便被韩遂完全压制,凭我练了四五年的枪法,能轻易就杀掉他?”   小昭无疑是一名极好的听众,她完全明白此时她该如何反应,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映着水汽,半长的睫毛轻轻地闪了闪。   我对这样的丫头当然非常满意:“最后刺出的那一枪,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刺出的,那时我半边身子已经全部麻木,浑身乏力,那一枪的力道,简直就是神鬼附身般突然而来,又猛地消失,将我仅剩的一点力气也完全抽空,以至于我休息了大半天,仍然觉得使不出半丝力气,所以才被双儿这么容易就欺负了呀。”   双儿耳根微微一红,显然极其害羞,却又忍不住抬起头来,她张了张口,轻声说道:“多谢公子体谅。”   我摆了摆手——如果这种幅度的晃动也算摆手的话——而后低声说道:“你不用谢我,因为是我无礼在先。”   我决定放招。   虽然这招有风险。   但,哪有十拿九稳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剖心之言   “公子……无礼在先?”双儿微微有些惊异。   “是。”我仰起头依靠在桶壁上,合起了双眼。   我在思忖讲话的顺序:是倒叙呢还是正叙?   “我带你姐妹俩回来有几天了?”我决定先摆个恩情。   “已有十日。”   我微微颔首:“十日之前,我无意中遇到你们被韩遂儿子追杀,这才顺手救了你们,也杀了韩忠,”这话讲得很轻松,可回城后当事人都无一例外如同从噩梦中醒来般浑身是汗,“之后,我们就对韩遂发起了突袭,我临走前特意对赵承下了道令,对你二人的一举一动,务必盯紧看牢。”   姐妹俩无一人说话,只是呼吸声越发清晰。   “明白么?我当时只怕你俩是韩遂派来的奸细呢,虽然一时冲动让你俩留在身边,却还是放心不下,担心……”   我闭着眼睛缓缓说着,却听“噗”的一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当然是略微年长的小昭,双儿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立在一侧,脸上神情却有些木然。   我伸出了右手,想要拉她起来,但想到一来我还没这力气,二来距离有些远,三来我要起身的话就着凉了,因此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小昭,你跪什么?这本不是你们的错。”我淡淡地说道。   她上身几乎匍匐于地,幼小的脊背微微颤抖着弓起,却说不出话。   “我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这次鲁莽的举措,若非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也不可能……”   “小昭明白。”她忽然低声打断我的话,但仍然伏在地上。   “你真地明白?你明白了什么?”   “少爷怀疑我们是韩遂派来的奸细,所以、所以才……”   “你明白个屁!”我猛地厉声斥道。   小昭的腰背猛地一颤,随即又低了下去;而双儿也仿佛被吓到,看了看跪地不起的姐姐,惶惶然也伏在了地上。   “我要是真心怀疑你们一伙人是狗贼派来的奸细,老子早在救你们当天把你们全剁了!哪里还会把你们全留在姑臧!”   “少爷……”小昭低低说了这两个字,便再无声响。   “我娘亲四年前就死在狗贼突袭之下,你说让我放心,我怎么放得下心!四年之内,不是我,也不只是马家,整个姑臧,整个武威,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我……我也是不得不防啊。”我深深吐了口气。   “少爷不得已之处,小昭明白了。”她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   我摇了摇头,尽管她看不见:“你不明白。其实这些话,我原本可以不说,也完全没必要说,我已经撤走了监视的人,以后完全可以跟没事人一般跟你们说话,只是我还是说了,我不愿意在这事情上对你们有任何隐瞒。”   “这只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们,实在是喜欢呐。”我掂量了半响,还是轻轻说了出口——这个年代的人,并不会这么直白吧。   “少爷?”小昭终于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惊讶。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丫头?”我示意她站起身来,双儿很自觉地随着姐姐一起站起。我向她微微笑了笑,这丫头还是很害羞地垂下了头。   “小昭和双儿只是奴婢,怎么……”   “所以说,你不明白。”本来打算抬出所谓的爱情没有身份差别之理论,想了下丫鬟才好,平等了咱享受什么?“‘奴婢’么?毕竟还是女人吧?”   小昭一愣,也急忙低下眼睑:“是……”   “那就终究还会嫁人的吧?”   双儿的头垂得更低了,而小昭的眼,也几乎要闭上了。   “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难道会让你们嫁给别人?我怎么忍心!”   “……”   小昭和双儿都是默不作声,反而令我颇有些感觉失策。   是我的感情表白不够坦诚?   还是我的讲话态度过于轻狂?   抑或这从头到尾全都是我一厢情愿自谋自画的表演?   是我自信过了头吧?   以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太过容易得手了——尽管是个丫鬟?   凭什么呀!   凭什么他们随便找个破躯壳穿越转生后都能随手挑拣美女,大乔小乔孙尚香,貂蝉星彩蔡文姬,要大有大要小有小,召之即来挥之不去,死缠烂打非你不嫁!   而老子死求活求施展浑身解术之后还是无法摆平两个小丫鬟?而且还是我舍命救回来的!   难道这个年头,英雄救美之后美女以身相报已经不流行了吗?!还是说我这个类型的帅哥猛男不适合出演这个角色?   咳咳咳,大家不要怀疑,我相信马超长相还是可以的,就算称不上翩翩佳公子,怎么也勉强算个正常的少年了,而且体格强健虎背熊腰,那叫一个颇有气魄,在西凉这风土中,个人认为算是不错的了——那真是剽悍之中含温柔,体贴里面有豪放。   不过我怎么如此实力不济?外强中干?绣花枕头一个?   切……   万万不可先灭了自己的威风。   我默默念了一句,又想到反正暂时我马家称霸了西北一隅,这俩个丫头也不可能从我手中逃出升天,我要下手的话,时间还是非常充裕的,何况她们已经身为下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我要霸王硬上弓,她们又能奈我何?!   不不不……   这么邪恶的念头,根本和我当初纯洁的设想完全不同嘛!   以理服人以情感人……这才是正直的青少年所应该遵循的恋爱观念吧。   对对,我还是应该回归正道,慢慢感化她们,让她们了解到本少爷的温柔内心——当然,为了促使她们进一步加速了解,我难免会使用一些小小的手段,这个,当然是情理之中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一向是好吃懒做惯了,女性这个东西,在我前生漫长的20多年时间里,一直处于边缘位置。不过这一世就很明显不一样了,这可是足以与征战天下建功立业相媲美的重大任务。   所以我要格外慎重,焦急不得。   那就放缓速度,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毕竟,从遇见到现在,也才不过十天的时间而已。而其中的两天,我还在奔袭之中。   真要找两个听话的丫头,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得多下功夫呵。   想要收益,当然得多投资吧?   这点,倒是千古不变的事实。     第四十章 与姑臧城离别   四年了。   杀了韩遂之后,我们将韩遂几人的首级和尸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娘亲的坟前,上百匹战马列着队反复踏过。   看着韩遂本就被大姐摧残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马蹄的践踏下化为粉碎,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是传说中极其俗套的情节么?   大仇得报后所产生的浑身无力感?   抑或是暂时性的对未来目标与道路的迷茫?   不应该是。   这有什么好迷茫的呢?   消灭韩遂仅仅是乱世起家的第一步罢了,整个三国浩瀚而又壮阔的画卷甚至还未曾正式展开,我还未曾遇到真正的战争与血腥的杀戮,我迷茫什么?   没有理由的。   于是我坦然地选择继续。   灭掉韩遂之后马腾向朝廷正式上表——当然经过庞柔的参谋并加以润色——表中详细列举了韩遂往日的种种恶劣行径,无非是滥杀官吏无视国法藐视朝廷祸国殃民为害一方,又有先前随北宫伯玉造反的恶劣前科,之后对朝廷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并再次胁迫马腾作乱三辅,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同时老爹当然也派出私人使者对董卓及其它重臣捎去自己亲切而又恭敬的问候。   朝廷很快就予以答复,并十分爽快地提升了老爹的官职,因为凉州刺史被韩遂所害,也并未有人实质性取得接任,故而一直悬空至今,而在年前的时候朝廷又下旨恢复了州牧的设置,老爹因为与董卓有过那么一点关系,又是临郡的相亲,顺利地被推举为凉州牧,顺便领了护羌校尉——这个官位经常被羌族人残杀……并封关内侯、都西将军。   这关内侯,我还算比较熟悉,好像是比较低等的侯,都西将军么……大概是朝堂上那帮人随兴取得名号吧,我就只知道什么镇东、平西、征北、安南等等才是高等大将的名号,不过这事情急不得,咱有了州牧名号的老爹,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凉州大展一番拳脚。   而作为剿灭叛贼的功臣,我、马岱、庞柔、庞德等参与人士都有不同封赏,在其中当然是长子的我受赏稍多,这个结果当然没人会有异议——即使韩遂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又因为老爹已是实际上和名号上的一州之主,属下官职分配基本上已可以随意了,只要任命时象征性给朝廷上一次表即可,大概朝廷对于这种表章也不会有人多看两眼的——这种随意的任命不包括各地郡守,郡守乃是两千石的重职,州牧虽然权高一方对郡守也有直接督管之权,可以举荐,但仍然需要朝廷点头同意。   作为一名目前忠诚于大汉王朝暂时还不想做出背叛行动的地方官员的儿子,我完全可以理解朝廷的原则。   朝廷原来一直规定的凉州刺史治所在汉阳郡的陇城,汉阳郡是凉州大郡,但是为什么治所在陇城而不是和汉阳太守都放在冀城里呢?这让我有些不解,大概是为了减少一城二主所造成的不便吧。   于是,我们便要告别姑臧城了。   姑臧……我童年的地方,就要离开了么?   留下了十年回忆的城池,终于抛在了身后。   马府上下连续收拾了两天,十五辆大车装满家当,浩浩荡荡的启程,开往陇城。   十五辆大车?   是的,十五辆而已。   原本加上从韩遂家里缴获的大量物品,其数目远远不止这么少,除去战后对士卒们大加犒赏分金散银所费,大半都用于赞助董卓了。   这个道理本来也很简单:韩遂与老爹算一个级别,对于董卓来说也没什么亲疏远近之分,但凉州原本一直是董卓的势力范围,十来年内也都在他的笼罩之内,任何官员升迁调移,大多都得给董卓打个招呼表示问候,当然除非你是前几年的要人亲信,比如十常侍张让是你爹什么的……   不过……既然你身份显赫,那就不太可能到这里来做官。   于是我们就带着武威、金城两郡近三万兵马士卒,簇拥着马府的十五辆大车和士卒们的数千辆大大小小的车,浩浩荡荡地向陇城出发了。   还好我们的马多得是,又有韩遂送来的一群好马,正好让它们给我们当苦力了,数万匹骏马在官道附近徐徐而行,凡路过之地皆是老爹的势力所及,沿途城池郡守县令当然都忙不迭地出城十里并且组织民众夹道欢迎载歌载舞红旗招展锣鼓震天啊……   刚路过一个县城,咳咳,我们的行李又多了几辆大车……真是不好意思啊,可是那县长实在太热情了,大家同地为官这么久了,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是吧?   当然在路过的过程中我稍微做了点安排,吩咐了几百来号人去基层做做宣传什么的,在百姓茶余饭后讲讲故事,特别详细介绍了“战金城韩老贼逞能,奋狂血马少爷发威”这一段,尤其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如亲临其境一般——当然这些小兵都是亲眼看过的,不过又有几人能明白我当时身体的变化?他们当然得添油加醋神五神六地说上一通,而后在几个月的时间内慢慢覆盖整个西凉,在舆论和民意上稍微做一点工作,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思。   只是事情的发展顺利得让我微微有些失策了。   没有用几个月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天。   当我们大队人马一步三摇晃晃悠悠走到汉阳郡时,整个凉州已经全是我的武勇之名了,允吾城之战中首发的老爹因为毫无功绩而被我高大全的形象完全遮盖了,而庞德速推两部曲的精彩突袭战,其成果虽然斐然,但在官方未加大力宣传下也被低调处理了。   凉州上下从此多了一名英勇无匹、少年了得的战将:   神威少将军。   马超。   我仿佛已经看到,汉末的一颗将星正在冉冉升起。   凉州的夜幕之上,一片闪亮的辉煌。   ——   第一卷风起陇西完    卷二 二魂合一 第一章 短暂的休息   汉阳郡,陇城。   作为凉州刺史州牧治所的历史,大约已有两百余年了。   西汉时刺史一职时有时无,且位低权轻,最初之时俸禄仅有六百石,所行驶之权仅为有限的监督举察,尚不如一县长官,遑论郡守,而且常因各种原因地方化与当地官员同流,故而渐渐丧失其设置的意义——话说回来,这也完全正常,让一个六百石俸禄的低等官吏来监管二千石俸禄的郡守重吏,本来就是很难办的事情。   王莽乱政、光武中兴之后,刺史之位渐渐常设,其位越高而其权职越重,俸禄大幅上调,与重郡太守并齐,而监管之范畴,也日益宽广,至近年灵帝末张角黄巾贼逆反,天下大乱,幽州刺史刘虞上书称地方不稳盖因刺史之权过轻,不足以征调军吏及时平叛,故而朝廷再次恢复州牧之职,全监一州军政大权,俨然封疆大吏,其职权之重,大致已相当于前世的省委书记兼省长又兼军区长——其它公检法等小职位的官员就更不必列入了。   因而各州刺史州牧的治所所在之城,西汉时并无任何特别,而东汉之后,才逐渐兴起土木,主要也是近二十年来的事情。饶是如此,陇城比起姑臧城来讲,其规模已数倍胜之。   陇城,古时也称作“龙城”,相传人类始祖女娲就出生在陇城,故陇城素称“娲皇故里”。其城内外多有女娲之庙,官府来年加以修缮,一年四季也是香火鼎盛。而陇城地处古丝绸之路上,是自古长安经关中,通过关东南大道进入甘肃境内的第一重镇,历来是商贾云集、交通便利的通衢要道和驿站——当然是从西北整体来说的,不可同中原相比——而从宏观上看,陇城西控凉州,东扼三辅,也算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至于郡县的人口,更远非武威所能及:据记载武威原本是匈奴休屠王旧都,汉初武帝北征匈奴之后下令将中原二十万囚犯及无业者迁徙至西北,武威当时规模稍大,因而民众大多聚集于姑臧,当时大约武威一郡便有七八万人口;而后数百年之内又慢慢向东迁徙转移,时至今日,武威人丁仅仅不足六万,汉阳一郡却已有三万余户,人口十五六万,几乎三倍于武威,而作为治所的陇城,便有近五万人口。   民众多繁华,繁华则富裕,富裕必为官之宝地。   故凉州十二郡国,论富裕繁华,首推汉阳(十五六万),其次武都(十万),而无论武威(七八万)或是金城(三四万,另外以上数据中羌人数目不详),都只是下等郡而已;至于张掖敦煌等地,越往西看领地越大,但人口也只有三四万罢了,何况土地贫瘠,异族聚集,羌胡之人屡屡侵扰,最为下等。   所以如果原本为中原郡县长官,升迁到西北为郡守,虽然名为升迁,实则连平调也不如,简直就可以称得上发配。   当然如果升到刺史州牧一级别的,待遇会适当提高一些,只要你功夫做得足,任期内也没有发生重大错失,皆有机会平调到中原富庶的郡国,虽名为平调,但看历来官员,哪个不是屁颠屁颠的跑去的?远的例子咱举了也不熟悉,就举一个最近才调走的大爷吧。   最佳范本案例就是咱董卓爷爷了。董爷爷当年一路升到凉州刺史,然后跑到河东当太守,河东算是个好地方了,尤其在1800年前的现在,六十多万人口的大郡,依山傍河,山中能产煤产铁,话说这个时代的煤炭有没有称为重要的生活生产必需品呢?暂时不管煤炭了。而铁呢,这个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了,争夺天下能缺了这个?兵器甲胄,军马弓矢,岂能少得了铁?而且有不小规模的盐池,盐可是珍贵资源,尤其是现在海盐还不发达的情况下,卖往全国绝对赚翻,大头可都在朝廷和地方官员手上。   再说董将军吧,做了几年河东太守的相对肥差之后黄巾之乱就爆发了,原本剽悍英勇的仲颖竟然连续吃了几次败仗,这……这真是不可思议啊!看来黄巾军刚开始时战斗力很强大嘛,或者说董老贼势力根本就不堪一击——带领着凶狠壮实的西北大汉组成的地方精锐竟然还灭不掉身无钱粮手无利器的一群面黄肌瘦的老百姓?你活该被贬回老家去!   尝过几年好地方甜头的董老贼怎么可能安于贫瘠的老家?他正在踌躇着如何再揽权力之时,韩遂这二五仔就拉起老爹叛变了,朝廷惊动,西北郡守或败或死或降,叛军已经威胁到长安,朝廷一时间也找不到适合的将领前去作战,只能再次提拔董卓,汉灵帝封董卓为前将军,和左将军皇甫嵩率军攻击韩遂与老爹的乌合之众,大胜之后得到重赏。   不断升迁的董卓势力急速膨胀,朝廷为了遏制董卓权势继续滋长和蔓延,于中平六年征董卓为不掌实权的少府。董卓明白朝廷用意,便婉言拒绝,不肯就任。灵帝病重,急忙召见董卓,拜他为并州牧,所属部队隶属皇甫嵩。野心勃勃的董卓自然对朝廷如此安排和任命不满,便回奏灵帝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拒绝交出兵权。随即率领自己所属部队进驻河东,以观时变。   灵帝翘掉之后,首都洛阳内外一片大乱,十常侍、何进争权夺利大打出手,却便宜了董卓,以三千凉州兵入城的董卓迅速掌控了京城的大部分军队,他拥幼帝、早声威、植势力、手党羽,继而进一步独揽中央政权,朝廷上下之人,若稍有忤逆,并立拔除。而至于后面各位所熟悉的废掉少帝另立献帝的段子,此时还没有讲到。   不过算算时间,或许已经不远了罢,可怜的少帝最多也只能做四个多月的儿皇帝,然后被废,随机又被董卓斩草除根——如果历史不产生什么变化的话,就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吧。   何况,以现在我们这点实力,根本不可能千里奔袭一路高歌凯奏杀入洛阳,且不说长安内重兵云集,就是洛阳一城,怎么也不堆放四五万禁卫兵御林军什么的?就算都是老弱病残,人家是以逸待劳,我老远跑过去不是找打嘛?何况洛阳那固若金汤的规模,我连个攻城器械都不带,攻得下来?   所以,我无法有所动作。   况且……就算我一时冲动想带兵去攻洛阳……马腾让我去?有那个兵会跟我去?!老爹不同意,就算有兵跟我去,谁给我补充补给提供后勤支持?让我带上两个馒头去送死?!   所以,我还是在家里慢慢练练拳脚棍棒促进发育吧。   另外,浑身乏力的现象还是没有彻底解决。   那就好好静养吧,享受一下靠近中原的小康生活。   或许以后很难再享受这种平静的生活了。   -   “九月甲戌,董卓废帝为弘农王。   丙子,董卓杀皇太后何氏。   乙酉,董卓自为太尉,加斧钺、虎贲。”   “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十一月,董卓自为相国。”   天要变了么?   -   十二月初六,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老爹收到了一封信函。   帖上有一个赫然灿灿的署名:   “车骑将军领渤海郡太守,汝阳袁绍”。   这天老爹彻夜未眠,始终端坐着床头,整夜反复读着这封密信。    第二章 天下豪杰出   陇城是我这一辈子所见到的城池中,规模最大的一座了。   只是,它仍只不过是一座小城罢了。   若是与数百里外的那座城池比起来的话,陇城?那只是一个乡镇罢了。   那座城池,曾有个古老的名字,咸阳。   曾目睹并断送了一个极其鼎盛而辉煌,却又同样极其奢华而腐朽的短命帝国——秦。   而汉高祖建国之初,也曾召集群臣商议国都的位置,秦都咸阳,而高祖有意河南洛阳,然拥有绝世洞察的开国重臣——张良,凭借其影响促使高祖更改本意,仍是定都咸阳,但改咸阳为长安,盖取“长治久安”之意。   大汉建国之后,虽然屡有动荡:先有吕氏专权、七王之乱,继而昌邑不肖、霍光废立,后出权臣王莽、嚣横乱政,甚而篡位更号、践踏汉祚,但毕竟还是几经艰辛、光武中兴了——虽然这中兴之后十余位帝王都只是庸庸之辈没有任何值得书表的丰伟功绩,但勉强又维持了近两百年的相对稳定,这已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不过,时至今日,这四百年勉勉强强维持下来的悠长国运似乎也终于到了尽头,现有黄巾大乱席卷八方,倾全国之力勉强镇之后又有外戚宦官擅主朝政乱国乱民;当二者一场乱斗死伤殆尽之后,却又引出了在北方虎视眈眈的豺狼。   帝昏则臣强,这个规律似乎也一直在历代王朝的权力游戏历史中反复出现,所有参与者都乐此不疲地演出着。   似乎从来无人厌倦。   治世之中的能吏贤臣历代都不会缺少,而乱世里的枭雄奸臣也更会层出不穷。董将军便是绝好的例子,人家在西北当土豪当腻了,然后就跑出来从军从政了——咱做不了肱骨贤良,咱难道还做不了权臣国贼?好歹两千年来威名赫赫,而且仍在各种影视作品和小说游戏里不断丑化中,即使前世翻案成风,但极少有人为董太师正一正历史和文学形象的,大概也是因为太师功高盖世,成就和声名都过于显赫,无人能够抹杀的缘故吧。   太显赫了,总会有人来挑战你的权威的。   这与你是否贤良倒是没有绝对的关系。   你永远不能征服所有人。   所以需要消灭。   于是,天下诸侯皆动。   第一镇,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   第二镇,冀州牧韩馥。   第三镇,豫州刺史孔伷。   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   第五镇,河内太守王匡。   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   第七镇,东郡太守桥瑁。   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   第九镇,济北相鲍信。   第十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   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   第十二镇,凉州牧马腾。   第十三镇,上党太守张杨。   第十四镇,祁乡侯勃海太守袁绍。   第十五镇,奋武将军曹操。   共十五路兵马,所带士卒,多者两三万,少则七八千,共推袁绍为盟主,相约攻董。   根据我那可怜的要死的历史知识——如果能称作“历史知识”的话——演义中是号称十八路诸侯联合勤王的,其中也包括了素有人望的北海太守孔融、携带刘关张三人的北平太守公孙瓒、还有一个不记得,本来据说马腾也不在历史所载的勤王诸侯之中的,我想也是:本来若是不吞并韩遂兵马的话,韩遂势力相对来说更为强大,而且韩遂马腾此时应该是不敢违背董卓的意愿的,只敢在董卓挂掉后合兵攻击长安,结果还被董卓部下的李傕和郭汜击退了,何况韩遂马腾本来都属于反贼,虽然被反击后又勉强恢复平静,但肯定为袁绍这些名门望族所鄙视,要联军也不太可能。   但现在,老爹确确实实收到了邀请函。   哦不,正式的说法是:“讨董檄文”。   这应该完全是托了金城大捷的福了。   金城城下,两军阵前,身为武威太守马腾的长子,我先斩敌方主将长子,再而一鼓作气诛杀主将,之后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整团收编允吾城中两万降卒,在事实上已经成为西北霸主。虽然陇西郡的羌汉聚集区仍然算是董卓的势力范围,但若是全力开战的话,至少董卓势力在兵力上已构不成绝对的压倒性优势了。   其实,原本属于董卓绝对领导的兵马并不会太多,曾经有一个老故事讲的就是董卓入京时因为兵马不够担心对群臣构不成震慑,从而命令部队每天晚上都悄悄出城,隔日早晨再次大摇大摆进城,从而造成后援军源源不断的假象。当然这是他入主朝廷初期的情况,而后他迅速清除阻碍安插心腹,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司隶的所有军队,但在现在的凉州范围内,已经是马家的天下了。   但是让老爹有些为难的是,我们并没有培养过自己真正的心腹与部属,以前至少还有庞翼堪称文武全才,不论让他去领兵出征或是张榜安民,都是一个比较放心的人选,只不过只有他一人罢了,而且还早早地挂掉了,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九一个十七,也只能算勉强脱离少年期而已,还不能完全委以重任,至少郡守重职是不可能交给他们去做了,庞德只能勉强带领一队兵马,而庞柔也只能辅助老爹处理政务,都还在学习阶段。   虽然理论上凭借州牧的声名与数万的军队已可以掌控整个西凉,各个郡县的太守县令暂时是无法安插亲信了,这也是潜伏的危机与不稳定因素,只是我们只能无奈,毕竟我们不可能随便从马府家丁群中抽取人员让他们上山下乡安排他们从事政治军事工作吧。   至于我的身边,还不至于随便抓一个贴身小兵就能上阵蹂躏十八路诸侯各员猛将。呃错了,我干嘛要去打十八路诸侯?这些现在还扮演着勤王义师的正面角色,虽然他们迅速就会撕破脸皮露出各自的丑恶嘴脸开始互相兼并,但我们貌似现在还算盟友,我们的敌人是董卓啊!董卓才是现阶段的头号阶级敌人!   董卓么,就好办多了,手下大将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人。   首先,当时是吕布。这……这个不用我来解决,不是还有刘关张三只小强么——什么?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纯属演义YY的桥段?对对对,公孙瓒没参加这次大战,更何况他手底下的刘关张三人了……此人,待议。   其次,论名号和实权应该是猛将华雄。这个人是个可怜的角色,虽然声名赫赫,但明显就是给后来的英雄们当做垫脚石的,在三国志里面有孙坚杀他,在三国演义中更有关二爷温酒斩华雄,我何必操心。   再次,轮到吕布手下的张辽及高顺诸人,这几个……曹操和袁绍手下不是猛将如云嘛?到你们出场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是谁?李傕?郭汜?张济张绣?徐荣樊稠?李蒙牛辅胡轸?王方段煨杨奉韩暹胡才李乐?怎么突然冒出十几个人来了!不过还好,都是三线人物,山东诸侯难道不能解决么?   等下,我好像忘了谁谁谁了,感觉挺熟悉的一个人啊,好像还是前世的老乡来着……想一想经典战棋曹操传吧,徐晃?对了,就是他了,原本是杨奉手下的,游戏里在迎献帝那关里登场的,不过兵种是弓箭手,又被我强大的压级给压下去,完全不曾施展就被夏侯惇捅死了。这个人应该可以和张辽列入一类,不过他并不出名,而且还在杂兵杨奉的手下,比起张辽来却有所不如了。   综上所述,我把吕布交给强大的杂兵,而将华雄张辽徐晃让给夏侯兄弟或者颜良文丑孙坚孙策,其它的小角色,就让正在成长期间的庞二哥来练练手,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于是,我们也准备启程了。   仅仅生活了个三个月的陇城渐渐被抛在身后了。   这一天,是正月初四。   我在马背之上。   在这群人马的最前方。   而在我前面的,只有一个人。   是马腾。    第三章 英明的马腾   老爹并未当场表态,也一直不曾回信答复过袁绍等人。   这无疑是明智之极的决定。   敌明我暗,这才是理想的境界。   何况又有袁绍他们正面作战,我马家何必抛头露面。   最重要的是,他在东,我在西,根本无法合兵一处,若是公然响应,无疑是把我们一家暴露在单独的一侧,从洛阳到长安,再从长安直到陇西,这一线都是董贼势力,尤其长安更是西北重镇,至少也屯驻精兵三四万,如果要正式地包围起来而后攻城的话,估计没有五六万拿不下来,要知道长安城那数百年古都的规模,绝对是城高墙厚池子深,城里又广积粮草,岂是一时半会就能随便攻克的。   时间证明了老爹这个决定是前所未有的英明,堪称马腾一生计谋之绝唱——尽管我不认为他事先会思虑得如此深远。   去年十二月十七八日的时候,老爹再次接到一封密信。   这封密信竟以金线穿边,封皮也是灿灿的一层金光,至于信纸……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纸张种类,虽然我这十余年来‘舞文弄墨’也接触过不少纸张,但这种纸张……绝对不是我马家所能用的,必为皇家用纸。其文意大略如下:   “郎中令李儒代相国董卓言:   韩遂勾结西羌祸乱凉州,为时久矣,先朝廷虽屡屡征讨,然逢黄贼猖獗,力所不逮,连战不克。而相国临朝,以将军之英武,一战围而剿之,其乱党部属,悉数重归大汉,上不胜欣喜。又闻山东郡县有贼将起,恐向西掠,洛阳京畿之兵,不敢妄动,唯望将军亲率精兵而讨之。胜,则保汉第一功;败,则相国于洛阳为汝阻挡之。相国亦亟盼与凉州子弟相见。”   信写得不错,既贬低了朝廷和韩遂,也赞扬了董卓和老爹,而后对临时建立统一战线做了说明,而且特意说明要“亲率精兵”,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我们去当炮灰去损耗联合军的有生力量,肯定全军覆没啊!而后董卓一声令下吕布华雄率军冲杀,什么好处都留给他们了,最多给我马家挖几个好一点的大坑,树立几块值钱点的墓碑罢了。   老爹十分客气地招待了信使,酒菜和跑腿费自然是不在话下,口中对于董卓所要求的援兵也是一直应是。   酒足饭饱圆满完成任务的三名信使很高兴地纵马东归。   我们从西方向远处眺望着,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   我暗暗地笑了笑,心中颇为满足。   但是老爹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仍是高居马背,默默凝望着天边。   他的坐骑安静地立着,轻轻地抖动着颈边的鬃毛。   “爹?”我忍不住出声。   老爹缓缓回过头来,他的眼眸之中荡漾着些许的诡异。   “嘿嘿,”马腾忽地也笑了,他伸手摸了摸颌下的须髯,“老子怎么会这么聪明!”   我眨了眨眼问道:“啥……事情?”   老爹捋着短须得意地说道:“我当初并未答应袁绍他们要联合讨伐董卓,真是绝世的妙棋哇!”   “妙棋?”周围的庞家二兄弟和马岱也听到了老爹莫名的傻笑,微微靠了上来。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两面都不得罪,伺机而动么?”庞柔的意思大概是让我们坐山观虎斗,或者也可以称为“墙头草”。   “墙头草?没这个必要吧!”我脱口而出。   “你知道为夫的用意?”马腾本来颇为得意的神情稍微有些收敛,惊奇地问道。   “董贼祸国乱民,天下豪杰聚而讨之,正是消灭他的好时机,若能一举灭了他,我们也再不用担心他在陇西的那些族亲势力了,凉州才真正属于马家。”我也只是说出一个小实情罢了,董卓本来就抵挡不住联军,我们没必要再观望了。   “哦……我父子所想,倒是相同。”马腾点了点头,“董贼逆天而行,我马家名门之后,正义之师,怎么可能对他俯首贴耳?”   庞家两位哥哥都深表同意,我当然不以为然:势力弱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翅膀稍微硬一点了,看到别人组团来打BOSS的时候就屁颠屁颠地来抢经验了?   当然什么正义之师和名门之后……这个称号我并不想轻易否认,毕竟我们现在明明就是正义嘛!刚刚才推翻了反贼逆贼韩遂团伙,将数万十西北人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连朝廷都表彰了我们,理所当然是正义!名门之后么……我们确确实实都姓马,毫无篡改痕迹,刘备能认皇宗为亲家,我们就不能追认一下祖上是一代名将马援?虽然我本来完全不知道伏波将军马援到底搞过什么活动。   老爹说的没有错,我们马家很幸运,有一个有些名气的祖宗,在此时此刻,我们也完全可以和袁绍袁术曹操一样,挺直了腰板说我们堂堂正义之师勤王之师,决意为了解放皇帝而不懈奋斗直至全军覆没,虽万死而犹未悔。   于是,这两万五千堂堂之师继续向东挺进。   两万五千?   没错,就是这个数字,这便是我军的大半实力了。   在占据允吾之前,光凭武威一郡,能够养起来的士卒不足两万,连年不断的小规模冲突又不断抵消着偶尔加入的新兵源;在招降金城之后,对降军进行了有针对性的挑选,勉强凑够了三万;然后胜利之后又有少量的新兵慕名入伍,在陇城的月余时间也招揽了一两千士卒,因此,从数量上来看,我们的总兵力大约在三万五千左右,号称四万——虽然不知道这号称四万究竟是来威慑谁的。   这实在是太为难了。虽然凉州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东汉十三州府之一,但有记载的户籍上总共也只有十万户,不到五十万的人丁,若比起豫州、冀州的一郡甚或一大县都不如,再加上西北荒芜,耕地少,耕农更少,可利用资源不多,煤铁盐都没成规模的出产地,乱世之中招兵不难,养兵才难,而凉州养兵最是不易。我也实在是难以想象韩遂大叔是怎么凭靠贫瘠的金城郡养活三五万士卒的。   什么?三五万是虚数?这种虚数太不可信了?   咳咳咳,虚数也要有个概念的,前几年不是才发生的事情么,韩遂联合马腾合并侵扰三辅,锋芒直逼京城洛阳,当时朝堂震恐手上没将手下没兵的,只能让在河东手握几万兵马的董卓走马上任充当第一线的剿匪总指挥。   董贼手下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亲兵了,更是他纵身政坛的资本,后来皇帝临死前让他交兵权都死活不肯交,自己当然是格外珍惜兵马了,应该说是比较精锐的,他和皇甫嵩与韩遂马腾大战了数场,算是勉强击退了韩马双方,可是在追击韩遂的时候却陷入了骁勇悍然的金城羌族人的伏击,伤亡不小,董卓自己是施展疑兵之计逃窜了回来,回来后也的的确确升官了,可以理解,毕竟保卫了首都的安全嘛。   这场祸乱应该不小,没有两三万人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即使韩遂三五万的数是虚数,最多也就几千的零头是水分了。所以我才疑惑:如此庞然大军,他如何支撑这么久?   庞柔却告诉我,答案最简单不过:只有掠夺。   掠夺?   这的确是简单又实惠的方法。   尤其是黄巾此起彼伏的时候,朝廷早已腐朽,能苟延残喘已是万幸,边境的小打小闹它根本无力管制了。   因而,世道越乱,人口越少,军队却越多。    第四章 马腾的野望   掠夺这种没本钱的买卖,若是再保险些能够没有太大的损失,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行当。   金城郡西邻外羌,东接汉阳,北连武威,南靠陇西,其地理位置大致如此。其中陇西郡的最大势力就是董卓家族,韩遂有胆赶去大肆劫掠?金城本身便是羌汉混居之地,要想大规模与西方羌族开战,他自己实力达不到,何况羌族比他还穷,其地一贫如洗,无财无粮,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来侵扰西凉了,想去征讨,只是徒费自己的钱粮。而北方武威是马腾之地,韩遂与马腾双方之间虽然屡有火并,但一直较为自制,再者武威与金城同样贫苦,除非冬天饿得紧了,否则一般无法爆出大战。   所以,只能向东劫掠。   然后,汉阳郡虽为凉州第一郡,比起金城武威繁华得多,但单纯一个汉阳,在往日并非挨宰的首要目标。韩遂常常与马腾绕过凉州刺史所在的陇城,合力东进,在长安城外围抢掠,所谓的“寇三辅”,指的就是骚扰左冯翎、右扶风、京兆尹三郡。   话说我马家爷爷马肃就是右扶风人士,结果每次东侵,右扶风总是首当其冲,马腾韩遂素来不手软,寇则必满载而归——这类事情近十年内屡有发生,朝廷当然也发过通牒,也数次派兵前来剿灭贼寇,可结果一直是互有胜负,马韩二人稍处劣势便上表请降,朝廷兵力不足,也只能答应收兵,近来朝廷更管不住他二人,韩遂更是大力征调青壮,导致侵扰愈频,朝廷再无力东征。而董卓入京之后,韩马二人在名义上属于其支派势力,骚扰力度和规模都略有减少,粮饷不足时只好互相攻伐,而董卓全力巩固自己的在朝地位,别人只要不攻入洛阳附近,他也只做睁眼瞎子,何况马韩二人时常有孝敬,逢年过节也要给李儒为首的亲信些许表示。   于是,怀揣着董相国密诏的马腾带着他的子侄率领着两万五千兵将,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从右扶风十余个县中横穿而过,沿途管事无不接待,浓情厚意,真让我等受之有愧啊。   从汉阳出兵后向东南行军,途径汧县、渝麇、雍县、郿县、武功、槐里(右扶风郡治所)、茂陵、平陵等地,便到了三辅的交界之处,再向东就是长安城了。   这座两朝古都此刻的规模尚未达到鼎盛,然而已经足够让不曾见过大世面的将士们目瞪口呆,仅仅是十里外远远的眺望,老爹已开始不住的叹气:“姑臧、允吾、陇城,比之长安,尚不如狗窝牛棚!”   没有人有异议。   “我们要得到它。”马腾声音并不高,但我已听到。   “但愿顺利罢。”我低声念道,算作祈愿,而后扭头回身,问道,“长安驻军有多少?守将是谁?”   长官情报文书的,现在当然只能是庞家大哥了,他的弟弟可不会对这种细致而无趣的工作有任何兴趣,暂时也只有让庞柔可以干活了。   “长安是董卓亲弟董旻坐镇,兼有将佐牛辅李蒙李肃等人。”   “都不足畏惧。”我当然不会担心这帮九流将领,在等级上来讲,马腾庞德二人已经足够秒杀上述四员庸庸之辈了。   “据报,牛辅三日前已经亲自领兵前去支持洛阳,所以城内守军应该少了大半,大约在两三万左右,不过即使这样,我们强攻也不可能。”庞柔这个消息让我又舒了一口气。   谁说我们要强攻的?面对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大半都是骑兵部队的我们根本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难道要用马头去撞开城门?!   老爹沉声问道:“那附近驻兵如何?”   “槐里有郡兵两万,往东的郑县尚有张济兵马万余。”   张济?我嗤笑了声:何足道哉。   “哦?张济?”老爹微微一皱眉,旋即舒展,“我记得他应该是祖厉人吧。”   “伯父所言正是,张济确是祖厉大族张氏子弟,当年……呵。”庞柔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顿住了。   “当年……我们想要招揽张济的侄子张绣,被他痛骂了一番。”一提起张济,我当然记起来几年前的破事,顺口接过庞柔的话头,“现在张绣已经投靠了张济,不知道等我们占据了长安后,他们兄弟两能有什么反应?”   老爹忽然笑了声:“听说张济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他的老婆长得非常不错?”   我怔了怔:他说的就是传说中的邹氏了吧?古代女性普遍地位极低,一般情况下基本与历史无缘,连姓氏都留不下来。而之所以她的姓氏还能被人知晓,这绝对和老曹同志的风流韵事有关系。   宛城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乃是老曹一生之中屈指可数的大挫折之一:原本已经投降的张绣因为种种原因不满足老曹的态度,于老曹酒足饭饱拉扯起张绣早逝的从父张济的老婆邹氏侍寝之时举兵而起,攻老曹一个出其不意,连杀曹家长子曹昂和亲侄曹安民,以及被曹操自己评价为“古之恶来”的贴身护卫典韦,老曹逃窜之狼狈,平生罕见——大概只有和演义中的华容道曹操三笑留声与渭水河边割须断袍这两件事可以相提并论吧。   这场逆袭共成就了四人的名声:其一,理所当然当推决策人张绣,“可降不可辱”,尊严;其二,谋士贾诩,老谋深算浑然天成,绝世鬼计初露锋芒,智谋;其三,保镖典韦,忠心护主虽死不惜,忠勇;其四,邹氏,绝世美艳的新寡,惹来曹公一句“此城中有妓女否?”,引来子侄献计请来红颜祸水,让老曹乐呵了一晚,转眼间满城烟火,大军灰飞,终致操之大败,子侄亲卫,一干二净,邹氏之名,虽远扬天下,却在此战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老爹也有这意思?   “伯父您……”庞柔显然对老马同志的感慨觉得极为突兀,更对其与正在讨论的战术方向毫无关系的说话内容颇为难以接受。   这厢庞二哥在马背上将双拳一合,已沉声说道:“愿取张氏,献于伯父!”   老贼只是呵呵一笑,故作高深地摆手。   我心中暗叫道:这春天来得可真是早啊,明明还应该有个把月才过年的,这野猫都开始喵呜喵呜地嘶鸣了。   虽然被这两人的强悍对话微微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但我迅速调整思路,努力学习开放的生活风俗,务必保持时刻与时代接轨,与时俱进不停科学发展,才能不被这鬼社会淘汰……   顺便说一句,也对,马腾同志的两个老婆都死了有些年头了,坟头的青草啊鲜花啊都长了好几拨了,大仇也算报了,而老爹也还算正值壮年,身边每个人不行啊,抢个老婆来续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为思想开放的长子我完全可以理解,至于邹氏的家人方面嘛,她可怜的原配张济此时还雄姿英发地活着,那我们就对不起了,找个机会把他和他小侄子一起灭了,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我对老爹的中年男人的渴望倒没什么别的想法,令我惊讶的其实是庞德二哥的“积极响应”——这厮……怎么会这样? 第五章 马腾的野望(二)   “敌人的兵马虽然分散多处,但依仗这长安城之固若金汤,凭我们不过两万的兵马,实在难以占领。”庞柔大哥作为唯一的智力参谋,在一路上无事可做,只是将此行计划反复掂量,总觉得不妥。   “所以我从陇城就一直强调要好好利用董相国发给我的密信啊。”马腾静静地回答他。   他给我的印象仿佛在一瞬间就成为了智勇双全的三流督帅,一跃脱离了多年的大众脸形象——话说似乎我在之前就已经有过一两次类似的感慨了吧……   “虽然有董卓的密信为证,但要在长安城数万精兵面前夺取城池,实非稳当之举。”庞柔倒是表现出应有的慎重,只是他好像还没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我代替老爹摇头:“我们没有其它选择了,必须拿下长安,否则即使倾尽全力,也只能永远龟缩在凉州做一团贼寇。而以凉州之贫瘠,根本养不起三五万兵马,何况……董贼一日在朝,我们连凉州都无法完全掌握——连立足之地尚且不稳,又如何在这世上安身进取?!”   不管马腾还有什么打算,长安重镇从来都是我们必取之地,既是粮源兵源财源,更是向东向南打天下的不二出路,只要能将长安稳稳地掌控住,既是将现在手头的两万士卒拼个干干净净……我也是打心眼里愿意的。   当然这几万人是我老马家多年的血本,一半以上都跟随老爹至少五年了,也屡屡参与了外对西羌东胡、内对朝廷三辅的多次小规模作战,在围剿韩遂前的突袭战之中也小有历练,虽然远称不上身经百战屡历杀伐,但都是一群西北老兵,至少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总比临时从乡下拉扯来的新兵蛋子强多了吧,能少死几个自然大家都喜欢……   马腾再次开始故作高深,对于我所表达的意见只略微点了点头,并未多做表示,仍是一人一骑走在队列的最前。   咳咳,倒还真是深不可测,我现在也希望他能多深刻思考,憋出一点奇思妙想来,否则又得老子前去拼小命了。   在这里我小声地说句大实话:虽然我们这一票同志们看起来满怀信心,正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奋勇进军着,将长安守军视为土鸡瓦狗,认为在我军无敌的智勇之下必将兵不血刃地拿下,但此战的重要意义,谁心里会不明白呢?   受限于地域与实力,我们现在每一次作战都必将十分艰难,与韩遂在允吾之战,若非韩遂这烧饼老贼自恃武力目中无人、肯连续出阵单挑,而换成坚守不出或者有计划的出兵冲杀对阵,采取正规的长期战、阵地战,至少三五天之内我们没大可能把他老窝给打下来;而此次抢占长安城的计划,同样也是建立在敌军守将智商是负数的基础上,也是险之又险。   不成功,便只能成鬼,仁或者人都成不了。   当然,和平统一永远是我的心中最美好的希望,这也是当今时代的主题呀……   从汉阳郡经扶风郡而向长安,为了和关东联军起兵的时间尽量一致,我们尽量地放缓行军速度,在路上的县道里能多耽搁就多耽搁点时间,但这一千来里的距离,也只能让我们最多拖延半个月的功夫,十五天之后,我们已然进入了京兆尹的地界。   今日的具体日期是初平元年正月二十日。   老爹早已派了快马前去城中递上拜帖,希望兵马能够入城歇息,略作休整。   两万有余的兵马若能顺利进城,掌控长安的几率当然大大提高,否则让我们空手夺城,非但太险,而且毫无胜算。   我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敌将是个大烧饼,希望他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大开城门欢迎我们友军入城。   我们眼睁睁看着长安的城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两溜烟尘远远地扬起,向西卷来。   老爹只派了一人前去递帖,看来是对方也有回应,大概有戏,我们稍稍有些放松。   信使的坐骑已是草原上的骏马,我们却仍然觉得太慢。   “我们将军听闻马将军引军东来,已经前来西门迎接。”   我忍不住又提了一口气:这厮不说明白到底让不让军队入城,反而只说自己来迎接,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给老子施加压力来着?   于是,两万的骑兵大队缓缓前行,向着长安城的西门渐渐靠去。   只不过两里地的远近,在老爹的示意下,骑兵挪动的速度愈行愈慢,最后还算整齐的摆成一块方阵,就这样散散得停了下来。   长安城已在眼前。   陈木所制的城门发出一连串短促的闷响,訇然中开,两列骑兵迤逦着从门中踏步而出,缓缓向两边排开。   我的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   马腾举手示意身后的士兵注意,而后自己一人迎上前去。   “小心注意言辞举止,稍微谦逊点。”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老爹扭过头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应该注意谦逊的人,是你才对吧,乖儿子?”   我被他的反诘狠狠地哽到了,偏偏这老马的话有挺有道理,我只能乖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爹脸色平静神态沉着,向着从对面城中排众而出的一员将官迎了过去。   对面的人体型略微偏瘦,骑在一匹长相不俗的良驹之上,微微有些不稳当;但其人面白短须,短衣软甲,长剑流苏,倒颇有一丝儒将风范。   这厮是哪个鸟?长得还挺像回事的。   是主将董旻?还是辅佐将领李蒙?抑或是李肃?   不过即使是在游戏中我对这三个人的长相也没什么印象,不是山野老粗就是猥琐的怪叔叔罢了,尤其是李肃,在董卓势力下众多猥琐不堪的武将文臣的头像之中之中脱颖而出,其光芒比之蜀汉黄皓不遑多让。   于是我听到对面将领清亮的问候:   “在下京兆城门校尉李肃,领董三爷之命,前来恭迎将军——寿成兄一路东来,辛苦辛苦。”   他遥遥举拳施礼,满面笑容,说不出的灿烂可亲。   我浑身上下不禁一阵阵发寒。    第六章 初入长安城  当两匹马之间相距不足半尺时,两人才各自勒停马头。   对方复又行礼,再次表示了欢迎:“董三爷听闻兄台率师东来相助相国,欢喜不胜,早早便在城内营办些许小酒小菜,算是替相国向马兄致谢。”董旻是董卓老贼的亲弟,而他们的长兄虽然早逝,依然保留名号,因此军内也称“三将军”或是“三爷”。   这边马腾依礼回复道:“贤弟和董三爷太客气了,凉州本是相国根本,兄弟鲁钝,只是代为照管,已是福气,现在骤闻山东诸郡竟有贼人欲反相国,兄弟虽兵微将寡,也要为相国冲锋在前,何况相国亲笔托书,腾安敢不昼夜驱驰,恨不能肋下插翅,顷刻飞奔洛阳。”老爹的语气恳切、神色肃穆,典型的忠臣啊。让我不得不为之赞叹:好一个马寿成!这番厚颜无耻的话语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脱口而出,当真为后辈的楷模!   之后二人继续一阵不着边际的寒暄,老爹当然是大肆抱怨凉州贫瘠又多动荡,为地方长官难处太多;对方随即安慰说长安这三辅之地虽然地广人多繁荣富强,但近年来风雨失调,又赶上黄巾作乱,其余孽至今未平,而西北两方均有异族侵扰,更是防不胜防,为官同样艰难。两人都是长吁短叹,忧国忧民之心天地可鉴。   “令直大哥,那人谁啊?这么多话……”呆呆着看了他俩碎叨了半天,我还是没认出来对面那位颇有风度的儒将是谁,只能悄声询问身后的庞柔。   柔哥愣了愣,而后以一种稍带诧异复又混有善意的鄙视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低声答道:“不是提前就告诉公子了么,长安城是董旻坐城,兼有牛辅李蒙李肃等辅佐,而牛辅带兵东走,李蒙是名武官,只有李肃此人粗通文武,算是个人才。”   “是啊是啊,哥,我也听到了啊。”身后马岱探出脑袋,颇不识趣地响应着,对庞柔的话加以肯定,同时是不是也无情地贬低了我强而可靠的记忆力?   恼羞成怒的我手腕微一用力,手中马鞭已轻飘飘落在他日渐粗壮的腰背上:“此人就是李肃了?”令我诧异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人长相实在太正经了,而我模糊的印象中,在游戏中,李肃的武将头像一直是极其猥琐又阴暗的——所以说,游戏你的游戏,不可被游戏所游戏,这话倒是不假。   看着李肃和马腾亲密无间的谈笑,我颇感无聊:这两个素未平生的人一见面就如同知己一般勾肩搭背唠前叨后仿佛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成年人的世界还真他妈的虚伪啊!   李肃缓缓掉过马身,和老爹并驾齐驱,领头朝城门进去,他的护卫随之缓缓收拢,一同入城。   庞德急忙整列队伍,引着兵马齐齐入城。   我一直所担心的士卒无法入城的问题对方似乎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大概是低估了老马的野心吧。   据说西门和东门比起来较为破烂,但完完全全已经令我们这群来自大西北草原上的乡下人目瞪口呆了,到底是大汉旧都,两百余年的荣华富奢沉淀在此所形成的贵族之气,并非我们所能比拟或承受。   “妈的!”老爹忽然粗口了一句,令我不由地不安起来,“长安真他奶奶的是个好地方!”   李肃不由微笑着接口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马腾以手中马鞭指点左右鳞次栉比的街市房屋:“此西市之宏大,愚兄生平未见,但贤弟却称东市十倍胜之。天下城池虽多如河中沙石,但只有当今洛阳,才能与此长安大城相提并论啊。贤弟在此为官,天下肥差至顶,福分之厚,真令愚兄眼馋。”   “城池虽宏,人丁亦众,往日烦人琐事却更十倍繁杂,何况小弟只是为三爷办事,长安的好处却享不得分毫;兄长在西北执掌一方,又何必羡慕我这种门下小吏?”李肃丝毫不为老爹的夸赞所动,依然淡淡地回道。   老爹忽然伸手就在李肃背上大力一拍,而后大笑着骂道:“你小子装得跟老圣人似的,不要以为老子我不知道你的德行!要是你嫌长安城不够好平时吃不到好东西,就来我陇城给我做个主薄长史怎么样?让你也过一过老子过的好日子?!”   李肃身子骨看起来确实不太好,在老爹的掌力下几乎散架,他伏在马上喘了喘气,苦笑道:“老哥你就饶过小弟吧,小弟虽然官职低微,也不愿意再去西凉那地儿了。兄长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在这好地界呆久了,就算是并州的老家也不想回去了。那地方,您自己个儿享受去吧。”   两人一起轰然而笑。我却感到有些许的冷汗缓缓从脖颈流淌而下,老爹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讲话如此口无遮拦、肆无忌惮,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对方怀疑,我们岂不是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此行本就是冒险、赌博,而且更是拼了全家老本的豪赌:赢则一本万利名利双收,败则身死名裂尸骨无存,故而一路之东行而来,我总是有些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尤其是在此时此刻看着前方沉着阴险喜笑不形于色的李肃,更是让我暗自捏了一大把冷汗。   李肃,相比来说不算籍籍无名之人。据说与吕布同乡,都是北方偏远地区之人。平生具体事迹我不清楚,只知道两件事情,其中一件事情分量极重:策反吕布。   初次为董卓,以厚金重利说服吕布反叛丁原,演义中更是以千里宝马赤兔勾引吕布。当时董卓刚入京师,势力尚未稳固扎根,丁原则以并州刺史与之对峙,也不算低位了,若是正面交锋,未必不能打出几场硬仗来,可能还有一拼之力。可惜僵持之时吕布反水,直接剁了丁原的首级献给董贼,并州兵马大半也只能归属董卓了。   二次为汉室——也只能勉强这么说了。王允算是主谋,扯东扯西挑拨离间,李肃自己因不受董卓重用也决意谋反,骗来董卓让吕布剁了首级,功不可没。不过这位李参谋虽然貌似屡屡出谋划策甚至曾经立下过劝降吕布这种不小的功劳,封赏却远不足以表彰其功,至少以目前看来也差不多如此。   也闻董卓虽然暴戾粗鄙,但颇能提拔老臣,故而也曾令少许儒生感动,而‘老臣’李肃以旧部亲信的身份事之,功而未能适当赏赐,难怪他日后会反。   或者说,以他劝降吕布归顺的功劳,在董卓的眼中,只是小功一件?   那么,什么才算功劳?    第七章 热情的董旻与公费的午餐  出乎意料的是,西门守军看起来极为稀少,除了前来迎接的两百骑兵外,其余都只是稀稀疏疏地站着门岗,粗略估计下也就千人出头,闲闲散散得倚在城头。   而李肃身为城门校尉,却也并不以为意——虽然我并不清楚他这个“城门校尉”是不是像字面上那样管理城门守卫的……   不过我旋即又有些明白:西方乃董卓根基所在,十年来都是其势力,羌人首领多与其有交,而其麾下诸将多半也出身西北,部队的核心主力也是凉州兵,在凉州能够有所影响的士族与军阀八成也和相国有交情——在董老贼的权势正达顶峰的时刻,又有多少人有胆敢去挑战他的权威?   西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最后一个据点,家门所在,他丝毫不为之担忧,因此西门守备松懈了些也是情理之中。   身后两万大军列队入城,长安街道相比其它小镇来说极其宽阔,至少干干净净的主干道上可以允许足足八匹马并骑而行,不过这时代人口少,住房问题不像前世那么紧张,街道也敞开得多,骑兵们都早已等不及,勉强约束着坐骑鱼贯而入。   我回头打量了几眼,也就前面领头的百十骑能够保持一点点队形,排列之间还有一定距离,第十排以后兵马就开始散乱,以后便完全混成一团,同时能有二十匹马挤在一排,搡搡攘攘地进入长安,虽然杂乱喧嚣,让人远远的望去,这阵势倒也颇为壮观。   而士兵们由于“长期”以来的思想教育以及我们在进城前反反复复的动员工作,大致上都具备了一定的自觉性,自我控制能力也得到了一定的增强,因此走路时还算规矩,大都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身后,笔直地从大路正中穿过。当然普通百姓早就闻风而窜逃,所有人都紧紧插上门闩一家老小龟缩在房内,以免遭到西北虎狼之兵的荼害,在我们进来前大街上基本上属于万人空巷。   对此我并无办法,我们不可能一进城门就高呼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扯着嗓子吹着喇叭宣传着一些军民鱼水情的煽情话语,现在这城并不是我们的,更何况你看现在这阵仗,几万匹烈马并辔而行,进军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万一哪匹马忽然一抽风,或者骑手一个不注意昨晚多喝了两杯酒,这马头轻轻往你身上一碰一擦,你估计就会被这“七八码”的速度给撞死,而对方估计根本连鞭子都不会挨。   我只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这样也挺好,即使我们骑术再精、身下坐骑再怎么温顺通人性,但有些时候也可能会受惊失控——万一被观众簇拥着欢迎的时候因为害羞而导致血压升高突然成为斗牛呢?撞死人的话于我军声名可大大有损了——虽然截至到目前为止我军的名声从来不曾积极向上过……   “李叔,城内有多少兵舍?能容下我们两万人马?”我打马稍稍赶了几步,向李肃问道。   “前几日牛辅将军刚领走城中主力四万兵马,所以现在一个西营便足够你们住了,何况,”李肃满不在乎地笑笑,“长安城内尚有数万民宅,难道这还不够?”   他纵然是个文将,但蛮横的强匪作风却令我发寒,我只能点点头,无法作出回应。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李肃也不怎么在意:“寿成兄,前面便是西营,三爷便在此处等候。”   这不需要他特别说明,我们都能看到前方已有一票兵马迎候。比起一般房屋的结构,专业的军营布局简单,房舍也多为相同,不过两边好像还有部分的民房也被圈入军营之内,大概就是李肃所说的意思了。   简陋的营门完全敞开,立着这城中的最高领导人。   “哦,马兄,”李肃淡淡地说,“三爷已经出来迎接你了。”   老爹和李肃二人都是急急催马向前,在十丈之外齐齐下马。   “在下马腾,给三将军问安。”老爹说得十分客气,礼数更是不敢差了分毫。   “马将军好,客气客气。”董旻看样子也有四十来岁了,双鬓微微有些白丝,身材是西北人普遍的高大魁梧,不过现在小腹明显突出,到底从小就是大户豪强人家出身,不比得马腾这穷苦孩子。   他虚还了一礼,上前两步拉住老爹,乐呵呵问道:“多日不见寿成贤弟,好像清减了不少啊。”   “承蒙相国和三爷的照顾,马某初任凉州刺史,事务有些繁多呀,何况咱家人手不足,只能自己辛苦一些了。”马腾说得没错,公务繁忙,人手不够,当然有得他忙活。不过董旻这瞎子纯粹胡说八道,老爹最近明显胖,哦不,是壮硕了些——这最近当然指的是宰掉韩遂之后。   “凉州清贫,异族聚集,难为贤弟了,”董旻这话大概也是深有感触而发,“来来来,看看为兄我给你准备的几样长安的小菜,让你过把口福。”   “三爷如此周致,小弟受宠若惊呵。”马腾急忙连口称谢,随即与董旻一前一后踏入军舍,而沉默的李肃招呼着我们跟着入营。   两万人啷当入营,当然是一阵不小的响动,普通士卒分批入营,各自有大锅饭伺候,而能作为高级将领参与董三爷的欢迎宴的,只能有大姐、我、马岱、庞柔与庞德五人了。   我方连同老爹一共六人,对方只推出了三个代表:为首董三爷,其次李蒙,再次李肃。李蒙和李肃岁数仿佛,不过明显是个典型的粗人,野蛮粗鲁,我目测其智商在马腾之下,属于可以放心的敌人。   双方合计九人分别按次序入座,这应该是我此生中第一次参与这种较为正式的筵席,对方又是我们想要干掉的对象,我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还好董旻也是粗人,还不至于过分苛求礼节,我们表面上的礼数尽到了,餐桌上就随意了。   厅堂极为宽敞,食物也绝对丰盛,每个人面前的席案上都被摆放得紧紧凑凑,酒樽早有侍女将酒盛满。   主座当然被老爹谦让给董旻坐了,而后老爹坐在上手,我紧靠之,大姐、马岱再次之,而庞柔、庞德兄弟二人则分坐老爹和我之后。   对面空荡荡,只有两人。   每人身后两名侍女,一人添菜一人盛酒,倒是极为专业。   “贤弟及诸位贤侄都辛苦辛苦,我为兄长镇守长安,为诸位准备的一点酒菜,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董旻身为东道主,理所应当先祝酒——不过这话说得实在太不得体,“为兄长镇守长安”?那我们忠义之士当然要对于你们这种妄图割土自治的逆贼无情痛击。   众人应声举杯,一饮而尽。   绝对正宗的粮食酿酒,不含一点工业酒精,喝起来烈是烈了点,但润喉润肺,极其爽快。   “腾刚刚才为朝廷剪除了逆贼韩遂,在凉州尚不稳固,多亏了相国举荐才能就任一州之牧,此时相国有命,马某岂敢推辞辛苦?!”而后老爹举杯,做义正言辞感恩戴德状,“腾虽兵微将寡,兵不过两万,将不过家中子侄三五,但也甘愿为相国驱驰在前……”   董旻极为受用,众人又是一饮而尽。   而后是反复劝酒及用餐时间。我方除了老爹之外,其余年纪尚幼,庞柔身体又弱,都不曾多饮,而对方三人俱是好酒多饮之人,即使自斟自饮,杯盏之间已有微醉之意。   “这顿小餐有些仓促,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啊。”酒足饭饱的李蒙剔着牙缝笑道。   “李将军客气客气。”实话,这饭的指标至少达到18000一位的水平了,我们都是苦命人,应该知足了。   “对对,这顿小餐不够尽兴!”董旻也连声应道,“晚上我找几个歌姬舞女来给咱们助助兴!”   他迷醉的眼眸中满是酒意。    第八章 董三爷最后的晚餐  小小的一顿洗尘筵席,也只用了一个时辰罢了。   晚上才是欢乐的正式聚宴。   以董家之富奢与强权,想必这筵席将会自夜及昼通宵达旦、觥筹交错间人人迷酊大醉罢。   然后我们清醒了之后呢?   继续上路向东而行?去援救那祸国殃民之贼?   真是笑话。   我们必须留下。留在长安城之中。   我们也大概只有这一晚的时间。   一次机会。   机不可失,也再无回转之地。   我们当然在屋内密谋。   微醉的老爹喷着酒气,神智却也算清醒,态度反而愈发坚决。   此时此刻,再无人有任何疑义。   即使是一丝一毫的犹豫也不需要。   我们必须动手。   -   夜色渐浓渐深。   营舍中早已纷纷亮起灯来。   摆设筵席的大厅之内最为灯火辉煌。   在这个大约也就两三百平米的大厅之内,壁灯约莫有五六十盏,即使所有的烛台都罩在一层薄薄的五彩笼纸中,也只能给房内增添一点欢庆的氛围罢了。   宽敞的房内四角端放着二十多个炭火盆,盆中的炭火寂静无声地燃烧着,黑与红之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味道。   正月二十日,虽然已是初春,但仍是个寒气逼人的日子,而这间大厅之内却已然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寒意。   我解开紧裹在身上的大衣,随手扔在接待的女仆手中,她半蹲着一礼,而后低头退后,将衣袍整齐地叠起。   经过数月的休养,此时我的内功已然完全恢复,作为练武之人,我身体还算康健,一件大衣之下,就是春衫了,宽袖广袍,衣袂翩然而登堂入室。   只不过露出身上这件便衣之时,我忽然心底涌起一丝自惭之意:这身行头,太便宜了,如果再往中原走,这衣服估计得让大伙儿鄙视到死。   不过这感觉只有一瞬。   然后我紧随着平静的父亲直往里走。   比起中午的洗尘接风宴,这次的席位左右更加散开,中间所空出的距离更远,华贵的皮毯铺陈在地——请饶恕在下的孤陋寡闻,我并不曾见过这种足以昭显身份的东西。   每人席座的排放位置似乎都有讲究,不仅要符合基本的身份礼节,还要与背景灯光整体环境相融洽——后一点是我自己的猜测。   席案似乎比中午时也更为宽阔,当我们一行人入座时,已经排满了半张席案,我唯一特别欣赏董旻的一点是,他与我其实有共同点:性喜食肉——半张席案上七八碟盘子中没有一个素菜!没有一个菜含肉量在百分之六十以下!   我几乎忍不住泪流满面。   人生得一知己,甚难矣!   可惜,他马上就要嗝儿屁了。   否则,就轮到我一家。   那就让我先为我们这令人感动的共同点啃几块骨头吧!   我微微笑着,并腿跪在垫上,身旁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走动着,一盘盘佳肴迅速将席案摆满。   -   酒过三巡。   李肃微微挺起身子,对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名侍女弓腰退下,揭帘而出。   只是一杯酒的功夫,二三十名女子鱼贯而入。   无一不是妙龄女子,比起我们,她们所穿衣着,的确不算太多,但也不会过分露骨到只有一层若有若无让身子若隐若现的薄纱,上下的部位还算严严实实得遮盖住了。   她们赤足而入,鞋袜早在入帐前便在外褪去,只踮着两只玲珑的小脚小心翼翼地迈进。大多女子裸露出平滑的腹部与白皙的小腿,大半个浑圆的肩部也隐约在外,含蓄不暴露,这正是我这种年纪的青年所喜欢的风格。   董三爷深知我心!   我只能再一次无奈地感叹。   -   舞姬缓缓入内之后,两排乐匠也一字儿进帐。   跳舞绝对少不得伴奏,否则纵然舞者天香国色,在无声的效果下其意境也要大打折扣。   十几架我基本上没见过的东西被下人或抬或扛搬入厅内,迅速排置在一角。   十几名乐师拉拨抹挑,叮叮当当的试音。   惭愧惭愧,我所认识的乐器,无非是笛子、琴、二胡之类的,具体让我分辨那是不大可能的了,至于古乐欣赏,老子更是连什么七音五音都不知道——说白了,我绝对是一个五音不全的音乐白痴,不论现在,或是前生。   这十几具形态各异的古乐器铮铮地奏响起来,舞女歌姬们依次序挪步下场,广袖菱纱缓舒,妙歌萦梁绕而不绝。   长安城虽早经王莽乱政之变,宫阙大多残破损毁,百姓稍有外流逃逸,然二百年之后,市井晏然,百姓尚足,商户规模也大半恢复,虽然不比盛时京都,但也是罕有之繁华,而其各种歌舞“文艺”水准当然也走在时代的前列。   就冲董三爷这名声相貌,我根本没料到他能够欣赏理解到什么舞蹈音乐的艺术之美,他的欣赏水平也就停留在舞女的五官相貌、身材曲线上罢了,也就和我们是一个水平面而已。   不出所料,短短的一节序曲过后,舞曲直接来到高潮。   十余名舞女四下散开,相互间距约有数人,而后在原地面朝东西继续缓缓起舞。我不清楚她们的具体操作如何,只看到挥洒之间,两截长袖从身上脱落,露出两条雪嫩的手臂,以及淡紫的抹胸;继而纤腰轻拧,缠在胯上的菱纱散落在地,下身只留下纯白的亵裤。   我瞥了一眼与会诸人,董旻那三人就不必多说,自然是全身心投入其中;老爹也好不了多少,估计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他在老家哪里有机会看到这种高质量的舞女与舞蹈?   马岱满脸血红,算是小男孩的正常现象,对于我的扫视他毫无反应;庞柔白皙的脸庞也已布上一层红晕,看到我的眼神,他掩饰性地举起酒杯浅浅的品了一口;庞德还算正常,呃……我看到身侧的大姐马雯正虎视眈眈监督着他,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不过舞女的动作远远没有结束,纤纤玉手葱葱素指在小巧的肩头飞跃跳动,轻轻向下划去,山峦丘壑,人间胜景,便在这一瞬间全部显现。   乐声靡靡,舞景艳极。   董旻显然对节目满意之至,即使他身在长安已无数次“欣赏”过这美艳的一幕,他仍是忍不住出声赞叹。   李蒙年纪稍轻,更是呆若木鸡浑然忘我。   李肃脸上虽然还带着淡淡的从容笑意,但呆滞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爹和李肃仿佛,马岱与李蒙相若,而庞柔微微侧开了脸,庞德埋头啃了块肉。   大姐却忽地长身而起,二话不说离开舞厅。   一瞬间屋内忽然陷入了安静。   对方三人都回过了神来,李肃笑道:“这都怪寿成兄,明明知道三爷今晚安排这宴必定要大奏歌舞,偏偏还把女儿带来,毕竟是女儿家,怎么能和我们一群老爷们玩乐?”   李蒙连声应是,董旻哈哈而笑。   “是是是,是在下考虑不周,”马腾对庞德一示意,“照顾下雯儿,别跑出去闯祸了。”   庞德忙不迭起身,连跑带爬地从这个香艳的场合中逃脱。   “嘿,德哥,你要照顾好我大姐呀!”我在他身后高声提醒道。   身后是满屋的笑声,董旻虽是粗俗之人,但对这年轻男女的嗔怒还是知晓一二,这种情况又岂会放在心上?   丝竹之声越加低婉靡靡。   地下散落的布料渐渐增多。   屋内欢宴的人愈发沉醉。    第九章 反客为主  梁柱间的曲乐渐趋诡奇。   没错,诡奇,这就是它给我的感觉。   不是我用细腻、轻快、豪放洒脱之类的词语所能描绘。   节奏略显单调,时常反复,但听在耳中却让人心口直跳。   舞姬的动作依然大胆妩媚,撩人魂魄——她们早已是一丝不挂,干干净净地在大厅之中翩然起舞。   我虽然生在新社会,但此时却已经不敢抬头直视前方,只敢飞快地瞥过几眼,目光在一具具白得炫目的胴体上掠过。   她们极具职业道德,丝毫不会露出任何害羞的神情。   她们不介意,我却无法忍受!   作为一名依然保持着共产党员纯洁性的少年,我怎么可能会和这些无耻的成年人坐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观看艳舞?!   马岱涨红了脸,垂着眼帘不敢抬头;庞柔一直在不住地抿酒,现在已被酒呛住微微咳嗽;只有老爹马腾依然端坐着丝毫不动。   唯一活动着的,只有两只浑圆的眼球,几乎从眼眶中掉落。   还好坐在上首的主人也是如此。   -   乐声略有拔高,大约是进入另一个新的高潮篇章。   董旻早已红光满面,一场艳舞激发了他勃勃的兴趣,他一把扯过随身侍奉的一名女仆,两只大手已毫不留情地上下拿捏起来。   女仆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丝毫不会抵抗,反而十分配合地随着董旻的动作低吟起来。   我在心中忍不住叹道:咳,这边还有一群未经女色的孩子啊!三爷您稍微注意检点一下,行不行?   显然董三爷根本不可能听到我的哀求,三两下功夫他掌中的少女也已经清清白白不着寸缕的了,董旻低喘了口气,一手扯下裤带,双腿之间,昂然挺出一具不和谐物体!   ——具体挺出什么东西,鉴于观察角度的问题,我这边看得不是很清楚,看起来大概是偏向于黑色的……   我只能看到少女白洁滑嫩的背,在他扯下裤带的瞬间微微地开始颤抖。   李蒙也受到三爷感召,从背后两名少女中挑了一人,拉入怀中上下其手,厅中低吟声愈烈。   乐声仿佛特意迎合,随之婉转低吟。   董旻嘿嘿低笑,少女颤抖愈烈。   我不忍心再看,庞柔闭上了眼睛,马岱忍不住打颤。   这算得上兽行么?   -   营外,夜间的风猎猎而起。   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声音。   有人在门外发声怒斥,却无人回答。   回应我们的是一声闷响。   半扇厅门被冲进来的人撞开。   来人在地上翻滚了三四丈远,滚入了一群白花花的、娇柔舞蹈的女儿们之中。   我挺直了身子,尽力低声地咳嗽了一声,而后收起双腿,曲膝撑地,马岱庞柔跟着照做,双目圆瞪的马腾却毫无反应。   -   “谁?!”董旻推开尚未入港的少女,厉声发问,满脸恼羞成怒之色。   地上之人被翻开,仰面朝天,满脸都是鲜血,原本棕黑的皮毯被浸染出一片猩红色。   沉寂了一瞬从舞女群中爆发中一阵阵尖叫,赤裸裸的少女们倏地全部散了开来。   有舞女和侍女想要从正门退出,走到门前时反而一步步退回。   厚重的门帘下露出一双牛皮靴子。   容不得众人再做出反应,有人挑起帘子,缓缓走到厅中。   董旻怒声喝道:“混账!”   -   少年将佐,当然非庞德莫属。   他的右手擎着一柄长刀,锋利的刀刃上尚在缓缓向下滴血。   他向前走着,门后“呼啦啦”涌进百十名士卒,为首的是我的亲卫长赵承,百八十人分两路包抄,在厅内三人目瞪口呆之时便已将大厅围住。   “马腾你敢杀我?!”董旻怒不可遏,却又是无法置信。   他一脚蹬开席案,左手拎起裤子,右手抽出随身佩剑,怒气冲冲地盯着马腾。   马腾缓缓起身,抚掌长叹:“可惜了一场好艳舞,此生恐再难得。”   他左手一伸,早有士卒递上刀来。   右手轻轻一拨,长刀脱鞘而出。   “来试试?”马腾笑着,微微扬起刀锋。   董旻原本就是悍勇之徒,虽然跟随他二哥享尽了荣华,但时间不长,尚不足以完全褪去他身上的血气,此时虽然已经明白回天乏力,但他依然选择垂死挣扎。   他尖声嘶吼,挥剑向马腾刺去。   剑身笔直向前,在四周的烛光照映下仿若燃烧。   马腾哼也不哼,大刀猛地一抖,将董旻佩剑荡开,继而随手一刀斜斩,刀刃斜斜从董旻右肩砍入,他的臂力极猛,刀势不曾停滞,从右至左削掉了董旻整个脑袋和大半个肩膀。   皮毯上又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李蒙和李肃似乎都已经被吓傻了。   李蒙甚至还搂抱着那名半裸的少女,瑟瑟发抖;而那名可怜的少女,却已经由于近距离观赏血腥残忍一幕的原因,直接昏倒在他粗暴的怀中。   庞德一个转身,手中长刀挥砍而下。   李蒙猛地将怀中少女推出,自己却要全力后退。   庞德毫不手软,一刀将少女砍翻在地,而后紧逼一步,一脚将想要爬起身来的李蒙踹倒。   “你杀了她?”李蒙的缓兵之计毫无效果,他忍不住吼道,“你好狠辣!”   “你说是我杀了他?”庞德摇摇头,冷笑道,“我们都看到了,看得很清楚——是你杀了她!”   李蒙已来不及表达他的愤怒,胸口被坚硬粗糙的皮靴狠狠蹂踏,他似乎喘不过气了。   庞德将长刀垂下,沿着自己的皮靴缓缓向下插去。   一寸一寸地向下插入。   我们清楚地听到两根骨骼断裂的声音。   李蒙的眼眸全是白色——他的胸口被毫不留情地刺穿!而他的身下也是稀里哗啦一片。   令人反胃的恶臭猛然间从庞德脚下腾空而起弥散开来。   庞德显然很不满意,他脚下用力踏住李蒙,手上再一用力,将长刀从他胸口拔出,鲜血忽地喷涌而出,溅射了庞德半条大腿。   他猛地一挥长刀,刀身上半尺长的鲜血在皮毯上洒出一片分散的斑点,而后刀锋前指,指向唯一的幸存者。   李肃面色苍白,但是却依然端坐在地。   他并不是被吓呆了。   在百十人的团团包围下他缓缓起身,从席案右侧绕出,径直走在老爹身前三尺之处。   老爹的长刀同样还在滴血。   李肃解下自己的配剑,单膝跪倒,双手奉上。   “不要杀我。”他低头说道,“我降了。”   马腾伸出左手,握紧了李肃递出的佩剑。   “将军!”庞柔怀疑李肃的忠诚,“李肃是董卓旧部亲信,即使归降,不可轻信。”   马腾笑着转向李肃:“你能否说服他相信你是真心归降?”   跪地的李肃抬起头来,无奈地苦笑:“我现在手无寸铁,兵马又被你们隔开,哪里还有异心?我只是想保命而已,这还需要其它的理由吗?”   “你说我是他亲信旧部?”他一脸疲倦,却又充满了忿恨,“董相……老贼何曾以心腹待我?丁原大兵压境之时,是谁凭巧言重利游说吕布反叛?是我啊!是老子啊!他凭什么对吕布恩若父子委以重兵,反而我的官品迟迟不得擢升?!甚至打发老子到长安来替他兄弟看门?!”他的声音却难以自制地激昂起来。   庞柔默然。   老爹抛开手中一刀一剑,弯身扶起李肃。   “贤弟迷途知返,为兄不胜欣慰,东门数万兵马,还请贤弟代为照料,将老弱遣散,只留精勇效力。马某现在官品亦不高,不能空口许大诺,但这长安城内大小事务,还要烦请贤弟多多费心。”   这是说长安令还是京兆尹?我暂时不得而知。   李肃面无喜怒,只深深地行了一礼。    第十章 庞德的壮志  正午的阳光极其耀眼。   昨晚白紧张了大半夜,直接导致现在一觉起来就大中午了。   今日当然也有部队交替、政事交接的程序,不过文有庞大、武有庞二,我年纪还这么轻,老爹根本就没想过让我操心。   我忽然同时想到两个问题。   其一,庞兄弟二人权力很大。   限于形势,我家在兵权的掌握上极为简单:老爹当然是大权在握,平时操练和带队却绝对是庞德领头,我和马岱也只领过几千人冲杀过一次,现在各自手中只有两千卫队属于直接领导——不过那都是挂名的,我俩还是托给庞二哥代为掌管一起训练。另,大姐自己也有两千人,不过迟早要嫁给庞德,也没什么意思。   政事上就更为简单,庞德、我、小岱、大姐根本就不想过问,四个大老粗啊这绝对是。老爹平时也不擅长处理文书,基本上全权交给庞柔,自己也只是吩咐一些大事罢了。   当然现在打死我也不会怀疑他们会振臂一呼推翻老爹的反动统治,这只是忽然而来的一个念头罢了。   其二,如果、万一,真的以后我抓来了顶级的文官武将,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对待?   庞德还好说,毕竟他的勇武在这段历史上也颇有名气,就算抓来五虎五子之类的来也不会掉身份,他哥庞柔就不一样了。   请问,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人名?   他有过什么政绩?贡献过什么妙计?   真不好意思,我一无所知,唯一知晓的还是关二爷攻打樊城,曹魏派遣庞德作为援兵时,有人还拿这点作为负面例子来打击庞德:德兄在蜀汉,不能深信。这下庞德怒了,直接让亲兵扛起棺材,奔赴前线,以表示死战的决心,结果果然死战不降,被关二爷一刀剁了,后来还和投降的于禁形成鲜明的对比,不久于禁就羞愧而死。   我实在无法想象,庞柔老兄可以和将来可能会较量到的荀彧荀攸贾诩李儒陈宫张昭周瑜田丰沮授等等即使我不一定非常清楚他们做过什么事情但各个声名绝对响亮灿烂的这些人争一日之长短。   我怕他会一败涂地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我们又如何安置他?   亲信是绝对的亲信,旧部也是从小到大的旧部,以后又怎么办?   -   我真是闲得慌,想太多了。   此时此刻,我们除了庞柔,还能用谁?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可以继续保持亲密关系,高官厚禄把他供养,至于他能不能发挥作用,那就看他自己本事了,类似的例子……有糜竺兄弟可以参考啊!   想那么深刻干嘛?   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我摇了摇脑袋,从床上爬起身来。   希望能在长安过几天好日子。   -   果然我一出房门便从马岱口中听到一个不算太赖的消息。   “十余路诸侯已经在酸枣集结完毕,与董卓守军进行过两三次小规模攻防,互有胜负。”   “双方有没有损失什么有名的将领?”我对这种消息才真正十分关心。   “将领?”马岱愣了愣,随即摇头,“没听到。”   “没有?”我将信将疑,“那么……有没有敌将华雄的消息?”   “敌将华雄?”马岱尚未回答,却被忽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庞德截住了话头,“华雄为先锋,大胜了一场。”   “大胜?”我更加奇怪了,他没被关二爷温酒斩掉?“他当时的对手是谁?孙坚?”   “不是孙坚,是张邈张超兄弟俩。”我明显听出来庞德语气中的满不在乎。   “哦,张邈张超……”我点点头,张邈我知道,是曹操的早期战友,不过在曹操极其艰难的时刻却突然造反,连濮阳城一起投降了吕布,狠狠地在背后捅了曹操一刀。这人应该没有太杰出的军政才能,他的兄弟大约也最多是半斤八两,来了也是凑数当炮灰的。   “那董贼的义子吕布呢?”   “吕布?他没有出战,大概是董卓不打算一开始就让他上场吧。”庞德眼中熠熠生光。   我很在意他的表情:“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算了解,”庞德年轻的脸庞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吕布号为并州飞将,弓马娴熟为天下先,谁不想和他过两招!”   我暗自里吐了吐舌头:年轻人有自信,这还真是一件好事。   “不是吧?庞二哥要和吕布过招?”小岱显得有些吃惊。   “长公子、岱少爷、庞少将军,”老爹的亲卫黄东急匆匆走来,“将军传话,令你三人前去帐中。”   “知道了,黄叔。”我应了一声,领着小岱和庞德跟在他的身后,“再说,小岱啊,你刚才似乎不相信你庞二哥要和吕布叫阵?”   “哦?小岱你好大的胆子!敢怀疑庞家二公子的本事!”黄东笑道。   庞德瞅了马岱一眼,马岱“嘿嘿”笑了两声,举手求饶。   我轻轻笑了一声:“吕布也不过是边陲一名武夫,成名只是时运而已,我们庞二哥哪里比不上他?”   庞德和马岱都没有说话。   “何况,我们现在正要去讨伐董贼,吕布不仅是董贼的义子,更是他的一名大将,你岂能在此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义正言辞地批评他。   “哥,哥!弟弟我错了好不好!”马岱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教训,咧嘴说道。   庞德也微微笑着。   “年轻人要有志气,要有信心,只要功夫深……”我继续多嘴。   “是是是,黄叔啊,将军叫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情啊?”马岱一察觉到我有将说教扩大化的迹象,当机立断迅速将话题转移。   那名小校姓黄,粗名一个“东”字,是老爹身边的一名亲卫,跟了我家也有四五年了,今年也才二十七八岁。他参军的理由是韩遂当年领兵突袭姑臧,杀光了他一家七八口的亲眷,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一怒之下投身入伍,小伙子当时正是少年健儿,有些力气,就被老爹直接调到身边做个亲卫了,我们这边工作职责分得不细,虽然是亲卫,但大多时候也就是站站岗跑跑腿、送送信传传话之类的杂活了。这小伙子总算没白熬这几年,总算亲眼看到韩遂毙命,大仇也算得报,第二个月就张罗了一家姑娘,为他黄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了。   “似乎是拿到了李肃的两封密信。”   “密信?”我们三人都是沉吟。   “难道他这么快就要再反?”庞德皱眉说道。   马岱惊道:“不能吧!他也太反复无常忠心耿耿执迷不悟了!”   “我也是急匆匆跑来,也只知道这点东西。”黄东边走边想,补充说道,“不过看情景,并不是那么严重,我离开的时候,将军、庞公子和李肃都在喝茶闲聊。”   “还有功夫喝茶闲聊?”我三人更有些迷糊了。   既然不是密谋再反的重要信件,那就没什么大不了吧。   我略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谋反,让我先过几天好日子再说。现在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的了:完全控制长安的军队需要时间磨合,掌握长安的大小事务也得给庞柔大量时间来熟悉了解,我虽然说需要信心,但终究不希望现在就面对从东边挥大军西来的怒气冲冲的吕布或者华雄等将——我感觉我现在的状况无力应对正处于巅峰期的他们。   “公子请进。”黄东在厅门止步,门边自有专门看守的亲卫为我打开厅门。   我一撩袍摆,抬腿迈入厅堂。    第十一章 两封密信  马腾、庞柔和李肃三人果然各自端坐其位,悠闲地饮茶。   见我大步踏入,庞柔捻起桌上其中一封信递过来,示意我先看这封。   我稍微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平平展开了信笺。信上的字体很漂亮,字迹有些熟悉,似乎是前个月刚刚看过的。书略曰:   “三将军如鉴:   今关东诸侯联军击雒,步骑数十万列阵于东,虽一时势众,然必不能久,相国已遣雄、辅、稠诸将各领锐士以迎诸侯,西军悍勇,关东者土鸡瓦狗,皆不足甚忧,谨告于将军。   又,相国曾令马腾提兵驰援,儒暗告将军,若其不来,则无后言;若其东来,以常待之,然需稍以禁管,免防祸乱。   在东遥拜老太君身安。   儒正月十八于雒阳。”   我倒是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封信到达时已经晚了,要是早上半天,董旻三人中有一人看了,在接待我们时稍微有些防备,不需要多准备,就算是在聚会的营帐内外安插几十个卫兵,我们或许都要多耗费好几倍的力气。   不过,现在大势已成,已经晚了!   “李儒的确能料事千里之外,不过他估计得胆小了些。”我笑笑,把信笺递给庞德。   “再看这个。”老爹食指与中指交叠,夹起另一封信笺向我掷来。   随手把一张信片抛出一丈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老爹今天手气不错,竟然没有扔偏。   我伸手接住,直接展开。这封信更短,字体远比不上李儒的让人看得舒心,看上去字字老瘦,隐隐透出孤高之意——并不是我懂书法,而是这字体确实让人一看就浑身难受,这字体的主人至少比较孤僻低调。   此封信,上无头下无名,全书云:   “马腾或有逆心,切不可许其兵马入长安。若来,旦夜催其行,多置士卒禁之。切记切记,否则关中之地非吾有也!”   我真正的吃了一惊:方才李儒的信,还可以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正常猜测,而这封信,几乎已经确定我们东来的目的,简直就是我们自己人一般。   “若使写信之人看守长安,我等有命来没命回!”我赞了一声,又递给了庞德马岱,他二人各自变色。   “什么信?”大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不知道她干嘛去了,竟然比我还慢。   “绝命信。”庞德冷冷回答,将两封信都递给她。   大姐脸色微微一白,低声惊叫道:“真有如此料事如神之人!”   “第二封信是谁所写?”我向李肃问。   “传令小校来自牛辅帐下。”   “牛辅?”马岱疑惑,“他不过是董卓女婿,有什么大本事了?”   李肃喝了口茶,并不说话。   打死我也不相信牛辅这厮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肯定是其它强人所写。在董卓阵营中,还有什么高等文官么?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贾诩贾文和?”我用了最简单的排除法推出了答案。   李肃一口茶水尚未咽下,似乎噎在喉中上下不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贾诩?”每个人都十分疑惑,这个名字并非有名之士——这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贾诩尚未崭露头角;其二,西凉人士出名不易。   李肃自己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将咳嗽压制下去:“少将军如何得知?”   “我只是猜测而已。”我真的只是猜测。   “少将军以前认识贾诩?”李肃不相信我的第六感,又问。   “不可能,我从小到大一直在允吾城,根本没见过贾诩什么样子。”这的的确确也是实话。   李肃瞪大了眼睛:“贾诩他就是姑臧人士!”   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真的?!”   李肃点头:“贾诩的父母据说还在姑臧城里住着……”   他父母?我灵机一动,无心听他废话,从座椅上一跃而起。   “赵承!赵承!”赵承本来是我随身侍从,不过找到小昭和双儿之后,他当然退居二线,兼任亲卫长,出征时带她俩不安全,赵承再次和我左右不离。   赵承从门外探出头来:“少爷有何吩咐?”   “你马上准备派人回武威,不不,其它人我不放心,你亲自赶回去,多派人手去姑臧搜查贾诩的爹娘,找到后立马请她来长安城!快快!”我急不可耐地叫道,恨不得立即用贾母威逼贾诩前来为我军效力:一品的谋臣啊,想想就流口水!   赵承傻站在门外,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快去准备啊,别傻了吧唧地站着!”我有些怒了:这老赵只不过是最近两个月被我稍稍疏远了点——其实也不算疏远,日日都在身边,只不过起居琐事都交给两个小丫头照顾了,他的活计比以前轻松多了——现在竟然都使唤不上了?   “咳,”身后忽然有人吭了一声,如此沉闷,只能说马腾了,“超儿你也太急了吧。”   “急?”我不以为然,“贾诩有大才啊,我们得尽早找到他父母,把他找到麾下替我军效力啊!”   “找?用得着费劲吗?”小岱也哼了一声。   “你这小贼目中无人是吧?一个贾诩的脑袋,一千个你也比不上!”我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无知无畏的年轻人。   小岱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没说看不起他啊,我只是说不需要费力气去找他啊。”   “你认识贾诩爹妈?”   “超儿你忘得好快,你小时候教你念书识字的贾夫子,不就是贾诩他爹嘛?!”大姐马雯无法忍受我的健忘,也插了句话。   “贾、贾夫子?!”我呆若木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迂腐得令人有些畏惧的老头子,竟然是贾诩他爹?!   “我从来不曾听说过他儿女的事情啊……”我喃喃道。   “大概是你听书时睡着了。”大姐撇撇嘴,很鄙视这个听课不专心的兄弟,“夫子经常夸他儿子贾诩有才气,小时候便熟读经书,过目不忘,常用来做咱们的榜样。”   “是、是吗……”我干笑了两声,心中翻江倒海的全是无尽的懊悔:早知贾诩叔叔的老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铁定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应该威逼利诱把他搞到手,或许我的娘亲……能够幸免于难吧?   一想到这里,我忽然又感觉到一阵心痛,这种久违的感觉。   自四年前姑臧被破、娘亲惨死,我每每想到,都只是愤怒与感伤,此时却又感觉到后悔:我后悔我在幼年不曾注意搜集情报,竟然让贾诩这个强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我不分青红皂白、无条件地进行自责起来。   浑身上下忽然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仿佛去年在金城允吾城之下,当场刺穿韩遂时,那种奋力一击后四肢俱碎的无力。   “那你就领几个人去请贾夫子夫妇吧,要和气。”我叹了口气,吩咐给赵承。   赵承双拳紧抱,快步走开。   马蹄声在营外响起,又渐渐远去。     第十二章 未雨绸缪  “你没什么事吧?”庞柔察觉到我精神有些不振,凑过来低声问道,“昨晚受凉了?”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身体的问题,随即稍稍振作,勉强打起精神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   “当然!”老爹接口道,“现在占据了长安城,当然得再次从长计议,再做下一步计划。”   “不是说配合袁绍联军夹攻洛阳吗?”马岱疑问。   “傻孩子,”马腾笑道,“咱们才有多少人马?能去攻打洛阳?”   马岱颇不服气:“我们两万五千骑兵挥师东进,打董卓一个出其不意,就像突袭韩遂一样,难道不行?”   “岱公子好志气,”庞柔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张司隶的地图,标示极其简陋,除了城市,只有几处重要河流山脉标有名称,他伸手按在长安城之上,沿着渭水缓缓东移,停在郑县处,“在郑县,尚有张济一部士卒,想攻取洛阳,必然要经此地,怎么可能做到神鬼不知地突袭董卓?”   马岱挠挠头,盯着地图看。   “何况洛阳不是允吾,董卓也不是韩遂,”老爹沉声道,“洛阳前后四周必然重兵垒垒,董卓麾下更是武将如云集,无论兵将,我们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再者我们攻他们守,洛阳城坚池深,屯粮极多,岂是三五天能打下来的?到时候我们粮草早早吃尽,又能指望谁给我们运粮?到时候长安城都保不住,还怎么进取?”   马岱直接懵掉,干脆再也不吭声了。   反而是大姐奇道:“怎么会兵少?不是还有袁绍他们十几路联合军队么?少说也有十来万吧,应该足以攻击洛阳了吧?”   这次不但我暗自叹息,连老爹、庞德和李肃都一起摇头。   “小姐想得也太天真了——十几路联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李肃终于开口,“士人相轻,虽然袁绍号称四世三公,门徒天下,但他连自家的嫡庶问题都处理不好,何况其它?联军虽人多势大,但彼此间必然勾心斗角,谁都不肯真正出血,就算他们有人肯,除了孙坚和曹操曾经领兵外,其它的有谁上过战场?董卓手下都是边境大将,更有勇武冠绝天下的吕布,根本不会把他们十多万人放在眼里。”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么快就改过口来直呼董卓姓名了呀,李肃的思想转变也太成功了吧……不会是来当卧底的吧?   大姐跟小岱一样,直接糊涂掉了,坐在位子上发一会呆去吧。她虽然年纪比我大,不过明显比我还要纯洁天真得多。   “我们占了长安的消息一两日之内就会传到张济部,董卓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估计可能马上就会让张济采取行动。”老爹捋了捋只有几寸长的短须,皱眉思索。   “多派斥候在郑县附近打探张济军队的动向。”庞德立即建议。   他大哥点头同意。   而更具备深远战略眼光和大局观的我更近一步指出:“只在郑县布置人手远远不够,必须在弘农郡和洛阳附近也要布置,让士兵装扮成普通百姓注意军队部署和调动,董卓一有向西调兵的动向,立即飞马来报。”   庞柔、庞德立即从内心深表佩服:“公子考虑果然细致。”   老爹立刻下令,一百多名斥候分别离开营舍,从东门出,直往东方而走。   剩余士卒,分批上四门守卫,长安原有守军必须与马家军合并起来,轮班值夜,由庞德、我和小岱三人负责。。   再吩咐庞柔与李肃在附近招人砍树造弓箭及各种守城必须的器械,做好守城的准备——虽然三五天的时间并不足够制作什么精良的器械。   整个长安城微微地有些震动。   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但除了我没人这么认为。   -   仅仅两天之后,便接到了张济开始行军的消息。   几十名斥候在郑县与长安城之间往返奔走,每半个时辰都会有最新的消息传入营中。   马腾迅速召开最后一次阵前商议。   “郑县据长安不过二三百里之路,三五日之内张济人马就会来到城下,我军或攻或守,还请将军仔细思量。”说话人是李肃。   “据斥候估计,张济兵卒约在两万,马匹有四五千左右,我们现在兵力三万有余,若是据城坚守,两三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庞柔细点过城中屯粮,得出我军可以坚持的时间。   “敌我兵力相近,我们又以骑兵为主,何必坚持守城。”庞德对自己大哥喜欢守城的习惯很是不满,“一战而定,才是良策!”   “德哥说得对,守城虽好,却不是可取之法,庞大哥反正你也不上阵,就留守在城里吧。”大姐也不是个安静的主,立即响应未婚夫的意见。   庞柔笑着耸了耸肩,大家多年相处,彼此间早已熟透,他怎么会在意自己弟弟和未来弟媳兼主家长女的言语。   “守城以后再说,我们最后能找个地方埋伏起来,突袭张济一下。”突袭永远是好办法,我很喜欢。   老爹点头,按着地图问道;“李贤弟,你看在何处埋伏为佳?”   李肃在此有些时日,长安附近的险要地势当然铭记在心,他伸手一指:“戏亭附近山水相交,本是埋伏的最佳地点,但距长安过远,赶不及,而且张济亦应该知道此地,所以,我们找最近的,”他的手指往长安城脚下划过,那里有一条细细的水流,“就在枳道亭与长门亭之间,南面有山,中道有河,也是个好地点。”   我们几个人凑成一团,盯着这张粗糙又简陋的地图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其实我认为埋伏地点不用那么重要,只要大队骑兵从侧面冲杀出去,张济的一万多步兵必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骑兵队形自乱。   老爹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从枳道亭这里埋伏!”   “好,小岱,咱俩先上!”我伸手扯住马岱。   “等等,”庞德伸手扯住了我,我不由自主随他倒去,“这次应该换我当先锋了罢?!”   “换你?”我愣了下,旋即恍然,他心中对上次我抢了他先锋的事情还有些在意?不不不,不是在意,这只是个玩笑罢了。   庞德一步向前,扯得我手臂一阵痛麻,他凑着我耳边低声道:“你好像身上有些乏力吧,这也能上阵?”   我沉默了一小片刻,松开了扯着马岱的手:“好,好。小岱,你就跟随庞二哥一起去吧。”   马岱没有明白,他一时无法理解,呆在了原地。   庞德向老爹一抱拳,而后一把扯过马岱,匆匆闯出营舍。   “爹,我呢?”大姐很不甘地问道。   马腾笑了笑。   大姐理所应当地再次成为留守的人选,至于李肃,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带兵出城,自然都乖乖地和庞柔两人一起聊天去了。   老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没有说话,他没有疑问,也不曾安慰,就这么走了出去。   营舍外马嘶之声四起,上万匹战马列队出城。   整个屋舍轻微地晃动着,案上的几杯茶也随之荡漾,有一杯没人动过的茶杯溢出些许水来。   我呆呆地跌坐在地,仰天躺下。   我听着屋内其它三人相继离去,大姐似是微微有些迟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庞柔推了出去。   他们是要登城备战了吧。   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手腕一阵疼痛。   我闭上了眼睛,四肢传来的无力感越发强烈。    第十三章 后娘来了  “小超!小超!快起来快起来!”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呼喊。   我睁开了略觉沉重的双眼。   我被人从梦中推醒,身上不知被谁盖上了毛毯子,角落里炭火正旺,噼噼啪啪地轻声作响,只点了几盏灯,屋内的光线略暗,倒是个睡觉的好气氛。   我揉了揉眼睛:“大姐?我怎么会睡着了?你高兴什么劲儿?”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马雯,她满脸的喜色:“快起来吧,爹和德哥大胜,已经回来啦!”   “好快!”我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现在酉时整了,你再不快起来,天就要黑咯。”   “酉时整了?他们也太慢了吧!”六点了啊,我倒是睡了个蛮长的午觉,我隐隐已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嚣,“还没就出去了,天都黑了才回来?”   “因为将军他们乘胜追击,一路杀到了张济的营地,而且带回了张夫人邹氏。”屋门大开着,庞柔苦笑着走了进来,看来他对这个结果有些无奈。   “邹氏?”我继续吃惊,“张济他老婆?”   “不是她还是谁!”门外又是一声大笑,老爹得意洋洋地闯了进来,身后依次跟着庞德、马岱,再后面是李肃和……邹氏?   好吧,我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邹氏两眼,低眉顺眼,看起来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算是一名美丽成熟的人妻了,不过我不喜欢她奇怪的发式。   但是……既然知书达礼,为什么毫无反抗?   “战果如何呢?”我问庞德。   “我以五千轻骑从北面突袭扎营歇息的张济,张济军势前后大乱,后撤时被南面突来的将军也以五千骑兵截断去路,两万敌兵死伤大半,逃散数千,受俘三千,张济及麾下诸将皆死于乱军之中。”庞德神采奕奕地向我介绍了整体情况。   “小岱没有受伤吧?”我适时地关心了一下从弟马岱。   “毫发无伤呢!你就别瞎操心了。”马岱骄傲地拍了拍胸甲,“我还亲手刺死了张济那个不识好歹的侄子呢!”   “别太得意了小岱,”老爹十分严肃地提醒他,“要不是敌军大乱,张绣无心应战,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小孩子枪法,能杀了他?”   “他明明自己功夫不行……”马岱撅起嘴来,很不服气。   邹氏低声地抽泣了两声。   是在为丈夫或小叔子的惨死而悲伤?抑或是为自己今后的不幸而担忧?或者只是装腔作势地以博取同情?甚至先示弱而后在以后的接触里慢慢伺机行凶?   这都不重要。   她已经落入了马腾的手中。   这个平时并不十分放浪、不太喜欢亲近女色的男人。   只是,他已经鳏居了四年,或许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吧。   老爹此刻隐隐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乐不可支了,他呵呵地笑着:“夫人,以后就跟随我马腾了,包你比在张济那里过得滋味,马某丧妻数年,今日才有机会得以续弦啊。”   邹氏以衣袖拭泪,低头答道:“承蒙将军抬爱,贱妾岂敢不从。”   马腾伸手揽起邹氏纤腰:“明日我就置办一场婚宴,迎你过门。”   “将军切勿为贱妾破费伤财。”邹氏仍是低声说道。   谁都看出来马腾已是心里乐开了花儿,一副老粗的样子显露无遗:“夫人说得是,伟恭贤弟啊,你下去帮哥哥我布置一下,按夫人说的,一切从简,稍微像样点即可。”   李肃微笑着答应了,这活计当然也只能让他来办,我们几个年轻人还都没结婚,根本办不来这种事情。   “这个……可以么?”我凑在庞柔耳边轻声问道。   庞柔略显疑惑:“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她男人刚被杀死,她就立刻改嫁?”何况还是杀夫凶手,不让你自杀殉情都算好的了。   庞柔苦笑道:“将军同意了,夫人也同意了,你不同意?”   我干笑了一声:“我没意见没意见……”   忽地又想起一事,急忙对马腾说道:“我爷爷奶奶还都在陇城呢,爹你就这么续弦了?”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老爹一拍脑门,高声叫道,“邓山,邓山!派两个人快马回去,给我家老太爷捎个信儿,就说他儿子要续弦了,请他快点来长安啊!”   “那……这婚宴,是否要暂且延后几日,等待老人家到来?”李肃问道。   “这快马一来二去也得七八天,”老爹掐指算着,“这样吧,婚礼先暂时搁置吧,等老爷子来了再开始操办吧。先委屈你了,夫人。”   邹氏毫不介意:“贱妾一个妇道人家,但凭将军做主。”   “哦,对了,你若有要请的亲朋,也赶快派人一道儿邀请了,免得到时候赶不上时日。”老爹很热心的说道。   “不用了。”邹氏轻轻摇头,脸色似是有些难看。   毕竟改嫁给杀夫者怎么看也不是一件值得自己骄傲的事情,而且所嫁之人只是西北一介贼寇,请了父母亲朋也未必肯来,嫁出去的女儿,有时就是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死富贵,都和父母没了关系。   这种事情,这种思想,何止在汉末的今天,前世的小城小镇上,也屡见不鲜。   两千年的时间,也不曾改变它分毫。   它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即使连理想中极其完善的法制共产主义,也无能为力。   想要改变它,任何个人或时代的力量与信仰,都是极其渺小与微弱的。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改变这种关系,连想也不曾想过,即使是在听说很多长相无比难以形容的女性都可以在大城市混下去找个男人胡乱过日子的时候,我也没想过。   不平等是多面的。想想就知道。   别的不说,邹氏肯定赚大发了——我老爹的女人,我的后妈,只要她好好活着,将来肯定身份地位、富贵荣华,应有尽有。   她只要好好活着,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地活着,不需要其它多余的劳动。   -   数天之后,送信去陇城的快马再次回到了长安。   快马响鼻阵阵,信使大汗淋漓。   “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到啊?”老爹很期待的问。   信使咽了口唾沫:“老太爷说他不参加老爷的婚宴了。”   老爹似是意料之中:“他说为什么不来了吗?”   “老太爷说,老爷把凉州事务全交给他一个人掌管,累得他整天不得休息,已经大大的不孝,还……还想请他老人家参加自己的婚礼……”信使说不下去。   老爹摇了摇头:“这老爷子,让你管理一州大事,过把两千石高官的瘾,还嫌累得慌。”   -   又过三四日,东路的斥候也来到的长安。   “袁绍联军兵粮耗尽,全部龟缩不出,等待冀州援粮。”斥候如是说。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他们就锐气尽消了。”庞柔沉吟道,“李儒信中说的不错,关东联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   “不,还有两路人马不会立即撤退的。”我想了想,断然说道。连华雄都没挂掉,这联军讨董完全没有任何成就嘛。   “哦?哪两路?”   “孙坚和曹操。”我微笑着吐出这两个名字。   -   天气依然寒冷。   庞德在练兵场操练士卒,我与马岱在一旁练习枪法。   除了急行军,我再也不曾偷懒过。   枪法如我所愿,愈发精纯犀利。   身体上的无力感渐渐消散,我也愈发自信。   老爹的营帐附近忽然传来马蹄之声。   不像前两次一般虽快却稳,这次的马蹄声快而且乱。   我们三人都不由得警觉起来,急忙拎着枪就往营中跑去。   斥候已从房中退出,而老爹怔怔地坐在席上。   他无力地哼了一声:“吕布率军五万,已从洛阳城西门出发。”   三柄长枪同时落地。 第十四章 兵伏于野  二月初四,正午。   蓝田县城东三十里地。   我与马岱分别埋伏在一个小丘下,每个人的身后都是三千下马待发的骑兵。   这六千骑兵全是从西北带来的老兵,在长安城内招降的两万士卒遣散了数千,其余分别调归马腾与庞德麾下,大概是担心我们掌管不住吧。因此,我和马岱二人每人的领兵数只增加了几百人。   旗帜没有举起,三千人马藏匿在小山之后,外人从远处望来,什么也不会发现。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在战前曾询问过李肃,演义中声名赫赫的潼关位置在哪里。李肃想也没想就反问我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   洛阳以西,长安以东,这沿着大河的一千里距离,中间只有一道关卡:函谷关。   潼关并不存在,无人知晓。   我凭借着仅存的一点记忆努力搜索,潼关大约在灵宝,有一次春节前回家由于天降暴雪坐火车坐过了头,灵宝应该在黄河拐弯处南面,潼关就在拐弯处和华山的夹道上。   李肃和找来的当地士卒都是摇头。   华阴县以东、湖县以西之间,哪里存在夹道?最多只有能容几个人钻过的小谷,分明就是绝对的天险。   我所记忆的关卡根本尚未建成。   难道是以后曹操开山而建的?   丢人丢大发了。   我只好撇开自己无任何意义的回忆,同意了他们埋伏在蓝田县以东的战略计划。   蓝田出美玉,附近当然多山石,东面就是一道二十余里长的谷道,谷口只有一道简单的土隘,而且荒废多年,仓促间根本无法修缮。   这里往东北方向六十余里,就是函谷关,这道雄关现在还掌握在董卓的手中,我们当然想要,不过目前暂时是没有时间和兵力去攻打了。函谷关的重要性,知道点春秋战国或者秦汉历史的人都应该了解: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我国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始建于春秋战国之中,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要埋伏的地方,就在蓝田谷中——这是一个典型的黄土高原上的小型盆地,底部洼平,四方略高。   马腾率新老士卒总计骑兵八千埋伏于最西侧,庞德和马雯——此战不比随便灭掉张济,与天下悍将吕布的大战,绝对处处危险,我们兵力不少,但领将之人实在太少,只得在如此关键的战斗中允许大姐参战——各领五千新锐马步弓三军在东侧找了个小树林藏了起来,东西相距约有三四里地;而剩下我和马岱就趴在正路的两侧,相距大约一里。   中间是一处难得的平地,易入难出,想要临时布阵防御,却又不够,最利于骑兵短途冲杀。   虽然吕布本部也是骑兵,但我们五面埋伏,一起向中路攻击,他首尾不能相顾,即使再如何神勇,也必将伤亡惨重。   除非他慧眼如炬,早一步料定我们的埋伏。   他的智商如何?   我不愿太低估他,但我想应该没多少人认为他有勇有谋文武兼备吧。   他就是一员勇将罢了,比起智谋,还得修炼修炼。   这里未必就是他的葬身之所,但必定要让他永远铭记。   -   正午。   大战随时都可能发生。   午餐根本不属于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每个士兵在清晨出营时都海吃猛喝了一顿,尽管战地的伙食真不是人吃的。   每个人都静静地等待着。   每匹马都默默地站立着。   -   天边高高飘着一面大旗。   而后十几面大旗陆续出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骑兵,但是人数出奇的少。   “少爷,前锋约在千人。”一名亲卫打量后向我汇报。   我点点头,千人队管他作甚?至少得来个万人队才值得出动伏兵。   这支千人队不紧不慢地自东向西走来。   十几面大旗迎风展开,旗面上的大字渐渐清晰。   “高?”我微微一怔,“前锋是高顺?”   “高顺?”这名叫做祖烈的亲卫也是一怔,“很有名的人么?”   “不,没有大名,”我摇头,低声答道,“只是吕布手下区区一员偏将罢了。”   祖烈一脸困惑,他明显不明白我怎么忽然有些伤感。   是的,高顺是个悲剧的英雄,低调无名,忠心却不得重用。   -   高顺的前锋队伍很快就走过了。   紧跟着的是约莫三千的骑兵队。   为首的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张”字。   “莫非是……张辽?”我依然没有动,那边的马岱也没用任何动静。   张辽不好啃,何况大鱼还没上来。   四野悄然,只有连续不断的蹄声。   -   天边有无数赤黑的大旗铺展开来。   这是中军了吧。   各色各样的旗帜如林般挺立。   “魏”、“宋”、“侯”、“成”、“郝”、“曹”……   中军人数足有两万余,多为步卒,勉强能够分辨出来的阵列就有七八队,他们衣袍盔甲全都一样,只有旗帜各异,混糟糟拥成一团。   没有看到我期待的大鱼。   -   中军从我眼前过去大半。   我稍微支起上身,向西方极力眺望,在眼力所及的尽头,我看不见其它特别的旗帜。   有亲兵提醒我:“公子再不进攻,他们就要过去啦。”   机不可失,即使吕布真的留有后招,我也顾不得了。   我后退了一步,长身而起。   “上马。”早有亲卫将战马的缰绳递在我手,我飞身上马。   身后三千士卒齐齐上马。   “举旗。”三面大旗在我背后成品字形飘起。   对面的谷顶也腾起大旗。   “握紧武器,”我将长枪斜插入后背枪套之中,从马背上抽出长弓,靴子在马腹上用力一磕,“随我冲!”   三千骑兵举弓,三千烈马飞奔而下,笔直插入中军正中。   马岱也率兵而出,斜斜刺进中军的尾部。   -   敌军惊慌失措的脸已看得清清楚楚。   不需要我发号施令,射程内的士卒早已射出第一波弓箭。   数百敌军无声息的到底。   而后人群中这才爆发出一阵怒吼。   可是这怒吼又迅速被接连而至的箭矢所吞噬。   箭雨只有四五波,射速最快的士卒也只来得及射出四枝箭,就冲入了敌群之中。   伸手将长弓塞进鞍下的囊中,抽出背后的长枪。   所有士卒各取兵刃,拔刀、挥剑、擎起长戈,纵马踏入敌军阵中。   所遇披靡,忽如起来的冲击让对方无法立刻形成反击。   我们两批骑兵便将这两万步卒分割成三段,六千骑兵如利剑般将它刺穿。   与此同时,在庞德与马雯埋伏的西面谷口,嘶吼声也大肆响起。   我知道他们带了不少弓箭,否则光凭步卒也难以歼灭冲在前面的数千骑兵。   前锋与中军乱成一团,人仰马翻之声此起彼伏。   我已经带着三千骑兵完全从敌人的布阵中冲杀出来,身后一条大道全是血肉。   “调转马头,冲!”我领队转了过去,再次钻入了尚未恢复的敌军之中,又一次将铁蹄展示在惊惧不安的步卒眼前。   这几千人马,要将二万步卒摆成的破阵完全凿穿!   -   西侧马蹄声疾,前锋的几千骑兵惶惶地退回。   张辽和高顺要撤?   我已无暇思考,继续在马背上刺杀。   “敌将已被生擒!”   “敌将已被生擒!”   不远的后方隐隐传来呼喝。   这么快?!不可能吧?!   或许……这是谁灵机一动采取的攻心之策?   -   张辽所部的骑兵后退愈快,虽然他们的阵型比起中军乌合之众要严整得多。   他们迅速靠近了中军,带来的结果是中军的士卒愈加混乱。   真的生擒了敌将?不论是高顺或是张辽,庞二哥的表现都太令人惊喜了!   -   果然庞德与大姐各自一马当先向着张辽两千骑兵冲杀过来。   他们两部共有骑兵六千余,其余四千步卒全是用来在前方埋伏射箭的,不过没料到前锋只有三四千人,比起预料真是少了许多,在第一次突如其来的集体攒射之中,便抹杀了一半。   -   当我勒转马头打算进行第四次凿穿的时候,山谷的洞口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数万兵马一拥而入,争先恐后向谷中疾奔而来。   -   几十面大旗呼啦啦展开。   每一面大旗都写着同样一个惨白的大字。   每一个大字都透着同样一份凛凛的杀意。   “吕”! 第十五章 汉末最强的骑兵  骑兵。   上万名骑兵。   这本也不算什么。   ——我们在这个谷内投入的兵力已在两万左右。   但当我转身西望之时,天地仿似在一瞬间黯淡下来。   只见上万名骑兵以锋利的箭矢之阵从东边谷口闯入。   箭矢的最前端,狂奔着一团赤红的飞云!   火炭一般的赤红,放肆在燃烧,无情在在吞噬。   一时之间,方圆丈许之内,烟尘滚滚,袭天而起。   -   传说中的……赤兔马?!   他娘的,真的是吕布!   我忍不住想要打个哆嗦。   “冲出去!”可是仍然身处敌兵环绕之中的我不能立刻停下,只能继续在敌军中狠狠地凿下去。   马岱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将部队冲击的大方向略作掉转,以求避过对方的锋芒。   -   废物马腾!完全没有挡住吕布!让他带领这么多人长驱直入,凭我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我恨恨地骂了他一句,而后忽然一怔:老爹不会被吕布迎面一招劈死在马上了吧?   这……要是真的如此,这下可亏大了。   还好后面还有一堆敌人垫着当肉盾,至少能让他减速,我们还可以避开他。   不料吕布却根本不做停顿,毫不在意滚躺在四地的自家士卒,赤兔马飞驰而下,滚滚铁骑将战场的后半段淹没。   中军的十几路将领早已面如土色,纷纷大喝着传出号令,指挥自己的兵马为主帅让路。一时间数百面大旗左右腾挪,飞尘漫天飘扬,中军两万余人忽然急忙向南北分开,从中间裂出一条缝来,稍有迟疑,便被冲杀过来的骑兵毫不留情地撞死。   飞将如此?   “该不该撤?”   我的脑海中首先跳出这样的念头。   西有张辽正与庞德对峙,中有两万步卒十余大将——虽然全是三流以下——东有飞驰而下的吕布万余精骑,我和马岱也只有六千骑兵,两个半大的小子能挡得住多久?   西侧一阵骚乱,庞德部又向前逼近,张辽所率骑兵转眼已经不多,散入中军大队之中了,而庞德距离我,也仅有两百余步。   我又一次领军从中军穿出,马岱随后在更西边露出头来。所有骑手一起再次掉转马头,进行再一次冲击收割。   -   吕布身后是万人骑兵大队,尘土嚣天。   “吕布休走!”更东边传来了一声震天的怒吼,我欣喜地看到以老爹为首的八千骑兵从谷口冲了过来。   这算什么阵?被敌人冲破了防线之后再次将敌军围拢?   -   吕布完全没有听见。   他的部队直接冲到了小谷的最中央。   所有马匹原地回转,将箭锋又对准了迎面而来的马腾。   骑兵中微微分开,赤兔马从队伍最后向最前端走去。   -   吕布拎起了他的兵器,一杆重武器,方天画戟!   我看这武器够狠够长够威猛,通体都应该是铁铸成,重量绝对强悍,长度至少比我的长枪超出一尺多,何况画戟前端特有的结构又决定了它的清兵能力远强于一般的长枪,但对持有者体能与力量的要求就更加严苛了。   吕布,他毫无疑问、绝对是画戟的绝佳操控者。   从我这个侧面遥遥望去,他松开了牵引缰绳的左手,双腿紧箍在马背两侧——他们并没有像我们一样装备双侧马镫,因而必须依靠骑手双腿的力量来保持稳定——而后赤兔马便开始冲锋,向着一里之外的马腾直冲而去!   马腾毫不退让,双臂一展挺枪纵马,扑身向下。   我大爷的!您疯了?!   “救援救援!”我压根不相信只凭马腾一路就可以完全挡住吕布的疯狂进攻,在赤兔马启动的同时,我也已经再次从中军步卒士兵中践踏过去。   老爹无论如何得留口气!   在这时候挂掉,我马家的基业全都废了!好歹等我再大一点足够承担起你的军队吧!   -   前方铁蹄如雷,后方同样人声鼎沸。   只是庞德的对手远不如马腾的对手般扎手,短暂的接触后便分崩离析,张辽所掌兵马过少而且大半死伤,二十岁出头的张辽也未必能从十九岁的庞德手中占到任何便宜,大姐先以数千弓弩手掩射,而后庞德领队冲杀,中军一步步向东方退却。   而我与马岱,都正在向东方飞驰。   所有人,所有战马,无论进退,都在向东面移动。   -   胯下战马虽然也是千挑万选的西北良驹,但此时此刻却追不上近在眼前的吕布兵团。   我距离他们最后一匹战马只有几丈远近。   但是却触及不得。   我张嘴叼住枪身,探手摸出弓来,同时搭上三支箭,根本不必细瞄,抬手便射,也不管是否命中,继续搭弓射箭,身后左右数百人纷纷效仿,只勉强射倒了前方百十名骑手,再远的根本无法触及。   -   吕布与马腾,双方军队最先碰撞的位置,正是在这个谷口东部的小缓坡。   马腾顺坡而下,比起吕布逆风而上,地势上略占了些许的优势。   但在吕布汹汹气势的强压之下,那些许的优势荡然无存。   万名骑兵呼喝着扑入沙场,与对面八千骑兵狠狠撞击在一起。   百余杆大纛彼此纠缠,滚滚铁流上下交织,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片妖异的红云径直扑入马腾的军队之中,继而四下里席卷开来,激荡起更惨烈的红色。   我根本无法投入任何兵力参与这场激烈残酷的冲击战——我无从入手,只要一进去就会被双方挤出,只能和马岱分前后以六千骑兵阻挡在路中,而后是万余吕布中军残余的步卒,再之后是庞德与大姐的万余马步弓手,还在一直缓慢但是持续不断地消耗着敌军的步卒。   只是这边的损耗与另一方无关,根本影响不到吕布与马腾的战局。   但是我偏偏却无能为力。   只好回过头来,准备再次从东向西进行一次凿穿,毕竟虽然这不是精锐,也算消灭有生力量嘛。   -   只是我们没能如愿。   在我们掉转马头的时候,大量中军的残兵开始四散开来,他们连滚带爬地从谷底奔向东侧,准备绕开正在冲杀的战地,回到谷口。   他们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奔走,反而成了大姐所带弓箭手练习箭法的好靶子,一路也射掉了几百人。   -   这都只是十几次呼吸的功夫。   吕布与马腾,双方的军队的第一次全面交锋已经结束。   双方最尾端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里远。   中间的坡道上,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肉。   近两万骑兵还剩下多少?   东谷这段小斜坡上已躺下了多少匹骏马?   我来不及统计了,我只能用尽全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   马腾在马背之上,满脸赤红,浑身浴血,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跌落。   他微微侧身,似乎在对身旁的亲卫长邓山与黄东说着什么。   此时,吕布军缓缓有序地转过锋头,残存的万名步卒也大多收拢在骑兵左右。   吕布扫视了一眼前锋与中军,似乎极其惊怖,是伤亡出乎他的意料了么。   应该不是太多吧:前锋四千骑兵几乎全灭,中军两万余步卒死伤一半,他自己所带的精锐骑兵损失估约只有一千,总计也不就一万五千人左右……   我军伤亡大部分在马腾所带骑兵部,加上我和马岱两部,损失总计大约有四五千人,大半是新降的长安董旻部士卒,刚投降没几天就被扔到战场,直接去地狱了吧。   -   马腾的亲卫长邓山与黄东异口同声大吼:“撤!回撤!”   两万人马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两条腿的、四条腿的,撒开丫子就往西方飞奔。   没有人再往后方看一眼。   第十六章 高顺的条件  我们很快就退入了蓝田县。   蓝田县太小了,以至于外城只有装模作样的几尺土墙,甚至根本经不起铁蹄的一次性践踏。   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吊桥、护城河、卫城、瓮城、碉堡之类的辅助性装饰品了。   但我们暂时不能退却。   因为方圆三四十里之内,并没有其它我们可以托身的地方。   南方全是大山,西面也没有任何城池,北面是京兆府中心,距离长安也只有几十里地,但我们若直接撤回长安,岂不是被吕布永远封死?   何况,就算现在想撤回去,也不是立刻就能撤回的。   吕布骑兵之威,众人亲眼所见,他们如今正虎视眈眈,我们若全军回撤,他怎能不追?   而以我们的状态和兵力构成,骑兵可能会及时撤回,但还有数千步卒根本来不及,我们并没有也不可能给他们准备战马。   但我们同样无法在这个县城里停留过久。   城小无粮,难以持久,我们在长安留守的人暂时无法组织起有规模的运粮队伍,现在刚开春,田地中也就有几根绿油油的草苗。   我们的处境,并不好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三天。   ·   临时大帐之中。   老爹一直平躺在榻上,除了小解时在亲卫的搀扶下稍微侧了侧身子,其它时间始终直不起腰来。   还好他的意识能够保持清醒。   “吕布……吕布……实在是难以抵挡……”他喃喃地念叨着。   “您已经说过十几次了啊,爹。”我想安慰他,但想了想还是别自欺欺人了。这次老爹一招就大败,而且重伤难以下床,整个肩胛骨都快被劈裂,左半边身子几乎残废,差距是极其明显的,我又何必再睁眼说瞎话?   可是小岱却不懂:“伯父宽心,这只是一时的胜负罢了。”   老爹无言地摇头,我同样悲痛。   帐帘被人挑开。   “爹爹您感觉好些了没?”大姐与庞德看来视察营地完毕了。   老爹苦笑了一声:“比起前天,肩头没那么疼,但左半边身子,还是动不了。”   “这么严重?”庞德似是吃了一惊,“完全动弹不得?”   老爹默然点头。   庞德呆坐了下来,满面都是愁容:“伯父不能亲自指挥杀敌,那我们这两万人马,又能怎么办?”   “吕布真有这么厉害?”马雯对于吕布的实力竟然还有怀疑。   老爹伸右手指了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肩膀:“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这个吧?”   大姐嚅嚅道:“可是,韩遂当时也号称当时无匹,爹爹你也能和他不分上下……”   傻孩子,韩遂和吕布比起来,那是一个水平的人吗?   “韩遂算什么东西?他只是条狗!”老爹忽然挺起身子,破口大骂,结果是直接导致伤口迸裂,他疼得几乎再一次晕倒过去。   老爹难道不记得了么,其实原本我们连韩遂都惹不起啊。   马腾重新平躺下来,仰面朝天,重重地喘了口气:“吕布之勇武,为父终生难以望其项背。”   大姐再不说话。   大帐之中陷入沉寂。   “那我们……只能继续后撤了吗?”马岱低声说。   马腾长长地叹了口气;庞德与马雯相顾无言。   “听说庞二哥生擒了吕布的前锋大将高顺,是否真事?”我忽然想起这事情。   庞德颇不以为意:“啊,那个莽夫啊,只有不到千人的骑兵,被我们一通箭射死大半,我从侧面直接将从马背上掀翻在地。”   “你没杀他吧?”我稍微捏了把汗。   “还没,不过我不想再留他了,”庞德有点恼火,“我劝说了两次,这厮不识好歹,死活不肯投降我军。”   我暗叹了一声:高顺可是出了名的死忠之人,你要是能随便两句话打动他让他归顺,那让我怎么显摆自己的本事?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三寸不烂之舌……   “那我去看看他,能劝降就好了,大家也别太操心了,会有办法的,都休息去吧。”我看了看榻上半死不活的马腾,施施然离开了大帐。   ·   高顺被关押的地方是位于蓝田县城边缘处的一间废弃已久的土屋,虽然破败但四壁还算结实,倒不至于被人一脚踢烂。   门口就是一营士兵,几十名小卒围在灶前煮饭,没有人专门去看管那间重要的土屋。   大概庞德也未必在乎。   “少将军!”看到我的到来,几十名小兵齐齐站起,饭碗丢了一地。   我急忙摆手示意他们都照常坐下:“你们吃饭,我去看看那屋子里的人。”   来了个百夫长引了几个人围在我四周,他自己上前,开了木门——说是开门,其实门上根本没有锁。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窄小的屋内也有了些许的黯淡。   我的眼力还行,能够清楚得看到在屋内仅有的土炕上端坐着一人。   在这间微暗的房内,对面有一双眸子缓缓睁开。   “高顺将军,你还好吧?”我示意百夫长退后,自己踏入房内,“我是马家长子,马超。”   高顺并不答话,连基本的客套也不来一下么?   那我来稍微赞美一下他:“高将军带兵有方,在下即使年幼,也常有耳闻,希望将军不吝……”   高顺冷哼了一声,将我仅有的那点赞美之词全被截断。   我微微一怔,又道:“在下方才所说言语,是否冒犯了将军?”   “看你如此年纪,竟然也如此虚伪。”高顺冷冷说道。   总算是开了口,虽然没有一丝善意。   我早知不会顺利,也没用怀着一击即中的心理来劝他,他既然直率,我也可以稍微感慨一下:“乱世逼迫,情非得已。”   高顺并未做出回应。   “将军心中明白,我们留你不杀,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与我们一起……”我稍微顿了顿,恬不知耻的说道,“一起为匡扶大汉效力。”   “匡扶大汉?”高顺笑了。   “将军有意否?”我心中暗自说道:这厮肯定要鄙视我了。   果不其然,高顺忽地放声大笑,头顶的屋瓦被震得嗖嗖直响,一阵阵泥灰从房顶飘下。   “少将军!”门外的百夫长猛地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我毫不留情地呵斥道:“我与高将军谈笑正欢,你们不可打扰!”   百夫长刚刚踏入门槛的右脚急忙缩回。   “高将军果然性情中人,即使身遭险境,仍不愿委曲求全、掩饰自己的喜恶,小辈深感佩服。反而是我方才诸多违心言语,令将军小觑了,也折煞了将军。”我长作一揖。   高顺肆无忌惮地大笑之后,看我如此回应,反而稍稍一怔。   我索性真诚一点,他应该不是个城府深沉之人:“高顺将军,小子我也不废话了,我就是来劝你加入我军的,至于其它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咱俩只谈条件,你要怎样才肯加入我军?”   高顺从惊讶状态恢复过来,依然沉默。   “我知道高顺将军是个忠义之人,”我沉吟了一下,转而问道,“将军跟随吕布有多少时日?”   “已有年余。”他答得极其爽快。   这么短的时间?那能有多少感情?   “今日将军为先锋,所率兵马不过数百,吕布自己却领万人,即使侯成魏续等人,兵曲亦有数千,足见吕布待将军之心。”我来挑拨一下,这招应该管点用。   高顺再次沉默,他心知肚明吧。   我有点着急:“将军为何不肯加入我军?我西凉兵马虽然未必精锐,但至少可以保……”   “我只有一个条件。”沉默的高顺忽然站起,魁梧的身子倏地笔直挺起。   “将军请讲。”只要有条件就可以谈,我最怕的就是不讲条件。   “击退吕布将军。”高顺沉声说。 第十七章 自信与谨慎  击退吕布?   我不由得怔在原地。   若是我们已经强大到可以轻易击退吕布,我还要来求你作甚?   不过我若是比吕布弱上太多,高顺又怎会轻易加入?   ·   我低声笑了起来。   “高将军的条件,我想很快就会得到回复。”我双手一拢,微微低头,“明日再来看望将军。”   于是,我扭身走了出去。   守在门边的百夫长随手拉住木门,陈朽的门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   蓝田城内。   初平元年二月初八,入城已有数日。   每日都能清楚听到城外的军鼓钟号,但始终不曾有吕布军士卒靠近。   他们只在城东十里之外驻营,四万人马团聚在青泥隘出口处。   而我们主帅重伤不醒,只能团缩在小小的土城之内,不敢进出。   直至二月初十,马腾终究凭借着自己强横的体魄与意志从床榻之上勉强爬起,在两名亲卫邓山与黄东的搀扶下走动。   他第一件事便是登楼远望。   数日不曾动弹的老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下楼之后,他满脸尽是愁容。   我们无法说什么话,安慰他么?老爹他不需要。   庞德终日鸣砺刀枪、整磨马掌,抑或是深夜巡视门墙,甚至数次亲自独骑靠近敌营,想要打探点讯息,但估摸形势,始终无法深入。   大姐与小岱相比之下,更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之极。   而我每日都去探望高顺一次,他始终端坐于小屋之内,虽然态度比之最初,已不再如此狂纵,但依然不易亲近,而我也始终一无所获。   我也明白了他就是这种性格:沉默不愿多言。   这种性格其实已经算是轻度抑郁了罢?不善言辞、过多沉郁,这并非是种好现象,何况当期乱世,正值文人武士游走四方、纵横捭阖、左右圆转、各逞机锋之际,内向寡言者自然大多难容于世,但高顺若为干将,也确实属于既有忠诚亦有能力之人:为臣,则任劳任怨绝不逆主;为将,则甘愿冲锋,每战先登,绝属难得之才。   所以我极其想要占有他,至少不能让他回归吕布。   虽然看守环境似乎松松垮垮,但我早已吩咐下去,在四下里广扎营寨,将高顺团团围起,基本上杜绝了他逃生的可能——当然,每天只坐在破屋之内的他本人是不可能明白我的苦心的。   还好,他从未有过逃脱的念头,我的小人行径也纯属白费心机。   ——或许是他不屑于逃,或许是认为吕布在数日之内即可破城解救他于牢狱。   二月十二日,老爹在登楼远眺之后愈发不安,僵持了十天的对峙似乎已经有了转变,他立刻召集了几个年轻的小辈:“敌营似乎有了动静,也许……”   庞德二话不说披挂上马,一人一骑冲出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他遛马归来。   “吕布从青泥隘口运来了撞木和云梯,破城之日便在片刻。”庞德的脸色如同马腾一般难看。   大姐吃了一惊:“蓝田县城根本不足以坚守,我们还是撤回长安吧。”   “不能撤。”庞德咬了咬下唇,态度倒是坚决,“如果真要撤回长安,才是真正陷入包围,进退无路,再难以逃脱!”   我与小岱都深表赞同:我们的后路只有这么一条,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向长安撤退。   “今夜你与我前去劫营。”马腾不再犹豫,沉声说道,“把敌军的粮草与器械统统烧尽!”   庞德迟疑了片刻,并不愿答应。   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老爹:“你身有重伤,随时可能崩裂伤口,到时候连马都坐不稳,还怎么劫营?!”   老爹自知外强中干,只能反问:“然则,你去?”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马腾无奈地笑道:“你年少气盛,平日里总喜欢自作主张,但这次千万要听为父一句劝告……”   “哦?”我饶有兴趣地转过脸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和吕布单对单的交锋,一定要避开他!你们都要记住!”   “知道了。”我对他的建议深表赞同。   我不是傻子,我没事找吕布单挑作甚?!我脑子抽了么?!   我只会瞅准时机、用大队兵马将他淹没吞噬!   热血沸腾的单挑虽然令人向往,但若能避免,我又怎么会去抢着送死?!   ·   酉时未至,天色已渐渐发黑。   晚饭已到了尾声。   “俘虏而来的高顺,是个不错的将才。”我停下了筷子。   马腾稍微一怔,而后点头:“我去看过,很是威严,有屡经沙场的血腥气。”   “我与他谈过多次,此人对其主极为忠诚……”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投降。”庞德闷闷地插了一句。   “那倒也未必。”我举杯灌了一口淡酒,“他亲口所说,只有我们击退吕布,他便降于我军。”   庞德不再吭声,撕开一条羊腿狠狠啃了下去。   老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吕布勇武堪称当世第一,我们人马相差不多,想要击退他们……谈何容易。”   “射人先射马,擒贼当擒王。”我双手按在案几之上,不自觉用力向下压去,“若能先杀吕布,敌军不战自乱。”   老爹并未如我想象中的惊喜,仍是满面愁容:“难。”   “我自有计策。”我淡淡的笑,“不过恐怕需要爹爹你多费劲了。”   于是我向他们阐明了我的想法。   大致思路便是:庞德与我率军入敌营抢砸骚扰后又示敌以弱向后逃窜,诱敌深入后老爹大姐小岱四面埋伏,将敌方大军分割混乱后集中弓弩射杀敌酋——吕布。   计策上并无大碍,只是实施时谁也无法准确预料会遇到什么。   ·   我与庞德在进行诱敌的分工上产生了些许的分歧。   他极力要求自己作为后军抵挡吕布,我当然争不过他。   “小岱,随我再去看一下高顺吧。”一切商议妥当,我从地上长身而起。   平时我探望高顺时并不会拉扯上小岱,小岱也同庞德一样,并不如何重视高顺,但这次我叫了他名,他也只能乖乖跟我。   “二哥,要不要也一起来?”我又扭头问庞德。   我的意思当然很明确,庞德瞪了我一眼,也一同起身。   看着他二人无奈的神情,我轻轻笑了一声。   ·   小岱当先拉开破门,门板的声音愈发难听。   我与庞德随后进入小屋之内。   高顺与前几日一样,十分端正地坐在炕上。   今日已是傍晚,即使点上一盏油灯,依然无法清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除了有钱人家中有中原的蜡烛,西凉的照明设施也极为简陋。   而我,高中虽然学习物理化学,但现在压根不知道蜡烛的制造工艺,也无法提升人民的生活水平。   所以,只能凑合着用了。   ·   “高顺将军。”我的礼节还算到位。   庞德与小岱也只好行礼。   “三位。”高顺并不起身,只抬手算是回礼。   庞德低哼了一声。   “我与高将军谈过数次,深慕将军为人,家父也期望能够得到将军的辅助,”我继续恬不知耻地吹嘘着,“将军思虑了这几日,是否能够……?”   对方冷冷地回道:“高某人说过的话,不愿再重复。”   庞德小岱想必都是一脸不快了。   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继续问道:“高将军重诺,不知道前几日所说的条件,现在是否依然算数?”   “当然。”   “这便好,”我抚掌而笑,“最迟明天,高将军就是我们的人了。”   高顺一怔。   “我个人名下有士卒两千,如果可能,希望将军今后能帮我操练指挥。”我站直了身子,对着高顺深深施礼。   高顺仍然笔直地坐在炕上。   “超有从弟马岱,父母早逝,年纪幼小,希望将军闲暇之时能指导其军略。”我一手扯过小岱,让他同我一起施礼。   “愿将军不弃。”小岱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   高顺呆呆地伸手扶起小岱,却不曾说话。   伸手就算默许,接受了就好。   我心满意足地带着庞德小岱离开了这间木屋。   当然,临走时我又叮嘱了负责看守的百夫长。   “如果高顺逃脱,杀你全家不赦。” 第十八章 吕布!吕布!  庞德与马岱紧随于我身后,他们或许颇有疑虑,但却迟迟不曾开口。   我知道,今日我的表现,稍微有些异于寻常。   “小岱,你难道没有疑问?”我收缓了脚步。   马岱一头撞在我背后:“大哥对那高顺,未免太过客气,而且今天的这些话……就像……就像……”他迟疑着,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像遗言一样?”我扭头看他。   他挠了挠脑袋,微微点头。   “这可不是遗言,”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以防万一罢了。”   “多此一举!”庞德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加快脚步从我身侧走过,“你又不会死!”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大步离去。   “你又不会死!”   是说因为你会保护我,所以我不会死,或者至少不会在你之前死么?   庞二哥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完全与我站在一起了。   只不过我的担心恐怕不是多余。   不满二十岁的庞德,抵得住鼎盛期的吕布么?   我并不看好这边的情形。   所以恐怕将极其险恶。   “小岱,你记住刚刚我对你所说的,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万一,你就按我的吩咐做吧。”我的眼皮忽然一跳。   马岱虽然或有不愿,但我如此谨慎嘱托,他只能乖乖答应。   但愿……我的嘱托永远不用实现。   -   夜色渐浓。   黑幕扑天而来。   六千轻骑兵衔枚而出,所有的马都裹紧了四蹄,摘下了脖铃,静悄悄向青泥隘口盘踞着的吕布军摸去。   敌营之中晚饭已竟,大数灯火皆灭,除了些许守夜的士卒来回巡视之外,再无其它动静。   六千骑兵从山凹中缓缓转出。   庞德前锋,我居中,马岱最后。   三支部队倏地分开,直扑敌方营帐!   -   杂乱的马蹄四下踩踏,未尽的火星漫天飞舞。   火光燃成一片!   木料在夜幕中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攻城器械宣告完蛋。   敌营中乱声四起。   -   庞德队忽然一阵喧嚣,似乎有敌军组织起有规模的抵抗。   我拍马便走。   敌军仓促反抗,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旗帜。   我领着两千人马从辎重堆放处横穿敌军大营,周围只有烈焰。   庞德仍在厮杀,但已稳占优势。   马岱亦自后方向西掠去。   -   坐下战马忽而止步不前。   我几乎被身后的友军撞倒。   营帐之间传来低吼。   还有马嘶。   -   上黑下红。   如一尊铁塔挡在我面前。   我看不到敌方的眉眼,但自心中荡起一股寒意。   我想我知道这是谁了。   我想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了。   -   “吕布?”我强压着内心的惊惧。   对方却不答话。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武器,催动了快下的坐骑。   长柄,方天,画戟!   追风,赤兔,烈马!   煞神吕布,他二话不说,竟然直接……迎面向我飞斩而来!   -   我忍不住要狠狠骂他一句。   凭什么来杀我?!   老子长得很醒目吗?!   然而我不能退,不是因为我一退便会军心大丧身后士卒作鸟兽散,而纯粹是因为——吕布这厮跑得太快!   不是吕布,是赤兔马跑得忒快了。   我只问了句话,他已然距离我不到三丈。   拔枪。   持平。   一吸一呼间长枪已攒射而出。   目标是吕布的左胸。   -   杀了他。   我暗暗对自己这么说。   -   杀了他!   我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   -   大力的对撞。   枪尖对戟刃。   吕布凶悍的来势微微一滞,赤兔马打着响鼻昂首不动。   我就稍微惨了一些,双手虎口火辣辣的痛,身下坐骑“腾腾腾”后退了三步。   差距十分明显。   我该战?该退?   -   不远处又是一阵乱响。   庞德越众而出,显然击溃了对方勉强组织的反攻。   -   吕布单手持戟,抡圆了臂膀,狠狠向我砸来。   第二击!   老子走投无路,老子拼了!   气沉丹田——如果劳资真有真气的话——凝浑身劲道于双臂,我举枪格挡。   长枪逆风而上。   沉重的画戟斜斩而下。   -   双手忽然一软。   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刺耳锐响,紧绷的臂膀猛然一松,手中长枪一分为二!   双臂彻底麻痹,虎口鲜血迸流,两截枪身跌落马下。   吕布画戟去势已竭,我仰身侧马堪堪闪过,饶是如此,面颊仍被戟风刮得生疼。   -   吕布沉默着抬手,毫不迟疑地横劈而出!   坐下马儿忍不住嘶鸣,我双手已然空空!   身后的士卒尽管近在咫尺,却无一人能够近身。   第三击!   -   挡不住!我抵挡不住!   我满手都是粘稠的血,两条臂膀无法克制地瑟瑟颤抖着。   生死在此一举!   双足出镫,身子向后仰倒,方天画戟挟天风海雨之势狂啸而过!   -   吕布急忙双手握戟,奋力一震,方天画戟猛然改向,从横劈变为斜斩,戟刃已在我面前。   当退不退,必死无疑。   于是我撒开缰绳,伸手运劲击在马臀之上,整个身子后飞而出。   -   我的速度一点不慢,但吕布动作更快。   沉重的画戟毫无花巧,直接切入我胸,薄薄的一层胸甲在看似钝滞的方天画戟之下全无一丝作用,配以吕布的内劲,径直将我的衣甲绞为粉碎,而后毫不停息划过我的胸肋。   我仰面向后飘空,身子无可依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生生裂开,如泉般的鲜血从肋口奔涌而出,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后颈忽然一紧,一双粗糙的大手将我仅剩的衣领紧紧攥着。   直觉告诉我,是庞德罢。   “看好!”庞德挥臂将我甩出,迎面而来的士卒急忙将我接住。   在空中我几乎睁不开眼。   -   耳中听闻庞德一声大喝,紧随着便是一阵马蹄的疾响,兵器交接,乒乒乓乓响彻四野。   忽而陷入了难得的寂静。   “退!”我听到庞德的怒喝。   数万只铁蹄齐齐踏地,在移动中狠狠射出最后一阵箭雨,六千轻骑旋风般退出谷口,向西全速撤去。   漫天的火焰依旧在放肆吞吐,毫无止息之意。   我们的目的的确达成。   庞德与马岱已经向我所在之处靠拢,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我紧闭着双眼,任晚风在耳边呼啸。   “庞二哥,你伤势如何?”问话的当然是马岱。   庞德闷闷地“唔”了一声,再无声音。   伤得不轻么?   吕布、吕布!   我们遇到了就是被秒杀、秒退的命么?!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甘。   这种不甘,在我短暂的十四年人生中绝无仅有。   仅仅几天的时间,老爹、我、庞德三人连续被秒,我突然对争霸天下这个伟大理想产生了一丝动摇:吕布如此强悍,我能奈之何?   -   奔驰。奔驰。   半个时辰的奔驰,我的精神似乎稍稍恢复了些许。   勉强睁眼前眺,远远看到老爹领军列阵于蓝天县外。   “吕布军辎重焚烧了大半,攻城器械全数毁坏,短期内应该不会有攻城的危险。”我奄奄一息,庞德虽伤不致命,但一时之间还是面色惨淡,唯一能汇报的就剩下马岱了。   “好好好,超儿、德儿,苦了两个孩子了。”老爹自己重伤未愈,深知吕布的恐怖之处,此时说来,几乎哽咽。   “希望吕布知难而退,再别西进了。”马腾深吸一口气,缓缓发令,“传令全军,蓝田再不可守,回撤长安。”   此刻我方尚能作战的,仅剩大姐与小岱两人,所以我们不能再死守蓝田了,吕布残军所剩不足三万人,而洛阳城外联军虽停滞不前,但一直虎视眈眈,董卓不可能再次出动主力前来攻打长安,所以短期内难以发动大规模进攻,我们正好趁此稍作休整,养伤的养伤,练兵的练兵。   全军在深夜之中疾驰百里,我只觉身在云端,无法自主地随风浪起伏颠簸,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我仿佛听到有人呼喊:“长安城到了!”    第十九章 黑暗的世界  嘈杂的人声与马嘶在原本寂静一片的长安城中响起。   城门上的守军也一阵骚动。   南面的几扇门“吱咛”着发出闷响,在夜色中缓缓打开。   随着城门的洞开,猛然卷起一道冷风,我忍不住一阵哆嗦,精神劲儿却被稍微地刺激了一下。   而后这一票人马轰然涌入。   前马腾,后马岱,左马雯,右庞德。   我被他们围在正中,倚靠在不知名小兵温暖的怀中,晃晃悠悠进入城中。   尚未赶到东营营口处,庞柔与李肃已快步迎出。他二人都只披了一件大氅就匆匆走出,头上来不及戴冠,显然颇为突然。   “将军,公子……”庞家老大向这边拱了拱手,脸色忽然一怔,他看到了三名浑身浴血的重号伤员,“……快快入营!”   “大公子受累了。”李肃两步上前,解下身上大氅,将我围裹在内,然后自己急忙退开,抖抖索索地快步跑入营中。   “倒是挺会做事。”我听到老爹轻声笑了声。   -   一股人流涌入大营。   我在小卒子的搀扶下爬下马背,双腿却酸软无力,一步也不能迈开,胸口本来被几道布条简单地缠裹着,经过一路的颠簸之后,早已被鲜血染透。   “超儿你还行吧?”老爹左肩旧伤未愈,下马也有不便,他示意邓山黄东两人上前将我抬进厅堂。   “大概吧……”这两个混蛋手劲不小,一动弹又触到了伤口,我嘶哑咧嘴地哼了一声。   伤寒交迫之下,我疲惫得跌坐在座榻上,仰面朝天大口地喘着气。   有个人影重重叠叠地映入眼中:“少爷。”   这声音极为熟悉,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老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承点头,嘻嘻笑着:“就今日的事儿,刚接了贾夫子夫妇到长安。”   “哦,那就好,赶天亮了时就让贾夫子给他儿子贾诩写封书信,劝贾诩来我们这里办事。”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了句“天佑本大爷”,俺期待已久的谋臣,何时才能到来?   “知道了少爷。”赵承满不在乎地应了。   “这是要紧的事情,千万不可马虎,写完信之后再让庞大爷仔细看看。”我听他语气很是随便,总觉得不放心。   “是是,一切听少爷的吩咐。”赵承这才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不过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嘛,何必这么多事?”   “你这小子……”我伸手想给了他一拳,稍微一动弹便已牵扯到伤口,顿时撕心裂肺一般剧痛起来。   这不是扯淡,不是夸张。   仿佛再一次被劈斩成两半一样,我浑身直冒冷汗。   “少爷你!”赵承再不敢笑,急忙上前扶住我不断颤抖的身子。   我清晰地感觉到胸口有液体缓缓流淌出来。   “血……”有人颤抖着惊叫起来,声音又脆又嫩,仿若女童。   谁?是谁?   脑子好涨。   我想不起来。   似乎听过,但我想不起来。   胸口仿佛又有大量血液涌出。   赵承手忙脚乱,四周满是匆匆来往的脚步。   大姐伸手揭开了裹在我身上的大氅,我身子骤然一凉。   她双手轻轻按在我肩上。   她的手如火焰一般炽热滚烫。   “火盆!火盆!”耳旁是老爹急切的咆哮。   金属器物“哐啷”着落地,我稍稍有些暖意,但胸口仍是撕裂的疼痛。   大姐示意赵承轻轻将我扶起,双手端来一碗水来:“先喝点热水,然后姐姐给你清洗一下伤口。”   费力地将头前伸,勉强吞下一口,胸腹间仿佛微微暖和了一些,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处:从右肩直至左腹,自上而下斜斜显现出的一道深谷,最深处约有寸指。   一整夜的马上奔驰让我流了多少血液?我不清楚。   伤口四周血肉模糊,尚有不住滴淌着浓稠的血。   这血,甚至有些发黑。   我看着这片血与肉,忽然感觉天旋地转。   胃里猛地似有东西向上涌出,浑身热血直冲上脑门,耳中不断有巨响轰鸣,整个脑袋似乎在一瞬间膨胀起来,饱涨欲裂般,我不由自主直起身来,张口想要大吼出声,却将刚刚吞下的热水连同胃中酸水一起喷吐而出!   我听到了女性的惊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气。   重重地跌坐下来,我仰天跌倒于地。   而后,我感到全身一阵发冷,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耳旁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我。   笼罩我的,不是黑暗,是寂寞。   我仓惶四顾,仍旧毫无所获。   “伸出手来。”陌生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我茫然照做,右手碰触到一截结实的杆状木料。   左手抖擞着向上摸去,是长且锋利的枪刃。   长枪在手,我忽然镇定了下来。   是梦吧。   这一定是梦。   我对自己如是说。   -   娘亲不在了之后,我也曾做过类似的梦:   被一片黑暗或者烈焰围裹,韩遂在不远处“咝咝”的笑。   年幼的我总是毛骨悚然。   -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十四岁了。   有长枪在手。   尽管这身子还未长成,尽管握枪的双手依然稚嫩。   ——足够了。   我已杀韩遂一次。   若是梦,就让我再杀他一次!   我拎起长枪,枪尖向外刺出。   奋力抖动,整条枪身在黑幕中卷起一道烈风!   -   黑暗似乎开始淡薄。   温度仿佛微微升高。   -   除了黑暗,我看到了第二种颜色。   ——是淡淡的红。   只是这淡淡的红迅速变深变浓,最终化为齐人高的烈焰。   烈焰打着清晰的响鼻。   在这一瞬间,我浑身僵硬了。   -   赤兔?!   艳红的鬃马毫无拘束,仿佛点燃了整个世界。   但黑暗还没有退散。   红艳背上缓缓有了响声。   一件黝黑的兵器随手砸下!   无边的黑暗在这一瞬仿佛被生生撕裂。   对方的容貌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吕布!   -   双目盯着那双明亮炽热的眸子,再也动不了分毫。   那双眼,映照在火红的烈焰下,分外狰狞。   血腥,而又充满着饥渴。   像是草原上的饿狼,荒漠上的烈鹰。   他瞄准了猎物,旨在一击必杀!   -   我咬紧了牙,额角已有冷汗流淌。   ——这不是梦么?   但是为何这份压抑之感,却如此真实?   真实的令我窒息。   冷汗顺着脖颈滴入衣领,我微微一颤。   -   吕布忽而爆出一声大喝,方天画戟迎天展出。   宽大的戟身如同一张鹰翅般遮在半空,随即铁翼回转,笔直向下斩去!   第一击!    第二十章 一切的初始  吕布手中有利刃:霸道无匹冠绝天下的方天画戟!   吕布身下有战马,齐人高的神骏之物:赤兔宝马!   而我除了一支长枪别无他物。   何况近日以来,身体总有异样,劲力难以凝聚,如何抵挡这巅峰状态的恶魔?!   -   弓腰,拧身,收臂,踏地,推枪,暴起!   我在赤兔马下逆风而起。   手中长枪直刺吕布斩来的画戟。   -   戟面宽阔,戟刃钝拙。   枪身笔挺,枪尖锐利。   他恃空劈斩。   我借地刺戳!   -   两件兵刃短暂地交接,倏又震开。   我笔直地落地。   吕布昂然端坐,赤兔丝毫未动。   有东西被弹飞,落地后滴溜溜地滚动。   -   我斜眼打量,心下大惊。   那是长枪的枪尖!   我迅速回头,自己手中仅仅剩余了一柄枪身!   -   吕布又是一声断喝!   赤兔马猛地蹬地,向前一纵!   连人带马向我冲撞过来。   在我向右闪避的同时,方天画戟劈头挥下!   第二击!   枪杆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忽然脆弱得好像腐朽的老树根,随时都会在狂风中折断。   -   为何梦境如此真实?真实得仿似在重复一般?!   我避无可避,双足错开,微微弓步降低点重心,双臂奋力向上,以枪身硬抗画戟。   为什么连结局也是惊人的相似?!   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刺耳锐响,紧绷的臂膀猛然一松,手中枪杆从中断为两截!   双臂彻底麻痹,虎口鲜血迸流,两截碎棒跌落。   在枪身折断的瞬间,足尖反射性的在地上一弹,我猛地向后急退了三尺。   却又怎能快过赤兔?!   只是一起一落间,火云一般的骏马再次遮天蔽日而来。   我双足尚未落地。   在风中我听见吕布的狂啸声。   啸中带笑。   风中有金铁破空之声。   不用细看,方天画戟当胸落下!   第三击!   -   脸颊仿如刀割一般片片裂开,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沉重的画戟破开衣甲,将我的胸口洞开!将我的身躯撕裂!   漫天血雨。   这不是梦,而是一部投资上亿的血腥暴力大片!   仿佛要将浑身上下最后一滴血喷尽一样,鲜红的液体无休无止地向天地间散射。   我痛彻骨髓!   汗流浃背如浆。   我想要大吼!   但连想要出声的力气都被抽干。   我干脆利落,选择直接晕厥过去。   -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仿佛又陷入了莫名的幻梦。   白。   雪白。   一团白。   惨白。   我毫发无伤,却处于这令人发狂的苍白之中。   表里并无一个伤口,但全身却毫无力气。   遥远的对面隐隐有蹄声奔驰而来。   那不是遮天蔽日的火焰。   那不是赤兔,不是吕布。   只是一匹寻常的黄骠马。   马背上横着一柄长刀。   长刀?原来……这次是你,韩遂。   我冷冷看着他。   我手无寸铁:没有枪,没有刀,甚至也没有一枝箭。   但我并不恐惧。   我依然有信心再一次杀死他。   哪怕,哪怕是在梦里!   -   韩遂狰狞的面容已清晰可辨,口鼻中腾起团团白雾。   长刀映射着慑人的寒光,拖斩过来。   深深吸气,我想象着这股气顺着内脏游走在四肢百骸中,想象着从丹田之处聚其一团真气。   半丈之远!   我轻舒双臂,套在迎面撞来的马头上,下身顺势一晃,自右向左一个腾空后转体,右脚猛地勾在马背上,而后凭借腰力昂身坐起。   韩遂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之情,而后他嘿然而笑。   他松开握刀的五指,掌中隐隐闪出黑光来。   不管他在搞什么猫腻,先下手为强!   我双手撑在马颈,抽出双脚狠狠踹向韩遂胸口,韩遂战马并未装备双侧马镫,所以这卯足力气的一击飞踹想必足够将他踢下马背。   韩遂不避不闪,任凭我双足踢中他的胸腹。   除了微微一声闷响,我别无所获。   双脚仿佛踢中了铁石,一直麻痹到腰腿。   我身子无法坐下。   -   对方的手中忽然亮出了另一件兵刃。   笔挺的器身,宽平的戟面,虽看似钝拙,却凛凛生寒的戟尖。   方天画戟?!   “你是……?!”我惊异难当。   韩遂的脸庞忽然被扯得稀烂,噩梦一般的面孔再次出现。   吕布、吕布!   -   他依然不发一言,只有一张嘴喝喝而呼,一双眼满是杀戮的血气,方天画戟毫不留情,冲我头顶压下!   我面对他这霸绝天地的一击,毫无抵抗之力,四肢动弹不得,甚至……我来不及闭上双眼!   身体再一次被无情撕裂。   -   没有力量、没有力量。   为什么我的双手总缺乏力量?!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毫不费力地击败吕布,但在我内心深处,我并未将他看做不可战胜的敌手。而残酷的现实却告诉我,我甚至不是吕布三合之将。   本不该是这样的!   在去年宰杀韩遂之后,便总有鬼怪一样的东西在我体内与我揪扯,我的身体大半时候都处于虚弱状态,甚至庞德和老爹都早已发觉,不过他们或许都认为是正常的小疾,我也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但迟迟未见恢复,甚至在梦中都要被他纠缠。   “这算什么鬼玩意!”我仰天吼了一声。   “鬼玩意?你在说我么?”半空中返回了一句飘渺的答话。   “谁?!”我猛地挺身坐起,回顾周围。   但什么也看不到。   “嘿嘿哈……”对方却忽然着狂了一般大笑,而后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什么资格?!你又凭什么阻碍我?!”我反问道。   “你占据我的躯体,偏偏又来问我?!”这声音低低地笑着。   我不由地一怔,脱口而出:“你是……马超本人?”   失败,老子自己难道不是马超嘛?!   “你承认了?”对方似有意外。   “承认什么了?”   “承认你并非我。”   “那我是谁?”   我承认我可能是一名哲学家。   他在沉默。   于是我开始羞辱他:“你为逞一时之气,竟然阻碍我发挥本事,让你自己丢了多大的人你知道么?”   他有些慌乱:“丢、丢什么人?”   “你我一体,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从我们的基本情况来看,短期之内是分不开了,嗯,实话说,我看这一辈子咱俩都分不开了。”我向他灌输我自学成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准备对这懵懂少年进行洗脑工作。   对方一时没有反驳,我乐观地认为他默认了。   “所以嘛,你也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呆在体内……”我正想安抚招降他,却被他一声冷哼打断。   “你并无法掌握这副身体,你应该知道,”他缓缓说着,“杀韩遂时,那并不是你的力量。”   想起那次绝对超乎异常的绝杀,我甚至淌出了冷汗,“那便是你的力量?”   “也许,是我身体应有的力量,”他叹气,“不过很明显,你并未珍惜这力量,也没有自小就加以发掘。”   我自惭形愧,为我自己的不肖感到无地自容。   “但是,在这里,我却杀不了你,”他幽幽地说,“从出生起你就与我同在,但是你一直如此强大,我在三岁前甚至没有多少意识,只能目睹你眼前的世界,直到去年在金城时,我头一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那力量,或许也只是临时爆发的罢。”   我麻木地点头。   “但是,随后恢复精神的你再一次控制了身体,我依然无法与你对抗。”他明显有些郁闷。   想不通是吧?这不怪你,哥好歹也二十出头了,虽然至今没有值得炫耀的社会经历,但身为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所见所闻之丰富,本来就是你这近两千年前的老前辈的数十数百倍,在精神上强大过你完全是预想当中的事情。   “直到现在,你被吕布重伤,奄奄一息,几乎丧失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我才能在这里看到你,不过,身子伤得太重了。”他转而愤怒起来,“谁料想你这番不济,竟然在三招内就被秒退,老子我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我额头继续冒汗,既惭愧又不以为然:你真以为你出场就能干掉吕布?   他喘了口气,稍微恢复了平静:“不过你也对,我出了场一样是被剁的命。”   我稍稍一怔:这你也知道?   “你我既然一体,便连所思所想都毫无阻碍,但是,你却不无法明白我的心声。”他很快解答了我的疑惑,“所以,我才知道你抢占了属于我的躯壳,而你并未发现我。”   可是,这并不是我蓄意抢占的啊小兄弟……   这只是上天的玩笑。   “你说得对。”他再一次赞同了我的想法。   那么,我们不能合二为一?像孙悟空和贝吉塔那样……   “孙悟空?”他略略一怔,随即无视了这两个人名,“我不知道,我刚刚说了,我一直处于劣势,你也不曾意识到我的存在,我一人没办法。”   那就试试吧。   世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   “那,试试吧。”   那个声音低低地说。    第二十一章 梦醒时分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恶劣,因为我听见屋外墙头的树枝始终在哗哗作响,窗棂上也一直有雨点砸落的声音。   我头疼欲裂。   屋内似乎没有什么人。   我并未听到明显的响动。   我的心情很糟糕。   这番场景仿似在哪里见过?惊人的相似……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纯粹是重生时的副本啊!   难道……   莫非……   老子又一次投胎了?!   抑或是这场大梦终于醒了?   若从头至尾便是梦幻,这十四年之久的梦也真够漫长。   这这这,这真是个悲剧的世界……   我心中还留有一丝希望。   我睁开眼,满世界全是耀眼的亮光,刺得我泪水直流,只能再次闭上眼。   “少……少爷!”我被一声惊疑不定却又欣喜万分的欢呼吓了一跳。   清脆但略带尖哑的女音。   “……谁?”我问,却被自己的嗓音给惊着了。   刚才还认为对方略有尖哑,我的声音却如几年没有上过油的机械齿轮一样破烂。   “水?是是。”对方显然听错了音,急忙倒水——不过我这嗓子,也难怪会听错。   我被人扶起,唇上碰到了略显冰凉的器具,我仰头,感受着这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肺腑。   “是小昭么……”我颤着音问道。   “是奴婢……”这个被我收留的孩子欣喜地回答。   “不是不让你、不让你自称奴婢的么……”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直接哽咽。   “是、是,”她嚅嚅地应着,忽然才反应过来,慌忙提高了声音,似是对门外人报信,“少爷、少爷醒过来啦!”   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高呼着闯了进来:“少、少爷!”   不必想,这厮定是赵承。   “关门!出去!”我咬牙哼道,“冻死老子了!”   “是是是……小的莽撞、莽撞!”赵承急忙又冲了出去。   随即我听到屋外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而后是匆匆的脚步。   我正拿毛巾擦拭着双眼,总算能看到东西了。   木门再次被人一脚踹开,但听老爹虎吼一声,扑进房内,紧跟着的是两个半大的身子。   马铁,马休么?   我不记得他们已这么高大了呀……   “马超吾儿,为父想你想得好苦!”马腾几乎老泪纵横,飞身冲上床榻,将我抱成一团。   马铁与马休两名小弟齐齐扑上我的床榻,每人搂起一条胳膊,鼻涕眼泪全站在我衣衫上。   “废渣!”我虎躯一震,一股护体神功随意而生,恨铁不成钢地他们父子三人推开,伸手把刚擦完的毛巾扔给他,“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你们就这般模样?”   “睡一觉?”马腾拍掌大叫,“你可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几日?!”   我歪头表示不解:“几日?”   “具体几日我也不晓得,”老爹耸肩,“今日可是二月十五日了。”   “哦,”我满不在乎地想了想,“这不才两天的功夫么?你吃个什么惊?”   老爹小心翼翼地拍了下我的肩头,看我并没有伤痛反应,这才放心地说道:“小赵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臭小子是去年的二月十二日睡过去的吧?”   赵承急忙点头。   小铁和小休都是泪眼汪汪,鼻涕长流。   我惊异不已。   不能吧!老子明明只做了三场大梦,时间似乎没这么久吧?!   “奶奶的,”我撇撇嘴,“别骗我!”   室内忽然有个苍老嘶哑的回答:“超儿,你可醒来了……”   我头皮一麻:“奶奶,您、您怎么也来了……”   这这这……这满脸皱纹、老泪纵横的老妇人……不是老祖宗还是谁?   “你这一昏迷,就是一整年的,你爷爷老不死的脱不开身,奶奶可放心不下……”老太太一抬腿就力排众人坐在炕头,接着拽起我一只手就开始碎碎叨叨念个不停。   “真、真的睡了一年?!”我瞪大眼睛,还是不能相信。   “我能骗你!”老太太小眼一瞪。   我不敢再露出怀疑的神情,心里却是大乱。   “这里……还是在长安?”我想了半天,才问了这个问题。   “废话。”这老不客气的当然是老爹。   我松了口气,好歹我拼了老命守住的根据地没有丢:“那后来……吕布怎么样了?”   接话的隐约像是李肃:“多亏少将军神勇,烧毁敌军粮草辎重,敌方兵将折损过多,第二天就返回洛阳。”   我心中略定:“哦?那后来呢?袁绍他们呢?”   “吕布回去没多久就杀了董卓,而后董卓嫡系牛辅等又举兵攻打吕布,这几万人马在弘农、河南附近已经杀了大半年了,都伤亡惨重,尤其是吕布,本部兵马本来就折损大半,虽然偷袭杀了牛辅,但被徐荣杀退,只能逃出洛阳,和张杨集结了一两万人马在河内郡四周打转儿。”   老爹续道:“袁绍等人趁乱也多有攻伐,不过毕竟众心不和,都是无关紧要的乱打,联军在五月时就名存实亡了,也就孙坚、袁术还有曹操三队人马现在还会出兵打打小仗。”   我想了想,暂时放心下来,这结果我完全可以接受,吕布杀董,真好;董卓部下自残自乱,更是大快人心;至于袁绍联军,那是不知所云的垃圾队伍,盟主袁绍自己不带一员大将就来指挥别人上阵,能有什么出息?!曹操么,没几千兵马,连徐荣都挡不住。   我正安心地思索时,老爹的亲卫黄东在门外禀告:“将军,士卒已经齐聚,只待将军亲行。”   “知道了。”老爹应了声,便要起身。   “慢着慢着!”我急忙一把扯住他,“干嘛啊,还亲行?”   “金城有个不知死活的叫宋建的贱人,刚过完年又作乱了,为父只能亲征啊。”老爹很是无奈。   “庞二哥不就完全足够了嘛,不用你自己去吧?”   老爹捋了捋短须,这把胡须年余不见,倒是有些茂密了:“这不是没办法么……他们都南下了,为父手下没人了……”   “南下?!往哪里去了?”我猛吃了一惊。   “刘焉派人攻打汉中,汉中太守苏固飞书求援,就派德儿他们全去支持了,顺道把趁刘焉尚未坐大时把他给灭了。”老爹颇有几分阴谋家的味道。   “刘焉?这个废柴,灭了也好也好。”打益州也许大概没什么问题,“等下,庞家两位哥哥都去了?”   “还有你姐和小岱,都嚷嚷着要去,没人肯留下来照看苦命的老爹和你……”马腾做凄惨状。   “寿成老哥,还有高顺将军。”李肃插了句话。   我一怔,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高顺他……真的归顺咱们了?”   “是是,当日吕布退军时,庞二爷就把他放出来,他二话不说,就留在了军中。”李肃看样子不是很明白。   你不明白无所谓,我心里明白就好,高顺大约是个重守承诺的人,不过据传他是个好下属,何况有庞二哥在,应该不怕他在路上捣乱。   “不过老爹,这放手大干的事情,不像你一向畏首畏尾的作风啊?”我瞟了眼老爹和他身侧的李肃,“是李叔叔一旁煽动?”   李肃不由干笑了两声,急忙转移责任:“哪里哪里,我怎么有这般见识!是……是那贾诩的建议。”   我几乎从被子里蹦出来,把坐在炕头的老祖宗震翻,而后我一把扯住老爹粗糙的大手,几乎咬到了舌头:“贾贾贾诩,他来啦?!”   老爹也连连点头:“对对对,那贾诩去年三月末时就跑来了,还拉了一家妻小,全搬到长安里了。当时受到汉中太守的求援信,我还在想要不要理他,那贾诩知道后也不知道给我说了什么道理,等我回过神来,那一万五千人马都出城了。”他显然不仅记忆力减退,连智商也不够用了。   也对也对,我可从来没指望马腾的智力能与贾诩相提并论,不过老爹能用一用老贾的意见,也是大幸。   不过这老贾应该不会坑我这没脑子爹吧,一万五的兵马,可是我军大半主力啊。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老爹按下我肩膀,“你好好歇息吧。”   众人都起身相送。   “慢着慢着,”我揭开厚被,再次伸手扯住他衣袖,“这一趟,让我去。”    第二十二章 这一拜  “你要去?”老爹一怔,“这次我们人马不多,为父一人足矣。”   “那就更简单了,我一个人也够了。”我低头一想,“对了,把那贾诩给我叫上。”   老太太颇有些心疼:“你这才大病初愈,干嘛非得上阵?让你老爹去跑跑腿溜溜马就行了,你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看看这小胳膊小腿的,都瘦了一大圈,回头我让丫头给你炖鸡炖鱼炖燕窝炖熊掌炖鹿茸炖山参……”老祖宗开始练习报菜名。   我笑笑,拒绝了她的好意:“孙儿这一躺就是一整年,身子骨都要软了,这一帮流寇,正是我练手的好机会啊。”   老太太停下了冗长的菜单,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好好,那你就代替为父去西面走一趟,不过记住,不要太勉强自己。”马腾语重心长。   “你说我会勉强自己?!”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解决不了区区几个流寇?”   马腾摸了摸颌下,苦笑着摇头:“那你快点穿好起床,收拾一下就准备上路。”他当即扶着老祖宗晃悠悠出门,小铁小休和李肃快步跟上。   “咦?”我一怔,刚才看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女人来着,不是我眼花吧?“那个女的是谁?”   小昭愣了一愣:“那是夫人啊。”   “夫人?”我呆呆地想了想,“是哪个夫人?”   “就是从……张济那里……”小昭的声音忽然变低。   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他奶奶的,这后妈自从被老爹强掳过来之后,我也没来得及看上几眼,刚进马家大门后我就直接晕死了,更没机会审查了。   算了算了,管不着这些事情,只要她别整死老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摇头:“小昭,来替我更衣。”   “是要着甲么少爷?”小昭低头。   “对。”   女孩子乖巧地点头,从柜阁中捧出一套衣甲,细心地替我穿着。   “小婢为少爷束发。”她替我穿上衣衫,身子稍往后退。   我翻身下床,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人从床头捻起一只小巧的木梳,在我头上左右梳弄。   蓄发十五年,如今已经长可垂肩,可惜发质并不够好,无法造成飘逸动人的绝佳效果。   我仔细端详了一番映在镜中的自己,似乎瘦了稍许。   “小昭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变瘦变长了?”我伸手摸了摸下巴。   “稍微……有点儿……”   “骨瘦如柴啊!”我恨恨地说了句,“等我回来,一定要狠狠吃上一年,养上一身肥膘!”   小昭轻声笑着,手上动作不停,在盘好的发髻上插簪。   狮盔……好久不见呢。   我抚摸着这顶头盔,盔后的翎毛依然柔软。   “对了,小昭你妹子呢?”我这才反应过来,从醒来后似乎没看到那个怕人的小妞,“喂喂喂,该不会给小岱他们抢走了吧?!这群没良心的,连本公子的女人也敢动?”   小昭脸上染上了红晕,小昭迟疑了稍许,垂眼说道:“双儿她……刚刚睡下。”   我有些奇怪:“这不是刚天亮么?才睡觉?你们晚上玩什么呢这么晚?”一对姐姐妹妹,夜晚孤独又寂寞……我忽然感觉自己很久没这么不纯洁了。   “昨晚轮到双儿守在这边……所以天亮了她才去睡。”小昭的声音越发细小。   我心底深处微微一颤。   是这样啊,是这样子。   我扯过毛巾来,狠狠擦了一把眼角,而后轻轻拉起小昭的小手来。   “少、少爷……”她惶惶不安地缩着身子。   “没有在二月十四前醒来,真是可惜。”我微微用力一握,一年不曾揉捏,这双手依然瘦弱纤长,小小的指节宛若无骨般玲珑。   我还记得。   二月十四,是她的生日罢。   -   再一次上阵,骑着赵承随便牵来的一匹马驹,拎起随手捡来的一柄长枪,颇有些白驹过隙、物是人非之感。   人生第十四个年头,竟然在一场大梦中迷迷糊糊地度过。   唯一庆幸的是,老子胡汉三,又一次回来了!   我掂了掂枪杆,似乎有些轻飘飘的不受力。   紧贴我的,当然是首席侍卫长赵承,而后是这次被我拖来的策士贾诩。   此时贾诩的年纪,已经四十出头了,虽然结婚与生育时间都稍稍晚些,但大女儿也已经十二三岁,小一点的儿子也开始随老爷爷一起读书识字了。   四十岁,这已经不是青春的范畴了,他修得整齐的双鬓隐隐有些发暗,挺阔的额上也已经爬上了两道细纹。   所幸我通古博今,明白贾诩前半生虽不得志,但活到近八十岁才寿终正寝,至少还能压榨他三十年的辛勤劳动,足够了!   第一次见到贾诩,我一欣喜,便紧紧抓住了这位清秀俊朗的大叔的双手。   那双手,虽然没有小昭的滑嫩娇柔,但却更为修长挺秀。   这是捉笔之手。   “此手,可握天下乾坤。”我忍不住叹道,双手一阵抚摸。   贾诩默然垂首。   他……竟然这副神情!   没有任何欣喜,更没有诸如“鞠躬尽瘁”、“赴汤蹈火”、“真吾主也”之类的称颂,让我不由有些失落。   “长公子,”贾诩的双手静静从我掌中抽出,“贾诩已有妻儿。”   我怔在原地,身后赵承刚刚蹿出,便被我急急一拳拦住。   “马超莽撞,先生见谅。”我长揖到地,而后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超非好此道,但为得先生之智,喜不自胜而已。”   贾诩的脸庞忽然一动,他缓缓吐了口气,后退半步,也是深深一揖:“公子何以知诩?”   “文和先生通悉天下,料事于未然,若董贼重用先生,超岂能有命在此?”   “诩,武威一布衣耳,少时狂放,尝自以天下无匹,然往东都求仕十余载,竟无人识,能用者竟仅有董卓!”贾诩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隐隐显出悲愤之情。   “董卓亦凉州人,用先生岂是因才?”我急忙煽风点火,努力提高他对世界的仇恨值,让他对东方诸侯全部死心,而后再死心塌地为我效力。   “然则,公子如何用诩?”贾诩收回一切神情,直直看着我。   我忽然冒出一丝冷汗,我当然明白:此时此刻,正是彼此了解的关键阶段,我一个疏忽就会被他无情鄙视。   但是我能如何回答?   在此时,我竟然紧张得开不了口。   贾诩拢起双手,嘴角似有淡淡的笑意。   但在笑意中却仿佛隐有哀愤。   我深吸了口气,我并不怕丢人,我要留住此人。   缓缓将双臂平举着环在头顶,我毫不犹豫地曲膝跪地,垂首沉声道:“超自知鲁钝,只有一身蛮勇之力,而先生绝世才学,却为天下人所轻。超虽不肖,愿悉心听之——万望先生教我!”我认为我已经足够诚恳,甚至自己都几乎快跌出泪来。   我仿似听到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看到贾诩同样跪拜下来:“贾诩不才,愿尽力佐公子。”   我急忙扶起他,忽而间热泪无法抑制地狂涌而出。   贾诩看着我,稍稍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太诚恳了么?   我扯着贾诩的长袖,脑子一热,忘乎所以的吼了一声:“使我得天下者,必先生也!”   贾诩在一瞬间微微怔了怔,随即恢复原状。   我看到他两条细长的眉不由自主地飞扬起来。   如同一头展翅欲扑的鹰。    第二十三章 与贾诩同行  当我看到整装待发的兵卒时,我忽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赵承!”我一把拉过这厮,“你确定这就是所有兵马?!”   赵承乖乖垂头:“老爷说就这么些……”   “这是多少人?”我放眼一扫,全场情势尽收眼底。   “两、两千吧……”赵承底气不足。   “两千八?”我有些激动,“我怎么看最多一千八?!”   “少爷明鉴,”赵承有些无奈,“这就是长安能作战的人马了,一万五精锐去了汉中,运粮的还有五千,城里新募集的几千人还需继续训练,也就这些金城士卒还能上马了,老爷只说你看着办,不过庞二爷没带多少马匹,少爷你想带多少都成……”   “他奶奶的……我要那么多马干甚?马能杀敌平乱?!”我爆了一句粗,然后急忙捂嘴回头四顾,还好还好,这次老太太没有出现。   “那便令士卒每人领三匹马,壮壮声势也妙。”贾诩长袍里着了轻甲,但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   “这……”赵承犹豫着看了看我,等待我示意。   我点头应允,而后问贾诩:“先生有何计策?”   贾诩轻笑:“区区一宋建,不死战亦可降伏。”   我热泪盈眶:“只恨不早得先生!”   ·   二月十八日。   近两千轻骑过陇城。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从陇城到长安,我们走了七八天,这次不足四日。   暂居陇城处理州务的依然是老大爷马肃。   这厮总算还像个爷爷,我们还未到城门,便引了一群下属推着吃喝用具迎了出来。   当他看到我身边仅有的不足两千的骑兵时,一时目瞪口呆。   “马腾你个王八蛋,就这几个人也放心让亲儿子来送死?!”他毫不留情地痛骂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问我,“这个畜生怎么不自己去送死?!”   我一边嚼着牛肉一边耸耸肩,表示了自己的无可奈何:“以他的能耐,以这点兵马,估计就只能来送死了,孙儿不忍心,只好亲来征伐。”   “啥?是你自己非要来送死?”老爷爷口无遮拦。   “死不了死不了,你放心吧。”我灌了一口汤,撇撇嘴:老头子干嘛总说去送死?太咒你孙子了吧。   然而老头子还是不放心,他搓了半天手,招呼了手下一人过来:“你把陇城里能上马的士卒都招来。”   等我喝完汤后,陇城里的士卒聚集完毕。   于是我军兵力凑足了三千。   马匹却数倍于人。   老头子一副坐卧不宁的神情,甚至多次表示要自己替我上阵,被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您就等好消息吧!”我翻身上马,吐出一块小骨头,拱手向老头子告辞。   全军随我扬尘而去。   ·   而后我路过了汉阳郡的治所冀城,并早已遣快马数十骑分赴附近武都、安定两郡令太守索令兵马,当我挥师赶到陇西郡治所狄道之时,随行兵力已达六千,各郡均是多应战马,而无余兵,所以我依然拥有万余没有骑主的战马。   “然则如何?”面对着良莠不齐的乌合之众,我再次问贾诩。   贾诩毫不担心:“我们带来的两千人大多是金城人否?”   我点头:“先生是想……去金城郡募兵?”   “并非募兵,而是拉人。”贾诩进一步明确了概念,“令两千金城士兵入金城郡,所识亲友及乡党近人,凡体健能斗者,皆可招来。”   说实话,我不觉得这计策有什么高明之处。   但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同意。   因为我的脑子里,本来只有领兵直冲这一条“精妙战法”。   -   两天之后,我看到了结果。   该结果令献计者贾诩本人都小小地吃了一惊。   除了征来数千一般程度的勇壮乡民,竟然也有一整窝羌人“慕名而来”!   这窝羌人属先零羌的一部,青壮年男子足有万余,原本依附边章,边章死后又依附韩遂,韩遂被杀后无人可附,便在允吾附近居住,我所带两千人中也有几百羌族兵,回家一拉一扯,整个部族几万人都要积极响应号召。   他们的首领带话说,愿意从允吾城直接南下,配合我围攻枹罕。   “文和先生,我记得这宋建与羌人关系并不差,金城又是韩遂故地,新服未久,你看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此时此刻,我当然要与贾诩抱成一团,细细剖析其中缘由。   贾诩同志满不在乎:“公子放心,羌人部族众多,又岂会一种心思。韩遂在金城……公子可否知晓,当年他不叫韩遂,边章也不叫边章,他二人杀了当地最大的羌人部族首领,这才偷改姓名,企图隐瞒,不过这事情完全包裹不住,金城无论羌汉,不会有谁惦记他的‘恩情’,而且以羌人向来的作风,料想他们不会有阴谋。”   “那我就回复说接受他们的配合?”贾诩说没阴谋,我就相信他们没阴谋。   “还不够,公子派几百人先遣千匹良马送往金城,以示诚意方可。”贾诩摇了摇手,“这帮羌人汉化已久,与汉人打交道,时常受骗,此次虽是自愿,但未必肯尽力,故而公子应先抚其心,壮其行,许以厚利,五日之后,破枹罕之时,与羌人共分财货。”   我哧了一声:“枹罕个破地方,能有什么财货?先生不会教我坑那些羌人吧?”   贾诩正色道:“宋建早年便与王国同时起兵,虽在枹罕小地,牛马财货岂会缺少?”   “和王国这厮一起?”我一拍大腿,奶奶的,这可是老资格的革命先辈啊,怎么也要猛搂他一票!“好,那便全依先生之意。哦,先生还是写下来吧,那些人该能看懂吧?”   贾诩点头:“写得平白简单一些,他们总有人能看懂。”   于是我拉来赵承,又让他招来三个百夫长,贾诩当面叮咛细节,便牵着千匹良马浩浩荡荡向允吾撒腿跑去。   羌人的回复是:将军重义,定然准时赴约。   于是我稍微操练了两天兵马,让老兵带新兵,至少学会了随着我冲杀回转,其它的东西,学不会不要紧,因为我也没学会多少,再说,咱现在也没条件是不?   但是,之后的连续四天之内,贾诩一再阻拦我围城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要定在二月二十五,据他贾诩的解释,那天的天气稍微好一点。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儿:这西凉如此干燥,整日万里无云的,一个月都难见一滴雨水,根本不需要测算。话说这测算之术,我更是压根不信——没有风云二号在太空飘着,你真能掐指算出五天以后的天气?   当然,我作为一名骨子里装满科学的大汉人,虽然我崇信无神论,对这些封建迷信的糟粕弃之如敝屐,但为了不伤害我刚刚才与之建立良好关系的谋臣,我不介意将这点小小的意见藏入心中。   天气不天气的,这不影响什么。 第二十四章 西羌大汉  二月的二十五日。   贾诩约定的时间将至。   枹罕城并不高伟的城墙远远可见轮廓。   这只万人骑兵队伍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行进了近两个时辰。   百里的距离罢了。   没必要如此慌张。   贾诩在这几日间令士卒多备旌旗,力争人手一杆,以营造数千大旗呼啦啦迎风飘扬的壮观景象。   出发时天色尚未见亮,黑幕中罩着一层白霜。   “天气果然很好。”贾诩在黑幕中捻须而笑。   当时,我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漫天大雾!   黑漆漆的天,白茫茫的地,我们出发得虽然不晚,但一路上晃晃悠悠,也只能勉强在巳时赶到枹罕城外五里之处。   不用吩咐,我当然早撒出百八十名斥候,一匹匹轻骑奔向四方。   探马回报:近两万先零羌人在首领的亲领之下,已浩浩荡荡与我军汇合。   “如何破城?先围堵上数日?抑或直接攻城?”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我并不认为自己擅于攻城,所以不耻下问于军师大叔。   “围城为先。”贾诩即刻通令全军与羌族,对枹罕,暂且围而不攻。   “先生,是否就地扎营?”赵承前来请示。   贾诩又不自觉地捋了一把长须:“不要扎太多,浪费,装模作样扎上十来个就行。”   不过数日的适应,赵承已经渐渐习惯了贾诩的命令,我若不吭声反对,他便直接传下贾诩的命令。   而我,从来没提过反对意见——当然,时日尚长,说不准到了什么时候我忽然众神附体灵光一现提出一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妙计来——当然,我并不抱希望。   “公子,可冲锋否?”贾诩忽然问我。   我毫不迟疑点头:“围城之下,莫非先生尚有伏笔?”   “是。”贾诩同志略一沉思,“公子领此处老兵一千,并请羌人精壮三千,绕过枹罕,埋伏于城西。”   我一怔,随即笑道:“先生之计,超已明了,但何必又要羌人?”   “围城三面,而大雾漫天,我军荆旗蔽空,宋建不知敌数必不敢攻,枹罕城小不能长守,只能向西窜往白石,虽是逃逸,但未必轻易能胜。而羌人又好狠斗勇不吝死伤,或可助公子破之……”贾诩说得极为平静,这只是他的小计罢了。   这是暗示我以羌人为主力厮杀吧?我默想道。   其实我并不认为宋建在被我埋伏的情况下还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但基于预防万一的考虑,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我领着一千金城老兵前去向羌族首领讨要兵马。   ·   羌人倒是很客气,他们被汉化的时间已久,基本上都能说些正常的汉话,也用不着翻译之类的工作人员指手画脚,那个貌似叫做迷图,还是什么,大概是这个音的,很爽快地将他的儿子推到我面前:“少将军看我儿子如何?”   他这儿子称得上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身上未着铠甲,透过衣衫能清楚地看到一块块贲起的肌肉,端坐马背上的身子丝毫不晃——他们并无双侧马镫——手中一口半丈长的大刀,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当然,我也绝对不希望他还是一名智勇双全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全才。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大多时候都经不起推敲。   但是,此人能够死命冲杀,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所以,我很满意地笑了:“首领客气了,破城之后定然不会亏待羌族同胞。”   迷图首领毫无心机地呵呵而笑。   他的儿子及三千精壮同族被我带走。   -   “兄弟你多大了?”我十分亲切地与这名小弟交谈。   “俺……”羌族小弟低头摸马头,看着十根指头一阵苦思冥想。   “刚刚十八岁了!”他忽地昂首挺胸,极其兴高采烈地宣布。   我忍不住以手覆面,神不知鬼不觉抹去眼角隐隐闪烁的泪痕:多好的孩子啊,竟然是这样!   都是教育惹的祸!   若是每个大汉子民都能接受五年义务教育,我大汉何愁不兴?!   我暗暗下定决心:他日若能得以喘息,定然在解放区大力推行教育事业发展。   -   “那你叫什么?”我继续询问着这名十八岁大汉。   “俺……”大汉仰头看天看云,陷入了沉思。   这个需要思考多久?!   我正准备再弹一次眼泪时,大汉沉声说:“俺爹叫俺真真。”   “真真?这么娘?”我一怔,急急掩口,四下张望,并未发现有人察觉,稍稍放心下来。   “不是真真,是阵阵!”大汉倒颇为不悦,及时纠正了我错误的发音。   “哦哦,”我打了个哈哈,“阵阵!”   这位身兼小弟的十八岁小将军终于满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我心里偷偷骂了一句:什么破名,不管叫真真还是阵阵,都感觉恶心异常啊,不知道有没有有机会给他换个名……   ·   于是,我领着四千精骑,辞别了贾诩与赵承的旌旗大队,在大雾的掩护之下,远远绕过了不算大城的枹罕,潜伏在枹罕与白石之间某段河岸附近,距离枹罕西门约十余里。   半个时辰已过,我散出去溜达的探马却仍无敌军的消息。   “少将军,还打不打啊?”闲得蛋疼的阵阵将军甚至已经伏在马背上睡了趟回笼觉,睁开惺忪的睡眼后颇为不满地抱怨,“宋建不会根本不从这里过吧?”   我抬腿将他踹飞:“本公子料事如神,区区宋建,不足为惧!”   阵阵将军惨叫着落地,而后满身泥草如同野人般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来,极为佩服地仰望我:“少将军年纪不大,力道却如此强劲惊人啊!”   这个人人不久之前明明如同一个白痴一般,怎么忽然连这种蹩脚的拍马屁功夫都学得有模有样了?我暗暗惊叹人类的奇特能力。   -   “来了来了!”放哨的士卒快步来报。   “上马,备战!”我从草地中拔起长枪,一把撸去粘在枪尾的一圈泥巴。   野人阵阵一声怪叫,急忙爬上马背,抽出腰间大刀,便要驾马冲杀出去。   我急忙探出长枪,横挡在他胸前:“喂喂,还没看到人,你冲个毛啊!”   他不服气地翻了翻眼,却不说话。   我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地方处于必经之道,地势也较为隐蔽,伏击之妙地——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会有这种地方,我大汉国土纵横万里,哪里没有低洼隐蔽之处?   最后一波斥候归队。   敌军距离不出半里,大雾中我能够隐隐看到黑影,已经能感受到马蹄与车轮的响动。   “举弓,上弦!”   我以口衔枪,探手摸弓搭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几十丈的距离,刚好足够战马启动并达到速度全开,四千轻骑从侧面斜斜冲刺而去!   -   不用谁来号令,四千只利箭破空!   至少有两三百人倒地。   当第二波箭雨射出之后,敌军才恍然般地开始惊慌失措地嚷叫。   ·   我左手将弓塞入鞬中,右手已握紧了长枪。   纵马笔直推进! 第二十五章 坐地分赃  有人怒吼着从我身旁飞奔而过。   怒吼,却饱含了兴奋。   我心中暗自赞叹:这小阵阵真是积极的冲锋队员啊,没有丝毫的胆怯。   三千羌族青壮紧随着首领野人从稍稍放慢骑速的我身边擦过。   我一时间心神荡漾,鼻头忍不住一阵发酸:老子总算可以享受主将的待遇了:一堆小兵主动挡在我前面将我抛在大后方,让老子一个人冲锋在前身先士卒的日子见鬼去吧!   于是我一声唿哨,令身后千人小队随军冲杀。   -   当我连人带马完全刺入敌军中部时,才知道这只队伍的大概人数与兵种构成。   放眼扫过,总人数约在五千上下,当然必须全部是骑兵,步卒可能已经被我军主力围堵在城门口聚歼而覆没了……   我正一边在敌群中努力辨别着主将,一边顺手刺死几名不长眼的拦路炮灰小卒。   当我撞飞第三人、刺死第四人时,敌军终于大乱。   我对他们应对系统的延迟水平,表示深深的遗憾,并送上了我最诚挚的祝福。   -   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一个长得威风、看起来像个首领的敌人,索性四下张望,正看到阵阵兄弟一柄大刀左右挥舞,如一轮风车般从人群中碾过,挡者披靡无不血肉横飞,一匹战马连同背上的骑士被一起生生斩成数段,善良如我急忙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人间惨剧——相比之下,我确实很善良,除了会在胸口留下一个枪洞,或在脖颈之上划出一条裂口,我很少会继续虐待他们的尸身。   我一扭头一闭眼的功夫,这场战斗便已经接近尾声。   有几十人齐齐高呼了一声:“找到主将了!”   顿时数百人朝说话人涌去。   我催马越众而过——无论羌人汉人,好歹也给了我这名主帅一些面子,稍稍让开了路,没让人群将我挤下马去。   然而,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看到宋建的面貌时,失去头盔的他已经被羌族少主阵阵一刀从顶上劈开。   迎接我的,只有不住向四下喷涌热血的鲜红头颅。   没有过足一把手瘾的我只能叹气。   敌人的实力为什么如此极端化?   或者如吕布一样像推土机一般反而将我轧成粉碎,或者如宋建一样如土鸡瓦狗一般一触即溃?!   是训练度的问题么?或是为将者的素质?   我仍未能理解。   毫无技术含量的埋伏战已宣告结束。   -   毫无热力的太阳老大爷总算爬上了正空。   这场雾气开始散去。   赵承仍在枹罕城中指挥着士卒清理战场痕迹。   宋建府中不断有各种箱子被抬入院内。   当我下马时,大院已经被填了一半。   各种沉重或是轻巧精致的箱子满满地堆着。   等到初步整理完毕时,迷图酋长的眼珠已经缩不回去了。   他的儿子小阵阵同样目瞪口呆。   -   当然,虽然我家内早已经脱离贫困、迈步进入小康了,但全部家产加起来换成铜板估计也没有面前这些东西数目的一半——而很显然,这些箱子里没有一个价值在铜板的千倍之内。   “少、少爷,多了些,”赵承低声向我这边汇报,面有惭色,“我一时查点不全……”   我……我泪流满面。   好多钱……   -   贾诩同样低声提醒我:“公子,别忘了我们事先答允迷图他们的条件。”   我当然还没忘记,点点头,当即向迷图大王走去。   “各位,各位!”我稍稍提高了声调。   迷图父子和羌族的一群首脑陆续从痴呆状态中回复过来,   “啊啊,”迷图揉了揉脸,张嘴说道,“啊啊啊……什么事?”   作为一名生活水平达到小康的人,我对羌族同胞忽然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在这贫瘠又时常有些动乱的旧社会,少数民族的生活确实很苦,虽然他们相对来说汉化程度相当深刻,但毕竟没有成为农耕民族,只会养马放羊的部族,实在不容易壮大。   “我说迷图叔啊,这些是初步搬出来的宋建的财产,我的人正在清点,你们都稍等片刻,咱们喝点酒?”我只是随意问问,反正时间早得很,身边也没有什么小妹子用来把玩。   “好哇好哇。”羌族同胞那里乱哄哄地赞成。   我立刻吩咐士卒从城里酒肆向这里搬酒——当然,我们象征性的支付了部分酒钱,主要是善良的店家见到明晃晃的马刀后,不敢向小卒子们多收,而在我长期以来的熏陶之下不乱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亲兵们只好硬塞给他几个铜板聊表心意……   -   “少将军哇,听俺家阵阵说了,少将军虽然年纪小,但是作战极是英勇,伏击时都是第一个冲锋在前,就是身下的坐骑不太好,跑得不够快,是吧?”老迷图喝了两杯酒就开始胡嚷嚷。   大爷我哪里是马慢,是你的小兔崽子冲起来不要命。   我吞了一口酒,西北酒本身就烈,我也喝了有些日子了,习惯了这种辛辣之感:“啊,我原来的马去年被吕布剁了,这匹马是随便拉来的,脚力是不够快。”   “吕、吕布啊?!”双眼微红的阵阵忽然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身边一圈人忽然静了下来。   “少将军,你……和吕布对阵过?”迷图身后有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壮年男子瞪眼问道。   “是啊,”我故作镇定做淡然自若状,“去年我们进了长安,董卓当即令吕布引了五万精锐前来攻打我们,我们对阵了两次。”   “赢了输了?”一圈人忽地都围在我身边。   “第一阵吕布伤了老爹,第二阵时吕布半路袭击了我……”我微微有些冒汗,“我接了三招后被他劈断了长枪,坐骑也……”我说不下去了。   我几乎惭愧得面红耳赤,虽然我稍稍隐瞒了过程,但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少将军果然神勇过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迷图抚着酒爵赞道:“一年前啊……少将军才十四五岁,在天下第一飞将吕布的手下,竟然能走了三招,并且全身而退,这……神威天助神威天助啊!”他摇晃着脑袋,也不知道从哪里想出的赞美之词。   全身而退?我整整躺了一年!   我想替真相辩白,但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让舌头变形发声的勇气。   “啊啊啊!”老迷图再一次晃了晃脑袋,“刚才说少将军没有好马?过过过几天,俺回去挑几匹小马驹,给你你你送过去!”他的舌头已经有些打结。   小马驹?能马上就上战场么?   小野人阵阵帮衬着道:“对,我去挑,少将军从小马驹开始喂,马长大了就和你最最最亲!”他的舌头也毫不犹豫地向老父亲靠拢。   “好好好。”我忙不迭接受了这两人的盛情厚意。   赵承此时又走了过来,为难地向我汇报:“少爷……这东西太多太杂,我……我清查不过来……”   我再一次为这个时代的教育制度感到深深的悲哀,让你记个账做个笔录都不行,一帮白吃饭的!   “废渣啊!我记得你当时也和我一起念过几年书的啊!”我抬手在他胸口就是一锤。   赵承颇为羞愧:“少爷明鉴,小的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一看子曰诗云的就想睡觉!”   我想了想,也罢,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聪慧,从小就注定学富五车,那简单些问吧:“……那有多少大箱子?这个总能数清楚吧?”   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赵承艰难地点头:“……三百…三十四箱。”   满座哗然。   老迷图的双眼忽然就清澈见底了。   丝毫没有酒醉之意。   我暗地里骂了一句:分赃时都这么神采奕奕?!    第二十六章 羌汉一家  “三百三十四箱?”我重复着问道。   赵承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声音为不可闻:“应、应该吧……”   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的我抬脚把他踢出一丈之远,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的他自知罪孽深重,乖乖躺在泥土之中不敢动弹。   “公子,”贾诩忽然凑上前来,用只有我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实数应是四百三十四箱,不过赵承说的……也算不错。”   我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贾诩真是好先生啊!   我急忙招呼趴在地上的赵承:“老赵,喂,老赵,快起来起来,你看看你脏的,我不是告诉你多少次了,咱家现在不穷了,穿衣服要穿干净些!你就喜欢装穷,穿得总是破破烂烂不成体统,再敢不讲卫生,大爷我扣你一年饭钱!”我……这属于恩威并施……   赵承诚惶诚恐抖抖索索地爬起,不知所措。   “贾先生说你算得还行,只多数了二十箱。”我伸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刺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是是,一切都是少爷教导有方。”赵承战战兢兢。   我白了他一眼:千以内的心算老子完全可以秒杀!你个旧社会的土鳖!   “那迷图老叔啊,咱们也不仔细清点了,干脆直接分箱子罢了,你看怎么样?”我又吞了一口酒,胃里火辣辣地烧着。   迷图那边忽地一片寂静,原本吵吵嚷嚷的羌族人在此时全都沉默了下来。   “就按少将军说的办吧。”迷图很平静地答道。我怎么感到他的声音有些把持不住呢?   我点头:“大箱子么,一共是三百一十四箱,咱对半分,你们搬一百五十七箱。”如此复杂的除法,我竟然一气呵成算出了结果,充分地展现了我良好的数学基本功。   迷图那边无人答话。   他们都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想用眼神从我脸上抠出几块金银来。   该不会……是嫌少吧?   他们该不会……想按出兵比例来分配吧?   你你你你……你们休想!   你们一万多人马,我们这边一共还不到一万,而且还都是刚刚放下农具的凉州青壮,分个**啊分!   我有些不悦,哼了一声:“诸位有何异议?有的话尽管明说。”   若是他们太贪得无厌而导致一言不合,我不在乎先捅死他们父子两个当首领的!   -   在我阴森的注视下,迷图冷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俺没有异议,俺们绝对没有异议!”   “是是是,迷图大王所言极是,都是俺们的心里话啊!”他身后的诸位齐齐应道。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先搬吧。”面对他们的反应,我心中倒有些惴惴不安,急忙把贾诩拉到一边。   我尚未开口询问,贾诩便很无奈地摊手:“公子你给他们太多了……把他们吓到了。”   我一怔:“太多了?”   “是,他们恐怕都没见过你这么善良的汉人了。”他的嘴角微微翘着,“我看今天给羌人五十箱东西他们都没话说……”   “我的娘……你也不稍稍提醒我一下,这下亏大发了!”我抱怨了一声。   贾诩耸肩:“属下没料到公子这般爽快,竟然对半分……”   我表示无语,看来羌族人们饱受欺诈,状况令人悲悯。   搬运工作如火如荼。   我继续端坐,和感激涕零的迷图几人一起品酒。   -   搬了小片刻,一队羌兵拉拉扯扯地过来,领头的向首领迷图禀告:“宋建在城外的牧场中有牛马约在五万上下。”   羌族都是放牧出身,这些牛马倒是没给他们带来什么震惊,迷图转向我说:“少将军,这些牛马便全部交给你们吧。”   我摆摆手:“不要跟我客气,我们现在在长安也没地方放马,还是都留给你们族人吧,好吧,我们带五千马就够了。”   迷图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怎能让少将军吃亏……”   “别说这个,”我确实要那么多马也没什么用,白啃草啊,“不过将来我们要从你们这里买马时,可别敲我们竹杠哟!”   几个羌人呵呵而笑,看得出来,我是个善良的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诚实朋友。   你们要珍惜哦……   -   “公子,这陇西郡羌人颇多,不如让迷图来做太守如何?”贾诩又凑了过来。   “那陇西原来的太守呢?扔哪里去?”   “太守早在宋建刚反叛时就被杀了。”   “不对吧?我记得咱在狄道时明明见过他的啊。”我吃了一惊。   “那不是太守,”贾诩摇头,“是个路过的……”   我一怔:“路过打酱油的?”   贾诩没理会我随口说出的酱油,皱起眉微微思索:“当日那人身系丧带,应该有丧事。”   “太守的亲戚罢?哎哎,先生,不过一个小卒,想他作甚!继续讲太守的事情。”   “哦,”贾诩沉思未果,只好回归主题,“也没什么,公子此次施惠颇多,羌人必然感恩戴德。他们部族有兵有马,将陇西交给他们,料想不会有问题。若凉州有人再反,也足以平定。”   我犹豫着说:“但是……将一郡之地交由羌族人,他们没问题?”   贾诩点头,却不再解释,又说:“或许,公子若不放心,可以要索人质……”   人质?我摇头,若真要造反,几个人质算什么玩意?袁绍满门大半都在洛阳,袁绍袁术两兄弟照样纠结大军前来攻打,结果族里人被董老爷子宰杀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个没良心的兄弟。   咳咳,对了,还有个典型代表,那就是马超同志:马腾同志当年被韩遂逼得无路可逃,只好主动依附曹操,跑去国统区,而把马超留在解放区继续和韩遂互斗——话说这爹……算什么事情?自己溜了把破摊子交给儿子?!真不知道当时小马怎么想,还苦撑了十几年才被灭——结果小马照样和韩遂一拍即合,起兵造反,还说出了一句无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极其大逆不道的言语,原话怎么说我怎么能记得!大意是亲爹俺不要了,就认你当爹了,你也别要儿子了,就认我当儿子吧。   我当时便怀疑韩遂可能和马超他娘有猫腻,所以马腾滚蛋时马超甘心留下来陪他二爹。   扯远了,我只是想说人质没有半点用处罢了——除了让人觉得这人质都不是亲生的……   于是我向迷图简述了这份意思:由他来出任陇西郡太守之位,顺便兼领护羌校尉。   护羌校尉,可决对不是保护羌族的校尉,而是中央用来监控羌人的——所以嘛,羌族人民一旦造反,首当其中,都是先宰杀护羌校尉,以泄怨愤,这个职位,近几年已经没有人敢当了,前几任的平均任期达不到两年就因公殉职了,最近的一任护羌校尉正是由马腾兼任。   不过用羌族人来干这事,相对来说就好办多了,何况他们本身也有力量。   迷图的反应在我们预料之中:他欣喜交加,几乎都要挤出几滴眼泪来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应该会认为:马家真是一群好心肠的汉人呐,而这个英俊年少的长公子,觉得如神佛转世一般,光照天下永世流传啊。   于是,在友好又和谐的气氛下,讨论会结束,双方代表握手,散会。    第二十七章 归程  在我军取得枹罕大捷、与友军坐地分赃并达成军政协议框架之后,近万人马便班师回朝。   出兵时轻装简行,连随身干粮都只带了三日份,一路在各郡县蹭饭吃,所幸大家都是穷苦孩子,人数也少,并没什么不便。   一战打完,战胜品倒是堆了几十辆大车,还好马匹仍然绰绰有余,正好用来当苦力……   临时招募的金城普通百姓大多已各自返回家乡,嗯,当然每人发了一匹马以示慰劳——我还真浪费啊……近两千匹良驹就这么扔掉了,不知道老爹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揍我这不肖子弟。   而从武都、汉阳、安定三郡索来的近三千兵马也顺手就打发他们回家了,和我在一起还得让我供应伙食,不如早还家,每郡人马白送他们几百匹马。   于是,我们仍是以三千人马的阵容向东赶路。   很快便又路过狄道。   我看到贾诩又皱起了眉,不由笑道:“先生在愁什么?”   贾诩摆手道:“当时那个人。”   那个人?我怔了半响才从回忆中抠出这个人来:“先生还在想他作甚,早没了影。”   “那人年纪颇轻,似乎尚未弱冠。”贾诩凝神沉思,伸手捋着长须。   我对贾先生的记忆力也颇为惊叹,以我强而可靠的头脑,仅能记得当时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男人,如此而已:“此人很重要?”   “不,只是属下想起了前两年的事情。”贾诩舒展双眉,长出了口气,“可以走了。”   每个人都有些古怪的经历,我不必全部知晓。   自以为很懂事的我便缄口不问了。   ·   过汉阳郡,陇县。   老太爷虽已从遣散回郡的士兵处得知我全胜的消息,但仍直到亲眼看到我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才算安下心来。   我亮出身后几十车大箱:“就搬了这些东西,老太爷你想拿就拿吧。”   “哦,好孩子啊,比你老爹孝顺多了。”老头子果真毫不客气,当即令手下人扣押了一大车箱子,直接运往府中。   “那啥,陇西太守不是被宋建宰杀了嘛,”我挠了挠头,“孙儿当时答应了迷图部落,让迷图接管陇西郡,兼领护羌校尉,您看这安排稳妥吗?”   “你……”老头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贾诩笑道:“太公不必担忧,公子对羌人施恩颇多,至少暂时不会作乱,何况西北多羌,引迷图为援,也可安定他族。”   老头子与贾诩并不熟,也不像我一般信赖他的能力,但想了想也没再提异议,只说道:“你回去找你老爹商量,他要是没意见就上表去安排吧。”   还上表?给李傕还是郭汜?   现在貌似没人能管我们了吧?   我冷笑着,却浑然忘记了长安城中已没有多少兵力了。   -   入城进行简单休整,并推掉了马肃老爷子非得塞给我的一千士兵之后,两千骑兵牵扯着剩余的几千战马继续浩荡前行。   由陇城入长安,这条官道的路况勉强还算良好,我也来回溜达了两三次了,路旁单调的风景看得我十分蛋疼。   于是我让赵承领着三百卒子殿后搞运输,自己拉着贾诩快马溜回长安。   二月十五日正午,我领两千余士兵出长安。   二十九日的正午,我领一千七百轻骑入长安。   飞马入城,扬起漫天沙尘。   大路之旁,居民商贾为之侧目。   ·   远远看着老爹早已领了各层属官在府外列队欢迎。   知情与不知情的各类围观观众也有数千人。   贾诩又一次皱眉,而后翻身下马。   我急忙迎上前去:“先生?”   “哦,没事没事,”贾诩伸手在身后一抚,淡淡答道,“些许疼痛罢了。”   我一怔,偷向他背后瞄了一眼,衣衫宽大遮住全景,我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我大致已经明了:贾大叔……是屁股疼了……   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超一心东归长安,颠簸了先生。”   “无妨无妨,”他忽然甩袖长笑,“也好也好,总算可以静坐下来狠狠饱餐一顿了。”   长睡一年之后毫不歇息便奔赴沙场又饱尝干粮之苦而导致身子至今依然十分虚弱的我深表赞同。   ·   “超儿超儿,可算把你个小崽子盼回来了,”老祖宗一把抓过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捏,“没有受什么伤吧?”   “没没没啦,我一共都没杀死几个人。”对此战果我确实感到十分遗憾,“奶奶这外面风大,你干嘛跟着老爹一起出来?快快回去……”   老爹笑呵呵走来,他身后李肃也很是欢乐:“长公子以不足两千兵马,半月而平宋建,伤亡不过百,耗费不过区区刀箭,李肃虽在军中多年,未尝闻也。”   “是啊,大哥你好快啊,我和小休才刚背会了一篇孟子,你就回来了。”小铁表示了他的惊讶——话说半个月背一篇孟子,你小子也好意思用来形容时光之短暂?   而另一名证人马休却急忙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二哥,我还没背过呢……”   “有少将军在,西北无忧矣。”一群我懒得问姓名的小官小吏纷纷附和。   我料想这群废渣里估计也不可能有传说中的诸葛司马之流,所以一律选择无视,你要问我他们是谁,我只能说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云云了。   老爹转身,扯着我便往里走:“小屁孩子,都别夸坏了他。”   “拉什么拉的?我要吃饭!”我微一发力,从他爪中脱身。   “好好,吃吃。”老爹对我示好未果,只好无奈地吩咐开宴。   随我杀敌的千余士卒随即归营,自有成规模的庆功宴。   还好正值饭点,否则我估计得饿得睡着了。   长安城中最大的厅子,当然是原来的故宫,不过貌似两百年前就破烂了,我们当然没闲工夫休整,所以只能顺理成章的占据京兆尹的官府了。   明明是一场午宴,我却感觉有些夜宴的感觉。   初春——哦不,已经二月底了,但还有寒意——大厅,烛光,火盆。   场景恍若年前时,那场蹩脚、漏洞百出的反客为主的戏。   当然老爹身边总有些许的护卫,至少邓山与黄东两人片刻不离。   我回顾左右,忽然升起念头:跟班只有赵承一人,是否少了些?   那谁……典韦、许褚、赵云、周泰等等猛士们,不知道有几人已经就位了?   我想要一个牛叉的保镖。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现在连带兵都找不到将领了,还他娘的考虑个毛保镖!   我忽然感到一股挫败感:奶奶的,老子重生十四,不、十五年了,身边的将领竟然仍只有庞德庞二哥这唯一的一名正规将领;其它的诸如马岱小弟弟?他仍然处于漫长的见习期;马雯姐?哦,我估计她等几天嫁人后连门都迈不出了;马铁马休二兄弟?这两小子还是先慢慢学习点东西吧,别急着排队去沙场上送死;高顺?他他他……我一年没见过他了……   席上人也不多,老奶奶和两名小孙子就不用上席面了,因而除了贾诩与李肃外,也只有五六个稍微相对重要的官员,我并没有印象,也许是长安旧吏,也许是新招的临时工,我暂时懒得搭理他们,一切大事……吃完后再说。   “少爷,请稍稍让些。”背后有人轻轻走来,听脚步,训练有素的服务生?   我侧身一避,这才看到来人的面庞:“小昭?”   小昭浅浅笑着,轻巧巧地将托盘放下,又伸素手,取盘中食放于案席之上,往返三次,最后取汤酒,全部陈列在我面前。   而后她稍退半步,侍立在我背后。   我忽然想逗她玩玩,伸手招之:“你过来。”   “小婢在。”她垂头。   我稍向一旁移了些,然后伸手示意她跪坐。   她微一迟疑,俯身并腿而坐。   相距咫尺,我能清楚闻到她身上的素香,能听到她略显短促的呼吸。   我翘着鼻子闻了几闻,而后微扬起了头:“喂我吧。” 第二十八章 宴席之间  “嗯?”小昭略微有些惊疑不定,眨了眨眼,没有动弹。   我耸肩,做潇洒无所谓状:“很困难么?”   小昭抿了抿唇,微微向我靠来,左手轻托右臂长袖,右手取筷,从案上夹了块我肉眼难以辨认的肉类食品,送往我口。   我当然毫不客气地张口便嚼起来,小昭又喂了我几次,举止并没有丝毫拘束。   “这一年内,你姐妹便一直照料着我么?”我喝了口温热的酒。   “是。”小昭轻轻点头,将酒爵放回席案之上。   “辛苦你俩了。”我叹气。   她没有做声,又夹起一片赤黑的东西来。   我一口吞下,这菜叶有种微辣的感觉:“我一直在睡着?”昏迷也是一种睡啊。   “嗯。”她轻声应着,“最初几个月,偶尔还会忽然大声呼喊两句。”   “哦?”我笑着问,“我还说梦话么?说什么了?”   “刚开始……是在吼吕布什么的,后来又骂韩遂狗贼,最后……少爷还哭着喊‘娘亲’……”小昭声音十分柔软。   娘亲么?我一怔,心中又有些痛。   没娘的孩子……我已当了五年了。   小昭又将一团我压根不认识的蔬菜送入我口中。   还是有些苦涩,我皱着眉毛将这口菜咽下,而后接过她手中的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老实说吧,这小姑娘家手脚太温柔了些,一筷子就夹那么点,我张嘴是要费很大力气的,而且,除了第一口外,她……竟然全给我夹蔬菜!   老子平生不喜菜,唯喜肉也!   我凭借着良好的目力扫视着案席,挑拣着桌上硕大的各种肉食,以乾坤二指筷用力夹起,精确无比地送入口中,而后发力咀嚼,最终运起丹田之力,将食物吞下,并护送着畅游体内各种管道,吃得十分痛快,浑然不管那些邪恶的大人们在聊什么闲天。   身侧坐着的小昭妹子却看不过去了,我听到她低声抽泣。   “怎么怎么了?”我给自己胸口捶了一击,费力地打了个饱嗝,“刚刚还好好的。”   “小昭伺候、伺候不周……”她还真的哭了起来,两行清泪自双眸中溢出,迅速沿着嘴角淌下。   卧槽!我怕你累着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这这……这你也哭?!这世界还真疯狂!   “别哭了好不?”我叹气,“我只是有些饿得发慌了,你夹得又少了些……”   “是……小昭不如公子意意……公子嫌弃小昭笨手笨笨笨脚……”她无法领会我的中心思想,依然止不住的抽泣着。   面对这个倔强、非要将一切错误(哦!这根本连过失都算不上啊天地可鉴!)包揽在自己身上的小妹妹,我十分无奈。虽然我早在刚收留她们的时候就花费过大力气向她们灌输过十几天的新思想,但是很遗憾,千年流传的封建思想已经在她头脑中根深蒂固无坚可摧了,她……不愿意接受什么平等与自由。   当然,身为一名传说中的大男子主义者,我本来是应该极为高兴的,但是这事情,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快——公子我费尽心力向你们传授思想教育,你们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想歪曲我光辉的思想,令我不胜苦恼。   我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帕(很奇怪,我并不记得以前会摸出来这种东西的),这东西限于时代和材料,还是有些毛糙。   “别哭了,再哭公子我不要你了哟。”我伸手,轻轻擦拭着她脸颊的泪水。   小昭脸色微赧,却也不再流泪了,只仰着小脸任我细腻的手拿着粗糙的帕子擦拭。   “为什么总喜欢把过失揽到自己身上呢?明明你并没有错。”我放下方帕,用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滴,是,少女的皮肤触感真美,我自己的心忍不住荡漾了起来。   “小昭什么都不懂,总做错事,惹公子不快……”她低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有残留的液滴在微微晃着。   “是公子我脾气怪么?”   “不不不……怪。”她急忙否认我的缺点。   我笑着仰头:“来,再喂我吧,我一定不嫌弃你。”   小昭妹子掩口轻笑。   ·   这边有小妹子喂我吃喝,那厢自有贾诩叔叔为我回答马腾一切问题。   而那些我尚未认识的属官对我投来的好奇眼光,自然被我全部无视。   当我吃喝告一段落之时,这群人依然在继续闲聊着。   “听说这半月的时间里关东地方又有大仗了?”贾诩也已半饱,饮了一小口酒,“城中似乎有从东边逃过来的流民。”   “不错,先是孙坚率兵攻打华雄,双方僵持不分胜负;而后吕布趁机联合张杨攻打李傕与郭汜,期间又有樊稠、王方等董卓旧部参战,河南附近乱成一团,百姓四散逃生。”李肃微微有些幸灾乐祸。   “华雄还没死?”我对此人有些兴趣。   “还没吧,华雄算是一员北方悍将,孙坚不过是江东一草莽……”对于孙坚同志,李肃颇有些不屑。   “李叔要不要和我赌一把?”我笑,“我赌华雄身死。”   “呃?这就算了吧……”李肃急忙摆手。   贾诩却饶有兴趣地问我:“公子如何得知?”   “咳咳,猜的猜的。”我也连连摆手,“孙坚此人,虽是南人,但观其一路行径,处事凌厉果断,能杀善打。而反观华雄,若是董卓牛辅尚在,或许仍有生机,但如今洛阳大乱四方互相攻伐,华雄前有雄兵后无援手,且军心不定,此战必然无果。”我信口胡诌了一番,反正大形势如此,我也没指望能讲出什么震撼人心的用兵方略来。   不料不仅贾诩有些惊奇,连老爹李肃他们几个也吃了一惊,齐齐盯着我看。   “怎么?不对么?”我有些坐不住。   “公子醒来不久,这几日又在枹罕征战,如何得知这些消息?”首先问话的是李肃,“是贾大人所说的么?”   贾诩端坐着摇头:“贾诩只知华雄,不知孙坚其人。”   李肃更惊,连连摇头。   我微微冒出冷汗:稍一说话就露出了马脚,耍帅的确不容易,还是我太没大脑?   “哈,哈哈,”打了个哈哈,我摆手笑道,“诸位真的不知道?”   众人都点头,老爹也说:“尤其是孙家此人,我也是这几日才令人搜集的,他在南面连杀两郡太守,凶悍无比,简直就像……”   “韩遂?”我忽然接口。   马腾默然点头。   贾诩不以为然:“孙坚所杀郡守,都是大郡,然而其仅仅搜掠资财便引军返走,竟不思占据郡县,不过一匹夫!”   “鼠目寸光么?”我点头表示同意,战略思想还不如我,抢地盘抢人口始终应该是重中之重,现在又不让你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首要目标,凭什么不占?!   “哦。”这个词让他略微一怔,随即点头同意,“若他能稳占一大郡,至少不愁部队的粮草供给,胜率自然更大。”   “说到占领郡县,喂老爹,贾先生给你说了陇西郡的事情了么?”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未经最高指挥部同意便擅自做过了这个决定。   老爹摊开双手:“老子倒是想不同意,实在是没人可派了。”   他指点着厅中那几位:“这几个人还都是费大力气选出来的,庞柔那孩子一走,我再加上李肃哪里管得过来?想往地方派人的话,更是力不从心,还好你爷爷还能撑几年,不然,凉州又是一个大缺口,爹爹我也累啊……”   正当老爹不住哭穷而我感同身受之时,黄东从门外迈步跨入:“将军,庞少将军派人快马来报,是否立即传召?”   “传传传!”老爹和我不约而同地拍桌子大吼。   两名传令兵匆匆入厅,低头行礼,单膝跪地:   “我军擒获刘焉父子,目前已入成都城。诸位少将军望请将军速速下令。” 第二十九章 成都与贾诩  擒获刘焉父子?   入主成都城?!   喂喂喂,这益州就这样拿下了?   本应该是刘备的老家就被我们不到两万人马这么轻轻松松地占领了?   ——这段时间对于酣睡中的我的的确确是极为轻松的。   “不能吧?”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隐瞒!”传令兵十分确定,毫不迟疑。   “老爹,庞家哥们大姐和小岱……他们几个何时出发的?”我转身看马腾。   “李肃啊,他们是八月还是十月走的?”马腾转身看李肃。   “依属下记录……是九月初三时动身的。”   “啊?不能吧?我明明记得是在八月二十或者说十月二十这两天中啊,你是否记错了?”老爹不肯认输。   对于老爹的顽固难医的忽然性强迫失忆症的发作,李肃有些无语,只好求助于公正无私的贾诩:“文和兄……”   “将军公务繁忙,也许记错了时间,的确是九月初三。”贾诩丝毫不为老爹淫威所震慑,依然秉承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不过十月二十时,诸位少将军已然击退张鲁发回第一封军报了,将军说的,应该是捷报。”   老爹点头称是:“对对对,我只记得我们胜利的日子,哪里记得住这许多琐事!”   几位隶属纷纷进行形式上的赞扬:“将军英明。”   马腾很满意地捋了把胡须,似乎颇为舒服,又使劲捋了捋,脆弱的短须被揪断了两根。   两名小兵又催了一声:“诸位少将军正等候主公指令,请主公示下!”   “哦?”老爹吹散了断了的两根毛发,环顾场内少得可怜的下属,“我们目前并没有足够人手派往蜀中,但费力拿下总得派人去接管,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李肃急忙建言:“不如让文和兄,或是属下前往成都。”   场中几人,数他地位高些,而贾诩又颇受我看中,老爹估计也没冷落他,所以李肃有此一说,不过……   “伟恭你现在绝对不能去,要是没你在长安帮我,我肯定得累死。”老爹脸上表情十分诚恳。   “将军抬爱,肃不敢当。”李肃也忙做感激涕零状,“那便只有劳烦文和先生了。”   老爹没有反对,转而看贾诩:“文和先生智计百出,又善文书政务,请勿推辞。”   将一州之地托付给一名刚归顺几个月的文士,虽然主要是由于人太少的缘故,但也算非常信任了——尽管这一州之地尚未完全平定下来。   贾诩长身而起,正要施礼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之时,我却等不及地叫了一声:“文和先生不能去!”将他的动作生生打断。   贾诩扭头望我,脸上却颇有吃惊之意。   老爹李肃都是一怔。   马腾略带不满地责备我:“你又怎么?难道还想让你去管理成都?”   “儿子无能,不能替父亲分忧,真惭愧之极。”我低头诺诺而言,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胡扯,老子功高盖世,谁敢说我无能?俺是这马家王朝的奠基人啊,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多次拯救马家于危难的人就是我啊!——什么?没有多次?!至少有一次了吧?!对对对,就是那次,若没有那次,马腾连个屁都不是,只能被人灭掉哇!   我满不在乎,放口自谦了上述的那一句,当然脸上毫无羞愧之情,而后说出了我的设想:“成都之事,就让庞柔放手去管吧,再加上庞德领一万精锐,足矣。”   老爹沉默,没有说话。   李肃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何事。   贾诩缓缓低头,眼中神采忽然一黯。   莫非他又联想到了自己怀才不遇的悲惨经历?觉得我始终放心不下?   没办法,这个智商高的人总喜欢胡思乱想,我必须开解他:“如今中原一片混乱,正是待机而动的时候,蜀中偏远,出入多有不便,虽然沃土千里天府之国,但目前仍不是要紧处。而文和先生,若处于长安,则为我军之头脑,以先生才能,洞观关东诸事,一旦情况有变,辄令我精兵延关而出,扫尽敌酋,如此大业方成;若使先生往赴西南,西南多事,平之不可急,先生心在平南,我父子身侧无可论事者,尚有孰人可以请教?超之本意,非不用先生,只敢以我父子生死大事相托,不敢怠慢!”我说着说着忽然又激动起来,直接弯腰伏地,拜倒在贾诩脚下。   这是老子抓来的第一个谋臣,要是一句话说得不对把人给气走了,我做梦都得抽自己嘴巴!   所幸贾诩见事反应很快,没有让我多趴片刻,伸手就将我扶起,而后自己伏下身去。   行大礼。   “贾诩狂妄自负,竟不知天下有公子!若公子早出二十年,贾诩肝脑涂地……”   我急忙伸手扶起他来,并堵住了他不吉利的下文:“文和先生正值春秋,欲成大业,十年足矣!”   “十年?”贾诩颤抖着起身,不只是喜还是疑。   “高祖自斩蛇举兵,而至天下归心,不过五年;太公望辅佐文王时,又岂称年少?”   贾诩身子又是一颤:“公子所言甚是,如当头棒喝,令贾诩大梦初醒。诩今岁四十有四,若有幸如公子言,再有十年寿命,必定亲睹公子大业!”   “亲睹?”我摇头,“贾诩贾文和,吾之张子房也,吾之萧何也,吾之韩信也!若不令先生亲手创功,纵天地亦不忍心!”   贾诩似乎有些崩溃,忽然低声哭了一声,再一次伏在地上。   马腾李肃及几位属官、哦,还有身后的小昭妹子以及一直等待老爹指令的两名传令员和黄东邓山诸位侍卫们,呆呆地看着我们这边一唱一和的戏码。   -   贾诩又被我从地上扶起,伸袖在脸上一抹,迅速收敛了神情:“将军,便依长公子所言,庞柔留成都,经营蜀中大小诸事,其弟庞德领万人,亦驻成都,其余兵马及刘焉父子家眷,由马雯马岱高顺引回长安,汉中太守依然由苏固任领,暂且不必撤换。”   贾诩讲完,又觉不够详细:“庞家二人年岁尚轻经验不足,单独处事,恐有疏漏,诩先修数条紧要事宜,请一并捎往成都。”于是他一屁股坐下,便叫笔墨伺候。   我让小昭撤下他案席上的杯盏餐食,邓山急忙取出纸笔来,贾诩提起袖子,挥毫疾书,一气呵成片刻而就,他一吹墨迹,小心地卷起放入备好的管中,交予一名传令兵:“记住了,保管好,务必交给庞柔。”   传令兵呆呆看了看手中的铜管,又看老爹。   老爹也从发呆状态中清醒,点头答应,让二人速速返回,而后郑重其事地对贾诩拜托道:“文和先生……小儿不肖,今后还望先生多加教诲。”   贾诩舒展双臂,深深一躬。 第三十章 时隔一年的沐浴  袅袅蒸腾而起的水汽让我有种隔世为人的幻觉。   三下五除二完成宽衣解带的简单动作,我跳入整整一年不曾享用过的热水浴之中。   自脖颈以下全部浸入水中,晶莹的水花欢快地越过木桶边沿溅射而出。   一股温热蔓延全身,我舒服得打了个颤。   小昭与双儿两个丫头分别捧着水盆毛巾及替换衣衫从外间走入。   我闷泡了片刻,拎起一条粗糙的毛巾,开始搓澡。   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年不曾下水……这身上的泥灰,估计都足以砌起半面土墙了吧?   于是将毛巾缠在右手掌上,我决定亲自来搓——虽然已有准备,但仍不好意思让小丫头来搓我这满是土灰的虎背熊腰之躯,因为这场景可能会引起小姑娘反胃。   我鼓足了内力,运劲于掌心,又催发到了极致,自左至右自上而下得擦拭起来,但凡毛巾过处,无不引起辣辣的痛爽之感,而后一条一条细细的各种杂质抱团一样脱离了本体,回归大自然之中。   我心中有些惊异,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导致我发了片刻的愣。   “公子?是水凉么?”小昭看我傻瞪着眼泡在水中,急切的问道。   “呃,不凉不凉,”我稍稍往下一沉,使得脖子也浸入水中,“我只是在奇怪我睡了一年多了,身子怎么还这么干净……”   “姐姐每日都给公子擦身,当然不脏了……”双儿远远地解释。   我恍然大悟,只是奇怪这小丫头本来已经开始亲近我了,怎么时隔一年,又怕生了么?不然站那么远干嘛?   小昭抿着嘴儿浅浅笑着,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来。   “小昭,一年没看你,倒是高了,胖了呢,”我很是欣慰,“都有酒窝了。”   “胖……胖了?”小昭吓了一跳,急忙低头检查自己三围变化,“哪里哪里?”   纯粹是个爱美的单纯女孩。   我微微眯起眼来,仔细打量了几眼,别说,十三岁的少女确实日新月异,发育期的身子……咳咳,前后相差很大嘛!虽然穿着宽松,但胸口隐隐突起,随着身子摆动已有柔柔的起伏,腰部也显露出应有的曲线,双胯开始渐向外扩张,后臀呢?我这个角度,看不见……   “没胖没胖,”看她颇有些担心自己的样子,我温言进行安慰,“我只是说,该长肉的地方都开始长肉了,不像最初遇到你时,跟一条瘦骨头似的扎手,来来,让公子我摸摸骨头。”   我好不害羞地伸出右手,握在她的肩上,圆润的肩头隐约可察,已渐趋丰满起来,往下……双臂也柔顺多了,确实改善了生活。   当然,我没有继续进行探索与发现,我乖乖地缩回了手,继续泡在水中。   “呃……”刚才的一番摸索造成的结果之一便是肩头与臂弯处……湿了。   因为身份是贴身丫鬟,所以穿着的仅是薄薄的内衫,衫子一湿,便紧贴在身上,显露出晶莹生润的肌肤来。还好我只摸了那两块地方,不然这澡盆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小昭自始至终并没有闪避或是抗拒,只是我仍能感觉到她身子随着我的揉抚仍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了颤,少女的羞涩却是我更加食指大动,意欲蛟龙出海、飞龙在天,而后虎啸龙吟、直捣黄龙。   “公公、公子……双儿也胖了哦……”这丫头忽然跑到我跟前来,羞涩地摆着娇小的身子。   我飞快地鉴定完毕,这孩子完全没有进入青春期的征兆嘛!   ——除了已经有了和人比美之心吧……   “嗯嗯,小双儿也长高了,乖乖,以后要好好发育哦。”我伸出湿漉漉的手来,虚抚在她的头顶,语重心长地勉力她,我想她应该不了解“发育”这个抽象的词语。   果然,她红着脸问道:“发发……发育什么的,双儿才不想这么早就生娃娃呢!”   我一时目瞪口呆,吃吃了几声,吞了次口水,才急忙纠正这孩子的错误理解:“发育……不是生孩子啦,只是说让你长高,长出好身子而已。”我抹了抹额头的汗与水,心中不解,明明很幼小的小萝莉,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激进?   双儿的小脸蛋越发红润起来了,低着头不敢看我,她撅起嘴哼哼了半天,忽然憋出一句:“公子你、你就会欺负双儿!”   我忍不住再次使劲吞咽了一大口唾液,并尽量将声响压抑。   “我……我没啊……”我很是委屈,向她亲姐姐表示抗议,少爷我是清白无暇的!   她姐姐表示与她无关,反而换了条毛巾转身替我擦背。   少女的小胳膊小手是不会有太大的力道的,但是轻轻柔柔的擦拭令我全身涌起一阵接一阵的酥麻,只可恨这毛巾太过粗糙,我忍不住想到了洗碗刷锅的钢丝球来,浑身忽然一阵哆嗦。   搓完一遍之后,我抖抖擞擞地站起来,又跳入另一桶刚换好的热水中,进行第二轮蒸泡,擦背主力换成了妹妹。   双儿力气更小,在我背上就如同挠痒痒一般。   但这种猫挠一样的感觉,令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我为了掩饰,急忙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你俩是……什么时候来到长安的?”   擦拭后背的双儿微微一顿:“去年二月十二,我们……啊、双儿和姐姐一同随赵承来长安的。”   “二月十二?”我稍稍一怔,“就是我开始昏迷的那天么?”   “嗯。”她轻轻回答,举起毛巾用力压下,热水淋湿了我的脖颈。   我微微颤了一颤,吐了口热气:“当时仍有吕布在附近,你们何必这么早便来?万一我们不敌,再次退回汉阳,早来不及了。”   脖颈上的水不在流淌,身后的少女也不答话。   我惊异地回头:“怎么?”   她明亮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而下,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水花,荡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哭什么?我……我又不是责怪你……”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天地良心,我刚才那话只有拳拳关心之意,应该没有任何严厉的指责吧?   她的两只小手紧紧捂着嘴,只是摇头,任泪水扑簌簌的滴落。   “公子离开汉阳第九日起,双儿晚间便开始做噩梦,后来再也睡不着觉,只是害怕得躲在被子里哭……”小昭急忙放下手中整理的衣衫,小步疾走过来安慰自己的妹子,“后来赵承来寻贾老夫子,小昭就请他把小昭和妹子一起带过来,婢子不懂事,不知道轻重,公子……”   “乖,别哭…别哭啦……”我打断了她后面惯例性的自责,再一次毫不在乎地伸出胳膊,轻轻将双儿环在怀中,微一用力,使她的额头抵在我宽阔的胸口,我的下颌紧挨着她的柔发,鼻中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肉体的接触使得少女微微一滞,而后渐渐止住了哭泣,她忽地伸手抱住了我,此时我已过十五岁,身子已算长成,勉强称得上虎背熊腰,宽厚的胸背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仍无法用双臂便抱拢。   蒸腾的水汽袅袅着上升,缭绕在我身边,摩擦得皮肤微微有些发痒。 第三十一章 寻枪  室内本是温暖的,可是后背上那双小手却透出丝丝的凉意。   今日仍不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她怎么像天生结缘命中注定一般对我如此在意?   我反手抓住了她的一双小手,她微微一挣扎,却被我紧紧握在掌中,她的脸上满是红晕。   “暖和了些么?”我将身子往水中一沉,虽然房内很温暖,但赤裸着上半身总觉得有阴风。   双儿羞赧着点头,双耳早已赤红。   “双儿,”我看着她明亮透澈的眸子,“你……你真是个好妹子……”看着她仍然稚嫩的脸庞和天真无邪的神情,我几乎咬到了舌头,又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一度闪闪发亮的眼眸忽地一黯,嘟囔了句:“公子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双儿!”   “谁、谁说的?”我真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没错,相对而言,我确实喜欢年纪稍长的姐姐小昭——这不废话,再萝莉控也要有个限度,何况小昭身子开始发育,作为一名正常的少年男子的身子,我当然先要采摘接近成熟的鲜花。   “你醒来时,只和姐姐说话,都……都没有来找双儿!”她撅着小唇,鼻翼扇动,长长的睫毛抖动,又要以泪洗面。   我的头隐隐作痛,决定放出大招来。   我长身而起,从木桶中挺身而出,浑身是水地昂然矗立在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惊叫了一声,急忙捂着眼扭头便跑。   “站住!”我邪恶地笑了一声,而后严肃得吩咐,“来,给公子更衣。”   双儿几乎不敢抬头,而小昭却极为镇定,只是双颊仍露出遮掩不住的嫣红。   其实我依然十分纯洁,且又纯情。   -   沐浴完毕,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刃!   实打实地和吕布对砍过之后,让我深切地体会到武器质量的重要性。   譬如当时,若是我枪身足够抗打,能抵挡住吕布的第二次劈斩,他第三次进攻时我至少仍有反击之力,不至于赤手空拳手无寸铁,连人带马被劈成两条!   ——当然,我也同意在当时的身体情况下,即使给我一柄沉重的方天画戟,我也没什么希望干掉他,不过有可能不至于昏死罢了……   我以前所用长枪,枪头自然是精铁所铸,枪身是上好木质削裁、又经过各种浸泡保证了一定的弯曲与耐磨,也不是一般的随便装个枪头的货色。但木头毕竟是木头,遇上高手,佐以深厚内劲,便毫无用处,而以枪身反击的场景也只能在梦想中欣赏了。   所以,我需要更结实的枪杆,最好能来一把纯铁枪。   遇上,我找上了李肃,去询问上好的武器铺、打铁匠之类的店铺。   李肃这人,对我从来都极为热心照顾,二话不说扔下公文,带上几个家丁,便陪同我走访各大兵器商。   “公子你看,东市的这家就是全司隶最大的兵器坊了,咱们军中的刀枪戈矛,大多也是由他们制造的。”李肃很是高兴地给我介绍着。   “哦?”我扬眉,“兵器似乎也是李叔你看管的吧?”   李肃急忙辩解:“属下一切都按规矩行事,不敢多费分毫。不过……”他十分诚实地坦白了,“这家坊子,是我家中远房族兄的产业。”   “哦……”我做恍然大悟状:最大的兵器商是你家承包的,这是不是有些麻烦啊?   本公子前来看货,又有李肃亲来指引,李家这位远房族兄早已屁颠屁颠地出门远迎。   “公子,这是鄙人族兄李牧。”李肃急忙给我介绍,又拉他哥来见我,“大哥,快来见过公子!”   李牧?我心中冷笑了一声,这爹妈也真敢取名!不过李牧打铁,也勉强和本行沾了些关系。   “李牧?前秦时赵国名将也叫这个名啊!好名字!”我哈哈地笑了。   那李牧双手较为白净肥大,并非亲自打铁的架势,年纪四十上下,已有些富态,果然是标准的奸商脸孔和身材,他笑着接话:“哪里哪里,小的从来都不怎么争气,辱没了祖上的名号。”   祖上?真的假的?   李牧与李肃一前一右将我引入了坊内。   甫一进屋,扑面而来的一股热风就吹得我脸颊微微发烫,这间坊内颇为宽敞,摆放着十多个小炉,却围了五六十匠人,赤红的烈焰不住的翻腾,舔舐着刚出炉的铁块,铁器在彻骨的冰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而后反复捶打、冷却,欢快跳跃溅射的火星,接连不断的水汽,赤膊上阵的工匠们坚实而被映得通红的胸口,我虽然不懂锻冶,却能感觉到这坊子倒也不错。   当然,我的到来或许使他们更加卖力了。   “这间坊子很不错,”我满意的笑了笑,“看得出来,工匠们都很卖力。”   “公子说的是,族兄这里刀剑都是数一数二的耐用,将军也曾多次来视察,不然属下也不能擅自做主。”李肃婉转地向我暗示,他有我老爹撑腰,算是合法手续。   我也没心情纠缠这些小事情:你占点便宜我不反对,别整垮我们马家就行。   “公子想挑些什么兵刃?”李牧已有准备,令手下人从一侧退出两列兵器架来,传说中的十八般兵器陈列于上,锋芒凛冽,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愈发冰寒锐利。   “公子原本喜欢用枪。”李肃急忙答话。   李牧应声,便从架上挑出一柄长枪,造型款式跟我原来那柄几乎一致,就是枪身系了一团红缨,枪尾也连了几根红丝:“公子不嫌弃的话,先拿这柄来试试手?”   我伸手接过掂了掂,分量甚至不如我以前所用——哦,我忘了,我长了一岁了,劲力都有了长足的增长,一柄木身长枪早已不在话下。   双足分前后拉开架势,我沉下身子放低了重心,先以单臂挥动枪杆,长枪或笔直前后飞舞,或绕圆凌空盘旋,自感枪人合一的我甚至不再顾忌四周熊熊燃烧着的火炉与围观众人,一人一枪在这间宽阔的作坊内腾挪翻转,我只听得到回荡在屋内的枪刃破空之声。   “破!”耍到最终,我猛然吐气扬声,气沉入海,拧身腾跳而起,双手持枪,自半空从上而下劈斩而去!   手中已不再是枪,仿佛一把长刀、一柄大戟般向地面斩去!   双手虎口一震,脆弱的枪身节节断碎,铁枪头斜斜嵌入冬季坚硬的地中,深入数寸,只留下一个尾端。   我挺起腰来,抛开了手中残存的半截枪尾,拍手回身:“不好意思啊,断了。”   李肃和李牧都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坊内匠人不知不觉已停下手中活计,混不管燎人的火星在身上迸溅。   “公子神威凛凛,肃前所未闻呐!”李肃急忙凑上前来。   李牧费足了力气,从土中拔出那截枪头,满脸都是敬佩:“公子年纪轻轻,武勇简直如有神助!”   我摆手道:“只是这木杆不经用,分量也轻了些,有没有铁枪杆?”   李牧自己或许并不精通铸造,急忙挥手招来几名匠人来。   这匠人一看沧桑的脸和满是厚茧的老手,就知道他们必然是和铁器打了一辈子交道了。   “全用铁造,一丈长短的枪……至少也有六七十斤啊,公子可能耍起来?”有人操心。   李牧瞪了他一眼:“只问你有没有,能不能!休要乱问!”   “六七十斤而已,不在话下。”我前所未有的自信,方才那短短的耍枪,我已经了解到自身的状况: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巅峰——哦,不能说这就是巅峰,我的巅峰期还在未来。   “纯铁打造的枪身,肯定要脆一些,而且不如木头那样能弯曲,”老匠人连连摇头。   “除非是天外飞石。”    第三十二章 王剪  “天外飞石?”我感觉自己被这几名看似诚恳善良的匠工们欺骗了,“哪里有?”   匠人们纷纷摇头:“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   年轻气盛的我顿时脸色一变:你们这群老不死的,纯粹是耍老子玩?!   李牧与李肃都是大为着急。   “混账!扯淡!吃狗屎的!”李牧气急败坏地怒骂这几个手下。   李肃也急忙来劝我消火:“一帮乡野村夫,公子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李肃,我们走。”我淡淡地吩咐,李肃低头应是。   我看了李牧一眼,他立在门口,汗如雨出。   -   “公子,您听属下解释啊,家兄他不是存心……”李肃在一旁不住地为自家亲戚辩白。   我迅速截断了他的废话:“好好,我知道了。”   李肃乖乖闭口。   “你哥的兵器么,照旧做着,不过……”我冷冷说道,“一旦有何差池,就不是一两个人的责任了,你提醒他要当心了!”   李肃连连点头,似是稍松了口气。   “还有,那天外飞石么……”我忽然忍不住想笑,“你也传给各郡县,要各县留点心,要是真的被遇上了……”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李肃也顾不得这个美丽而神奇的童话是否可行,忙不迭应声,“若有消息立刻飞马给公子送来!”   “嗯,”我还不死心,又问,“这附近哪家坊子念头最久、师傅最老?”   李肃一怔:“应该是老王头了,他祖辈都是锻铁出身,不过……一直只是一个小破屋,公子……”   “祖传的手艺啊?”我若有所悟,难保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啊……我两眼发光,急不可耐的说道:“去看看,说不准有什么秘藏的好兵刃呢!”   李肃忙招呼一群随从簇拥起我,沿着大路进了小巷,一边走一边问路人与百姓,曲曲折折转了几圈,总算找对了地方,一干人等停在一栋老宅子前。   这还真是一栋老宅子,而且一看就是玩火的。   大门是漆黑的一团,连招牌旗子都是难以辨认的黑糊糊一片破布,隐隐能看到半个“王”字,在寒风中“扑啦啦”地东西乱飞。   前去敲门的小子都不敢用手去摸那层难以言状的黑色物质,只好伸脚一踹,木门吱咛一声,歪了大半边。   听着门轴转动所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越往里走就越想吐,但进了房后却被一阵烟雾给呛住了。   火炉边坐着一名黝黑干瘦的老人,看那一头花白但仍未彻底灰白的头发,年纪大约在五六十岁之间,大冷天的浑身上下只穿了条七分裤,还打了众多惨不忍睹的补丁,身子略显矮小,腰背已有些弯曲,正嘟囔着往炉下塞柴。   “王老头,我们府公子来看看你打的兵器,快找个座儿。”踢门进去的那名小伙子很亲切地对老头发话。   老头恍若未闻,仍在不住地添火。   李肃示意最早开口的小伙子退回,自己上前做和蔼可亲状问候老人:“王师傅,我们公子是想来看一把趁手的兵器,都知道这里是最老的招牌,所以特地来拜访你。”   老王白眼一翻,在纯黑的脸上映出一道亮彩,极是惹目:“你们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全长安城里能称公子的,现在当然是马将军府了。”李肃依然保持良好的态度。   “是马腾的儿子?”老王嘿嘿笑了。   李肃明显一滞,这老头直呼老爹全名,显然很无礼,但我并不在意,一个破名字,叫叫又何妨?我示意李肃不必动怒,李肃弯腰点头:“正是马将军的长公子。”   “在下马超,见过王师傅。”我随意地抱拳,跟这种人用不着规规矩矩的平臂施礼,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即可。   王老头忽然激动地涨红了脸,呼地从石墩上站起:“就是你杀了韩遂?!”   他原本缩成一团蹲坐在角落,此刻全身站起,我才看清楚,这位老人虽然已经有些驼背,但身形依然称得上魁梧,几乎与我齐头了。   “那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前年了啊?”老头一怔,又跌坐下来,用力扯了扯花白的头发,“该死的韩遂,六年前乱军踩死了我的老婆子,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韩遂身败名裂恶贯满盈,已被烈马践踏而死,罪有应得。大爷晚年丧偶,还应节哀……”我自己都觉得后半句如此底气不足。   “节哀节哀……”老王头喃喃着念叨,“连老伴都死了,老子我还节个屁哀!”   这的确是不幸,我没有这个经历,所以想再安慰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能问:“大爷家可还有子孙养老?”   “哦,”李肃看样子早已清楚此人底细,“王师傅有两个儿子,还有个闺女,都早已成家,不过似乎没有人愿意继承衣钵,王师傅一身手艺……”   也是的,这个破店铺,给我的话我还得花大力气收拾清扫,还容易引起火灾化为灰飞。   有人养老就好,我不必乱施舍善心了——为什么我总这么积极的考虑别人?我真是善良。   “不知你要什么刀剑?”老头不知如何,忽然又有了精神,拍着胸脯嚷嚷着,“说吧!我这里刀枪剑戟,戈矛弓箭,样样都有,款式虽然不多,但都是利器!”   “长枪,”我用手一比划,又补充道,“枪杆最好也是铁的。”   “啥?铁枪?”老王头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体格,眼中颇有怀疑,“那得六七十斤沉呢!就你这身板儿?”   “大胆!”李肃和身后几个随从十分不满老头的态度,出声大喝。   我扬手制止了他们:“我并不认为这是问题,问题是你能不能打造?”   “公子放心,只要有上好铁石,我定然能打出神兵利器来!”老王头自信满满。   我扬眉问道:“上好铁石?是说什么天外飞石么?”   “咦?公子也知道这种锻冶秘法啊?难得难得!”老王头欣喜交加,满脸都是佩服。   “秘法?”我再一次感到自己受骗了,“你能找到这种石头?”   “去山里找过几次,”老头得意地宣称,“不过都只有些碎渣,连个刀把儿都打不成。”   “去哪里的山里?”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附近啊……四周大山多了去了。”老头一脸迷糊,不知所谓。   “那好,等你找到了一定要通知我。”我准备起身告辞,这真是一趟无意义的访问。   老头总算客气,从火炉后站起,一直送我出门。   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天色都不早了,正好赶上晚饭的点。   老头这时才想起来自报家门了:“哦,老头我叫王翦,公子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头的名号!”   “王翦?”我喃喃了一声,“又是一名虎将?!”   王翦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的灰土扑簌簌地往下掉:“剪刀的‘剪’!祖传的手艺!”   他很自豪地宣布。   我面无表情。   在他灿烂的笑容后,一团微红的火焰划破穹庐,向着北偏东滑落。   “天外……飞石?!”   王剪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公子你等几天,我出一趟门,这飞石真怪啊,几十年都不见,今儿公子你一来,就飞来了……”他忙不迭冲入屋内,只听得“顶顶咣咣”响个不停。   我与李肃连同身后一群没有存在感的随从全部傻在原地。    第三十三章 我的规矩  天外飞石?   哈雷彗星?   还是什么路过来地球观光的彗星党?   我极目远眺,眼睁睁看着那颗灿烂的石头拖着长长的扫帚尾巴消失在北面。   飞石你好,飞石再见。我在心中向这块不明物体致敬。   “李叔,安排点人给这王剪打个下手。”我仍不死心:万一这老头真是世外高人能锻造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呢,我决不能放过!宁可乱造一千,不能放过一人啊。   “是。”李肃对身后的人一阵吩咐,挑了四个有些力气的进屋帮王剪收拾用具。   “若是没有什么消息,就别告诉我了。”我摆摆手,扔下一句话,便要回府。   “公子稍候、稍候,”李肃急忙唤住我,“公子习惯佩剑还是佩刀?”   “刀。”虽然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想也没想,脱口回答了他,然后纵身上马,抛下李肃一干人等,绝尘而去。   此行遇到两位江湖骗子,偏偏一人叫李牧,一人叫王剪……   好霸气、好震撼人心的两个名字!   我念叨着,在东市大街小巷上左右乱转。   他娘的,进来时有人带路,回来时老子一人……作为一名合格资深路痴,我在自家院子都要闭着眼睛才敢走路的呀!   失策失策!   三月的春天,我在马背上汗流满面。   ——当晚东市的很多百姓,都看到一名身材魁梧英气逼人的少年,身骑高头大马,和蔼可亲地向他们询问京兆尹马府的位置,而他的位置,却越来越靠近西城门。   当我终于赶回府内时,老爹的庭宴已经接近尾声。   满嘴油光的李肃十分吃惊地迎了出来:“公子去何处游玩?脸色似有不适?”   看着已然酒足饭饱的他,我自惭形愧,不敢答话,乖乖往里走去。   宴中坐的十几人我都不认识,有三四个看似眼熟,可能是中午见过的某个人,他们看我昂首阔步踏入厅内,都急忙站起来恭敬施礼:“长公子。”   单纯的我心中十分满意,也向着老爹的诸位下属还了一礼,而后越众而入,在靠近老爹处就坐。   “你也太能闲逛了!”马腾对我回城第一天就四处撒野的乱跑表示强烈的不满,“而且还去兵器坊内乱转什么?!”   我对于他这种有气无力的指责早已形成免疫,只瞥了眼一旁的李肃:“又是李叔你说的吧?”   李肃一脸无辜,又带几分正经:“长公子英明,是将军询问属下,下官据实禀告而已。”   “算了,我只是在东市迷路了……”我低声解释了一句。   老爹和李肃都恍然大悟,忽然都是一阵怪笑。   我一看众人都吃得干净,干脆也站起身来:“老爹你们都吃完了,我也不在这里吃了,让厨子给我送房内吧。”   老爹点头应允,其实这种庭宴什么的,我参加了并无丝毫乐趣,一帮半老不老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能说出什么适合少年儿童的正经话么?   而我仍没有忘记向诸位前辈下属告辞,诸位都是一阵“好送”、“慢走”。   我走出大厅,身后一片热火朝天。   ·   当我推门入房之时,小昭和双儿已经在案席上摆起了饭食,肉香已充实了整间厅堂,令我不得不惊叹厨子的速率。   “公子稍等片刻。”小昭微微加快了动作,将剩余的器皿摆下,最后放上一双筷子,自己和双儿将几个托盘叠起堆在一旁。   “你俩都吃过了么?”我弯腰坐下,举起筷子便夹。   “没呢。”小昭抿嘴不答,双儿却没有顾虑。   “那再添两双筷子。”我吞下了一团菜叶子夹杂着肉的怪异物质。看她俩都没有动静,我又催道:“快啊,拿筷子跟我一起吃算了。”   “公子,婢子不敢……”小昭本就跪坐在地,此时垂下头来,长发已触地。   “怕什么怕……”我撇撇嘴,将一片牛肉撕咬成渣。   “这……于礼节不合,会坏了主子和奴婢的规矩……”她的声音很低,却字字砸在我心。   我忽然觉得口中的食物有些咽不下去了。   “坏了什么规矩?”我灌了一口汤水,费力地将食物吞下,喘了口气,狠狠地问,“公子我说的话,难道就不是规矩?!”   小昭微微怔了怔,双儿眨了眨眼——她并不太懂。   “你在我房中服侍我,不按照我的吩咐来做事,反而要去想什么别人家的规矩,”我嘿地笑了,“你太不把公子我当回事了吧?还是这一年多没教训你,你毛病又犯了?!”   小昭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惊讶,她双唇蠕动:“毛病?”   “对,老毛病,你这个毛病十分严重。”我义正言辞地说道,“会影响到我的幸福生活和你的美好未来,甚至还会波及到你无辜的小妹妹,你说你,愿意改正么?”   听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小昭再次黯然垂头:“小昭……愿改。”   “态度要端正,认识要深刻,内心更要坚决!”我微微提高了声音,“快去添两双筷子,好双儿,你姐姐不太乖,你去!”   双儿歪着脑袋,想不太明白,但很听话地取了两双筷子。   “来来来,小双儿,坐哥哥这边来。”我温柔地召唤她。   她很乖巧地曲膝跪下来,距离我仅有三寸。   “给你姐一双筷子。”我满意地举筷,“我命令你们和我一起吃饭,以后都这样。”   小昭的双手颤了颤,硬是没动。   “小昭,你很不乖哟。”这孩子态度不诚恳,总是挑逗我的忍耐度——你说我毕生致力于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费了这么大力气她还不来感恩戴德反而屡屡拒绝享受,我是不是个傻子?   我嘶了嘶牙,做愤怒状:“你若再这么不乖,我……我把你送给李肃!”   小昭仰头看我,我相信我的眼中应该满是温暖与真诚,足以融化寒冰。   于是她的眸子微微有些湿润,她缓缓夹起一片白菜,送入温润的小口中。双儿有姐姐示范也很有样学样夹起菜来。   我十分欣慰地笑了,然而仍不满足于目前这点有限的战果,我必须抓住机遇去扩大战果。   而我决定这次换个思路……先攻克小妹子。   我特意从盘中挑了片颜色鲜亮且大小适中的肉片,夹起后移向双儿的唇边:“不要光吃青菜,也要吃肉才行,不然身子可长不好看哟。”   双儿耳根微微有些娇红,她倒没有姐姐那么多忌讳,张口就连筷子都一起含了进去,然后低头猛嚼。   我微笑着转身面对着小昭,她做贼心虚,先红了俏脸。   “小昭,”我的声音很柔和,“你是自己乖乖吃饭呢?还是要公子我辛苦一点来喂你呢?”   “小昭……自己吃……”   小昭的声音低沉轻微,几不可闻。    第三十四章 马家三兄弟  饭后练练枪,能活九十九。   这并不是我说的,而是马腾,在我八岁的时候,他就这么欺骗无知少年的。   而且,他现在仍然在欺骗我后面的两位小朋友。   虽然作为一名伪科学研究者,我深知刚刚进食后是不适合剧烈运动的,但我也一直没有点破他,我只是以身作则,让两名小弟跟我一起练枪,时间都控制在晚饭结束两刻钟后。   今天虽是刚刚回城,我也没有想偷懒,拉起马铁马休两哥们,咱兄弟三个一起耍耍枪。   反而听说老爹,因为所谓的公务繁忙,将每日三练的规定改为三日一练。   我猜想大约不过两三年,他的一身肌肉就会变成半身子肥膘了吧?   人手一柄长枪,握在手中轻飘飘的没什么感觉。   传说中的玄铁霸王乾坤霹雳神枪……你在哪里?   首先进行热身。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完成了单手俯卧撑、仰卧起坐、蹲起各一百个,两个小毛头酌情减免:目前十二岁的小铁的目标是各八十个,十岁的小休各五十个——俯卧撑双手。   我承认这些项目很无聊,但若是真能从六七岁就开始坚持不懈地锻炼,总能有些效果。   况且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锻炼的科学项目和相关器材。   连几根单杠我都懒得搭建,凑合着健健身就行了,何必非得浪费珍贵的钢铁资源?   小铁和小休都冒了些汗,小休更是微微有些喘气。   “这一年没好好锻炼?”我很严厉地瞪眼,暗地里却在他二人低头的一瞬间猛吸了一口气,用以压抑狂跳不已的心脏。   “最近都在背书……”小铁恬不知耻地解释,他的脸开始变红。   “对对对,孟子是很难背的……”小休的脸更如猴屁股一般鲜艳夺目。   我仰天长啸,将刚才吸入肺腑的气排出体外,而后悲叹:老爹啊,你这两个儿子以后估计得靠我养活了!咱家没有智商高于120的了——哦,120是我的智商,我光荣地代表了我们家的最高智商常达15年之久,恐怕还会继续下去。   ·   所谓练枪,当然不只是练那几招老爷子自创的祖传枪法,系统地来讲,也就是锻炼身体各部位的力量、灵活、柔韧与协调,使手中长枪产生最强大的破坏力,最后才是考虑如何达到传说中的“人枪合一”。   很遗憾,我们找不到可以示范“人枪合一”的绝世武者。   首先看了老二的枪法,我不想评价。   而后老三兴冲冲地一番演练,浑身直冒热气。   我点了点头:“比老二强,也认真多了。”   老三笑嘻嘻地向老二甩眼色,老二脸色涨得通红。   “你不喜欢武艺?”我问他。   “以前是很喜欢的,”他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可是渐渐地练起来就没有劲头了……”   “那念书呢?”   他嘿然一笑:“纯属扯淡!”   我“啪”的一掌盖在他头顶:“那你干个屁啊!看着你哥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就缩在屋里吃香喝辣?!这么小就准备当败家子啊?!”   “我没想当败家子啊……”马铁十分委屈,马休十分欢乐。   “那你总得干点事情吧?白吃白喝一辈子可不是男子汉。”我要为小朋友树立远大的理想,“要不你读些兵书谋略,或者学学琴棋书画什么的陶冶情操也行,实在无聊你还可以下地跟村民一起研究五谷如何增产,更是好事情……”   马铁只是摇头。   “那你还想干嘛?”十二岁的孩子正是自以为是之心爆棚的年纪吧?不愿意做父母长辈为他们安排的任何事情,但他们除了吃喝,一无是处。   他张了张嘴:“……我不知道啊……”   “那就继续老老实实的给我练习,直到你什么时候知道了为止!”我气哼哼地把他撇在一边,拎起长枪走到场中,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我想象着这股气在体内回转,同时架起枪,猛刺而出。   长枪在空中不断地画圆,又不断地将圆击破。   我仿佛忘记了呼吸,体内似乎有气劲在不停奔涌流动。   恍如生生不息。   传说中的真气?   我心中狂喜,努力维持着动作。   当我终于憋不住、不由自主停住了步伐,张嘴狠狠喘了几口气之后,残酷的现实逼迫我摇头否认了这个美好的梦想。   仙人都要辟谷,凡人怎能离开空气?   我摇头自嘲。   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老二老三以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边。   “怎么?哥哥我很帅?”我自我感觉良好。   老二老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真的?”他们毫不否认,我却心里虚了。   “好像一条长蛇啊……”老三咋舌。   “嗯嗯,叫什么来着……如臂使指?”老二歪着脑袋想词。   “哦?看来我功夫快要大成了。”我迅速恢复了自信,自从吕布三招秒杀我之后,我的心中总有阴影,“你俩也要加油练,最多四五年,你俩可能都得上阵杀敌了。”   “嗯嗯。”老三倒是积极,小脸上满是向往。   “等我想想……”老二闷声回复我。   我倒转长枪,以枪尾敲击马铁头顶,破口大骂:“想你个头啊,你不上阵难道还要吃白饭?!到时候老子架把刀赶鸭子也要把你赶上阵!”   马铁十分郁闷。   马休双眼冒光:“让我做监斩官,二哥要是后退,我一刀砍了他!”   我抡起长枪,十分准确地扫中了老三的屁股。   ·   “你俩今儿可以稍微休息,给大哥我汇报一下这年来的事情。”练了不到一个时辰,我有些气喘,索性坐下来歇息一会。   两个兔崽子如释重负,各有侍从递水递毛巾。   “说哪些事儿?”老二擦了把汗。   “人啊,军队啊,或者其它重要的奇怪的事情。”我吐了口气,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那从大哥刚昏迷开始说,”马铁做整理思路状,“爹和大哥退回长安第二天,吕布那厮看伤亡惨重就返回洛阳去了,长安算是保住了,爹这才敢接奶奶和我们住在长安。”   我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庞二哥把那个吕布手下的将军高顺放了出来,不知怎么的高顺就成了我们的人了,和庞二哥一起练兵,”老二皱了皱眉,“他俩关系蛮好的,庞二哥甚至称呼他微兄长,而且练兵的事情也大多都转交给高顺了。”   “哦?”我抖了抖眉毛,庞德倒也看得开啊。   马铁没管我的疑问,继续说道:“三月末的时候你要找的贾诩带着老婆和儿女就跑来了,爹爹给他们一家安排了个不小的宅子,就在这一块儿。”   “这人看起来挺聪明,”不过他又嘟囔了一句,“不过没见他干过事情……”   “小屁孩子懂什么!”我十分严厉地纠正他的错误认识,“继续说。”   老二摸了摸鼻子:“四月时北地有些胡人跑来撒野,被庞二哥打得屁滚尿流滚回老家去了,一直没敢再过来。”   “二哥你说错了,”一直喝水的老三终于停止了吞咽,补充说明,“那群人逃回去的路中就被北地太守端掉了,哪里还有命再回来!”   “就你记得清楚!”马铁瞪他一眼,“中间没什么大事情,爹爹提拔的那些人我也记不清楚谁是谁,到了九月初,汉中太守忽然来了信使说刘焉要打他,求我们的援兵,本来爹爹嫌蜀中多山,我们兵马粮草都不多,并不愿意出兵,那贾诩先生一阵嘀咕,老爹就同意了,看,一出兵就半年了,我好想大姐啊……”   “我也好想姐姐啊。”老三急忙表示自己对亲爱的大姐也是很忠诚的。   哦是的,我当然也很想念她。   我的亲姐姐。    第三十五章 情欲高涨的夜晚  微湿的衣衫紧贴着后背,在晚风吹拂下,格外冰冷。   我集中精神运气并将气聚集于后背,却始终达不到用内力便能将衣衫烘干的境界。   毕竟不是神话啊。   我悲哀地叹气,扔下长枪往回走。   回去擦拭一下算了。   ·   夜色渐深,但我依然听得到府外大街上路人的喧嚣声。   到底是长安呢,比起一吃完晚饭就黑漆漆一片连狗都不吭声的姑臧来说,二者的繁华程度相差不能以道计。   不知洛阳城现在如何?其它曹刘孙之流都在进行哪些适合在深夜玩耍的娱乐活动?是否非常欢乐?   我急忙摇摇头,这种贪图一时安乐的思想最好不要再次产生了,革命尚未成功,不能死在半路。   远远看到屋内透出的亮光,以及映照在窗纸上幢幢而动的人影。   是小昭罢?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   木门“吱呀”一声敞开,我踱步入内。   烛光明亮,炭火炽热。   她坐在床侧,手中捧着一团布料,正细细地缝着。   “缝什么呢?”我轻轻掩上了门。   “公子?”她没有回头看我,仍然低头做着手上的活,“枕套啦。”   “给谁做的?我床上并不缺吧。”我跨过她坐上床榻,脱掉沉重的靴子,一脚蹬开,翘起鼻子轻嗅一下,还好,并没有太过难闻的气味。   她微微抬了下头,双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多做两套嘛。”   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心思细密、手艺精巧,虽然有时固执得令我无奈,但毫无疑问是我最中意的一类女子:低眉顺目,乖巧婉约。   “公子当时让小昭找东西做枕头时小昭还不明白呢,现在睡惯了枕头,还真离不开了。”   枕头,是本公子此生即马镫之后又一大发明作品,构思于一岁,由于人力物力及客观条件等各种原因,直至十三四岁时救下两个贴身丫头后,才得以正式进行研究,采集柔软麦叶,碎后装袋密封——这就是枕头的原型了,比起慰项石来说,柔软舒服多了。   此项伟大的发明问世之后,三日之内,普及全府,十日之内,姑臧城上下麦叶价格飙升,一月之后,凉州麦叶将尽。而现在长安城据说谁家睡觉时还枕石头砖块木头墩子,连隔壁乞丐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认识他了。   而花费大力气大智慧研发此重要日常用品的本公子,得到了该产品的冠名权,枕头被广大百姓亲切的称为……“马公枕”,而后各种花样的枕套纷沓而成,争先恐后占领西北市场。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昭缝线:颤动的睫毛,润红的薄唇,粉嫩的双颊,小巧的下巴,精致的肩胛,纤细的皓腕,细长的十指,微微起伏的胸口,挺直的身背,只手可握的秀腰……咳咳,看小姑娘缝枕套而已,为什么双眼会不由自主地向下面看去……   “公子……”   我似乎听到有人呼喊,近在耳边。   但天地仿佛成了幻境,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公子?”她又轻呼。   风云又似被巨力搅动,我恍然而觉,天地再次化为实物。   “呃……你刚才叫我?”我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略微干涩的眼睛。   “公子方才想事情有些出神吧。”小昭已经结束了缝线,将枕套叠起收好。   “我没有想事情,只是这么看着你,不由自主就看呆了。”我如实回答。   小昭身子一滞:“看我?”   “是,”我点头,“有几年了呢?娘亲靠在床头剪裁,我们都不说话,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细长的针线一上一下的动,我的心好像也跟着一上一下的动……”   我忽然有些哽咽,眼角有些湿润,我急忙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可是泪水反而愈来愈烈,迅速盈满眼眶。   我抬手遮住了鼻子和嘴,想要堵住声音。   我不知为何今晚忽然如此感伤,眼泪如泉般涌出,漫过我的指尖,接连不断地滴下。   我闭上双眼,妄图阻止这股液体。   但胸前衣襟尽湿。   ·   有东西碰触我的脸。   有些粗糙,散着淡淡的皂角味道。   擦拭着我满脸满手的泪水。   我睁眼,握住了这条毛巾后的手。   手温热,手温润。   手如玉,手如脂。   痛哭之后的我忽然满心都是欲念,我想把这个小姑娘推倒,压在身下。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我仍然不敢动。   所有的念头在头脑中交错碰撞,我毅然决然的下定了决心:胜败在此一举!今夜,将会决定我的幸福一生。   ·   一只手依然攥着她手不放,另一只手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而后将毛巾抛弃。   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告诉我,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女孩啊,上天让我失去了娘亲,却把你送给了我……”   ——我在心中痛骂自己:当时明明想的是这两个小妹子鲜嫩水灵,领回家养肥了再吃。   “所以,每当你要低三下四的说话做事时,我都十分生气,我屡次让你改过,你却总不肯听,”我双手齐上,将她的一只左手捂在掌心,“好不容易和你稍有亲近,我却又昏迷了一年,醒来之后……你仿佛又如最初时一般冷漠,虽然在我身边,内心却总在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偶尔会想,这么让我心疼的一个女孩儿,难道我以后要看着她嫁给别人么?到时候,我是应该痛哭流涕,还是应该欢笑着送你?”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不出的痛心与不甘。   小昭忽然仰起头来:“小昭是公子的人,怎么能嫁给别人?”   “你说的只是主仆罢,”我悲痛地摇头,“你还是不懂我的心意……”   “小昭懂,小昭知道公子疼爱小昭,”她抿着唇,“小昭能在公子身边,是小昭的福气,小昭只能是公子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这名少女:她才十三岁而已,我是否过于急切?   她的眸子清澈如湖水,似乎告诉我她的心意。   我自以为是认为她眼中满是愿意与欢喜。   “今晚……”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此次谈话的主题词,“留下来陪我……”   “是。”她羞涩地点头,低低地应了。   听到如此顺从的答复,我反而不敢相信。   小昭的俏脸在一瞬间变得粉红,双眸低垂,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掌心握住的小手似乎隐隐发烫,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急速的脉动。   多少年了……我又等了多少年了……   如饥似渴的我在内心欢呼了一声,双臂将小昭环起,轻一用力便把她抱上床,放在我的大腿上。   分量很轻呢,我一手抚上她的小腰,另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慢慢转过。   面对面,小昭早已羞红了双耳,闭紧了双眼,纤细的娇躯微微地颤着。   我轻轻凑上,含住她薄薄的唇。   少女的唇格外粉嫩水润,如同尚未成熟的蜜桃,青涩但已满是蜜汁,我怜惜地吻着,用力吮吸,舌尖轻轻舔舐着这两瓣唇,然后敲开毫无抵挡之力的贝齿,探入樱口之中。   小昭紧绷着身子,只能轻声低哼着。   我的右手已悄无声息地透过内衫,隔开亵裤,轻轻抚上了她绷紧的小臀。   她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动弹。   少女臀部仍是极为青涩,但紧实却又滑腻的肌肤让我为之舒爽,五指在臀峰间抚弄留恋,而后滑入低凹的山谷。   少女受到异性的刺激,忍不住嘤咛一声呻吟了出来,她紧张得抱住了我的腰,将自己身子紧紧贴住了我,全身都变得火热。   学富五车经纶满腹的我自然把持得住,指挥两条舌头在口腔中纠缠着,同时五指继续向前向里探索,开始在丘陵处轻拢慢捻起来。   从未经过这种挑逗的少女很快淌出了蜜汁,她抿紧了唇,鼻翼扇动着发出可爱的呻吟声。   “姐、姐姐?!”   天真无邪的眼神,纯洁可人的嗓音,忽然同时出现。   怀中的少女浑身一颤,慌忙松开唇齿,缩在我胸前。   舌间连着晶莹的液体,长长垂下。   我只好也抽出手来。   右手早已湿透。    第三十六章 第一次未遂  “姐、姐姐?”   双儿傻呆呆地站在门下,忘记掩住脆弱的门。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端坐在床头的我和她亲爱的姐姐,面色隐然泛红。   “咳,”我示意她保持安静,“双儿乖,先把门关上,晚上很冷的。”   “哦,噢!”她惊惶如一只受惊的小兔,慌忙闭上了门。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我也刚来……”她红着脸低着头说,稍一抬眼又飞快地垂下,“从公子抱住了姐姐开始……”   “咳咳,双儿,”我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这还有哪些东西没有看到?话说我功力虽然勉强称得上小成,但方才惊喜交加之下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实在是不该不该。豁达的我整肃面容,义正言辞地说,“刚才的事情,你可不能到处乱说。”   “嗯。”双儿乖乖地答应了。   我这才想起来责问她:“夜色渐深了,你还来我这儿干嘛?”   “我、我…我找姐姐睡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色愈红。   “双儿也不小了,自己一个人睡吧,”我鼓励她大胆一些,“今天你姐姐就和我一起歇息了。”   小昭听到我贼心不死,不由羞得更用力地抱紧了我。   “人家胆小嘛!”双儿嘟起双唇,不理会我的暗示,“一个人睡觉半夜醒来会害怕的。”   我十分无奈,燃起的欲念被她无情扑灭,只好逗逗她玩:“那你也陪公子我睡好吧?”   “好呀!”双儿眨巴着水汪汪的眼,十分欢乐的模样让我深受挫败。   “……”我深深呼吸,平压下心中的鬼火,“好吧,小昭我还给你,你可要赶快学会一个人睡觉啊,不然公子很头疼的。”   “为什么头疼呢?”她好奇地问道。   “……”我老脸一紧,十分严肃地命令她,“小姑娘别问这么多,回去休息吧!”   “姐姐?”双儿向外走了几步,又来拉小昭。   小昭夹紧了双腿,却赖在我身上丝毫不动。   “怎么了小昭?”我倒是有些纳闷:我现在都恢复纯洁了,难道你还不想逃出魔爪?   她紧闭着眼睛,左手攥得紧紧,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下面…好湿……”   我本已潜伏在心中的欲念几乎再次冲天燃起。   “乖,”我在心里默念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人民服务死得其所”之类的励志名句,平息着蠢蠢欲动的念头,而后用长衫将她罩起裹紧,一手搂肩一手横在臀下把她横抱起来,“让公子我送你回房。”   她小巧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缩成一团。   我赤着脚出门,一共只挪动了三十步,便将小昭摊放在她自己的榻上。   小昭仍缩着身子,双腿仿佛紧紧夹着什么。   我低头在她耳垂上一吻,轻声道:“稍稍洗一洗吧,改日再继续好吗?”   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小脸再次红艳欲滴,已不敢再回答我的话。   我心情还算不错,伸手又在她紧绷的小臀上放肆地揉捏了一把,而后笑道:“好啦,好好休息吧。”然后转身。   双儿仍是很不满的撅着嘴:“公子偏心!你还是只喜欢姐姐!”   “乖乖……”我头冒冷汗,“你还小得很,咱以后再说这事情。”   我急忙大步溜出,随手带紧了房门。   屋外真他妈的凉爽无比,我片刻都不愿意多呆,一闪身跳入了自己房内,倒头便睡。   谁说一场春梦了无痕?   老子我偏偏淫了一被子好湿。   次日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又是晒被褥的大好时节了。   ·   很早我就醒了,一夜躁动,由不得我不醒来。   热完身之后我叫醒了小铁与小休,练枪练到这两个小子手脚酸软抬不起枪来,才肯放他俩回去吃饭。   回到自己房内,洗漱,而后进食,小昭仍是有些害羞。   我心中忽然有些不平: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这副表情好像我们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似的需要我对你直接负责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衲此生此世至今为止依然是一名纯情的童男,美丽的观音娘娘在上,可证我的清白之身啊。   当然我心里清楚得如同明镜一般,小姑娘让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湿了我半只手和她半条裤子,估计她再也不会想嫁给别人去了,这辈子也只能乖乖陪在我身边替我洗衣做饭暖被窝抱孩子了。   而双儿妹子,还惦记着我的偏心与不公,一见我就撅起小嘴哼哼唧唧地嘟囔。   虽然有些无礼,但比起以前闪闪避避,总是亲切了许多。   而这副小女儿作态,被我凭借着送到她嘴边的一筷子菜完全打回了原形。   她兴高采烈地张嘴,津津有味地咀嚼,而后竟然满是期待地再次张嘴。   看到她这么人畜无犯的纯情小脸,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我先挑捡好吃好喝的喂饱了她的小肚皮,而后自己就着几滴辛酸的热泪收拾着一大桌残羹冷炙。   等下……我忽然感觉到我成了一名伟大的父亲,失去了年轻的妻子,含辛茹苦几十年如一日地喂养着嗷嗷待哺的幼小女儿,只能躲在暗处独自将伤心的泪水打落了往肚里咽。   我忍不住要称赞一声自己,如诸神降世,光照万姓,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纯粹纯洁,高大高尚,专一专情,无私无畏,大如江海重于泰山,世人之楷模男人的典范。   我又一次被自己的伟大人格及魅力深深感动了。   ·   “啊咧,这边的箱子放的是什么东西?”我闲得无事,打量了几下屋内,这间房子中间被半扇内屏隔开,屋里的布置比起我记忆中一年前也有了很大的改变,而我苏醒后急急匆匆昏头昏脑就杀了出去,也不曾细细查看,今日终于得以休闲,才发现很多东西都不记得用过。   “这个箱子么?双儿也不知道,“我不记得公子用过呢,是当时收拾老家时整理出来的。”   “哦?”我弯下腰,伸手在箱上一拂,倒也干净,小昭的工作确实做得细心,我瞟了一眼收拾餐具的双儿,忽然心头一动,故意用半低不高但偏偏保证能让她听到的声音夸赞,“很干净啊,小昭真是个好姑娘。”   “我明明也经常来擦呢,公子总偏心!”我话音未落她便跑来表示抗议,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是啦是啦,双儿妹妹也很乖,”我拍拍她肩头,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嘱咐,“昨天的事情,你没到处乱说吧?”   “还没呢。”她嘻嘻笑着。   “……还没?”我按住她细嫩的肩膀,恐吓她,“我说啊,你要是随便乱说,我……我把你送给李肃,喂,你知道李肃吧,别看他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对女孩非常凶残,特别喜欢拿鞭子抽你的小屁屁啦,在你的小肚子上滴蜡烛啊,把你绑在老虎凳上往下面抹辣椒水啊……”我生动形象地向她讲述了李肃叔叔的恐怖之处,用以震慑不听话的小孩。   心思单纯的双儿急忙点头,当即宣誓对我的忠诚:“双儿绝对不对别人说!”   “对,我就知道双儿最乖了,”我笑眯眯摸了摸她的头发,顺便捏了捏小脸蛋,终于又回到了刚才的箱子,“这箱子钥匙在哪里来着?”   “我记得放在那边书阁里。”双儿小步走过去,上下翻找。   ……书阁?那是做什么用的?装模作样地放了几本书……我不记得我曾经发挥过它应有的功效。我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这个神圣的架子。   “找到了,是这把钥匙吧?”双儿满脸欣喜地捏了一把陈旧的钥匙,“开起么?”   我点头。   随着箱子的打开,我闻到了浓郁的臭气。   我低头四顾,没发现什么异常。   “是墨汁的味道?”   箱子里是半箱子纸张,整整齐齐地堆放了三叠,而且分了别类。   从左至右依次是:   “三国志”。   “九州缥缈录”。   “马超孟起文选”。   白纸上赫然的黑字刺得我双目生疼。    第三十七章 木头  我咬了咬自己的唇,从箱子里捡起最后一沓文选。   第一篇《锄禾》,笔法是我多年不曾见过的简体字体。   我飞速地向后翻阅,无数熟悉的字眼一个个从沉睡已久的记忆中跳出,至少有三四年了罢?我不曾动过这个箱子、这些文选,而赵承也再也不随身准备纸笔了。   “这些……是公子写的么?”   “你看得懂么?”我相信以双儿的受教育程度,她不可能认识大部分字。   “日……”她低声说。   我吃了一惊:“女孩子家别说粗话,日什么日?!”   “第一页有个……日……”她胀红了脸,指着那个醒目的大字。   “呃,果然是‘日’……”我思想不纯洁,我检讨,我反省。   “下土?”她怯怯地伸出一根食指,虚指着纸张上的字。   我点头,这两个字太简单了,两千年来虽有变化,但勉强也能认出来。   “还有这个中。”她轻轻在纸面上一点,旋即缩回了手。   这首诗果然通俗易懂,适合幼儿启蒙之用。我不忍心再继续欣赏自己俊逸的书法作品,急忙将这沓手稿放回了原位。   “其实我也是一名文人,我也热爱诗词歌赋。”我抚摸着这三沓手稿,无不感叹。   双儿眼中全是怀疑:“哦……”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一把将她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腰上的嫩肉,“怀疑我?”   “没有啦,没有啦,”双儿害羞地扭了扭娇小的身子,“好痒呢!”   “你不乖就要受到惩罚。”我收回了双手,严肃地批评她这种态度。   “噢。”双儿已经习惯了我无内容的批判,毫不在乎的应一声。   忽然她红着脸抬头:“那……昨天是不是姐姐也不乖了呢?”   “没啊,小昭一直很乖啊。”我摸了摸她的头,八卦地打听道,“怎么?她背地里做了什么坏事情么?”   双儿眨巴着眼,满脸不信:“你昨晚明明在惩罚姐姐,姐姐在屋里洗了好半天呢……”   “咳,你自己先玩,我出去做事了。”我急忙抬腿,踹开大门,撒丫子逃窜。   ·   贾诩的府邸果然就在附近——明明就在隔壁。   连随从都懒得带,我踱着小步溜达了进去。   贾家的两个门卫甚至没有动弹:他们虽然不认识我,但眼睁睁看着本少爷从太守府出来,又怎么敢拦阻我?   我摇摇摆摆一路向后走来,贾府布置很是简单,花草倒是不少,府中有一座低低的土丘,土丘中满是洞坑,老鼠洞?狗坑?   贾家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我的到来就要挣扎着起来。   我急忙快步走上将老太太扶起:“老太太近来可好?”   “好好,”老太太身子看起来颇为硬朗,比她家老头子瘦弱的身板强壮得多,“长公子怎么有空来家里啊?”   “我也没事嘛,串串门看看你们啊。”我笑嘻嘻扶着她坐下,“怎么没看到老夫子啊?”   “他……”老太太有些疑惑,“他不是去你府上教你们读书去了吗?”   读书读书?   我恍然大悟,小铁和小休两个小子还在继续受苦受难啊……   “哦,那文和先生呢?我有点事情。”   老太太伸手一指:“那边就是。”   我拱一拱手,晃晃悠悠地朝里面走去。   这边又是一个单独的院落,抬脚进去时,迎面忽然扑来一阵冷风!   一道黑影一柄短刀!   我来不及说话,缩脚弯腰,随即拧身发力,左手迎风而上,正握在来人持刀的手腕。   指如铁铸。   刀势再无法寸进!   我冷哼了一声,发力一拧,对方手中的短刀再也把持不住,“咣当”跌落地下。   此时才看清他的相貌,只是一名半大的少年,方方的小脸上隐隐显出凶悍之气,一双眉毛极其浓郁,再配一对虎眼,少年张飞小李逵啊!   “你是贾诩先生的儿子?”我记得贾诩貌似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少年猛一前扑,双拳虎虎生风,倒是十分威猛的架势。   我不屑与小孩斗力,微微向外一侧,让出半个身子,而后随手一探,已从后拎起少年的衣领,小弟弟身高比我整整矮了半个头,双足触不到地面,只能在半空中扑腾。   “小弟弟,你服不服?”我笑嘻嘻问道。   “不服不服,你欺负我年纪小!”这孩子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果然也到了青春叛逆期么?   “喂喂喂,你看看地下。”我伸手一指,“服了没?”   少年哼了一声:“地上除了土,还有什么好看?!”   我稍用了些力拍一拍他的虎头:“还以为你多有慧根,没想到也是个傻孩子,光有蛮力能有个屁用!”   他吃痛抱着头喊叫了一声,撅着嘴哼哼:“什么慧根?”   “你看看脚印啊什么的,嗯?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让他再看一次。   “脚印?”他低头,而后仰长了脖子向我来时路望去,“啊,很长的一串脚印嘛!”   “你还真是个呆子!”我很是受伤,启蒙活动宣告失败,我向下指了指,“从你袭击我到现在,我一步都没有动。”   “哦。”他呆了片刻,傻傻的说,“那又如何?”   我差点被他气死:“刚才你的攻击猛不猛烈?”   他昂起头:“很猛很烈。”   “是不是出其不意?”   “绝对出其不意!”   “一般人能不能躲得过?”我循循善诱。   “我猜都得死。”   “大哥我毫不费力连脚都没有挪就闪过了,而且还生擒了你,”我得意地笑,“老子是否十分厉害?”   “是呀,大哥你身手好厉害啊!”傻孩子终于开窍,以45度的斜角仰望我。   “那是那是,以后有机会教你,”我和颜悦色地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小弟弟你是贾诩先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贾木。”这位孩子终于肯回答我的问题了。   “木?木头的木?”我一怔,而后联想到贾诩在历史中的低调作风,恍然大悟,连声赞叹,“果然好名字,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不是木头的木!”木头高声纠正,“是肃穆的穆!”   “哦……”我脸色不变,连声赞叹,“此名更佳,含义深刻韵味悠长。”   “不过……”我一转话锋,将矛头对准了木头,“我看不出来你哪里‘肃穆’了,倒是像一块傻木头。”   我挥了挥碗大的拳头,展示了一下我所说话语的权威性。   “我不傻,只是聪明得不明显。”贾穆慑于我的绝对武力,只能委屈地抱怨。   “木耳,你在和谁打斗?为父方才刚刚教导完,你出了门便忘记了么?”   屋里传来贾诩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但贾穆却低头立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相对于马腾的放羊式教育,老贾家很明显严厉得多。   我急忙应声道:“文和先生,是我。”   屋内静了片刻:“是长公子么?快请进来。”   我拔腿就进。   屋内又传来贾诩淡淡的声音:“木耳你也来。”   贾穆垂头丧气跟在我身后,一同进了房,显然他是刚刚才听完了老父亲的教诲,此时又要再经受一番折磨了。    第三十八章 贾诩最大的担忧  这明显是一间专门的书房,书架上堆放着许多旧式的书简,纸质的书籍反而没有几本。   房内弥散着木头与竹子的味道。   难怪他儿子也叫木头了,湿了之后还能长木耳……我很不礼貌的对着自家的军师大人如此想到。   贾诩已迎出了里间,施礼道:“公子亲自来此,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我不知道,”我摊摊手,“你我昨日才回来,急事也不应给来找我。”   贾诩笑了笑,请我就坐。   设施果然一如外观的简陋朴素,不过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我从来都不是有钱人,坐个草垫子又能怎么样?   “我自小跟随贾夫子读书,算来也近十年,一直未有任何成绩,所以来请教先生。”我虚心地向面前这位高人讨教。   “哦?”贾诩惊奇地问,“公子不是一直在随家父读书么?这方面应该直接问家父吧?”   嗨,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四处溜达么。   “恕我无礼,老夫子只能教我识字,却无法教我成事。”我实话实说,并不避讳。   贾诩点头,而后微笑:“那也恕诩无礼,诩只能尽一己之力助公子成事,却无法将所识所学教与公子。”   “先生不愿教我?”我心中一凉。   不对啊,贾诩叔叔一直以来态度还不错啊,感觉不至于不肯教我这些东西吧?   他摇头:“贾诩所学之术,士人皆学之,然遇人遇事,因怀所感所想,罕有相同,故而无法教,终究只能自悟。”   “自悟?”虽是虚无缥缈的说法,但总算让我受伤的心得到借口了,“不知先生所读何书?”   “凡能流传于世,诩皆能读。”贾诩十分平静地答道。   他的意思是……全读了么?虽说此时文化事业还没有到达唐宋时期的巅峰,但先秦诸子百家七嘴八舌让人一看就头疼的经史子集,要全部堆积起来,这两间房子估计也够呛——哦,当然说的是竹简版本了。   我还没说话,贾诩忽然又笑道:“诩平日读书,只不过消闲罢了。”   “喂,先生,”我板着脸,“先生天纵奇才,却拿这些话来消遣我?未免不厚道吧?”   贾诩哈哈而笑,抚须抱拳:“公子莫怪,贾诩一见公子,便不由自主……哈哈。”   这算是表达他对我的亲近么?我表示接受:“读书什么的先别说了,我估计也没时间读了,教我写字总行吧?”   “写字?”贾诩又吃惊了,“公子应该四五岁时便学会了吧?”   “学会了,但是……没学好……”我十分羞愧。   贾诩点头表示理解,铺开一张白纸来,抽出一支毛笔:“先写几个字试试?”   “哦,”我似成竹在胸,提笔蘸墨,悬在空中却半天不敢下笔,“写个什么字……”   “随意吧。”贾诩双目炯炯,满是笑意。   我咬了咬牙,重重的落笔,铁划银钩般在纸面上挥动着毛笔。   笔如一柄长枪,点点刺在敌人咽喉。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再写便没纸了,我急忙收笔,轻轻放在一边。   “嗯,力透纸背。”贾诩举起这张纸,说了五个字便不再言语。   我很惭愧,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整整十个窟窿,在风中一张一合。   身后有人“哧”地一声笑了,又迅速闭嘴。   哦,是木头……这小子果然很怕他老爹,进屋后连屁都不敢放,乖乖待在墙角。   贾诩看都没看他,放下了我那张遒劲有力的书法作品:“公子要跟我学书,八成也学不出效果。”   我想起来刚占了长安后看到过一次他的字迹,点头道:“字如其人,文和先生字体孤瘦,隐隐有破世之意,超年岁尚幼,不经世事,难学真髓。”孤瘦是事实,破世之意云云,却是虚赞。   “破世之意?破世?”贾诩喃喃自语,而后叹气,“公子所言一针见血,贾诩拜服。”   一针见血么?我只是略懂略懂罢了……   “诩并非看破世俗,而是不得不为之:二十岁时诩学有成,便辞父母东行求仕,自以为即使不能上匡社稷,至少也能治理一郡,嘿,嘿!”他重重地笑了声,“世人重名,非世家不用,如袁氏一门,称四世三公旧徒遍布天下,而兄弟二人相争,不孝不义更不智,其位却未见其衰,关东举兵,董卓怒而灭袁,天下为之哀,我……我心中却感大快!”他忽然放高了声,显然道出了压抑已久的心声。   我默默不语,不过我还是不太熟悉这世家和官职,前面我也记得所谓三公,职高位尊,但貌似两三个月就换一把人,运气差的直接被剁,原因是刮风了下雨了流星了地震了有人生连体婴儿了,反正找个理由也能参你一本,有什么好乐子?   贾诩放出心声,却又感不妥,起身一揖:“贾诩适才狂放了,公子见怪……”   我摇头:“先生能于我诉肺腑之言,我该欣喜才是。诚如先生所说,高位豪族者手握州郡,其身固然得声名,子孙亲族更为受益,我也听闻有五六岁孩童便被举为孝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今京都混乱,州郡更是由人宰割,我能奈之何?”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问到了今后的战略问题。   “公子如若信我……”   “长安诸人,超唯敬文和先生,先生今后万勿言此。”我打断了他的话,尽管我知道这多数情况下他这么说都是谦辞,但我若能更进一步取信与他拉近关系,岂非更妙?   贾诩深深一揖:“念公子知遇之恩,敢不竭尽全力。诩有一计,得失寸许间,容诩思量数日再献于公子。”   以贾诩的智商也要思量几天,说明这计策必然有几大风险,莫非……我灵机一动:“先生之意……难道是要直取洛阳?”   “洛阳屡遭兵火,百姓死亡不计其数,如今恐怕还不如长安,”贾诩摇头,“何况李傕郭汜诸军在侧,岂能容我轻易夺取?”   哦,那便是往南攻取了。我自以为是地点头。   “文和先生,”我向他示意一直呆在角落里的木头,“他……”   “哦,这是犬子贾穆,”贾诩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木头,“木耳,你还想把早上读的那篇文章再抄几遍么?”   贾穆连连摆手,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不了不了,父亲的教导儿子不敢忘记!”   “犬子不肖,让公子见笑了。”贾诩笑着招手。   木头乖乖地走了过来,跪在案前。   “呃,我看令郎年岁不大,身强体壮,又有先生教导学问,日后总有大成,该是允文允武之才,不像我两个弟弟,虽然每日都跟着贾老夫子读书,进步始终有限的很。”我批评着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对于自己的“文治武功”却毫不脸红。   他却叹气:“知子莫若父,之前数年,诩一直忙于求仕,一双子女的学问都不曾多管,如今有了闲余时间,早已晚了,大女儿还好,总算知书达礼,这个孩子,整天除了我强令他读书之外,再无片刻安静,我虽屡屡严责,他也畏我如虎,但……始终难改习性。”   “孩子爱闹是天性使然罢了,先生不必过于忧虑。”我宽慰他。   贾诩摇头:“公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却早早上阵浴血,他却仍在邻里间撕闹,而且……”他神色一黯,“犬子恃勇好斗,四邻孩童多被所伤,劝之不改……”   他看了儿子一眼,脸上露出了罕有的愁容。   纵然拥有绝世智谋,对儿女的关心,也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贾穆深深地垂着头,不敢发一言反驳。   手中却依然紧紧握着那柄短刀。    第三十九章 贾诩的子女们  “恃勇好斗?”我一怔:记忆中的贾诩为人低调,其教导下的子女也都谨遵父命,虽然贾诩职高位重,子女婚娶却都不与当代权贵联合,因而不至于被灭,怎么这小子还敢斗殴?   “你这么喜欢打架?”我轻声笑了,“难怪我进来之前你二话不说便扑了过来。”   贾穆脸涨得通红,吭哧哧着不说话。   “要不要到我军中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贾穆惊讶地抬头:“我?”   “犬子年纪……”贾诩急忙推辞,但仅仅说了四个字便住了口。   “你今年多大了?”我开始进行审核。   “已经十三岁了。”他意识到审查已经开始了,便用力挺了挺腰,昂起头来,努力使自己的身材看起来更高大健硕。   “认识字么?”我逗他玩,笑话,贾诩的儿子若是文盲……天下估计没几个识字人了。   “认识!”他底气十足。   “可曾读过兵法?”严肃的理论考察,哦,其实我也只扫过一眼孙子兵法……   他的底气全无:“……没、没有……”   但是又昂起头来:“我能冲杀!为将者足矣!”   “蠢材!”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正色道,“无智之将,不过是个莽夫!纵然能以一敌百如项羽,又能如何?!我军羌兵万余,个个都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勇士,他们岂能个个为将统帅全军?!为将者战而无谋,只能是让士兵白白送死!”   贾穆嚅嚅着应是,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一定读书,读兵法!”   “你祖父饱读经典,你爹更是当今智者,谋略万中无一,你将来若是个只懂砍人的蛮将,贾家列祖都不会放过你。”我搬出他祖宗给他施压,让他不敢懈怠。   “是是,”贾穆连声答应,“我一定跟爹爹多学谋略。”   贾诩捋了捋一尺长的胡须。   “至于武艺,你也不行,只会拿刀劈人,浪费力气。”我捏了捏木头的胳膊,虽然有点肌肉,但功法完全不得要领,毕竟是穷书生世家,猛然蹦出一个练武的,完全不知从何练起,也难怪贾诩叔叔直叫“天灭贾家”。   “……我爹不教我……”他嘟囔了一句。   贾诩苦笑着继续捋胡子。   “你爹只凭计谋就足以纵横四海,练武作甚?”我看着贾诩大笑,“以后练武的事情,跟我。”   “呃……”贾穆一怔,“真的?”   贾诩急忙推辞:“犬子粗鲁,劳烦了公子……”   “不劳不劳,我家里两个弟弟跟你都一般年纪,你们三个就可以互相切磋,”我指了指木头下面握刀的手,“不过你可别再提起刀来四处乱砍。”   木头急忙把刀抛在地上,搓手道:“公子公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武?”   “晚饭后两刻钟,来找我。”这孩子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我便将时间定位今晚,“也不苛求你练到什么出神入化的功法,不过你年纪也不大,从现在起就努力练的话将来也能有小成。”   “噢噢,谢谢公子,我一定黑天白日加班加点地没命练武。”他满脸都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呵,希望我军不久便能再添一员小将。”对于他的美好憧憬,我给予充分肯定。   贾诩看样子是想开了,放下心了,捋着胡子淡淡地笑了。   ·   房门轻轻响了三声。   “是小雨么?进来吧。”贾诩稍稍提高了声音。   门被推开。   少女轻摆柳腰,款款而入。   我稍稍有些失望:十六七岁了吧?比我大的姑娘不能娶,这是老祖宗订下的规矩。   看男孩我还能蒙准,看这些发育期的小姑娘我的眼力就差远了。   “姐姐。”贾穆忙不迭示好。   这名叫贾雨的女子眼神极好,一眼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短刀。   “小穆你又和谁打斗?”她皱起秀眉,一脸不快。   最是那嗔怒的神情,我忘却了她的年纪,呆呆地看了两眼。   “啊不,我没和谁打……”贾穆讪讪地说,急忙转移话题,“姐姐来读书么?”   “嗯,我来找本诗集。”她终于注意到我,“这位是……”   “在下马超,家就在隔壁。”我施了一礼,最简单的平臂双手交叠而后低头弯腰。   她似是一惊,仿佛不能置信:“马家长子?!”   “是。”我也好奇,“难道我不像么?”   “我听说你能征善战,杀人不眨眼……”她不好意思地顿了一顿,“料想定然长相凶恶……”   “咳咳……”我怒视贾诩,“文和先生,竟然不曾对家人提起我的事么?尤其是本公子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难能可贵的是本公子还和蔼可亲古道热肠,你……莫非都没有说么?”   贾诩很无奈:“公子,昨夜多喝了些酒,回家后倒头便睡,没来得及向妻儿宣传啊,今后一定会多多宣扬公子神威……”   “哦,是我过于心切了。”我咳嗽了一声,“这位是先生长女?”   贾诩点头:“名雨。”   “风雨?”我问,这名儿不如他弟弟木头,太俗。   “羽毛之羽。”贾诩纠正我,“取诩字之右。”   贾羽?怪怪的,不像姑娘名啊……   算了,反正一大把年纪,和我无缘无份,不用多在意。   “贾姐姐有礼。”我再施礼,姐弟相称算了。   贾羽挡下了我的袖子:“公子今年十五?”   “是,小弟熹平五年七月十四生。”我报了生日。   她满意地说:“我小公子一年,公子别再如此称呼了。”   “小姐十四?”我一怔,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女。不不不,小昭也十三岁了,怎么看也没感觉她们俩只差一岁,贾羽有种大姐的气质,感觉比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要成熟得多。   她不悦:“人家看上去年纪很大么?”   她一嘟嘴,才算显露出少女的本性来。   我急忙矢口否认:“啊不,怎么可能呢?我以为你才十岁呢……”   贾羽秀眉一扬:“你方才所说,却是贾姐姐!”   我从家里冒出的冷汗刚干了没多久,再一次奔流直下。   “哈,那是小弟口拙……”我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推了推外援。   闷声不语只管看戏的贾穆正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理会我的求助——不过以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主要是没胆反抗以父亲和姐姐为首的反动派的压迫。   “哦,小羽,你要找诗集对吧?”关键时刻还得靠他爹,贾诩已经站起,“来这边看看。”   父亲问话,贾羽不再刁难我:“好。”   我松了口气,却看到贾诩嘴角隐约的笑意。   “公子你也来……”   “文和先生,你们研究诗词吧,我先告辞了。”   我拔腿便跑,施展无上轻功纵身一跃,翻墙回家。    第四十章 文化世家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   吾适安归矣。   吁嗟徂兮,命之衰矣。”   失策失策!我暗地里骂了一声。   翻墙而过,没想到落脚处……竟然就在书舍门口!   这间屋好像是专门腾出来给两个小弟弟读书用的,不用说,刚才说话的那个苍老的声音肯定就是贾诩他老爹了……   “是长公子吧?”贾老夫子虽然年近七旬,但仍耳聪目明,认人极准,这点他父子二人都十分擅长,“公子快进来。”   自小便被这位古板的先生教导,虽然未必学会什么东西,但我心中还是极其敬佩他的,何况他还是贾诩叔叔的亲爹啊。我只能乖乖走进去,恭恭敬敬的行师生之礼:“多日不见夫子,夫子身子康健。”   贾夫子眯眼打量了我一番:“长公子一年不曾读书,今日总算可以继续了,来,坐这里吧。”   ……天地良心,我现在一点都不愿意继续读书了!   有谁能听到我内心的痛苦呻吟?!   但我只能接过夫子递来的书本,老老实实地坐下。   封皮上就三个大字:“百家诗”。   “方才老夫所诵,是古时两位贤人伯夷与叔齐所做之歌,后世称为《采薇歌》,”老夫子开始进行详细的介绍,“这两位先贤为商末孤竹君之长子,姓墨胎氏。初,孤竹君欲以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及父卒,叔齐让位于伯夷。伯夷以为逆父命,遂逃之,而叔齐亦不肯立,亦逃之。后来二人听说西伯昌善养老人,尽往归焉。及至,正值西伯卒,武王兴兵伐纣,二人叩马而谏,说:‘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武王手下欲动武,被姜太公制止,说:‘此义人也’,扶而去之。后来武王克商后,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逃隐于首阳山,采集野菜而食之,及饿将死,乃作此歌。遂饿死于首阳山。”   老夫子语音渐高,须发颤颤,显示出其对此两位贤人的无比崇敬之情。   我几乎要睡着了,这两个烧饼,心眼小放不开,饿死了也对世界没有什么损失。   “夫子,学生有疑问。”马休有礼貌地提问。   老夫子点头:“讲。”   “商纣暴虐,残害世人,文武伐纣,乃是义举,顺乎天道,为世所赞,”小休疑问,“而伯夷叔齐亦是贤人,当明事理恤百姓,为何劝阻武王伐纣?岂非助纣为虐?”   老夫子一怔,作为一名传统读书人,他或许从未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抑或是,商纣王非暴君,而文武所欲者,天下也,如此而已。”我扔出了一句话。   贾夫子手中的书卷跌落在地,脸上毫无血色。   “夫子……切勿伤了身体。”我叹道。   贾老夫子弯腰捡起书来,向后一翻:“我们再来读一篇简单些的,”他瞥了我一眼,朗声诵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省略1966字)”   老人家声情并茂朗朗而读,足足维持了一刻钟。   这首诗除了第一句我有印象,后面我部分我没有听懂任何完整的一句。   我扭头一看难兄难弟们,这两个孩子早已经呈现出痴呆状。   老头子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是对刚才我们表现的报复。   ·   午后,我在正厅遇到了李肃,他正在和马腾闲聊。   “长公子,王剪已经动身前往河东了。”他直起身子算是问候。   话说,他确实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   “王剪?谁啊?”我脑子有些短路,“啊啊,是那个天外飞石啊。”   李肃点头。   “去了河东?”我心中一动:那正是我前世的老家所在。河东与长安,不过四百余里,中间隔了一条黄河,上辈子坐车的话四小时足够了,如今骑马么,一天应该可以到了吧。   “左右闲来无事,明天我也去河东转转。”我拍拍手。   “不可。”发话的是老爹。   “怎么?难道还怕有人害我?”我开玩笑道,“那我带几个侍卫吧。”   李肃解释道:“河东虽然与长安相邻,但其太守一直以来……都不曾顺从我们。”   “哦?”原来如此,我问,“太守是谁?这么大胆敢于我们为敌。”莫非是个牛人?   “河东太守王毅。”李肃很清楚嘛。   “……”不认识,发音相似的也没印象,我皱眉沉思,这是个小虾米吧,算了,“给我两千人,我去灭了他!”   我口气十分硬朗。   “不可妄动,”老爹一掌拍在案上,“王毅虽然没说归顺,但也没有过于敌对,你可别一时冲动弄巧成拙。”   “将军说的是,何况河东郡多山林野兽,又有大河倚靠,我们目前兵力也不足,至少要等岱公子的几千人回来,或者新兵训练有成,方可动作。”李肃也极是稳重。   哦……我却忘记了,山西自然多山林,河东本身就是一个天然大盆地,有许多原始森林,带骑兵去攻打未必能占到什么优势。   “河东这个地方……也很不错呢。”老爹忽然态度一转,“有天下至多的大盐,山中也出金铁,我们若能早一天拿下,于军于民都是好事,可惜……”   “我只问一件事,那王毅兵马很多很强么?”我一听暂时动不了兵,没了领军的兴致。   “这倒不多,王毅只是文人,整个郡中最多也就四五千,不过当地人……脾气都比较大,连妇女都是烈性子。”李肃的调查还算详细,我当然知道河东妇女好脾气,河东狮吼不是假的。   “那我去转转算了,没什么危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把那王毅给……”我龇牙一笑。   马腾“啪”的一声拍案,竟然有些怒意:“你若胡作非为,肆意杀人,老子…老子再也不认你这个兔崽子!”   我耸肩:他刚才是不是想说老子宰了你?可能是知道现在的我足以秒杀他了才换了台词。   “好好,这事等小岱他们回来后再说。”我很不情愿地同意,“那我纯粹去游山玩水总行吧?”   老爹瞪大了眼看我,一双牛眼明显没有一丝的信任。   我叹气:“好好好,我这几天不会出门了,你放心吧,我不杀人,我读书写字好吧?”   “读书好,你用心读吧。”   我吃惊不已:这是我那个半文盲老爹么?竟然鼓励自己的儿子读书!这十五年来,虽然马腾请了贾诩老爹教导子女,也只不过是认认字罢了,他更从来不会检查什么家庭作业用来督促我们学习,今天太阳爷爷从西边出来了么?   “你怎么了超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哦不,”我叫道,“你刚才说……读书好?”   老爹点头,然后关心的鼓励我:“有些学问总是好的,不然士族的闺女会看不起你的。”   我张大了嘴,他竟然开始关心我的婚姻!“爹你怎么了?忽然说起这个……”   “你姨娘平日也读书,不过为父我勉强识字而已,不免被人笑话。”他郁闷地挠头。   姨娘?那是说邹氏吧。   有文化真好,难怪连曹操都喜欢这种气质型人妻。   马腾竟然会以自己文盲为耻,太罕见了。   他是不是太过于在意这个后老婆了?    第四十一章 三千野人  三月初四的下午,赵承领着三百轻骑并数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入城。   足足晚了我五日。   重资压车,声动响彻西市。   长安之内,**匪类为之垂涎。   除了西门校尉之外,长安上下没有一人前去迎接——笑话,以赵承的身份,难道还让李肃贾诩他们去夹道欢迎不成?   当赵承入府之时,我正在伏案抄写《马超孟起文选》其中的《观刈麦》,我努力地想从昔日自认为飞扬不羁的草书中辨认出自己的破字。   “少爷,我回来啦。”赵承大步入房,屋外是搬卸箱子的声音。   “你比我晚五天,”我懒得看他,继续认字,“一路辛苦,先找点东西垫肚子吧,哦对了,小昭,不是有剩下的点心吗?给他端来。”   小昭很快端着托盘回来,赵承不吃点心,却找到一瓢水仰头就灌。   屋外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急促。   我清楚地听到士卒的高声呼喊:“敌袭!有敌袭!”   手中笔忍不住重重一顿,墨迹在纸面上迅速扩散。   赵承口中尚未咽下的水直接喷出。   ·   西门守军并不多,但这次的报告却很及时。   马腾与我几乎同时上马,奔赴西门。   “难道是你引来的贼人?”我还有心情对赵承打趣。   赵承慌忙摇头:“一路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登楼而望,天边烟尘蔽空,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大队骑兵才能形成的尘土。   “至少一万匹马。”老爹低声说。   我非常同意他的目测水平:“没听到爷爷和各郡的消息么?”   老爹沉默着摇头,表情肃穆。   “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不可,敌人已近在眼前,我们兵力展不开了,若是强行对冲,必然死伤极大。”老爹谨慎地说,“西边的……多半是羌人,但羌人极少攻占郡县,尤其是长安之类的大城,我们据城坚守,他们攻不下了的……”   “羌人?”我纳闷,我们对羌人并不苛刻吧?他们来这么多人马凑什么热闹?我不是刚刚才任命了迷图接管了陇西郡么,这么快就被突破了?   敌军放慢了速度,渐渐兵临城下。   敌人的面孔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娘的!”我骂了一声,“来得这么快!”   老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赵承也恍然大悟。   领头的一个小将,就是羌族首领的儿子野人阵阵!   他只有三四千人,却赶着万余匹战马,在城外铺展开来,占据了偌大一片土地。   ·   “你来得也忒快了些吧?我们前脚刚到,你后脚就跟上来了。”我一把扯住野人阵阵,拍打着他坚实的后背。   “俺爹说马超少爷是实在人,俺们羌族也不能多占便宜,就挑了一万匹好马和一些壮牛给你们送来。”野人阵阵乐呵呵地说。   “实在人?”   “唔?实在人?”   我的听觉十分敏锐,方才这小小的、充满了怀疑的声音至少有两个人同时念叨。我横眉怒目,飞眼扫视了马腾和赵承,此二人急忙低头认错。   我确实是一名诚实善良的好人,我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把我们吓了一跳。”赵承受不住我火热的注视,急忙没话找话。   野人阵阵拍着胸脯:“俺爹说俺年纪大了,这些人就随我跟着少爷上战场杀敌了!”   三千羌族青壮年?!   我一怔:羌人能骑马,亦善爬山,冲锋在前,逃窜……也在前,迷图此次算是下了重本了!我看看马腾,向他征求意见是否收留,他点头。   “你的人先住在西营里,等下有人安排,”我又叮嘱他,“你可得约束好他们!”   “啥?”野人瞪大了眼,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人不能在城里杀人放火抢东西,哦买东西不给钱也不行!”我详细地给他讲解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要点。   “知道,俺们都是良民!”他再一次拍着胸脯。   良民?有我这么善良么?实在有些不放心,我暗下里又让西营的士卒长多加注意。   野人小阵阵特意领出一队小马,格外珍惜地拉过来:“少爷,这都是俺爹挑出来的小马驹,都是半年多,正是认主的好时候,你每天多和它们溜达溜达,它们就跟你亲。”   我指了指这至少有五十匹规模的马队:“这么多全要溜达?你给我挑一匹最好的。”   野人小队长挠了挠头发,面露难色:“俺爹说这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有传说中汗血宝马的种呢!再长上一年半载,跑起来飞一般的感觉。”   “哦?”老爹眼放贼光,十分客气地接受了,“既然是令尊好意,我们就先收下了。”   邓山黄东赵承一干人等都是爱若珍宝,将这几十匹纯真可爱的小马驹领回了家。   于是,我们长安城又要额外供养三千人了。   三千人……三千人!   我凑上前:“父亲大人,孩儿想去河东郡一游。”   “不可。”马腾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只带一千人马。”我不屈不挠。   “没兵给你。”他斩钉截铁。   “呐,”我伸手指了指背后,“这些不算兵?这可是我争取来的。”   “如今世途凶险,你何必贪一时之兴?”老爹苦口婆心。   “切,”我毫不在意,侃侃而言,“小爷我神功护体,拳打东山猛虎,脚踢西海蛟龙,头顶青天白日,足踏黄河黑土,纵万千人吾往矣,何惧之有?!”   听到我这一番豪言壮语之后马腾瞠目结舌,再不敢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得到默许的我踌躇满志,第一次出兵,我厉兵秣马准备风卷残云般攻城略地。   哦,一千兵马太少?不不不,这没什么,兵力不是重点,区区河东郡,又不是割据之军阀,我一人足矣。   当然,作为参考,谨慎的我咨询了贾诩。   “公子欲取河东之地,并非难事,河东富有盐铁,乃天府之地,而郡守文弱不知兵,公子以百骑急袭王毅,必能擒之。”很遗憾,贾诩外出奔波了半个月,回到家之后迅速得了风寒,虽然并无大碍,但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我也不认为区区河东足以劳烦他出动。   “还要擒?杀了算了,不是什么大才吧?”我对于这个陌生的太守好不心疼。   “王毅素有清名,廉洁自守声名卓然,董卓也没有动他。若能为我所用,也算治理地方之才。”贾诩做出了评价。   “先生既然嘱托了,超尽量擒他回来。”贾诩如此说了此人有才,说明这王某至少不算个垃圾,能拉到手下当然也不是坏事。   “不用擒他回来,”贾诩摇头,“他若能投我们,就让他仍守河东,我们只要他按时交纳河东的赋税,并供给长安盐铁,就足够了。如今长安兵少,也无力分兵驻守,更无人可派。”   “不派兵马,不怕他又投奔他人?”我怀疑。   他的双眸十分透澈:“王毅此时只在犹疑,公子稍以说之,他必然归附,至于投奔,洛阳正乱,关东各地形势未明,短期无忧,再过三五年时,我军羽翼早已丰满……”他停了下来。   他想造反也没本事么?我点头:“……我明白了。”   “预祝公子此行愉快。”贾诩微笑着拱手,仿佛在欢送将行的旅客。 第四十二章 行河东  傍晚时分,明月半弯。   酒足饭饱的文人在月色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一边挥毫书写,一边哼哼着。   “好诗好诗啊!”我弹纸大赞,“千古名句亦不为过!”   不过没人理会附和我,房内只有两个勉强识字的小丫头。   “公子又要离开了么?”双儿上身倚在我肩上,嘟着小嘴问。   “嗯。”我抚摸着她柔润的长发,严格来说,这个小姑娘的头发还属于孩子头,我抚摸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安慰女儿。   “公子什么时候动身?”她的姐姐立在一侧,垂头问。   此时我心中满是建功立业的豪情,因此早已急不可耐的做出了决定:“明日一早我就走,一天也不能耽搁。”   “婢子这就为公子收拾衣物。”   “衣物就算了,六七日便能往返。”我只是溜达溜达而已,顺便怀念一下故乡罢了,又不是准备长期作战,至于河东郡么,他王毅要是听话一切好说,不听话么,我拔刀给他来个痛快的,管你是不是人才,咱来生再见吧。   “还是带上的好。”小昭丝毫不顾我的意见,退入内阁,打开箱柜整理起来。   我暗想这不是存心想折磨替我背负包裹的小兵么?未战而损战力,太不明智了。   却听双儿说道:“公子可要早些回来哦。”   “为什么要早些?”我伸出食指抬起她细嫩的下巴,“双儿想我了么?”   “双儿当然想公子……”双儿的双颊微微有了红晕,声音微若蚊吟。   我用拇指按上她的小唇,眨了眨眼笑了笑。   她鼓了鼓腮帮子,鼻中喷出热气,轻哼出声。   我松开了调戏她的手,继续挥毫而作: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   出长安,过郑县、华阴,渡河向东。   在我的严格要求之下,一日奔驰距离超过了两百里,至初八正午时,千匹快马已抵达猗氏,距离河东郡治所安邑不过五十里路,我便答应让众人歇息一个时辰,入城吃喝。   我丝毫不怕王毅得知消息后加强防备,我十分自信。   于是我换了匹精力充沛的坐骑,一个人冲向了安邑城。   我听到赵承在身后急的大骂我十八代祖宗,而后马蹄疾响,却是野人阵阵追了上来。   “老赵说让我给公子当护卫,他累了,就不送公子了。”野人阵阵一脸不甘地抱怨,他开始诅咒赵承的二十代祖宗。   赵承挺多事,但有人陪我聊天我也不会拒绝,于是我在马背上问:“你爹叫迷图,你叫迷阵?”   “不知道,反正族里都叫我小阵阵。”他很干脆地回答。   “……”我在颠簸的马背上陷入沉思,“作为一名文化人,我建议你找一个姓。”   “文化人?杏?”他的眼睛真的很大,白里透着黑,“杏是什么,能吃吗?”   “姓……就是祖传下来的,比如我爷爷叫马肃,我爹叫马腾,我叫马超,我们祖上一直就姓马。”我十分耐心的给野人讲解,“我认为你有必要找个姓氏。”   “俺也姓马!”他嚷嚷道。   “马阵?”我急忙摇头,“都姓马的话,未免太无聊了,不如我给你取一个?”   “好好!”他拍手道。   “你就姓姬吧?”我一挥手,多么有贵族气息的姓氏啊。   “什么鸡啊鸭的,俺不要!俺要狼啊老虎啊!”他愤怒地向我提出抗议。   “切,姬是高贵的姓氏,以前的国王都姓姬。”我鄙视他的智商。   “真的?”他天真无邪地望着我。   我十分诚恳的点头,姬发之后,那些废渣不都是国王嘛!   他似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好!”   “哦?你同意了?!”我弯了弯眉毛。   他摇着脑袋,鬓发飞扬:“俺还是决定不姓鸡!!听说以前有个大王叫秦始皇,霸气十足,俺要姓秦!”   秦始皇……他不姓秦啊!   我叹了口气:“那你就姓秦吧!等有空了我再教你怎么写。”   野人秦阵高昂起头,兴高采烈地冲在前方。   “喂喂喂,别跑啊,”我急急拽住了他的衣袖。不料他速度太快,差点将我从马背上拉扯下来。   “嘿、嘿嘿!”只见秦阵轻轻一夹马腹,坐下马驹立刻收拢了四蹄,乖乖地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他将身子扭了个转:“还有什么事情?”   我狼狈地重新坐好:“你跑错路了。”   他又一次瞪大了一双虎眼,双瞳漆黑如墨。   ·   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毫无防备的安邑城。   比起西京长安城,安邑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城市,居住人口勉强能凑上个两三万,不过比起我童年中的姑臧城,仍然高等繁华了数倍。   所谓安邑,应该是位于前生山西运城市的西北部,好吧,这勉强算得上是俺的老家,俺爹是这个乡出身的,在记忆中,我回过两次老家,家里似乎有爷爷奶奶,还有小叔和小姑,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我望着街道左右整齐的屋舍,对这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心中产生不了一丝的怀念与感动。这个地方,对我是陌生的。而人们口中的方言,我根本不懂——开始我还满怀希望地憧憬着自己能一口方言笼络老乡关羽及徐晃两位大爷,而今初到故乡,却发现此地百姓,几乎人人一口鸟语!   我忽然有些失望与丧气,呆呆地随在秦阵的马后,在路中间横行。   “咦,这间房子看起来很大嘛,还有两条看门的石头狗!”秦阵东张西望,不住地嚷嚷。   我回过神来,头顶一块横匾:“河东太守府”。   那两条石头狗,身高一丈,张牙舞爪,横眉怒目口吐毒舌,凛然生威。   除了脚下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液体还在宣誓着这一片土地的领主。   ·   “在下扶风人马超,奉家父马腾之命,前来拜会郡守王君。”我摸了摸身上,惭愧,连张纸都没带,也无所谓什么名帖了,直接通告门房。   五十来岁的门房摆摆手:“老爷去巡乡去了,有事改日再来。”   “巡乡?”体察民情?不是吧,这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亲民?我急忙问,“可知巡查的位置?”   门房好不耐烦地哼了声:“靠山的那几个乡村,你自己找去吧。”   高大魁梧的我被推出来,连口水都没见到。   “少爷太好脾气了!”秦阵咬牙切齿,拔刀欲战,“让俺去剁碎了这厮一把火烧了这间大屋!”   “不用烧房,”我冷笑,“先去解决了姓王的,回来后我们还要在这里歇息。”   弹指将腰间佩刀推出刀鞘寸许,我眯眼看了看冷冽的刀刃。   走出安邑城,我纵马向南。 第四十三章 太平太守  “太守王君?”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摇头,“我只知道太守是王毅。”   “……”我只好随和地问道,“王毅在哪里?”   他翘指一比划:“过这个坡,刚刚还在那里。”   “太守带了多少人?”我不动声色。   “就村里的关大叔一个人。”这孩子扔下一句话撒腿跑去和同伴们放牛去了。   “好好,就一个人,让俺上去宰了他!”秦阵舔了舔牙,恶狠狠地就准备拔刀。   “喂喂,你太心急了,”我制止了他这种不经大脑便杀人的愚蠢行为,“听我号令。”   笑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杀人也不能在这村头巷陌就杀啊,至少也要等他钻入某条阴暗的死胡同,一看四处无人时动手,才算初级入门的暗杀。   何况……没听到那个陪同人员是谁么?   关大叔!   关大叔是谁?   哦,我不知道,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但是要明白我中华大地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处处危机四伏高人辈出,焉不知此关大叔和关二爷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大刀一挥,血溅五步的可不知道是谁了!   那大叔要是姓张姓王,我都不会如此谨慎,偏偏他姓关!关不是大姓,何况此地正是关帝爷的老家,与其祖宅恐怕也十分接近,方才我隐隐升起的杀意瞬间消散。   咱还是来些温柔的方法吧,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   “敢问…阁下是郡守王大人否?”我轻易地从人群中辨认出王毅,因为即使是便服巡乡,他的一身衣衫依然比一般百姓的粗布麻衫显眼得多,我一脚将傻坐在马背上的秦阵踹下,而后自己下马。   “本郡王毅,”他倒是还算客气,不以我年幼,还了一礼,“足下何人?”   “在下扶风马超,家父马腾,今在长安城中。”我对王毅的举止倒有些喜欢,言语也不遮掩。   王毅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叹气,对身旁的中年人说道:“关兄,今日有事,来日再来叨扰。”   那位关大叔面相还算和善,标准北方人的身高,让我安心的是他随身并无任何兵刃。他拱了拱手,迅速离开。   离开了么?我用余光一扫,心中暗算,莫非是去城中调集兵马准备围剿我?   但我人质在前,岂能失手?   我正想斟酌用词,委婉劝告王毅老实一些归降我方,却听此人悠悠一叹:“不料第一个来找王某的,竟是西北马腾。”   这次轮到我发怔了:什么意思这话?河东郡地理位置极好,左三辅右京洛,本身又有山河之险,安邑又是历代古城,没有几万精锐,绝对攻不下来,难道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其它人招纳他?   或许是看我年幼还冒傻气,他做了进一步的讲解:“董卓两年之前,正是河东郡守。”   董卓?我不由一震,此人虽死,余威犹在。继而恍然:“王郡守之意……马超已明白。”   我准备拔刀:这种董卓的死党,杀了也没人敢难为老子!   “公子误会了。”王毅对我的神色毫无察觉,只淡淡地说,“王某却与董卓毫无关系。”   “王某当时做为县令,虽有治名,十年不得拔擢,董卓入京为乱朝政,王某却以清名被拜郡守,岂非为世人所笑!”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所言语之事,与自己无关。   他太过淡漠,我反而产生一种无法辨认真假的感觉:莫非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变动,稍有不对当街格杀!   “上庭昏聩废乱朝政,奸恶横行而守正之臣不得出,这一切天下所知,董贼广擢党人,岂为天下亿民?但为彰显己政。”我最怕王大人因为董卓不小心提拔过他从此死心塌地为他效力,虽然董贼已死,但他也要生为其人死为其鬼,忠臣不事二主死活不肯投降,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王某并非迂人,尚懂忠义之真假,董卓乃国贼,只恨我懦弱不能挡,董卓死后也只能龟缩一方,毫无作为。河东不贫,李傕郭汜屡屡来索财货,我……竟不敢不从。”他满脸恨意。   “河东有山川之险,高墙之固,总以千人据城而守,非旦夜可破,阁下……”我很是不屑。   “王毅胆怯,况不知兵,百姓亦无死战之意,总能坚守月余,外无所援,总归败亡。”他的回答似乎理直气壮。   我一时无话可说:人家都好不遮羞地承认了自己无能,我还能怎么刺激他?   “哼!”身后的秦阵却听不得这种畏缩无胆的言语,拍了拍腰间的大刀,做示威状。   “若马腾将军能用王毅,王毅愿举郡赴长安。”王太守忽然深弯下腰,双手过头。   我无法看到他的脸,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谁知道他是否暗藏杀机以利器暴起杀我?本少爷纵使身负绝世神功,但此时还没练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境界,他如果发射一些毒针毒刺之类的阴险暗器,我也只能死翘翘。   但他长揖在地,并没有起身的意图。   我咬咬牙,鼓起勇气,丹田之中内劲奔涌于四肢百骸,自以为布了一道防护气墙,而后才敢扶起王毅:“善。王郡守顺天成意,家父知晓后定然欣喜。至于立刻赶赴长安,超以为不必,王大人治理河东数年,事务熟悉,百姓安定,暂时不能离开,还请为我镇守河东,勿复推辞。”   王毅低头后退,又一次长揖到地,这才直起身来。   我惊异的看到他长泪直流,脚下甚至已微湿了一片:“王大人您……”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已发不出声来。   此时此刻,我无法理解他的感情:归顺我方,既算不上什么大喜大乐之事,也算不上大悲大耻之事,何至于此?   而秦阵看到这个和他爹年纪一般的人涕泗横流,更是十分不屑地砸吧着嘴扭开了头。   大老爷们的,哭个**!   哦,这不是我说的,是秦阵这个傻小子说的。我猜。   “少爷少爷……”秦阵嚷嚷道,“那边山脚好像塌了一块啊!”   山崩?地震?泥石流?!   我猛地转身四下张望,好像没震感,又顺着秦阵的比划眺望过去,不远处的山窝里确确实实少了一块,山壁似乎隐隐发黑。   “王大人?”我回过头来,王大人痛哭之势尚未停歇,我只好摸出一块方帕,递给了他。   他哼哼唧唧地擦了十几把,终于止住了哭泣。   “前两日有巨石自天而降,飞入山中,震塌了山脚多处,但是乡人进去寻找,却都说找不到。”他抽泣着说。   天外飞石?   这种扯淡的石头还真落下来了?   我二话不说,跨马前驱。   老子要去捡石头炼神器!    第四十四章 天外飞石  这一段山壁较为平整。   每隔几步便有人挖穴而居,一直延伸到谷中。   这应该只是一堆小山罢了,我甚至不用爬什么坡,与秦阵分开直接在山谷中搜寻。   至于王毅,此人也被我顺手拉来当做劳动力了。   另外补充一句,聊了半路我才知道,王毅非毅,而是邑。   不过对我没有丝毫影响:我依然不认识你。   ·   “见鬼了少爷,根本没看到什么天外飞石啊?”秦阵在不远处大喊。   王邑也是摇头,他一身素衫多次被山中草木扯挂,行动不甚方便。   刚才我还在想这不过是一座小土丘罢了,现在么……这真是深山老林一般的秘境啊,若再向深处进发,估计会迷路吧……   东边山林更深处忽然传来抖抖索索的声响,似乎有人言语。   响声渐近。   两侧山壁上土石微颤。   山脚下隐隐露出一角黑色。   我手持马鞭在石面上一抽一扫,腾起了细细的黄烟,刺鼻的味道让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烟尘散去之时,山脚露出了一块长约半丈的黑石。   我下马,俯身一摸,甚至能感觉到石身上残留的淡淡温热。   这就是那块陨石?   “天外飞石?!”有人惊叫,“马少爷?!”   来人赫然竟是被我拜托过的老铁匠王剪,他带着李肃派去的四名士兵快步向我走来。   “少爷怎么来这里了?”有士兵问。   我指了指一同来这里摸石头的王邑:“刚来这里,和王郡守说些事情。”   “马少爷真天命!老汉我在这山林里找了三天,愣是没找到一点渣滓,少爷一来就找到了!”王剪在黑石头上左摸摸右敲敲,一时舍不得松手。   “这就是天外飞石?能造神兵?”说实话,虽然我也很热心,但一直抱着科学严谨态度的我总怀疑他们这种老封建的说法。   “呃……这得我回去炼一炼才能知道,少爷你知道吧,虽然都是天外飞石,但这里面未必一样。”老王忽然变成分析员了,十分严肃地告诉我,浑然忘记了当初他做出的承诺:只要有天外飞石,就能锻造神兵利器。   需要研究成分么?这倒不算错。我点头,依然让那四名身强力壮的士卒帮老王搬运石头。   这块石头看起来足有三四百斤沉了,当四名猛男一步一挪地将它装上牛车的时候,全部瘫倒在地做死人吐舌状,再也不肯爬起来了。   王邑热情地欢迎我入住他的太守府邸,顺便我也拉上了王剪和四名濒死的劳动人员。   到夜宴时,在安邑的几名要员如郡丞、主薄、军司马等都欢聚太守府,我简单地蹭了一顿饭。一郡之太守清廉方正,下属也耳濡目染多受熏陶严于律己,虽然未必个个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但至少不至于让人一看就感觉是肥头大耳面目可憎的国之蛀虫。   甚至还跑来了几名河东的大族乡绅,提前来与我打招呼,我很有礼貌地应酬着这些老乡亲,满口胡话大打白条乱许承诺。   事情既然都勉强完成,次日一大早,我与秦阵便拍马赶往猗氏,与好吃懒做歇息了一晚的赵承往长安走。   赵承十分不乐意:“小的连安邑城墙都没摸到就要返回,太亏了!”   我和蔼地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就留下来好了。听说吕布和隔壁河内郡守张杨关系密切,估计此刻就在那里,你要勇敢面对他,战胜这个我父子加上庞二哥都无法干掉的对手,若能端掉河内郡,这个郡就给你了!”   为了激励勇敢的将士们,我毫不心疼地准备割土封侯。   可是将士们都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赵承脸色发白,气息奄奄:“小的还是不习惯这河东的臭山沟,咱还是回长安去吧,安邑一个破城,哪里有长安古都雄伟壮观……”   “你可要想清楚哦,能干掉吕布,这个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呢,说不定你运气好,从此便能一举成名天下知啊!”我对他依然抱有一丝希望,我多么希望赵承能够拍着胸脯说着“吕布若敢来犯,吾为君吞之”的豪言壮语啊。   赵承呻吟了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胃部:“少爷,我心口有些疼,咱们赶快回去吧。”   我关切地问他:“心口疼为什么要捂肚子呢?”古人生理卫生知识如此贫乏么?   赵承汗流满额:“五脏六腑都疼,快点吧少爷,小的病体沉重,恐怕不能耽搁了!”   作为关心下属生命财产安全的马家大少,我毫不犹豫即令一千羌人簇拥着体弱多病的赵承护卫队长纵马驱驰,一日飞奔二百五十里路,停歇于冯翎郡治所高陵营中,次日马不停蹄,奔入长安城。   赵承之疾不治而愈,令秦阵叹为观止。   ·   将此行的收获告知于马腾等人,马腾贾诩皆没有表现出我想象着的欣喜。   “河东虽有山河之险,但民多安逸,无死战之心,王邑所言不假。”贾诩同意该太守的评价。   喂喂,当时你不是也鼓励我去争取他么……   “但有了河东盐铁之利,我军至少食用无忧,不过要紧的是关东李傕郭汜吕布等,群狼环伺,我军难以兼顾。”李肃忧心忡忡。   贾诩却继续做出判断:“诩料李郭等人必然忙于内争,无暇取安邑,至于吕布胡轸华雄等,兵马不多,未必敢行险招,只能伺机而动,趁李郭两败俱伤时取些小利罢了。”   “文和先生先前曾说有计,不知如今可否相告?”我想起来他当时神秘的样子。   “待我再思量数日罢。”贾诩之计依旧未定。   没这么困难吧?不就出关向东扑进么,至于想半个月?我撇撇嘴,自己说道:“我想带兵出关往东,收取数郡之地,扩大一下地盘。”   老爹低头,沉默不语。   李肃低声说:“弘农郡如今在皇甫嵩手中,他有近三万精兵,恐怕难打。”   等一下等一下!皇甫嵩是个什么鸟?怎么手中这么多兵?!我怔住了,喃喃道:“没听你们说过啊,他什么时候占的弘农?”   “董卓死前他便领着朝廷所剩的几万人驻守弘农。”   “三万人马,足以与李傕他们一争长短了吧?”我怀疑。   贾诩鉴定:“皇甫嵩迂腐之将,不敢擅进洛阳。”   “哦?或许是他在坐山观虎斗呢?”我做出假设。   贾诩笑了:“我们都在观虎斗,不过皇甫嵩此人,有用兵之才,但无深谋,未必可虑。”   “皇甫嵩还有用兵之才?”我也笑。   有什么光辉的战例?   没有人回答我。   我看到老爹哆嗦了一下,而后我仿佛大彻大悟了。    第四十五章 坐论出路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度辽将军规之兄子也。父节,雁门太守。   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初举孝廉、茂才。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辟,并不到。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黄巾之时,嵩为左中郎将,与朱儁发兵四万,共讨贼寇,斩波才、张梁、张宝,黄巾乃平。   会边章、韩遂、马腾作乱陇右,诏嵩回镇长安,以卫园陵。章等遂复入寇三辅,使嵩因破之。   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复拜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拒之。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国走而死。   我参考了贾诩提供的皇甫嵩履历表,心中大致明白。   惭愧,此人我唯一的印象来自于光谱公司出的《三国立志传3》里,较早加入队伍,然则是个十足的废渣,比魏延、马超还废渣,几乎没有机会上场。   惭愧惭愧,我竟然被游戏所游戏了。   伯父皇甫规度辽将军,父亲皇甫节雁门太守:均是北方重员,临近胡地鲜卑,手提万兵之将,岂能善良懦弱?皇甫嵩勉强也能称作名将世家,而后他自己的二十年征战生涯,更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其中更包括了痛揍边章、韩遂与马腾。   甚至早在数年之前,就有信都令阎忠前来劝他提三万精兵入洛阳灭宦官,而后南面自立新朝,却被皇甫嵩严词拒绝,他甚至甘愿屈居在以前的副手董卓下,任由其宰割,若非儿子和董卓有些交情,恐怕早已死在洛阳狱中。   这是传统爱国人士的矛盾与纠结:他们往往手握重兵功高盖主,然而却无心反复,即使你列出历朝历代如淮阴侯韩信血淋淋的悲惨教训,他们依然浑不在意坚持认为“人未忘主,天不佑逆。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论,所不敢闻”。自己宁可被流放宰杀,也死不造反,实在令从小就心怀叵测居心不轨的我汗颜不已。   汉末第一名将率雄兵盘踞在弘农郡,横挡在长安与洛阳之间,我们能去攻击他么?   笑话,俺们西北穷孩子,一共两三万兵,现在绝大多数还在汉中以南,在长安城中虽然征募了近两万士卒,但这些新兵蛋子能与纵横南北的皇甫嵩手下的精锐拼杀?   不过我也很纳闷,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扩张地盘?三万精兵,现在可是不小的军阀了,不论南下或是北上,恐怕都无可挡之人。要是一年之前,他若能趁吕布攻长安未遂而我们一家重伤三员大将之后率兵迅速杀来,可能我们一家又只能卷铺盖回老家了。   事实多次告诉我们:时机确实很重要。   ·   据李肃的统计,这一年来迁入,或者说逃入三辅的山东百姓,至少有一万户之多,长安城猛然增加了三万人口。   移民并非问题,长安两朝古都,其规模远大于洛阳,即使再来十万,恐怕也支撑得起。   土地粮食也不是难事,关中也是沃土千里,人口较之两百年前,却凋零了许多,最近一次的记载,《汉书》云元始二年(公元2年)人口近七十万,而百年之后的顺帝时只有不足三十万,原因有很多,王莽乱政,首都东迁,行政变动,大灾大难等等,人毕竟少了许多,无主荒地遗留四野,无人耕种,一旦移民前来,自由李肃组织人员分配,第一年可能还需要救助,以后就没人管了,哦不仅不管,我们还要敲诈勒索抽税,穷尽千方百计从他们手中抢夺钱财。   阿弥陀佛,这些都是命啊。   如今令人担心的,只是我们是否能守住的问题罢了。   旧兵四处分散,新兵尚未练成,这是极其危险的时刻。   所幸一年之内西北只有两三次小祸乱,羌人胡人也只是寻常规模的小骚小扰,抢了点草皮就撒腿跑人,稍微大一点的宋建同志被我用疑兵骗出城外一把端掉了,总体还是国泰民安。   至于外乱,不知是否有心,皇甫嵩老叔叔几万强兵堆在弘农,堵住了从东入关中的唯一大路,李傕郭汜华雄胡轸吕布等也只能在洛阳附近折腾,而曹操袁绍孙坚等人,也环绕着洛阳的外围进行小打小闹,目前大部分人连根据地都没有选定。   所以,我也希望趁机尽早占领更多的地盘。   “既然弘农不能取,那么往南呢?”我咨询贾诩。   “公子指的是……南阳?”   我点头,看了看简陋的地图:“从蓝田出谷,经上雒、商县一路东南,绕南山入南阳,如何?”   贾诩笑:“公子难道忘了么?南阳太守张咨被孙坚杀后,南阳已被袁术占据了。”   “袁术野心勃勃,但不足为惧。”我从来没有看得起袁术过:袁术你好,袁术再见。   贾诩不动声色:“孙坚从属了袁术。”   我同样不为所动,虽然我不明白他为嘛要跟袁术,当时袁术手下应该没有多少兵马,而孙坚至少有五六千吧,不然怎么杀华雄?   “孙坚也算骁将,又早就是长沙太守,怎么这么轻易便从了袁术?”   “袁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无论朝野人望极高,孙坚乡下武夫,虽自称孙武之后,实难相比。”贾诩叹气。   我忽然有些脸红:我听说我们马家也宣称是大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伏波将军……不是杂号将军么?这比起孙武老祖宗,有可比之处么?这意思是不是我们还不如孙坚?   但我还要问:“即使袁术家族显赫,但多为董卓所杀,孙坚数千之众,遽尔杀术,岂是难事?何必屈居袁术之下?”   “孙坚军伍之人,袁术历任军职,大概如此。”贾诩说得很含糊。   “军职?什么职位?”我不懂。   “袁术虽无寸功,但历任河南尹、虎贲中郎将,而至后将军。”贾诩淡淡地答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随口便能答来。   河南尹?我知道,洛阳城就在河南,算是首都市长。   虎贲中郎将?听过虎贲,也听过中郎将,杂号?装饰品?卫兵队长?   后将军?哦,前后左右四大将军,我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权力更大一些地位更高一些,但我晓得这大概是武将叔叔们的梦寐以求的职位了。   话说袁术死时也不过四十岁,三十能做到后将军(虽然是董卓老贼没事干乱封的),这充分说明了朝廷的腐败、政治的黑暗,当然还有传统陋习的可恶。   “难道我们只能龟缩在关中而不得出?”我提出疑问。   贾诩皱眉:“皇甫嵩名将而兵多,忠义谦逊,可连之以御关东;袁术名门……说句实话,必然看不起将军,很难联合……”   “趁孙坚与华雄胡轸对峙时灭了他!”我咬牙道,这种富家子弟人家最讨厌了!   他摇头:“公子可知南阳郡人口几何?”   “京兆尚不足三十万,南阳虽是大郡,毕竟位于荆北,也不能大过这里吧?”我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图。   贾诩笑:“《汉书》成时,约有一百三四十万。”   我心头一跳。   又听他说:“永和五年(公元140年)朝廷曾统查户口,南阳已有五十二万户,计二百四十五万人。”   我顿时泪流满面。    第四十六章 马腾的忠义  两百四十五万。   老子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沉默得发狂。   整个凉州十二个郡的在籍人口加起来满打满刚刚凑满四十万,京兆、扶风、冯翊三郡相加,也不过近百万人口,河东郡近六十万,加起来,十六个郡的人口总数达到了两百万。   两百万,六个零:2000000。   噢他娘的,人是挺多的,前四十万还在想着吃饱饭。还有一大堆不安定分子还在谋划着什么时候聚集起来造个反玩玩,后面这一百六十万好歹还能吃上东西,黄巾大乱时所受影响也小得多,但由于占领时间太短,尤其是河东地区,目前没有一兵一卒看管,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在懦弱的太守带领下投往他人。   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人民生活穷困潦倒,我们统治阶级抢不下钱财!   我们勤勤恳恳为百姓谋福利,百姓却穷得交不起保护费,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马腾整日忧愁叹息,邹氏则似乎很是满足。   长安令李肃诸事繁忙撒不开手,而特聘参谋长贾诩则宅在家中苦思着什么妙计。   无事可做的我将近几日的日程计划安排如下:   卯时左右起床,督导小铁小休及贾穆连同抓来的秦阵一起进行各种体育锻炼一个时辰。   辰时用早膳,跟贾老夫子读书一个时辰。   巳时、午时自由活动,作为一名文化人我抓紧时间苦练毛笔字,或者牵着一群小马驹去溜。   未时用午膳,午休。   申时前往贾诩府,听听这位仙人传授知识。   酉时又是自由活动时间,我选择和小弟们培养培养感情,或者带上两个丫头去街上溜达。   戌时进晚膳,而后继续锻炼身体以便将来报效祖国。   亥时前入睡。   话说早睡早起这种事情,我已经做了十五年了,本来以为会不习惯得蛋疼,结果在鬼魂附体的第一天就适应了,几乎没有哪一天我会睡到六点以后。   只是目前为止的童年生活,确实有些枯燥。   我想这肯定是因为我年纪太小的缘故。   我需要找一些人,做一些事,来刺激调剂一下单调无味的日常生活。   ·   就在这时,我们同时得知了两条消息。   “袁术遣孙坚战胡轸、华雄于阳人,大破之,斩其二人于乱军之中。”   于是,袁术、孙坚二人威名大振。   “李傕部将杨奉与傕军吏宋果等谋杀傕,事泄,遂将兵叛傕。傕觽叛,稍衰弱。”   李傕实力既然有所削弱,虎视眈眈的郭汜与樊稠等人必然不会放过机会,这一群人估计还得打上一阵子。   我们只需要一边泡茶看戏,一边慢慢训练士卒就好了。   但郭汜等人却迟迟没有大的动作。   直到月末,忽然接到王邑的人传来信息。   “杨奉急招河东故白波帅韩暹、胡才、李乐等合,与傕大战。傕兵败,纵兵杀公卿百官,杨奉遇郭汜、樊稠兵而返,张杨、吕布破奉,奉引兵退并州,汜、稠入雒杀傕。”   好他娘的乱!   白波贼有如此强悍的实力?话说张杨与吕布怎么也这么会抓时机?   还好在杨奉逃窜路过河东的时候,王邑摆了几千人在安邑城头,杨奉也没有强攻——我估计如果杨奉不是被吕布穷追猛打恐怕两三天就把王邑给宰了。   不过吕布这厮也没趁机抢占河东倒是稀奇,是因为兵力不够还是有张杨的牵制?   “将军是否需要派遣兵将前往河东驻守?”李肃当即向老爹建议。   老爹点头,思索着手下将领的姓名。   只思考了片刻他便迅速地摇头:“即使有人可去,谁又能挡吕布?难矣。”   提建议者李肃默不作声。   我同样噤若寒蝉,不敢应声:我身上旧伤初愈,至今仍隐隐作痛,还不想这么快再加一条伤疤。   大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三人都低头不语,却看到贾诩快步入厅,他朗声道:“诩有话说!”   无人阻止他的发言。   贾诩的建议简单来说就是,老爹应主动联络弘农郡皇甫嵩,以及身在洛阳的朝廷重臣,诸如河南尹朱儁、原太尉黄琬、原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尚书令卢植、司徒王允等老将忠臣,通过这些死忠分子表达对国家、对朝廷的钦慕,以及对乱贼放肆的愤怒,而洛阳不宁,希望陛下能够还于旧都,暂作打算。   我们三人听傻了眼。   我当然不是被他的高度智慧所震惊,而是太过耳熟,而在我心中,贾诩叔叔其实属于愤青,对朝廷对陛下应该连个屁感情都没有的,勤王救驾这种思想怎么能够由他提出来?   “将军伏波之后,引勤王义师清君侧,再适合不过。”贾诩结束了其计策。   李肃微有疑惑:“联络皇甫嵩不是问题,但郭汜樊稠数万兵马环卫在洛阳四周,纵然朱儁、王允等有心护驾,但如何才能从洛阳出来?”   “李傕身死,郭汜与樊稠为吞并李傕部下必然要互相争斗,必然有所损伤,内外夹攻,必然有路可走。”   “内外夹攻?”马腾重复,“你是说我们借道皇甫嵩,救援洛阳?”   贾诩摇头,他忽然一笑:“我们只有几千残兵,如何救援洛阳?皇甫将军三万精兵,忠心体国,当然由他去救援了。”   马腾、李肃都是一怔:“他肯?”   贾诩点头:“皇甫义真乃当世忠义之人,诩再以厉害说之,必然全力发兵,最多我们也可派两千人马装模作样。”   “……当世忠义之人?”马腾喃喃着,似乎十分迷茫。   “但我们接皇帝干什么?”我想起来曹操后来的种种不方便之处,“就算得了名声,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碍手碍脚……嗷!”我惨嚎了一声。   马腾猛然一巴掌抽来,我毫无防备被他这狂暴无筹的一爪掀翻在地。   我甚至在地毯上滚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父亲!”我从地上爬起,惊怒交集,“你什么意思!”   “我马家也是忠臣之后,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以后我不想听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不是吧?!你以前不是和韩遂四处杀人放火危害地方嘛!当时不是很快乐么……怎么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忠臣孝子,要与是非不分的儿子划清界限了?!   你他娘的吃错药了?!   “父亲!”我不敢相信,“你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马腾举起右手,掌心因过度发力而微微泛红:“你若再有这番心思,休怪为父无情。”   无情?我OOXX你大娘!   老子怀抱了十五年称霸天下的伟大梦想,今天当爹的却说你老子根本没想过这事,而且你当儿子的也决不能有这种可怕的念头,一旦不听话,休怪当老子的大义灭亲将你当场格杀!   你也忒狠了吧!这么没有进取心,哪一家单位肯要你啊!难怪上辈子龟缩在大西北的一角被人轮着爆打也不敢出来!你活该穷一辈子而后被人诛杀九族!我呸你二爷!   此时此刻,我全身僵硬手足冰冷,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袭遍四肢百骸。   “长公子年幼,将军切莫动气……”李肃早看傻了眼,干巴巴地劝道,却不敢上前来阻拦。   马腾对他的劝导毫不在意,直勾勾看了我半晌,忽而长叹一声:“超儿,你自少便异于常人,偶有狂言,胸有天下,为父以为你年幼轻狂,不曾在意,如今你年岁渐长,却毫无改变,为父……”他双拳紧攥,痛心疾首。   “但是……父亲从来不曾说过……”我嚅嚅地辩解,“父亲与韩遂相约侵掠三辅,隐然大寇,又谈何忠君爱国……”虽然事实,但我却不敢昂首问责。   “韩遂算什么狗!岂能与我并列!”马腾怒声喝道,“韩贼暴虐无义,任他坐大只能成为巨害,西北再无宁日!为父为保一郡之地,方才与之周旋到底!”   我暗地里撇嘴:你如此大义凛然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韩遂打得满地找牙!   但我此时回复了镇定,迅速做出了妥协,垂头认错:“父亲说的是,这些话若能早早教诲儿子,超也不会无端胡思乱想。”   “为父忙于军务,忽视了子女的教导,但万想不到自己亲生儿子能说出这种大逆之言!”他本来已经平静,但忽然又高亢起来。   我暗骂了一声烧饼,直接跪伏下去:“儿子知错,从此当以父亲为楷模。”之后叩头。   冰冷的地毯紧贴着我的面额,我不能动。   直到狠心的马腾终于肯弯腰伸手将我扶起:“若能改过,不失为父肖子。”   我吁了口气,抬手抚额。   手心手背全是津津汗液。    第四十七章 收礼  会议的结果是,由贾诩奉令联络皇甫嵩、朱儁等人。   由于事态紧急,马腾当即书写信笺,交由贾诩,贾诩也好不耽搁,会后便备车马向东而去。   “公子,”李肃在屋外叫住了我,“肃之族兄希望能拜见公子。”   “李牧?”我皱眉,好没好气,“他又有什么事情?”   “家兄有利刃一口,希望献于公子。”李肃笑道。   倚天剑还是屠龙刀?   得到我的允许之后,李牧立刻从门口窜入:“李牧拜见公子,祝公子贵体康健。”   “听说你有好刀?”我摆手让他就坐,“我那天亲自去找的时候可没看见。”   李牧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当时过于仓促,库中只有一般刀枪,之后小人通过几个朋友求得河东名师所铸造的一把宝刀,锋利无比,足以切金断玉,特来献给公子。”   “你家不就是锻刀的么?为什么还求别人?”我笑。   “公子有所不知,小人这点人,都只是一般熟练工匠,手艺比不得祖传名家。”李牧笑着解释。   “哦,”我也没有深究,只伸手道,“那……拿刀来看看?”   “是。”李牧急忙从身后家仆手中接过锦盒,恭恭敬敬地亲自捧过来。   盒子?我皱眉,难道里面暗藏毒针?想在我打开的时候发射出来将我射死?   赵承早接过锦盒,扯开盒外缠绕的装饰锦带红缨之类,将刀取出横放于我面前的席案之上。   刀柄刀锷看样子有些年头,刀鞘却是簇新簇新的。   “这似乎不是原配?”我掂了掂刀身。   李牧一怔,急忙说道:“公子明鉴,这刀鞘是小人得到宝刀之后新铸的,让公子笑话了。”   我缓缓拔出刀来。   刀身黑沉入水,刀刃却寒光刺目,锐利的刀芒盈满厅堂。   我脱口而赞:“果然好刀。”   此刀长近四尺,刀身厚重,刀面如镜,是马背劈杀的绝佳利刃。   我长身而起,迈步绕过案几,持刀握鞘对李牧言道:“这刀鞘所用,是否精铁?”   “为公子所铸,自然是百炼精铁。”李牧很老实地笑道。   “此刀锐利,能否破此鞘?”我笑着问道。   李牧一怔:“……以小人所想,应当能破。”   “哦,”我点头,收刀入鞘,“刀是宝刀,鞘也是好鞘,我就收下了?”   李牧大喜:“公子不嫌弃,是小人之幸。”   “你买这把刀,花了大力气吧?”我随口说。   李牧有些遮掩:“不值大钱……”   “难道你强买强卖?”我扬眉。   李牧拜首:“小人岂敢,此刀花费二十余金。”   说少还真不少,但说多一点也不多。我低吟了片刻,做出赏赐:“你办事很用心,我总得有些表示。但说到钱财,我没有多少,比不上你腰缠万贯……”   被说到财大气粗的李牧急忙矢口否认。   “说到为官方便,李肃是你族弟,也用不到我特意说话,”我将问题又推给了他,“你说呢?”   “牧区区商贾,低微粗鄙,岂能为官?”李牧连声推辞,态度出奇的坚决。   李肃也说:“家兄确实不适为官,公子不必费心。”   我明白了:既然本人不愿,必然子弟有人希望为官吧?“李氏族后辈中若有俊杰贤才,请两位务必举荐出来,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多些可靠之亲,家父也能心安。”   我想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你们家里有什么亲戚,都可以来干事。   李肃与李牧四目交错,面上都是喜色,齐齐施礼:“多谢长公子。”   “只是有个要求,”我象征性地提出选材标准,“好歹得识字读过两年书,傻子绝对不要。”   李家兄弟低头称是,缓缓退出。   “老赵,你觉得李肃怎么样?”估摸着这两人已经走远,我回头问赵承。   他想了一想:“看起来很好啊,对少爷也总是十分恭敬,做事情也细心。”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李肃样貌不错,看起来一脸正气人畜无犯的,至今干工作也称得上尽心尽力,没有差错——哦,这是我想当然的,实际情况是没有任何人会向我报告李大人的失误的——马腾也将他看做二把手,没办法,作为长安城原有人员,又与老爹有点关系,我们这边又没有强力大员,李肃众望所归啊……   不过由于史书、演义、游戏的综合原因,我一直不敢深信此人,尽管他对我无比恭敬,却也不是让人一看就觉得恶心做作的那种亲近,我依然坚持应该对他予以提防。   我也曾建议马腾如此,但他听后毫无反应:“你想得太多了。”   贾诩在这个问题上与老爹持相同意见,认为李肃如今是我方要员,不应无端怀疑,最主要的是,兵权始终在我父子手中,他纵然握有一些亲信小吏,又能如何?   “少爷,这些日子好闲啊!给俺些事情干嘛!”秦阵完全无视规矩,门也不敲,跨步就进。   我森然而笑,拔出案上的宝刃:“你再这么没礼貌,小心小命不保……”   长刀脱鞘而出,秦阵傻在了原地。   他毫无胆怯之色,反而口水长流,颤抖着摸着刀身。   “少爷,把这刀给俺吧!”他伸手便抢。   赵承还算反应不错,早挡在秦阵身前,喝道:“放肆!”   秦阵乖乖站在那里,眼巴巴看着刀,吞了口唾液,嘶声道:“给俺吧少爷,给俺吧少爷……”   “李肃刚给我一把刀,你就要抢?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你老爹知道了会不会骂你呢?”我持刀在他眼前虚砍了两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爷你不是喜欢用大枪嘛!刀就给俺吧给俺吧……”   “枪是沙场厮杀时用,刀么,平时防身,你有问题?”我把刀收入鞘中。   “给俺吧给俺吧……”他坚持不松口。   我一脚把他踹到在地:“做梦!”   他滚倒,面有不甘:“小气鬼!”   我整理了衣冠:“你个穷样!一把刀都要抢老子的!”   秦阵嘟囔:“人家也没好刀……”   “跟我去个地方,给你挑把刀!”我丢下话,率先出门。   身后是秦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   “公子要挑什么剪刀?”一代剪刀大户王剪仍然十分悠闲。   “上次不是拿到天外飞石了么?我来看看结果,你不会忘了吧?”   “那块石头啊?”王剪指了指中间的炉子,“还没完全熔呢,再等五六天吧。”   我绕着那个最大的火炉转了一圈,难以置信:“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熔完?”怠工啊!虽然我一分钱都没给你发过。   “咳咳,”老王有些怒了,嚷嚷道,“以天外飞石铸兵刃,我能不小心嘛!你个门外汉不要嚷嚷!”   我摸了摸鼻子,表示无语:等我用完你,再用你试枪……   “俺要刀、俺要刀!”秦阵大声提醒我。   老王随手指了间小屋,秦阵嗖的一声窜了进去。   屋内叮叮当当乱成一片。   我听到了野人欣喜而又放肆的大笑。    第四十八章 马岱归来  “这是老夫一生所铸的刀剑库,”老王捻了捻焦黄的胡须,得意地向我说明,“老夫二十岁便开始起炉,自成一家,方圆五百里之内,除了老夫,无人敢称第一!”   我抛出腰间新得来的刀:“你看这刀怎么样?”   “就这种破鞘?狗屎啊!”老头哇的一声,不屑一顾。   而后青光四射,他又哇了一声:“卧槽,这谁铸的?和老子有一拼了!”   他激动地冲了过来,恨不得揪住我的衣领:“谁谁谁!告诉我!我和他拼了!”   我退了一步:“据李牧所说是河东的名师所铸,具体是哪家我就不晓得了。”   “河东名师?”他沉思道,而后松了口气,“那必然是平阳梁家了。”   “平阳梁家?怎么你好像反而放松了?”   “哦,平阳距长安已经超过了六百里,不影响我五百里第一名匠的名声。”王剪十分欣慰。   我对他的进取心感到失望,于是鼓励他:“王老爷子,难道不能稍加努力进一步成为千里之内第一名匠么?”   他摇头:“大家各凭本事,各有千秋,光凭手艺这辈子也分不出胜负啦。”   “不过,”继而他又笑道,“此次有公子神威,引来天外飞石,老王我必然能铸出天下第一神兵,一举压过梁家!司隶第一名匠,非我莫属了!”他天真无邪地笑着,蹲下身子扇火。   由于涉及到我本身的利益,我也十分希望他真是天下第一打铁人。   “喂喂,野人你快点给我出来!拿一把刀就好了!”我提声大喝。   “嗷,嗷!”秦阵吼叫着从房内钻出,一左一右地拎了两把大刀。   “你那什么狗眼,就不能挑一把锋利一点的?!”这两把刀的刀身上都已生出片片铁锈,怎么看也不如我手中的刀霸气外露。   “哟呵,看不出来这傻小子还挺识货的!”王剪吃惊地站起,“竟然拿了这两把刀!这可是老夫最得意的两把刀啊!”   “哦,哈哈!”以秦阵的智商竟然得到褒奖,他忍不住仰天长笑。   我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两片破铜烂铁:“这还能砍柴吗?”   “少爷你怎么说话呢!要砍柴刀我马上就给你做一把,这两把刀我可费了两个月啊。”王剪不满意地咂嘴,“拿来拿来,我给你磨一磨刀刃,马上就好。”   秦阵乖乖递刀,王剪拉过一条磨刀石,撒了一勺水,蹲在石墩上磨了起来,同时对秦阵发号施令:“傻小子你在哪里磨另一把刀!”   秦阵照猫画虎,一屁股坐下,费力地磨了起来。   铁锈层层刮下,露出了黝黑的刀身与泛青的刀刃。   比起我的佩刀,秦阵手中这一把刀背同样宽厚,长度上略短数寸,刀柄与刀锷的修饰远不如梁家的花巧,但总体来说体现的是厚重与暴戾却不逊色分毫。   “好了,”王剪弹了弹刀背,没有声音,“傻小子,你手中那把可以带走。”   “另一把俺也要!”秦阵毫无自觉。   “你要个屁!”老王将刀尖插入地下,“你这种小个子平时走路,能佩戴这么长的刀?!”   四尺有余的大刀稳稳立在土中,刀柄已达到秦阵的胸口。   秦阵张张嘴,伸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发现确实不容易,才打消了抢劫的念头,转身便走。   “喂喂喂,野小子。”王剪一个箭步窜上,手中长刀落在秦阵肩头。   根本没想到这名老头身手如此果断,野人已不敢嚣张:“干……干嘛?”   “留下买刀钱。”王老头冷冷的说。   秦阵转头看我,眼中水汪汪一片,全是恳求之意。   我叹气,这老头竟然还向我要钱:“王师傅,回去我就差人给你送来。”   王剪点头,从小屋内翻出一具刀鞘,扔给秦阵:“王记宝刀,请配套使用。”   秦阵忙不迭点头,他浑然不知道这具不起眼的刀鞘也是要收钱的。   ·   三月二十一日,皇甫嵩遣使来信:将军忠义,嵩岂能居后,愿连通洛阳朱儁、黄琬等汉臣。   二十五日,皇甫嵩复遣使来信,朱儁等无不日夜期盼,愿将军为君上清侧,嵩自领兵将三万,望将军万勿吝惜部曲。又并朱儁等来信若干。   与此同时,马岱、高顺领军六千归长安,军民齐贺。   “小岱,好久不见。”我上前便要揽住他的肩膀,一年有余的时间,他愈发雄壮,脸膛微微发红,虽然个头仍然差我两寸,但腰背之雄伟,已非我所能及。   “……”马岱一脸诧异,急退了三步,“你是谁?!”   “……”我飞脚一踹,“他娘的好胆!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   “大哥?!”他满是怀疑,求助于马腾,“伯父,这这这……”   “哦……”马腾满是愧疚,打了个哈哈,“我似乎没有告诉你们他已经活过来了……哇哈哈。”他似是十分开心。   我十分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狗日的马寿成,你可以去死了。   这厢马岱急忙眨眼,眨巴眨巴着眼泪就开始横流,他扑过来紧紧抱着我嚎啕而哭:“大哥哇,大哥哇,俺想死你了!你真的木有死吗?!”   “哦,乖,乖!”我极力躲闪着他奔涌而出的鼻涕,开始后悔自己主动凑上前。   “你姐怎么不在?”马腾有些奇怪。   “云騄姐说庞二哥那里人手不够,不肯回来。”马岱迅速整理了神情。   “切,长安这里难道人手很充裕?”老爹大有一副白生了这个女儿的感慨。   我安慰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不要伤心了,哦对了,她嫁给庞二哥了没?”   “好像……还没有吧?”老爹毫不在乎,“小岱,他俩有没有……”他的表情有些八卦。   “伯父你好恶心,庞二哥和大姐都是守礼之人,父母都没有同意怎么能……”小岱忽然变得十分封建。   马腾的脸色变得和蔼起来:“哦,你的意思是伯父我不守礼法?”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娶后老婆的时候似乎有些……   小岱虽然外出半年,但对于这位和蔼可亲的伯父的特点还是一清二楚,因此也来不及与我告别,撒腿冲入城内。   我这才正是对眼前之人施礼:“高将军,家弟年幼,有劳将军提点了。”   “公子言重了。”他抱拳还礼。   这一次我才清楚地看到了高顺的全貌,高大自不用说,难得的是去了一趟四川,天天晒太阳,脸色竟然还颇为白皙,不仅白皙,而且颌下无须,只有唇上长了些茸茸的汗毛。   我有些发怔,忍不住问道:“高兄年岁几何?”   他也一滞:“顺今年二十有三。”   “可曾婚配?”我脱口而出。   “高顺家贫,尚未娶妻。”他摇头。   “不对吧,”这次我才有些疑惑,“高兄本从吕布,而吕布是董卓大将,岂能贫困?”   他脸色一黯:“我与吕布原本同属丁刺史,吕布杀刺史降董卓,领了刺史的兵马……” 第四十九章 东征  高顺似乎并不善于背地里说原同事的坏话。   于是满腔正义感的李肃前辈自告奋勇站出来为高顺做说明:“我们都知道吕布此人轻信狡诈,却又生性多疑,尤其经常怀疑有才能之人,他手下本来有两人都可堪大用,却都仅仅领了千余兵马,反观魏续、宋宪等人,既非勇武善战之将,更不是能谋善断之才,却都予以重兵。”   “有两人?”贾诩很轻声地自言自语。   “那两人,其一自然为高顺兄,另一位应当是张辽吧。”我并不在意。笑话,在下熟读各类书籍,潜心研究数载,这几个人物勉强还是能够认清的。   李肃、贾诩、高顺、马腾俱惊。   “公子端坐屋宇之内而知天下之人,李肃拜服。”李肃迅速反应过来,予以高度评价。   “喂喂,小子!你什么时候偷偷派出人马去搜集敌军材料的?”老爹紧张地开始抓权。   高顺谦虚道:“顺不过一匹夫,怎敢言才能。文远智勇双全,胜我十倍。”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少为郡吏。汉末,并州刺史丁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使将兵诣京都。何进遣诣河北募兵,得千余人。还,进败,以兵属董卓。卓败,以兵属吕布。”曹魏五子良将篇的开头我早已烂熟于心,此时恰到好处地背出,谁能怀疑我?   无人不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哦……”高顺若有所思。   李肃急忙施展浑身解数大赞曰:“公子无所不知……真神人也。”   马腾却有些坐立不安。   贾诩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得意。   “少爷,这聂壹……是谁?很有名么?”秦阵怯怯地插话。   我横眉一扫,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你多读书,少说话!”   他撇撇嘴,缩回了脑袋,不敢再言语。   什么?我会不知道?!   笑话,聂壹不就是个杀人犯嘛!有一篇文章提起过,哪一篇?你们自己看吧。荆轲大侠的前辈——可惜的是,荆轲失败了,于是名声流传千古;聂壹成功了,于是化为尘土。   “高将军,诩有一问,”贾诩微微抬袖,“张辽亦不得吕布重用?”   高顺微微点头,沉声道:“至少我在吕布军时是这样。”   “吕布常使高、张二将为前锋冲杀敌阵,而自己则与一群乌合之众居后。”李肃趁机卖弄了一番他那略显陈旧的情报。   “高将军与张辽二人当时各领兵多少?”贾诩二问。   “顺兵八百,张辽千二。”   贾诩点头:“由此观之,吕布认为将军才胜张辽?”   “不,”高顺再次谦虚,“张辽比我……没有我这么死心眼……”   “平心而论,就领兵而言,张辽与将军有何差别?”贾诩三问。   高顺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张辽可称文武双全,顺胸无点墨,只有蛮勇。”   “文武双全?”我暗自摇头,据说这厮也不是常常干一些吓人的事情么?   贾诩点头:“高将军既直且忠,军士之表范,此次破刘璋又有功,是否可授将军之职?”这话自然问的是马腾。   “文和先生所言极是,高将军贤才猛将,马腾能得之,万幸。”老爹随口夸赞了一句,微吟片刻,爽快地发话,“庞德既然不在长安,士卒的训练便全烦劳高将军了。”   “是。”高顺抱拳。   “父亲,请拨两千士卒于高将军帐下。”我决定笼络他一把。   马腾犹豫道:“城中兵力尚少,你名下也不过五千人而已……”   五千人?我连数都没数过……但足够做个人情了   我毫不犹豫地朗声说道:“如此,请从孩儿名下划拨。”   马腾答应得很快:“一切依你。”而后他转身便往府中走去。   高顺向我深深一揖:“高顺谢大人之赏,感念公子之信。”   我伸手将他扶起:“高兄重诺,小弟深感佩服,还望今后鼎力助我。”   高顺紧握着我的双臂,缓缓直起腰板。   我感受到了从他僵硬十指上传来的力量。   ·   时间不等人,来不及我们多叙闲话。   三月二十七日,马腾誓师于长安城之东。   新锐骑兵八千,无一名步卒——依照我的理解,这纯粹是为了进军速度和粮食问题。   出征者主要如下:   主帅:马腾,侍卫黄东邓山,领四千。   偏将:马超,随行赵承,领三千。   参军:贾诩,侍卫秦阵,领一千羌兵(贾诩留于皇甫嵩处未归)。   留守长安者主要如下:   长安令,代领三辅事:李肃。   代京兆尹,镇守将军:马岱。   督军将军:高顺。   我们甚至都没有考虑粮草问题,只带了三五天的口粮。贾诩略有得意地宣称:“皇甫嵩若不供应粮草,我军即刻返还。”   多么霸气而又豁达的话语!   连李肃都同意了——虽然我也猜是因为他又可以省一笔钱粮了。   个人装备如下:   狮盔一顶,满身铜铁披挂一副,兽带一条,牛皮战靴一双,大刀一柄,长……   “稍等稍等!”城门口有人高声叫道。   “拿下!”身为一城之长的李肃恼怒的命令道:敢在这时候撒野?真是不想活了!   “少爷少爷!”来人竟然从拥挤的士卒群众探出头来,“老夫是王剪啊!来给你送兵刃来了!”   “住、住手!”李肃迅速改变命令,“把老人家请过来。”   王剪在十几名士兵的前推后拥中走了过来,身后竟然拖着一辆小车。   车中别无他物,只是一条青黑色的铁枪。   “这……这就是用天外飞石铸就的神兵利器?”李肃瞪大了眼。   王剪抹了抹汗,憨厚地笑着:“是的。”   小岱上前一拎,竟然没有挪动,再一次发力才将长枪竖在地上:“大哥,这枪沉了些。”   枪身整体长逾一丈,刃尖远高过马岱的头顶。   我策马停在此处,弯腰伸手:“这枪有多重?”   “五十六斤。”(注:东汉一斤折合约现代半斤)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叹。   这数字比想象中的轻了许多呢,我右臂猛一发力,将它自土中拔起,缓缓举过头顶,双手紧握枪身,旋转起来。   “重量还不错,”我向王剪致敬,同时对李肃说道,“李叔,工钱你替我付给他。”   “公子放心。”李肃自然满口答应。   “可别克扣哟。”我停止了舞动长枪。   “公子放心。”李肃苦笑。   我冲他笑了笑,转过马头,追上了马腾。   长枪在半空舞出了一记潇洒的枪花。 第五十章 去洛阳  四月初一,八千铁骑抵达位于长安东五百里外的弘农郡。   弘农城中只驻守了五百步卒,看到我们的八千人马,都微微有些警惕。   我没有看到贾诩,但留守的人员告诉我们:皇甫将军报国心切,已经提前两日杀向洛阳了。   我们不敢停留,迅速整队向东疾驰。   洛阳据此不过四百里地,皇甫嵩若是跑得快,估计早已经打成一团了。   我明白这必然是贾诩叔叔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点燃了皇甫老将军的报国热情,倾全力攻打郭汜樊稠等逆贼,救吾皇万岁于水火之中。   如果我是皇甫嵩,知道自己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军阀,不管是敌是友,自家根据地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放松,然而他做到了:这就是忠臣与我的差别么?   马腾却有些焦急,他与皇甫嵩所计划的,并非这样,明明是两军联合并力东征:“临时有变,必然洛阳有事。全军,疾驰洛阳!”   八千铁骑不再停歇,掠过陕县、渑池、新安,一日之内东进三百里,于傍晚时分停歇在函谷关之中。   函谷关,天下第一雄关,本由董卓余党掌控,如今已经落入皇甫嵩手中。   守关者是皇甫嵩的长子皇甫固,屯兵三千,可见此关的重要。   “坚寿贤侄,腾来晚了!”马腾十分亲切地向皇甫固致歉。   “马将军,”皇甫固抱拳应礼,“一日奔驰三百里,已是尽心,怎么能算晚?”   “令尊为何忽然独自领兵东进?”马腾下了马,步入营中大帐。   皇甫固神情凝重:“据我所知,是有名信使泄露了行踪,被樊稠的人发现,不得不提前出兵。”   马腾点头:“明日一早,我八千人马便往东支持,令尊身边兵力有多少?”   “整三万,都是随家父征战多年的老兵。”皇甫固邀请老爹坐下。   马腾略加推让,二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战况如何?”   “李傕上月被杀,郭汜樊稠互有攻伐,实力已大有削减,但家父兵力仍不占优势,唯有逐个击破。”皇甫固示意手下将士上酒,“军中不比其它,没有舞女歌姬相陪,委屈将军了。”   马腾哈哈而笑:“坚寿小瞧了马腾了,腾征战半生,岂会在乎这些虚礼?!”   你这半辈子……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么?在这里和人家名将之子对吹?   我坐在老爹下首,黄东邓山坐在老爹身后,赵承与秦阵又位于黄邓二人下首。   众人饮了两三杯酒,饭菜便已经上案,这一餐果然简朴,一人两菜一汤,我也饿得发慌,没什么好挑剔的,众人都是一阵风卷残云,反正除了老爹,我们几个根本说不上话,不如埋头吃个肚饱。   第二日天未亮赵承便叫醒了我,匆匆进餐后马腾告别了皇甫固,八千子弟全力东进。   函谷关距离洛阳城,只有区区八十里地。   一个时辰后,绕过了横在路中的谷城,挥军直扑坐落在洛水之滨的河南城。   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二十里。   马腾令全军放缓前进速度,黄东领队近城打探,而大军列阵于河南城外半里之处。   黄东来去都很快,身后还领了几十个人。   领头的一名中年男子在马背上拱手道:“多日不见,马叔叔别来无恙!”   “是皇甫嵩家的侄子皇甫郦。”老爹低声说了句,而后催马上前,“的确多日不见……皇甫将军大军现在何处?”   皇甫郦道:“伯父今早留我千人守河南,亲领大军攻向洛阳。”   “洛阳城中敌军还有多少兵马?”马腾问。   “郭汜两三万,樊稠两万,李傕余党万余,”皇甫郦驱马与马腾并排而走,“据朱儁将军来信,他手中也有万余兵马。”   “哦,可是内外交攻之计?”老爹装智将。   “正是,将军果然用兵世家。”皇甫郦称赞老爹智谋过人,顺带夸赞其身份高贵。   老爹十分受用,忍不住捋起了胡须。   皇甫郦四下打量:“马将军此次带兵多少?”   “万名骑兵。”马腾面不改色虚报了两千。   “我西凉铁骑,果然雄壮非凡,”皇甫郦赞叹,“还请将军速速发兵以助叔父。”   马腾一正脸色,拱手告辞,万名铁骑呼啦啦地向东奔涌。   过瀍水河,沿雒水一路奔去,二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洛阳城忽然出现在天边。   传说中雄伟壮观的洛阳,在我眼中却还不如长安。   三道门都是敞开着的,高大矗立着的城墙边并没有想象中的云梯,护城河中也没有漂浮多少尸体,完全感觉不到惨烈厮杀的痕迹。   “是马腾马将军嘛?”城头上有士兵高声喊道。   “正是马腾。”毕竟是练武之人,老爹沉闷的嗓音比起小卒子确实响亮了许多。   “皇甫将军已杀入敌军东营,将军速去支援!”   老爹毫不怀疑,蒙头便冲入了城中,四千人马如石入大海般失去了踪影。   “赵承、秦阵,随我冲!”我扬起五十六斤沉的铁枪,咆哮。   伸手四千骑兵都是一声虎吼,扬尘而走。   ·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紧闭了大门,万人空巷。   在偌大的洛阳城中奔走了两三里路,猛然看到了一排排的尸体。   东北大营!   皇甫嵩的人已经将西侧的街道全部封死,东边的大门似乎也被人堵住,敌军只能据守大营。   位置相对靠后的我无法看清营中还有多少士兵。   前方的四千骑兵发出了大喝,刀枪声顿时大起。   老爹曾让所有士兵与皇甫嵩的军队士兵一样,身上都系上白带,我拉过秦阵对他叮嘱:“你看好你们的人,跟着我去砍没有白带的人!别杀错了人!”   秦阵用力点头,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发红。   这次我用不着拔弓射箭了,直接纵马冲入敌军最多的大营,冲向长相极为粗犷剽悍的大将。   我笔直地冲了过去!   我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却没料到秦阵这小子的马速更胜一筹,他的一千羌兵呼啸着簇拥起我向前飞驰,飘扬的白色布带铺满了这个大营。   敌方的大将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勇敢无畏,勒住马头就准备后撤,几十名卫士排成三列挡在了他与秦阵之间。   “退开!”秦阵啸声如雷,烈马绽开四蹄,腾空而起,飞踏敌兵。   一千名羌兵飞踏!   挡者只有死路!   几十名卫兵再也没有停留片刻,不约而同选择作鸟兽散。   我清楚的看到秦阵右手拔刀,而后微微弯腰向右,刀光与血光染成一片。   那颗头颅飞扬向天,却被眼疾手快的秦阵一把扯住头发,塞入马鞍下的弓鞬之中。   无头的身子被接踵而来的铁蹄踏成肉渣。   中军大旗轰然倒地。   营中的士兵开始溃散。   我甚至还没接触到敌人,手中新铸的铁枪尚未舔舐过热血。 第五十一章 光复京洛  南面的另一片营地里同样发出惊呼。   后退的却是皇甫嵩的士兵。   那边才是主力队伍么?不能再犹豫了!   我一踢马腹,战马长嘶一声,转向下一个目标。   秦阵大叫着追来。   我目前的位置距离他足有两百步之遥,估计他只能给我的对手收尸了,我如是想着。   然而结果令我感到遗憾,当我刚刚能够看到敌将的时候,秦阵已从我身边一擦而过。   他甚至还扭过头来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仇恨地看了一眼他的坐骑,似乎只是很常见的黄骠马而已,未必是什么神骏之物,怎么三番两次超过本少爷?!我也是从小便在马背上玩到大的呀大哥!   虽然再次被他超过,我却毫不泄气,伏下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尽力减少空气阻力,可惜这种科学的举动貌似没有任何作用,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只能眼睁睁看着西羌大汉兴奋地向敌方正中的武将冲杀了过去。   围堵在营外的皇甫军与我军早已让出一条小道。   而敌军……这员敌将毫无惧色,甚至摆手指挥士兵散开。   而后他催马而过,迎着秦阵加速!   秦阵哈哈大笑着松开马缰,双手握刀自上而下劈砍!   对方也不迟疑,觑准时机,右臂横挥,大刀飞斩!   两匹战马擦身而过。   “看你不过十几岁,竟然挡得住郭大爷的一刀!”   姓郭?那就是郭汜了,他此时此刻还有心思称赞敌人:“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看来刚刚被杀死的应该是樊稠吧。   “秦阵!!”野人昂然答道。   “好好好!真有种!”郭汜大笑,大刀在马头之上虚砍一记。   “你呢?”   郭汜一怔。   看对方理解能力如此之差,秦阵怒道:“你又叫什么!”   “郭汜!”   秦阵摇头:“俺只听过吕布。”   这次轮到郭汜发怒:“吕布早被郭大爷我杀得丢盔弃甲逃往河内种地去了,他哪里能比得上我?!”   “你比吕布强?那真是太好了。”我冷笑了一声,“秦阵退下!”   “凭什么我退?!”野人梗着脖子。   “你杀了一个了,而且这个人你一刀没杀死。”我是很公平的。   “你一刀也杀不死呢?”   “再让给你——如果你有机会。”我厉声道,“退下!”   身下战马已经开始奔跑!   秦阵迅速绕了个圈子闪开。   郭汜不闪不避,又一次迎头而来!   我可以感觉到体内真气鼓动,直欲喷薄而发,双臂灌满了力道,长枪迅速被拉开。   如一张大弓,臂膀化为弓弦,枪身即是长箭。   箭尖笔直,直指对手胸口。   郭汜多了一份谨慎,双手持刀,面对我的全力一击,他不守反攻,刀刃逆风而上,直撩我的左肘空档——不,他不是不守反攻,而是以攻为守!   我断然大喝!   右臂所有的力气在这一瞬间爆发!   铁枪被这道大力疾推而出!   两匹战马在阵前交错。   我忍不住眨眼,满脸都是腥臭的热血,枪上的份量陡然加重。   郭汜被铁枪贯胸穿过,他的长刀距离我的肋下不过寸许,却只能无力地垂下。   长刀自手中脱落,而后颓然落地,伴随着他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   围观群众爆发出声声欢呼。   郭汜的坐骑停下奔跑,转身低头,不断舔舐着他满是鲜血的脸庞。   他的心肺全被大力打穿,现在我都不需要再补刀,只任凭他再喘两口气都能将自己疼死。   他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来,那匹马吐着舌头,将泪舔去。   它是否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   朱儁杀城门守卫,皇甫嵩以三万精锐直捣大营,卢植令几千士卒堵死北、东、南三面九道大门,断绝了敌军逃窜的最后退路,敌军虽有五万,但慌乱之中自相践踏,死伤惨重。   马腾以近万铁蹄冲营,樊稠、郭汜相继战死于乱军,两三万残兵再无斗志,只能缴械。   皇甫嵩军中士卒战死三千,伤者不计其数,无一不是奋勇杀敌之兵。   朱儁、卢植一万兵马战死一千八百,重伤三百,都是坚守城门的死士。   马腾军迟来半日,推波助澜,连斩敌将两员,死伤不过百人。   战乱中死于刀剑的平民,一时之间,无人统计。   ·   有三人携手并肩向这边走来。   我猜得出来,这是此次讨贼大战的三位主力谋划参与者:皇甫嵩、朱儁、卢植。   三员老将,无一不是白发苍苍满面皱纹,尤其卢植,前二人勉强还算身子强健,卢老先生一介文士,虽屡屡戎马征战,但身子瘦弱不禁风雨,让人睹之而伤怀。   皇甫嵩虽然手握重兵屯在弘农,不必受乱军逼迫,至少吃喝有保障,但自董卓参政之后屡遭谗邪,又受过牢狱之灾,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朱儁,最新的官职是河南尹,但政令所指,不过自己一个四方小院,只有老兵近万得以保全,这位宿将伏于敌后,每日如履薄冰,据说不过五十出头,却早早须发皆白。   “这位便是凉州牧马腾马寿成。”皇甫嵩将老爹介绍给其余两位。   朱儁与卢植都是连连施礼,口口称颂:“将军忠勇大义,一扫奸佞之贼,功劳至高。”   马腾微笑着还礼,双方开始互相夸赞。   我找出一片还算干净的布料,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一片不够,我又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帕来,伸入脖颈之内摸索着。   老爹忽然在我头上一拍,我手一颤,方帕顺着脖颈往下溜去,耳中听到他笑着说:“这是犬子马超,十四岁时便随在下上阵了。”   “我方才也看到了,令公子一枪击毙郭汜,勇猛过人呐!”皇甫嵩赞叹。   “确是英雄出少年。”朱儁附和。   “乳虎初哮,将来当是国之栋梁。”卢植欣慰的点头。   “三位都是当世名将,犬子岂敢当此盛赞。”马腾看着我,示意我快快谢过。   是是是,我笑:“晚辈年幼无知,只有一些蛮勇,三位长辈谬赞,实在惭愧。”那片方帕似乎已经卡在了腹部,不再下落。   谦虚的人总会赢得更大的赞美,卢植继续欣慰地点头:“年少得志,得胜而不骄纵,马氏果然名门之后。”   名门之后?名门之后会连续父子两代都穷困潦倒住在山脚下打柴为生?   “贤弟有子如此,愚兄可是十分眼红啊。”皇甫嵩哈哈笑着。   马腾瞥了我一眼,呵呵答道:“义真兄说笑了,人言虎父无犬子,坚寿之才,必然天下闻名。”   四人被卫士簇拥起来,找地方促膝相谈去了。   而时隔半月,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贾诩。    第五十二章 刘协与封赏  大事既成,贾诩的神色也隐隐有了些许的愉快,他快步迎着我走了过来,双臂一揖:“公子。”   “文和先生首功,辛苦。”我恭敬地还礼。   贾诩低声道:“皇甫将军出奇地拼命呢。”   “是么?他真的如此忠君?”我同样压低了声音。   他点头:“死忠之人。”   我默然。   “郭汜樊稠的残兵呢?”   “降了近两万人,”贾诩的嘴角有些上翘,“不过一半却是降了我们。”   “哦?”我有些惊奇,“皇甫嵩才是主力吧?何况我们才不到一万人……”   “郭汜樊稠所将之兵,大多为西北人士,朱儁麾下,多为关东兵,而我军和皇甫将军……那都是西凉老乡呵……”贾诩淡淡地笑。   老乡……这很管用么?我摸了摸下巴,虽然仍不十分理解,但我选择不去想这事情:当贾诩认为没有问题时,我绝对不会去浪费时间重新思考的   “皇甫嵩、朱儁他们……能没意见?”我得考虑一下如今“联军”内部的团结问题。   贾诩点头:“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于是我不再就此问题进行询问。   ·   当天午后,朱儁与卢植便拉起我父子二人和皇甫嵩前去觐见汉献帝。   哦,为了尊重这位少年天子,请允许我称呼他的名字:刘协。   偌大的皇宫,宫门处看不到一名守卫,任凭我父子随意走动,当然,我们是忠臣之家,一路都是规规矩矩地步行而来。   放眼所见,宫中一片狼籍,残垣断壁处处皆是,多座宫殿化为废墟,残存下来的也恐怕只剩下了四面砖墙,至于原本应该清澈碧透的活水,早已由于无人管理而成为一潭烂泥了。   我心中暗叫了一声可惜:原本宫中的财物当然被董卓老贼给吞了,他死了之后估计应该被李傕郭汜等人哄抢了,现在我们入城,于情于理,似乎……不应该,也没条件再抢了。   还好董卓等人还给皇帝一丝颜面,没有把议事的崇德殿也一把火给烧了,我这才得见到吾皇万岁。   当我父子被宣进殿的时候,刘协正端坐在北面,话说……皇帝也要跪坐在地上么?没有板凳的年代还真是公平,我是不是准备回家后立即发明个桌椅板凳之类的生活用品?不过这东西太容易仿制了,推出去也无法形成专有品牌,更不用说大量生产以赚钱了。   我紧跟着马腾入殿,大呼着“吾皇万岁”之类的口号拜倒在地。   “两位卿家救驾有功,快快免礼平身。”刘协才十一岁,正是开始变声的青春期,嗓音跟太监似的。   马腾再次叩首,我懒得动弹。   “赐座。”   马腾与我均是感激涕零,急忙起身在皇甫嵩下首坐下。   这间大殿的的确确称得上宏大,相对于印象中故宫的殿宇来说,恐怕相差不止十倍,如果要站人的话,估计也能站上五六千人马了。   相对于宽阔大气的厅堂,在座的群臣就显得有些稀少了,今日前来的都是重臣——当然是董卓之前的重臣,董卓来了之后谁都不算东西了,重臣?照杀不误——即使加上侍立的太监与护卫,也不过五十人,未免显得过于冷清。   在场的大臣大多白发苍苍,又由于长期的暴力压迫,看上去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半死不活的毫无生机,尤其是我这么一个青春活泼的少年,特别显得格格不入。   “朕听说此次救驾,是马将军首倡义旗的?”刘协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开始发育的青春期,声音已经有些尖锐刺耳。   “陛下明鉴,董贼初入洛阳时微臣便自凉州起兵,欲讨贼虏,然则路途遥远,臣势单力弱,更有吕布等贼子拦道,因此耽误了护驾,天幸吾皇天佑,终得平安。”老爹算是白坐了,站起身拱手揖礼。   “听说卿家是伏波之后,果然忠臣世家。”刘协赞道。   我惭愧的低下了头:吾皇学贯古今,竟然知道我自己都不认识的祖先之名。   “微臣惶恐。”   “朕初登大宝,便屡逢大难,先有董贼乱政,后虽死而乱党争斗,百姓士卒死伤难计,”刘协竟然难过得停顿了一下,“所幸诸多忠臣义士为国赴难,朕心甚慰,大汉之幸。”   呃,所有端坐的官员全都伏地,我急忙低下头,听他们低喊:“此臣子本分……”   “此次大汉得以保全,多赖马、皇甫、朱、卢诸卿,功高至伟,不赏不可。”刘协扫视了殿中的臣子,“王公,荀公,赵公,诸位看如何?”   “陛下所言极是,有功必赏,况此救国之举。”一员老臣颤巍巍出列。   没人告诉我他是谁,老爹瞪着眼不发话。   “司空所言不差,”又有一老臣出来,“皇甫大人朱大人可为左右将军,卢大人复为尚书令,皆恢复食邑封户。”   刘协点头:“马卿呢?该如何赏赐?”   “马将军首功,老臣体弱,愿归田园,请马大人领司空!”这位老臣颤着胡须说道。   厅堂下有些哗然。   司空?那……他应该是荀爽?这是荀彧的爷爷还是什么亲戚?   我心中忍不住活跃起来,急忙推了马腾一把:“快表示感谢吧老爹。”   马腾瞪了我一眼,恭敬地说道:“荀司空德高望重,晚辈边鄙之人,不敢企望三公之位,愿为吾皇镇守西陲,以保地方安宁。”   荀爽老头子急忙摆手,正要说话,又被马腾长长一揖堵住了嘴:“荀大人勿复多言。”   喂喂喂,你是脑残么?中央三公之一都不肯做非得滚回老家才甘心?!你吃错药了吧!就算你担心兵权什么的,也不必把人家的好意直接拒绝吧?军队什么的,那值得操心吗?   被不为名利的马腾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荀老头只好收起袖子,迈着小步退回坐席。   又有一人起身:“马大人出于凉州,多年镇守,近年又平了益州,陛下可以此二州牧伯之任委之,有马将军坐镇西方,可保京兆祖陵无恙。”   “嗯。”刘协点头。   “可再封马腾大人……郿侯,食邑三千。”说话的人依然不认识,但是气色似乎是在场人中最好的。   “就依司徒之意。”刘协没有反对。   当下在大殿之中,吾皇旨意宣布如下:   弘农太守皇甫嵩复为左将军,迁槐里侯,恢复食邑,共八千户,假节。   河南尹朱儁为右将军,封平侯,恢复食邑,共六千五百户,假节。   原尚书令卢植复为尚书令,封梁侯,食邑两千百户。   凉州牧马腾拜为镇西将军,领凉、益二州牧,封郿侯,封邑三千户,假节。   众人跪谢隆恩不提。    第五十三章 马腾疯了  刘协似是极为疲倦,宣完旨意便回宫休息去了,将几十名老臣留在殿中。   马腾先向荀爽致谢,表达了自己的景仰之意。   荀爽是个很客气的人,应答自然都合乎礼数,但老头子出身名门世家,总感觉与身为暴发户的老爹气质相差太远。   而后这些老头子不免开始自我介绍。   “老朽王允。”   马腾急忙拱手:“原来是王司徒,失礼失礼。”   “马将军客气,”王允呵呵笑着,“将军肱骨之臣,将来老头子等说不得都要倚靠将军了。”   这话似乎有些重了,老爹低头揖礼,却不应声。   王允不以为意:“将军初来雒阳,如不嫌弃,老朽为你介绍诸位公卿。”   “有劳司徒。”   王允伸手落在一员老臣身前:“这位大人,太尉赵谦。”   马腾先施礼,赵谦还礼。   “仆射士孙瑞。”   “前太尉黄琬。”   “前司徒杨彪。”   “卫尉张温。”   “羽林中郎将桓典。”   “侍中种劭。”   “侍中陈纪。”   “太常马日磾。”   “太仆韩融。”   “光禄大夫淳于嘉。”   “越骑校尉盖勋。”   “……”   诸位忠心耿耿之臣依次与马腾行礼。   我光看老爹施礼,就觉得有些累。   十几个老头终于介绍完毕,马腾微微有些气喘。   “今日诸位,都是大汉至忠之臣,不曾在十常侍时为虎作伥,亦无人在董贼持政时觍颜依附,今后辅佐幼主,诸位都务必尽心竭力。”王允最后郑重说道。   尽管王允身份未必比得上荀爽、黄琬那般德高望重,但此番堂堂之言一出,堂上众人无不凛然应是。   “如今大事初定,老朽有一提议,董贼持政之日虽短,然残酷暴虐之行,前所未闻,洛阳百姓均深受其害,无不欲将其千刀万剐,然其党羽将其葬于京郊,天下慑于李郭淫威而不敢动,今王允请同诸位掘起穴而笞之!”王允朗声道,义正辞严。   “董贼残害士儒,屠杀吏民,更有袁氏一族数十人,被悉数杀于京师,老夫亦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荀爽首先赞成。   “贼子乱我朝纲,纵三公之位,亦一言以罢黜,无视汉律,乱做妄为,老夫愿亲掘其坟!”前太尉黄琬更是咬牙切齿。   而后众位遭受董卓一党压迫的大臣纷纷表示赞同,董卓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连同牛辅、李傕、郭汜、樊稠等余党也被提出享受同样待遇。   王允嘴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银须似乎也要扬起。   对于他们的心情,我当然能够理解:董卓这个乡下野蛮人,竟然用暴力手段控制了中央政府,在朝堂之上作威作福为所欲为,完全无视了天下士人的脸面,就连死后都不能让人松一口气,鞭尸什么的,还是便宜他了。   ·   当议论终了,众人散去之后,马腾与我回到了临时的营中。   贾诩第一时间得知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   他并无喜色:“他们并没有给将军任何好处,凉州早已是将军之地,益州北部的富庶之地也被庞氏兄弟掌控,至于南方蛮荒,不提也罢,反而长安再非我等所有……”   马腾皱眉:“这并不紧要,中原之地才是难处。”   “是,”贾诩思索着,惋惜地说,“若将军接受三公,或能留在京师,中原自可徐徐图之,但如今大势已成,如何再变?”   马腾沉默不语。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我们是否要回长安?……或者,回汉阳?”   马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底一阵发慌。   “你说呢?”他反问我。   我想起之前他的所作所为,斟酌了一下词句,缓缓说道:“马家既然世代忠正,便应该顺从陛下旨意。”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将军,诩有话说。”贾诩似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开口。   “先生但说无妨。”   贾诩向北方拱手:“此言或有大不敬,故而不愿公子同听。”   马腾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而后点头:“超儿,你去歇息一会儿吧。”   我一怔:这是何等的言语,竟然需要摒开本少爷?贾诩莫非要鼓动老爹造反么?   我浑身的热血猛地沸腾起来,给了贾诩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退出房外。   临走时贾诩的神情却有些茫然,我很少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   ·   小半个时辰后贾诩终于从房中走出。   我急忙凑上去询问,他只是摇头:“我们准备回去吧。”   “回哪里?长安还是汉阳?”   他叹气:“汉阳。将军已经决定了,多说无益。”   狗日的马寿成!   我忍不住大骂,还好我仍然记得他名义上一直算是我爹,没有骂出声来,但我相信脸上僵硬扭曲的肌肉必然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你竟然决定退出中原地区?!   你脑子没被门夹坏吧?!没被猪啃吧?!   如此大好良机,竟然甘心放过?就算你不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也完全可以奉天子以讨不臣啊!你要做忠臣,不是不可以,你别又滚回咱贫困的老家去发展好不好?你就算窝在西凉鼓励人口生育一百年,兵力也干不过曹操袁绍袁术的任意一家啊!   我伤心欲绝,几欲昏倒:“文和先生,难道我们走了一步臭棋?诛杀了逆贼救了皇上百官,反而自缚手脚,退出中原龟缩在西陲?”   贾诩在此时露出了一丝疲态,他摇头道:“是我低估了将军的决心,我以为事到如今,即使退也退不了半步了,不料将军坚持不入朝为官,是我事先没有考虑周全……”   他长叹了一声,辞别了我,回房歇息去了。   我呆呆立在院内,一时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去。   ·   屋外传来一阵喧嚣,闲来无事我便走上大街前去溜达。   洛阳城中宽阔的主干道上横列了一排尸体。   我一眼看到了横躺在地的郭汜。   他胸口满是凝固了的血迹,脸上更是一片模糊。   他身边是与我也有“一面之缘”的樊稠,他比较悲惨,身子早已被秦阵领队的羌兵踏成渣子,仅剩下一颗头颅作为见证——他的脸上似乎仍余留着死前的惶恐。   我听到朝中几名老头一字儿排开,王允高声宣读:   “国贼董卓,乱我国政,暴虐恣睢,百死莫赎,纵党为恶,京洛狼籍,吏民死伤不计其数,今幸天佑大汉,忠义之师诛灭贼兵,现陈董贼党羽于街三日,万人践踏以泄国恨。”   街旁百姓中爆出了一阵欢呼,而后数千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踩踏董卓。   有人狂笑:“老子第一个踩董猪的头!哇哈哈哈!”   有人不甘示弱:“老子一脚踩爆董猪的卵蛋!让他阴间也断子绝孙!”   顿时在人群中掀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爆蛋之声此起彼伏,可惜反贼党羽太少,无法满足群众们人踩一蛋的迫切需求。   我倚在墙边看了良久,人群丝毫没有散去之意,反而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将整个街道完全被前来踩蛋的群众们堵住了。   我忽然感到眼眶一片湿润。   数万百姓无不泪流满面。    第五十四章 王允与蔡邕  当夜色渐深渐重,群众终于开始散去,毕竟深仇大恨要发泄,但晚饭也要吃的。   整条街道都沾满了血迹。   最中间的尸体……哦,那已经不是尸体了。   朋友,你包过饺子吗?   哦,没有?   这不重要,这些前不久还存活着的人,在今夜就成了饺子馅儿。   我想估计明天一早,洛阳令会很头疼的,因为他还要组织人手来打扫街道。   街上忽然亮了起来,几十名年轻男子将那些肉沫堆砌起来,半人高的肉堆开始燃烧。   由于脂肪分布不均,炽热的火星“噼噼啪啪”向四周溅射。   火光映红了附近人们的脸庞,远远望去,街上的空气也因火焰的燃烧而扭曲模糊起来。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耳畔隐隐还有哭声。   身后忽然又有了声响,让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王允厉声叱道:“董卓伏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敢于此哀哭?!”   几名士兵迅速将来人擒获。   我心中一惊:这老头……莫非就是……   急忙快步上前,从人群中挤了上去。   “原来是蔡大人,”王允冷笑,“莫非你也是董贼漏网的余党?”   果然……是蔡……蔡什么来着?反正是蔡文姬他老爹。我暗叫了一声惭愧,貌似那个字挺复杂的,至少十笔之内写不完。   那蔡老头伏地哭泣:“拥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卓?只因一时知遇之感,不觉为之一哭,自知罪大,愿公见原,倘得黥首刖足,使续成汉史,以赎其辜,邕之幸也。”   哦,蔡拥,啊,是蔡邕。   我终于挤过了几十个壮年男子,来到了距离王允十余丈之内。   王允满脸凶气,丝毫不为所动。   马日磾急忙温言劝道:“伯喈旷世逸才,若使续成汉史,诚为盛事。且其孝行素着,若遽杀之,恐失人望。”   “是啊,蔡大人是我大汉一世大儒,贤才之名四海所望,请王司徒慎思。”黄琬、荀爽都来劝导。   “昔孝武不杀司马迁,后使作史,遂致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可令佞臣执笔于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讪议也。”王允咬牙切齿。   蔡邕不敢抬头,一直伏地哭泣。   王允不待众人反对,便喝令士兵:“将此人收入狱中,缢杀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蔡邕浑身猛然一颤,又是一声哀嚎:“王公、王公!”他向前扑去,伸手抱住王允的裤脚。   王允抬脚将他踹开,神色说不出的冷漠。   马日磾、黄琬等人都快要流出泪来:“王公,大家同朝为官,伯喈虽是董卓拔擢,平日并无过错,今日逆贼已被诛灭,何故迫杀大儒?”   王允虽然强硬,但面前这几人地位威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此时也不能随心杀人,但他又不甘心放过蔡邕,几位重臣便僵持在大街上。   我抖了抖衣袍,快步走上前去,先恭恭敬敬施礼,而后朗声道:“诸位公卿尊长,何故在街堂之上争执?”   “你是……马家的长公子?”说话的是卢植,相对来说见过两次面。   我点头:“后学晚辈马超。”   诸位老头都是整理了一下衣冠。   我看了一眼伏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蔡邕,弯腰将他扶起。   蔡邕似不愿起身,但我只稍稍用力,他只能站起,畏畏缩缩的扫了一眼周围的老头。   这一扶却让我微微吃了一惊:蔡邕长得不是十分赏心悦目,他鼻子塌下,且鼻孔略大,颧骨又比较平,虽然还远远达不到极其丑恶面目可憎的程度,但也足够让人过目难忘。   王允顿时皱眉:“令尊可在?”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   “家父正在营中歇息。”   “那……你这是何意?”王允指了指蔡邕,蔡邕惊惶的缩头,“这可是董卓的余党!你难道要包庇他?!”   “董贼的余党?”我不为所动,“晚辈虽在凉州,也耳闻蔡大人当世大儒,精善经史,先帝御赐令其修史,蔡大人忠耿,屡次得罪宦官,却不知如何成了董卓余党?”   王允冷笑:“马公子有所不知,蔡邕依附董卓,一日之内,三次升迁,闻所未闻,此事人人皆知,公子何故言‘不知’?”   “哦?”我向来对王允比较鄙视,这老头就以为世界上他一个好人,但我又不能将他完全堵死,于是先揖了一礼,而后问道,“请恕小子大胆,敢问王公,中平六年初时,王公任何职?”   “中平六年初?”王允昂首道,“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故而召老朽相商,老朽得任从事中郎,转河南尹。”   “初平年初呢?”我又问。   王允以手背示意身旁的杨彪:“年初,老朽代杨彪大人为司徒。”他脸色忽然一变。   我深深一揖,沉声道:“董贼执政,而王公亦得升迁,莫非亦董贼余党乎?王公忠臣,世所共知;蔡君当世儒士,亦非贼逆,而为董贼所迫,情势而已,王公违心以交董卓,蔡君岂真心耶?愿王公思之。”   王允不语,但神色已略有缓解。   “爽之任职,岂非如此哉?”荀爽不再沉默,“子师之待伯喈,未免过苛。”   王允一怔。   马日磾趁势劝说:“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岂能久乎?王公且留情,为大汉留一良史。”   士孙瑞低声道:“王公,伯喈并非歹人,勿要逼迫。”   王允双手交并,朝着我与蔡邕方向一拜,而后甩袖离去。   他不吭不响直接走人,倒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问士孙瑞:“王公是否发怒?”   士孙瑞摇头:“不,他已经表示不追究蔡公之事了,伯喈,你好好保重。”   蔡邕这时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浑身早已大汗淋漓,此时忙不迭点头。   士孙瑞叹了口气,迈步随王允离去。   马日磾急忙上前搀住摇摇欲倾的蔡邕,宽言道:“伯喈,总算逃得一难。”   蔡邕虚弱地点头,而后强打精神,又对我施以大礼。   我心安理得地受了此礼,装模作样地将他扶起:“蔡公折煞晚辈了。”   蔡邕满脸都是感激:“马公子仗义而言,救了老夫一条性命,蔡氏满门,都只在公子一言之间,老朽终生感念大恩,若今生不得想报,来世……来世衔环结草,亦要报答。”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我相信他,至少能感念我一两年。   听得荀爽道:“子师平日极为刚正,又嫉恶如仇,一旦确定便绝不放过,今日却折服于公子之言,果然后生可畏矣。”他感叹了一声。   “荀公见笑了,但求王公心底不怪,晚辈便知足了。”   “公子放心,子师虽然刚烈,但此时是非曲直已然辨白,他不会在意的,何况士孙瑞大人与他相知,自会开导。”卢植笑道。   我点头,与几位朝中老臣告别。   蔡邕对我千恩万谢,几乎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   我推开他,施展无上轻功,在大街上飞身疾驰,身后全是惊叹。   “真怀念老夫年轻时,也是这般生龙活虎……”   说谎的人是可耻的。   我在心中默默鄙视这些纵然能年轻四十岁恐怕也未老先衰打不过我一条胳膊的老头子。    第五十五章 王允  “哟,少爷,”秦阵打了个饱嗝,向我招手,“你去哪里找乐子去了?京城的小妞很漂亮吗?”   我一巴掌将他的饱嗝扇了回去:“胡扯,老子还是童子之身!”   “少爷,晚饭已经备好,摆在你房内?”兔死狐悲的赵承急忙退后了一步。   我点头,心想要不要告诉马腾和贾诩一声,我刚刚找了王允老司徒的茬,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前途呢?但一想算了,这点事情王允敢灭我?!   何况,如今历史剧情早已经发生了改变:在原剧中,由于董卓执意迁都,在洛阳狠狠杀了一批高官,而貌似什么黄琬、荀爽都死在了这一段时间内,卢植什么的也满腹牢骚称病回家远离政坛了,而亲手谋划刺董大案的王允自然就声望空前提高,从此手握大权站在时代的顶峰了——虽然在一瞬间他就重新跌了下去而且直接死翘翘。   而如今呢?虽然他还是司徒,但前任三公却还有一大批,他再牛叉也不能将这些老前辈集体推倒一个人吆喝,何况现在靖难的最大功臣还不是他自己,朱儁皇甫嵩一人一票子兵马,未必会给他面子。   我很安心地回屋用膳。   进了屋子之后,我望着案席发呆:吃了好几天的军粮,本来以为来到京师,至少能吃上几斤牛肉,没想到一桌子菜竟然全是素食。   “赵承!”我勃然大怒。   赵承慌忙进来。   “这这这……”我激动地颤抖起来,伸指点向这些菜肴,“你真当少爷我是兔子?!”   他竟然没有丝毫愧疚,理直气壮地辩解:“少爷,小的可没有偷工减料,京师被董卓一伙败坏完了,全城都找不到一头生猪了,你先将就着吃吧,等他们查封了贼逆的粮仓后,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牛羊鸡鸭……”   我拔出宝刀,盯着赵承:“春秋时介子推割肉侍主,今日你也可以效仿先贤了,感谢我吧!”   赵承苦脸笑道:“少爷,你看我浑身也没几斤肉……”他拉开房门,将门口站着的秦阵拽了进来。   “少爷,你砍他吧,他肉多,结实,够嚼!”赵承撒腿退散。   秦阵大咧咧坐下:“少爷你叫我一起吃饭?”   我看了看他:“哦,我们一起来吃青菜吧。”   “哦,算了吧,”他推开碗筷,抹了抹嘴边的油水,“刚才俺和老赵一起吃过,他还说那是最后一条羊腿呢。”   “哦?赵承,我似乎听到了十分有趣的消息呢。”我抖了抖嘴角,夹起一片白菜叶子,油汤从菜叶末端不断滴下。   于是赵承便再也没有进入我的房内,直到第二天早饭之前。   ·   多日不曾饱睡,因此第二日早饭被无限期推迟,几乎到了正午我才迷迷糊糊起来。   赵承和秦阵也没胆前来叫我,最终却是老爹派邓山来将我喊醒。   “将军有客人,说少爷最好也能去见见。”邓山隔着门说。   “知道了,叫赵承过来。”   “是。”他迅速离去。   我换上一套便服,赵承已赔笑着打来热水:“少爷,您洗漱吧?”   “哦,老赵呀,”我笑吟吟地伸手探入水中,还算温暖,“少爷我饿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羊腿呢?”   赵承干笑了两声:“少爷放心,城中粮仓里还圈着几百头猪羊,皇甫嵩他们已经派人给咱们送来了三十头,够吃几天的了。”   我无意再与他逗玩,开始仔细的洗脸:“我爹那边和什么人见面呢?”   “是王允大人和士孙瑞大人。”赵承乖乖侍立在一侧。   我昨儿刚……他们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了?不是说不要紧么?   我拎起毛巾擦了擦水珠,随手撇下:“现在什么时候了?开饭了没?”   “马上、马上就开饭了。”赵承端起水盆跟着我出了卧室。   真难为他了,既要充当我的侍卫随从,也要在必要的时候做管仆之事,不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愧疚之说,他本来就是跟我混的,做什么都一样。   ·   邓山与黄东守卫在门外,堂中只有四人,谈话气氛还算融洽,他们看到我进来后暂停了交谈。   我犹豫了一下:这种情况,应该先向父亲问好呢,还是先向客人?   但这犹豫也只有一瞬间,我迅速躬身施礼:“晚辈见过王公、士孙公。”然后微微侧向马腾:“父亲。”   马腾颔首,示意我坐在他身后。   我看了一眼陪坐的贾诩,他神色如常,对我也没有给出什么暗示。   “令郎年未弱冠,便能随父上阵,马氏一门果然名将辈出。”士孙瑞随手一记马屁奉上。   老爹哈哈而笑:“士孙公取笑在下了。”   王允面无表情地说道:“马将军过谦了,依老夫之见,令郎之才远胜其父。”   “哦……”马腾的笑脸有些疑虑。   王允淡淡地说:“昨晚老夫前去处理董卓余党后事,有人在场中闹事,老夫正要处理……”   士孙瑞给了他一个眼色,但他并未在意:“却被令郎制止了,不知马将军是否知晓?”   马腾第一时间瞪了我一眼。   我耸了耸肩,表示确实是我所为。   “犬子无知,得罪两位大人之处还请宽宥。”他当即直起上身抬手。   “将军误会了,老夫之意,只是称赞公子,并非责怪。”王允终于变了语气,“老夫深知自己平素行事过于直辣,无人制止,昨夜若非公子即使劝阻,蔡邕恐怕早已死在狱中了,老夫思量了一夜,心中十分后悔,因此今日前来,也为了向公子致谢。”   他说着说着,真的当场站起,依足了礼数向我躬身。   我傻了片刻,手忙脚乱地还礼:“王公折煞晚辈了,王公不记晚辈鲁莽之过,晚辈已经十分感佩,哪里还敢接受王公大礼……”   “令郎既勇武过人,又通晓大义,在少年人之中,已十分难得啊,恭喜将军有此佳儿啊。”士孙瑞继续拍马。   王允深表赞同:“如今天下仍未安宁,需要将军父子效力之处仍然颇多啊。”   老爹知道二人并非恶意,已经放下心来,一阵谦虚客气。   说话间,筵席已经开始,酒菜逐一上席。   相对于昨晚我奋斗了半天才艰苦咽下的素菜,今日的食物算是极大的丰富了。   “独饮无趣,不如来些歌舞助兴?”王允提议。   老爹做为难状:“马某此次前来,只有万名轻骑,军中并无舞乐……”   王允微笑:“老夫家中有一婢女,极善歌舞,将军如若不弃,可招来助兴。”   我忍不住将刚刚放入口中的羊肉喷出一丈!    第五十六章 老子要貂蝉!  马腾自然满口答应:“司徒大人府上的舞姬,必然不是等闲女子所能先比。”   王允即刻令人将舞姬招来。   我擦了擦嘴角,贾诩正疑惑地看我,我却能怎么解释?只能苦笑着耸肩。   帐门轻响,已有人轻飘飘而来。   我斜眼瞅了一眼,心里极为失望:也就一般姿色,比起我大姐都差了几分,何况我养在家中的两个小姑娘。   接着七八名同样穿着的少女依次入帐,我摇摇头,饮了一杯酒:原来是个歌舞团。   有人轻声唱道:“拜见诸位大人。”   其声极为舒妙,音高而不尖锐,调低却直搔人心。   我抬头一看,狠狠闭上了嘴,将口中的一口酒吞入腹中,几乎连舌头一起咽下。   这少女,一张尖尖俏俏的瓜子脸,双眸清澈明亮,双眉修长委婉,素手玉润,纤腰盈盈,周身透着一股桃羞李让的气息,却有股天然生成的妩媚之意。   没有错了……这他娘的应该就是貂蝉姐姐了!   ——应该是姐姐吧?戏里一般都说二八芳龄了,本公子今年十五岁生日还没过呢。   马腾明显呆住了片刻,还好尚未淌下涎水。   “来一段小舞,为我们助助兴。”王允看到老爹的表情,满意地下达了指令。   少女们一拜,而后舒展长袖,在厅下舞了起来。   ——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京城里的生活应该不会太舒心,据说刘协陛下都吃不上好烧饼了,王司徒竟然还养得起这么一群歌舞伎来丰富精神文化生活……果然不愧是老姜一片啊!   大人们无暇顾及我一个半大小子的动作,遥相呼喝着饮酒赏舞,我看得出来马腾这老不正经已经有些醉意了。   还好,王允不像董旻一样真性情,二话不说就组织一场艳舞来让我们这群乡下人一饱眼福,这群以貂蝉为首的舞姬们服饰远比当时的长安舞姬们保守多了,不露大腿、不露肚脐,甚至不露小脚,就这么衣衫翩翩地跃动在堂中,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穿衣服往往要比不穿衣服的更具美感。此是外话暂且不表。   一曲歌舞终了,这群大人已经熏熏然微有醉意了,王允和士孙瑞虽然体弱,但论起饮酒来真是当仁不让,贾诩倒是喝得极少,一来是他颇有节制,二来,说到底他目前的身份,也不能和对面的两个巨头相提并论,只不过我们这边实在没人,才让他来陪酒。   “寿成贤弟,”四张席案不知何时并在了一起,王允也亲热地搂上了马腾宽阔的肩背,“刚才这舞跳得如何?可还满意?”   马腾努力地撸直了舌头:“子师兄太客气了……小弟乡野粗人,哪里见过什么歌舞?此番能欣赏司徒府中的舞乐,已是大开眼界……”   王允眯起双眼,拍了拍老爹的肩膀:“既然如此,愚兄便……把她们送给贤弟了!”   马腾惊讶之下打了个酒嗝,慌忙摇手:“不成……兄长调教多日,怎可随意送与小弟?不可不可。”   “贤弟休得推辞,”王允不依不饶,攥住了老爹的一只手掌,“你若不肯收留,老哥哥我立即和你翻脸!”这已然成了戏言。   马腾囫囵着嘟囔了一句:“如此……多谢兄长了……”   “这样多好。”王允满意地捋了捋稀疏的短须,向堂下众人说道,“你们今后便从马大人了。”   九名舞姬乖乖低头称是。   “不不不……”马腾迷糊着推辞,“太多了太多了!”   士孙瑞也有些醉了,凑上来打趣道:“子师,寿成逼你翻脸了……”   “君荣老哥,去!”老爹一把推开他,“小弟只留一人便足够了,其余的还是留给兄长吧……”   王允也不坚持,笑道:“也好也好,蝉儿,你日后要尽心服侍马大人。”   “是,拜见大人。”貂蝉迅速转换了主子,对着老爹款款拜下。   马腾呵呵着傻笑,双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满脸都是幸福之色。   而我几乎崩溃了。   蝉儿……哦,我的娘啊!   老王你太残酷了吧!别再当着老子的面把小妹妹送给我四十多岁的老子啊!   你难道没有发现他背后还端坐着一名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前途无量的少年吗?!   你、你你、你瞎了你的狗眼!   ·   “公子?”贾诩似乎在轻声唤我。   我哆嗦了一下,从失望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先生何事?”   “是公子有何事?”贾诩略有疑惑,“似乎心中抑郁?”   这事情本身可大可小,我是否该告诉他?   咬了咬牙,我低声说道:“文和先生,我……我想要那个舞姬。”   “呃……”贾诩的眼神十分古怪,愣愣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只能感觉到双颊发烫,连带着耳根也火辣辣的热痛着。   贾诩恢复了淡定:“将军已醉,此时非商议之时,容日后再提。”   日后……再提?   不能这样啊……   不过我看了看老爹,确实已经是剩不下几分神智了,现在给他说也白扯,还不如……   我在心中暗暗地笑了笑:公子我先掌控了这小妞,让你老马吃不到嫩草,日后再说!哦,此日非彼日,我是新世纪文明青年,在这里也要争做旧社会的优秀少年。   马腾对我的阴暗想法毫无察觉,依然欢乐地举杯痛饮,脸上一片灿烂。   我小心翼翼地向他背后吐了口酒水,酒水浸湿了他的外衣。   他丝毫不为所动。   ·   黄东与邓山将丧失了神志的马腾搬入了寝室。   我默默看着他二人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关上了寝室的门。   黄东看着我,知道我有事要说:“少爷有何吩咐?”   “不要让我爹碰那名舞姬。”我不喜欢绕弯子给他们什么暗示,开门见山才有效果。   黄东与邓山明显十分疑惑:“阻拦将军?这没什么必要吧?”   我冷声道:“那个舞姬,是我看上的,你俩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邓山连声应是,又眨巴着眼,“但将军执意要碰的话……”   “要有人立刻通知我!”我提高了声音,“如果让我发现我爹碰了她的话,你俩一人留下一口气就足够了。”   “是是是。”他俩忙不迭点头。   我收回了满是凶气的表情,转身往回走去。   身后传来低声的嘀咕:   “刚才吓傻了吧?”   “到底谁是谁爹啊?”   “还是听少爷的吧,我可不想被他一枪戳了……”   “你说的对,老爷明显不如少爷凶……”   “哦?两位聊什么趣事呢?聊得如此有兴致?”我笑嘻嘻地回过身来,两步跨出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黄东忍不住眼皮一跳,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刚刚说少爷最近越来越有霸气了,连我们都经常为之一震啊。”邓山大睁着眼信誓旦旦,脸上的神情无比真诚。    第五十七章 狼狈的名士  马腾这场大战以一敌二,好一通狂饮。   他终于迷酊大醉,被扔到床上后当即不省人事,暂时失去了各方面的行动能力。   听他鼾声如雷,我也不必担心他会对刚接受的貂蝉有什么鬼主意了,于是回到房中沐浴。   这次出行始只不过六七天而已,还好我本身就出身于干燥贫瘠的黄土高原,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什么的,人家从来都不在乎。   而后我去隔壁找贾诩聊天。   方才宴席之上贾诩饮酒并不算多,此刻精神应该正旺,我推门而入之时他正在房内挥毫泼墨施展书法。   “先生好雅兴。”我笑着带上了门。   他也不抬眼,继续向下写着:“将军怎样?”   我摊开了双手:“他睡得跟猪一样,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他笑了笑:“公子,言及尊长,还是注意点的好。”   “是是是,文和先生,家父醉卧床榻,片刻间难以清醒。”我哼哼道。   他将书法结了尾,搁下了笔,抬眼看我:“公子可是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事情,”我一脸无趣地说,“我总是觉得这么滚回老家去,太不心甘了。”   “公子能杀父代立否?”   “哈?!”我猛然一惊,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恐怕极为复杂:我听错了么?   贾诩静静地注视着我,重复道:“公子能杀父代立否?”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能艰难地开口:“超虽然不肖,但也恐怕不能谋杀亲父。”   “既然如此,公子只能遵照将军的决定了。”贾诩点点头,我看不透他的意思:他刚才这么问,是否在暗示我自立,而后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如果真的废了老爹,我们这边的人马,会不会受到影响?军中并没有足以和我抗衡的小将,但未必便能服从于我;至于庞柔与庞德二人,外加大姐马雯,若是知道了实情,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吧?长安呢?马岱、高顺、李肃中,小岱应该会跟我走,剩下两人都是未知之数,甚至李肃也可能封城自据,解决掉其它两人。   也许我连自己手下的三千人马都再也掌控不住。   但是真的让我跟着马腾再次返回西北那一隅之地,老子心中确实有些不甘情愿。   “但是我们连长安都不能占据么……”我问了这个白痴问题。   贾诩摇头:“但李肃的长安令也许还能再做上几个月。”   那他岂不是就不归我们管制了?我瞪了瞪眼,却没有说出口,毕竟这话并不好听。   不料他已然看破了我的想法,悠然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李肃他无路可去。”   我不明白,他也不解释。   屋外有人走来:“少爷,有人求见。”   “老赵?你进来。”   赵承拉开了房门:“来人自称蔡邕。”   “蔡邕?”我皱眉,“没人告诉他老爹已经躺下了吗?”   “黄东说了,但蔡大人说拜见公子也可以。”   “哦,那我去见一见。”我站起身来,“他几个人?”   赵承嘻嘻笑了:“他带来了一车的舞姬……”   “富贵人家都有赠送舞姬的习惯么?”我纳闷了。   贾诩不以为然:“这很常见吧。”   老子最恨这帮国家的蛀虫了,明明国家朝廷都乱成一锅了,他们还有心思整天腐败还有钱养妹子。我摸了摸下巴,随着赵承去接客了。   ·   蔡邕比起昨晚,神色缓和了许多,一见我入厅便毫不犹豫地跪拜在地上:“公子大恩,蔡某无以为报,今日特送上舞姬十名,愿公子不弃。”   早有人领了舞姬依次进来,挨个儿排成一列。   我扫了一眼,实话说,这些大众脸,真没什么意思……   我撇了撇嘴,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蔡邕将我的神情看在眼中,急忙问道:“难道……没有一个能入公子贵眼?”   我挠了挠头发:“哈,哈,还好还好,蔡大人不用这么劳心,还是回府自己欣赏吧。”   蔡邕急得快哭了:“公子……老夫家无余财,实在找不到美女了……你若是不收下,蔡某今天就不出去了!”   他完全口胡了吧,我又没让你花钱去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蔡大人,蔡大人。”   蔡邕这才镇定了下来,他拱手道:“老夫多年不得志,家中比不得王司徒,公子见笑了……”   哦……我这才明白,他是得知王允送舞姬的消息之后才急冲冲地前来么?   “王司徒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蔡大人如何得知此事?”我好奇地问道,总不会是王允自己高调宣扬的吧?   “哦,是马日磾大人转告于老夫的。”蔡邕答道。   得了,我不问他马日磾如何得知的了,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恐怕也知道了:马腾刚入京,司徒大人便恭恭敬敬地赠送了一名心爱的舞姬,其它长得不好看的还被退了出来。   难怪他这么惶恐,如果我不收下,他真的会心里不安吧?   算了,我拿他没办法了,只好连连点头:“蔡大人……晚辈只好代家父收下了。”   “黄叔,你把她们安排一下,靠近我爹的住处吧。”我叫黄东。   黄东遵命而行,领着十名长相端正的女子离开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诚恳地说:“蔡大人,你真的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昨夜晚辈出言相助,只不过感佩大人的学识,大人若以俗物相赠,未免小瞧了晚辈。”   蔡邕面有惭色。   ——但我刚才已经说收下了,现在肯定不能再推辞了。   “这样吧,”我略一思考,自以为一举两得,“蔡大人家中也不宽绰,晚辈将这十名舞姬收下,但是相应的,大人应收下晚辈折回的钱资,蔡大人意下如何?”   蔡邕胀红了脸:“老朽知道,这些女子姿色不是绝顶,公子心中不喜……”   我急忙摆手:“蔡大人再也不要提这事情了,晚辈不需要,家父也不需要,沉迷女色伤身。”   蔡邕似乎仍在犹豫什么,但他终于攥紧拳头咬牙说出:“老朽家中有一小女,姿色尚可,又通经文诗赋,亦善歌舞曲乐,公子看后如若满意,老朽愿令其服侍公子!”   我猛然一惊:莫非……蔡文姬?   他当即便让女儿入内。   果然,人家的闺女虽未浓妆,但丽质天生,确实比方才那几个大众脸粉嫩的多了,不过年纪……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嫩?似乎和小昭一般大小?   而且……我明明记得她还是嫁过人的来着……而后迅速克死丈夫然后又被匈奴人民掳走。   现在么,她还是个……那啥吗?   我冷冷看着眼前这名美人,并不说话。    第五十八章 愤怒的蔡琰  “这便是小女蔡琰。”蔡邕颤巍巍地伸手介绍。   我皱眉看她:这个小妹子就是蔡文姬?   端的是唇红齿白,亭亭玉立,娇俏羞涩,让人望而生怜,一双妙目……哦,这双大眼睛里满是倔强和敌意。   我毫不示弱,狠狠地瞪眼,准备以浑身的王霸之气震慑她——虽然之前这股王霸之气从来不曾收服过任何人。   蔡琰抵挡不住,终于垂下眼来,避开了我的灼灼目光。   单论相貌,蔡琰也只是我大姐马雯的水平,还不如我从野地里捡来的两个小妹妹,但人家出身书香门第,自小熟读诗书礼艺,又极善歌舞曲乐,从骨子里就有一股浓郁的文人气质,而且还是贵族阶层的文人气质,这样来看,我家大姐只能是平民阶层的野人气质了。   我提问:“敢问小姐芳龄?”   蔡琰抿着唇,似乎不愿回答。   他爹犹豫了半响,才十分不确定地说:“今年……十五……吧?”   感情你不记得你闺女的年纪啊?   “十五岁了?”我喃喃着摇头,“不像吧……”   蔡邕真的准备哭了:“公子,我家里真的没有再小的姑娘了啊!”   我吓了一跳,急忙安慰他:“蔡公别伤心啊,没有就没有,我还不急不急……”   蔡琰雪白的粉颊上明显腾起了愠色。   虽然已经十五了,但到底是个小姑娘,也没经历过大苦难,完全不会遮掩。   我再次提问:“……姑娘是否嫁过人了呢?十五岁应该不小了……”   这次更加直接,蔡琰怒哼了一声,摔门而去,脆弱的房门发出了巨响。   赵承与秦阵夺门而入:“谁敢猖狂!”   秦阵横起大刀,准备朝蔡邕劈斩下去。   而我此时完全傻眼了,呆呆地拉着蔡邕:“爷爷,她怎么了……”   哦,他娘的,我脑子短路了,怎么叫他爷爷了……   蔡邕完全没留神,他正陷入无比后悔的消极情绪之中:“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家女儿许配了人家的?”   啥?真来骗我?我冷笑道:“既然有了人家,那你还想送给我?”我急忙掩住了嘴:对方的亲女儿,“送”这个字不适合。   蔡邕无奈地辩解:“小女虽然与河东卫家有婚约,但不过是口头之言,公子若是不嫌弃,老夫当然送给公子了……除了这一个女儿,老夫实在找不到标致的姑娘送给公子了……”   等等等等,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我扯住他的长袖,高声道:“蔡公,你能不能别再想着找姑娘这件事情了?!本公子不需要!”花姑娘的人家现在还用不到。   蔡邕不依不饶地哼哼:“小女一定让公子满意……”   面对死不悔改的老顽固,纯洁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我顿时愤怒起来,一手攥住他的手腕,微一发力,他立即停止了低声的哼哼,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叫。   “蔡公你镇静一些吧,”我松开了铁手,“令爱脾气很倔,我也无福消受。什么,你说我爹?老牛不可以吃嫩草!你回去再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吧……注意别让匈奴人抓走了!”   “匈奴?”蔡邕明显反应不过来,“匈奴很遥远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蔡文姬怎么会被匈奴大王抓走的,按理说河南洛阳是中原之地,距离蒙古那一片至少也有两千里远,匈奴人再嚣张也就在河北山西两省转悠,难道还能穿过这么远的距离突袭首都?哦,我用了前世的地名来着。   我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反复声明,我并不是十分渴望得到什么美女,终于使蔡邕暂时放弃了将自己女儿送给我的念头。   我目送着他出门,他上车后向我施礼告别:“公子若想起来了,一定要来鄙舍。”   我一脚踢在拉车老马的屁股上,老马哼哧哧地喘着气,仰头边往前冲,蔡邕慌忙抓住了车轼,泪目向我,满眼都是依依不舍之情。   我向他摇手,目送着蔡邕消失在大街上。   这老头一旦抽风抽到极端了,我一个壮小伙还真收拾不了他!   “少爷……”赵承笑呵呵搓手,“你怎么不要那小妞呢?”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了?”   “哈,哈啊,”他干笑,“您要是不要可以赐给小的嘛!”   我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不要痴想了,人家官宦世家,不会嫁给你的。”   赵承龇牙咧嘴,肩膀不住得发颤:“小的不敢不敢了……少爷您放手吧……”   “我没用力啊,你看我的手根本就没碰到你嘛!”我无辜地看着他。   “少爷你天生霸气,只靠掌风就足以开石裂碑了。”他嚎叫着。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撤回了“掌风”。   赵承骤然失去压力,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只能倚靠在墙边喘气。   秦阵两眼放光:“少爷,这招叫啥玩意?啥掌风?俺也要学!”   “此掌名为隔空掌,你每日在赵承肩上练习一万掌,一月之后便有小成,一年后神功大成,当可劈山断海。”我传授他心得。   秦阵舔了舔嘴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赵承晃了晃身子,一跤跌倒面无人色。   ·   马腾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当我看到他时,他竟然久违地在军营中练枪。   “爹?这么早?”我不敢相信的问。   他并不看向这边,自顾自地耍着那根长枪。   我很久不曾看过马腾如此认真地舞枪了,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了吧。   尽管我自认为武艺早已全方面地超越了他,但我仍旧充满敬畏地看他左右腾挪。   枪声许许,枪尖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圆弧。   最初这套枪法仍显得有些艰涩,时不时微微停滞,但随着老爹的挥洒,身法渐渐飘逸,而枪路也趋于流畅,与他的呼吸吐纳配合无间,我忍不住轻轻击掌。   马腾的武艺忽然间大进,让我微微吃了一惊,但也并非难以理解,咱好歹也诵读过诸多经典武侠及成堆的YY文学,顿悟之说也屡见不鲜。   但他在四十余岁的年纪还能有此进步,却有些罕见了。   马腾收起了长枪,转向我:“和我过两招?”   我飞身下场,黄东、邓山、赵承、秦阵四人迅速前来围观。   营中数百名士卒闻声而来,将场子围成一个大圆。   纵横都有二十余丈,足够我父子二人厮斗了。   我随手接过赵承一柄长枪,气沉丹田,弓步待发。    第五十九章 收编貂蝉的代价  四周无人喧哗,校场之中寂静得可怕。   马腾双手持枪,低猫着腰,缓步向我逼来。   此刻,我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   在他前进的这段时间里,我竟然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破绽。   双手微微发力,掌心紧贴着枪杆。   曲腿,低腰,挺背,沉臀。   我继续降低着身体的重心。   当马腾距离我只有两三丈时,他忽然加快了步伐。   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窜到我面前,他手中长枪毫不客气地迎着我刺来。   直刺头颅!   我确定他这一枪用了全力,全力而发的他能否控制好力道?若我闪避不过,他能否及时停下这凶悍的一击?锋锐的尖刃是否会直刺而入?   我不愿再想,身体已经反射性地做出了反应!   双足用力蹬地,整个身子在一瞬间全部展开,双臂同时奋力挺枪,长枪堪堪贴着对方兵器下滑过。   “吼!”我再次发力,手中长枪猛地向上一弹。   马腾拿捏不住,手中长枪冲天飞出。   而他停下脚步时,我的枪刃已顶在了他的胸口。   “喂喂,你刚才那一枪太猛了些吧?”我笑。   他却没笑,低头看胸口的枪刃。   我也笑不出来了,心中咯噔一下:马腾这厮……不会真存了杀我之心吧?   喂喂喂,大义灭亲也不是这样的吧?我就偶有怨言罢了,你……太狠毒了吧?   长枪微微地颤了起来,枪尖距离他心脏只有寸许。   他站立着不动,我若再向前刺进一寸……也许这一切都可以改变了……   我打了个哆嗦,急忙扑灭了脑中这股疯狂的念头,同时收回了枪。   “父亲,”我诚恳地看他,“你的枪法忽然强了很多。”   他终于开口:“但还是……杀不了你么?”   “杀我?”我使劲攥紧了枪,“你真要杀我?”   “为父是怕你……”他的眼中满是恐惧。   我怔住了,这种恐惧,远比面对韩遂,或是吕布时要真切得多。   你恐惧什么?恐惧自己的儿子称王称帝,为你马家争光添彩?!   “你从小就与众不同……”马腾回忆起往事,“既有狂妄不道的想法,也有当断即断的魄力,更有狠辣之心,我真怕……真怕你……”   我默默的走了三步,脚下碾碎了一粒土块:“你安心吧……我不会了,我一切依你。”   他颤声道:“当真?”   我点头:“我成全你满门忠烈之名。”   马腾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但是,于此相对的,”我也搂住了他的腰,“王允送给你的那个舞女,我要了。”   “沉迷于女色,是不好的……”他谆谆教诲道,“你看你爹,从来都不喜欢这东西……”   “邹氏邹氏邹氏……”我低声念道。   “哦,哦,好好,给你给你。”他急忙答应,放弃了与我争抢。   “早知如此,何必接受呢?”我拍拍屁股,离开了场子。   ·   “你叫貂蝉?”我笑着问。   她轻轻点头:“少爷?”   “多大年纪了?”问年纪是必须的步骤,打心眼里我就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女性——哦,这属于个人爱好。   “贱妾今年十六。”她低头。   我心里冰凉一片:“比我大一岁啊,真讨厌呢……”   “啊?”貂蝉又说,“恕贱妾僭越,少爷是熹平六年生的么?”   “哦不,熹平五年七月十四。”我连具体日期都顺口说了出来。   她摇头:“贱妾亦是熹平五年生,不过日子却比少爷晚三个月了。”   “那你怎么说十六岁?”我欣喜不已。   “咦?难道不是嘛?”她反问道。   我一怔,急忙在心里默算:191-176=……15啊,没错啊。   “你说的是虚岁?”   她明显不懂我的用词,傻傻地看我。   “算了,知道你比我小就好。”我呵呵地傻乐,哪怕小一天也是好的。   貂蝉看着我傻笑,满脸疑惑。   我摸了摸下巴,将松弛下来的肌肉推起,同时向她宣布马府舞姬守则:“今后你就算跟我了,我爹什么的,除了见面问候一声之外,其他的都不用听他的,尤其是……算了,他没那个胆,明白了么?”   “是。”貂蝉看起来虽仍有疑问,但还是乖乖答应了。   “我们马上就要回西面去了,凉州生活艰苦,比不得京城,”我想了想,“你若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返回王司徒府上,毕竟你一个女儿家,可能不习惯西北……”   哦!她迅速伏在地上:“貂蝉既被送入府上,就没有再回王府的可能,王大人不会再留下贱妾的……”   我点了点头,方才那话……我当然纯粹是说着玩的,开玩笑!王允个烧饼四处送美女,好不容易把貂蝉送过来了,我要是还把她放回去,老子就是疯子!   这类诸如“你若不愿意跟我,我可以把你放生”之类的谎言,我已经听腻了,向来是用来提高友好度的东西,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成功呢?   “那你除了歌舞,还会做什么?”我饶有兴趣的考察她的专业水平。   貂蝉眨巴眨巴眼睛:“贱妾还会抚琴吹箫,诸般乐器都略通一二。”   “这个啊……”我对音乐毫无兴趣,主要的原因是——老子天生音痴五音不全,即使是这辈子又投了一次胎也没有纠正过来。我摩挲着下巴:“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呢?”   “……”她惊讶地看我,“这些,贱妾在王府虽然不曾做过,但……也能服侍少爷。”   看来是勉强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太懂这个歌伎舞女和一般的丫鬟侍女哪个地位相对较高一些呢?不过我没有听音乐欣赏舞蹈之类爱好,也许我更宁愿自己一个人闷头写几个龙飞凤舞的书法。   “少爷,将军让你过去!”邓山忽然在门外嚷嚷,“河东有急报!”   我撒腿便走,看都不看貂蝉一眼:“什么破事情?非得让我去听!”   邓山与赵承一左一右加我围住,秦阵姗姗来迟,跟在我身后嚷嚷。   “似乎是杨奉联合白波贼又一次来了,”邓山边走边说,“这次势头似乎更大。”   三两步便赶到了大帐,马腾与贾诩已经端坐下来。   下首是正在休息的信使。   马腾脸色铁青,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笺:“白波贼、匈奴人两路并进,直扑京城洛阳而来!”   ——   第二卷二魂合一完 卷三 乳虎初啸 第一章 打酱油的感觉  “马将军如晤:   上月杨奉率群贼而去,今卷土重来,且连通南匈奴,连觽四五万依山而南下,不出三日便至,河东河内二郡卒难抵挡,将军若不来救,京雒恐亦难保。   王邑疾笔于四月初六。”   我叹了口气,放下信笺:“看来我们又有事情做了。”   贾诩却丝毫不担心:“贼兵来得不是时候,恐怕只能有去无回了。”   “文和先生何意?”老爹奇道,“我军新兵,又刚刚奔袭千里尚未休息,何况人马不足万名,如何能再战?”   我又叹气:“我们现在有两万五千人了。”   老爹瞪眼:“哪有?我没招兵啊。”   “李傕郭汜他们的兵马。”我懒得理他了。   他恍然大悟:“不是自己的,到底没什么印象……”   “我军两万,朱儁和皇甫嵩凑个三万,再加上河东河内两郡的兵马,应该没有问题了。”我算了算,从洛阳赶往安邑还得渡过黄河,四百里的距离,再快也得两天,王邑在安邑城里稍加抵挡,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公子也忘了一件事情。”贾诩指出。   我疑惑:“什么?”   他笑:“河内郡里的人难道是善良之辈?”   “河内郡……”我一拍脑袋,“你说吕布这厮?!”   马腾一阵哆嗦:“……吕布?你想怎么样?”   贾诩理所应当的笑:“当然是将抗敌大任交给吕布将军了。”   “他会答应?”马腾不信。   “这不重要,”贾诩捻了捻手指,“我们可以让他们去找吕布嘛。”   “怎么做?”老爹与我都是满脸期待。   “山贼依山而下,河东四面皆山,安邑古城难以卒破,诩料想他们绝不会深入河东,只会沿太行山自东北而来,我们遣兵数千西入箕关,再以数万兵马列阵于河岸,贼兵既不能过河,亦不能西侵,只有向东。”贾诩右手拂了拂简陋的地图,平静的为我们解说。   “我们直接把他们灭了不就完了吗?”秦阵忽然插话。   贾诩哑然。   我一拍他的头:“就算你这个野蛮人不累,我手下的新兵卒子呢?要不你领上你的一千兵马去杀匈奴人?”   “好哇!”秦阵欢快的答应了,拍着胸口自吹自乐,“俺这就出发!”   “喂喂喂,你……”我一把扯住了这个傻蛋,“你只能跟着我,哪里都不许去!小心匈奴人把你喂了狼!”   之后我们做出了重大决定:讨论问题时再也不让秦阵发言。   ·   马腾联合皇甫嵩几人象征性的向刘协作了报告,群臣又是一阵讨论,当然大部分识时务者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给我们唱对台戏——就算看我们不顺眼,他总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吧?匈奴人可不是好叔叔,他们可不会给你棒棒糖。   于是当天下午,大汉朝廷的四万精锐便整装北上了。   具体兵力构成如下:   马腾部,骑兵六千,步卒一万四千,合计两万。   皇甫嵩、卢植部,骑兵五千,步卒一万,合计一万五千。   朱儁部,步卒弓弩手五千。   ——我军的两千骑兵在赵承的带领下留守洛阳,顺便看守五六千的降卒,再顺便监督他们运送粮草,当然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目前的状况已经由不得我们先慢慢的准备粮草了。   马腾与皇甫嵩领着一万一千名骑兵全速渡河,抢先排布在河岸北侧,以防敌军突袭。   朱儁与卢植领着剩余的两万五千步卒同样片刻不停的赶路,丝毫不敢耽搁。   好在大家都称得上身经百战,彼此间也有一些默契,这些小事情,用不着多操心。   ·   初平二年四月十二日,所有步卒已经过河就位,我拨留四千步卒分兵守在河岸的河阳与温两个小县,扼住了能够渡河的有利地点,以防敌军横穿河内而突袭洛阳;朱儁五千步弓手屯于箕关;卢植一万步兵扎营于波县与轵县之间;我自带六千步兵列阵于波县,秦阵四千人屯在我东边八里之外的絺城;而马腾与皇甫嵩的万余骑兵横挡在沁水与野王之间。兵马虽不算多,但已足够封堵从太行山横冲而下的两路山贼了。   河东方面也自有快马传达了我方的意图:不必主动参战,只令王邑领兵坚守安邑。   尽管贾诩从地势与形式诸多方面分析了杨奉与匈奴的行军路线,并认为敌军不可能从河东横穿而过并在渡河之后经弘农郡向东侵掠河南,谨慎的皇甫嵩仍然令他的儿子领兵堵在唯一的关卡,函谷关,确保洛阳城短期内万无一失。   而后向整个河内郡撒下总共五百名斥候,务必时刻能够得到及时的消息。   特别要指出的是,贾诩是随着马腾一起走的。所以……如今我身边没有一个做伴的了。   这倒也没什么大碍,反正天罗地网已经布置完毕,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看到敌军便一通乱射,能杀就杀,不能杀光就将他们逼走,没什么战略性。   听说皇甫嵩还令人向张杨和吕布送去一道吾皇的诏书,策令二人同心讨贼,各有封赏云云。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趴在城墙上向远方眺望,天边始终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丝毫没有大军来犯的动向,我从来像今天一样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我只好拎起铁枪在城头来甩来刺去,方圆十丈之内的卫兵逃得一干二净,无人敢靠近半步。   耍了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枪身都隐隐发热,我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再摸出宝刀来,铺展开来继续消耗体力,城门之上“呼啦啦”一阵乱响,我还是感觉无聊得蛋疼。   “少爷,还是歇一会儿吧。”终于有士兵看不下去了,好心的上来劝我休息。   我摸了摸额头,微微有些汗迹,于是喘了口气,下城楼去了。   探马斥候已经换了五六趟了,也没有得到什么令我神清气爽的好消息,我干脆坐下,掏出一支笔来,写上两篇童话寓言什么的调剂一下乏味的生活。   在我的生花妙笔之下,“三只小猪”被刻画都活灵活现,个性突出;“狼来了”则充满了现实的教育意义;“小马过河”则宣传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小红帽”反映了邪不胜正的终极真理,完全符合大汉朝的和谐宗旨。   至于什么“灰姑娘”、“青蛙王子”、“白雪公主”这类充满了整日不劳而获只求一日傍上大款便飞黄腾达思想的糟糠故事,我连想都不愿想,更不愿留下来荼毒孩子们。   翌日正午,我终于收到了老爹发来的消息。   “初遇敌军于野王北十里,为我军所袭,奔逃向东,我儿所部均是步卒,待守即可,不必追赶。” 第二章 封侯  “嘭!”   我松开了弓弦。   五十步之外,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被忽然而来的长箭射穿了脑袋,当即倒地不起。   几匹骏马缓缓停了下来。   秦阵飞身跳下马背,扔下长弓,开始从地上统计战利品。   “好像是俺赢了吧?”秦阵抛下最后一只野鸡,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   “哦,”我点头,“你真是天生的猎人啊……”   受够了这种咸淡无味的守城日子,我召集了深感同受的秦阵,在城外展开了两个人的狩猎比赛,自以为在童年时期曾经横霸武威猎坛的我,面对秦阵这名羌人所拥有的与生俱来的猎人天赋,遭受到了此生第一次大挫。   是长达一年的昏死期造成的手感下降么?   不,我并没有这种感觉。相反,我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反应速度与射击精度都提高了许多,但相比于强悍天生的对手,我丝毫没有胜算。   “这些东西都不带上?”秦阵看我扭头就走,急忙追了上来。   “要带你自己带。”懒惰之极的我不愿意花费力气去携带这些飞禽走兽。   秦阵蹲在地上一顿扒拉,挑了两只肥壮的小鹿绑起来扛在一匹马背上,而后拍了拍马屁股,这匹搬运马欢快地撒开蹄子向目的地跑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秦阵骑上自己的战马,几步便追上了我,“这里也太无趣了,飞禽走兽还不如长安的多。”   “就这两三天的事情,只要杨奉几个被擒住,或者被杀光,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默想着:长安?恐怕咱们和它没什么缘分了。   “但是俺带了这么多兵,将军都不让俺上战场啊?”秦阵本部的羌兵由于作战向来英勇被老爹征调过去作为主力追杀杨奉和匈奴去了,他现在的手底下全是脆弱的新兵蛋子。   “上战场去送死啊?你几千步兵能追得上匈奴人的快马?”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他不满地嚷嚷:“谁让你爹抢走了俺们的骑兵!”   “喂喂喂,你注意点啊,什么抢不抢的,”我横起弓来在他头顶一敲,“你们部族的兵马都已经归我们家了,不要再把那三千人看做你们自己的财产了。”   我苦口婆心地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但我明白他是不会听进去的。   直到教育了几里路,才稍微有了一点效果,他恩恩啊啊地点头:“俺服从少爷的安排,不过最好还是把俺们族里的人马都还给俺……”   这三千羌兵都称得上精锐轻骑,老爹日思夜想着如何将他们转化为自己的主力,只是这领兵之人虽然智商不高,但对于这一点还是看得很准握得很紧啊。   “少爷下午还有什么乐子玩啊?”秦阵把我送到城门下,向我暂别。   “算了,你中午也不用去那里了,咱俩凑合着吃吧,”我把他拉进营内,“吃完后两个人也好找点事干。”   “什么事?”   我拍拍腰下的刀鞘:“拔刀砍着玩。”   他的眼中顿时现出亮光来:“砍你?”   “对,砍你。”我笑。   他的牛眼愈发明亮。   ·   接下来是平淡如白水的三天。   我真怀念上辈子,至少在紧张的中学我还能抱着一本印刷质量极其糟糕的练习册什么的啃上几个钟头,而现在……这世道,竟然没有奸商卖盗版辅导书!   唯一的好消息是午睡之后我竟然灵机一动回忆起了几篇高中的课文,诸如《陈情表》、《劝学》、《赤壁赋》……进一步丰富了《马超孟起文选》这部古往今来第一巨著。   除此之外,别无他获。   好在到了二十二日,这种状态终于可以解除了。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我正在郁闷地吃着自己亲自下厨做出来的经典牛肉炒面,马腾总算给我发来战报:   “张杨、吕布与我军东西夹击,击溃匈奴,斩其王,白波贼渠帅韩暹、李乐与杨奉兵力折损近半,均已归降。”   这并不重要,最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最后几个小字:   “明日拔寨返归洛阳。”   我迅速遣人通知了几里之外的秦阵,可以想象他此时的神情。   ·   两日之后,全军返回洛阳,我再次得以觐见吾皇万岁。   刘协又一次端坐在台上,作为一名十二岁的孩子,他所经历过的事情要远比同龄人多得多,就如我一样,十五六岁的年纪,学富五车著作等身博古通今无所不知……哦,谦虚是一种美德,但诚实也是。   经过数日的调养,原本面黄肌瘦整日带领百官吃野菜的刘协总算啃上了肉骨头,他正处于发育期的身材估计也勉强能够得到足够的营养了,小脸也逐渐圆润起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皇家气质……真是我见尤怜。   这次的朝会主题与上次一致,仍然是论功行赏的大会。   贾诩作为主力部队的参谋,也被列入参与者之一,尽管从头到尾他没有任何发言的机会。   大致封赏结果如下:   皇甫嵩、马腾,增邑一千。   卢植、朱儁,增邑五百。   我与皇甫固、皇甫规,作为子弟参战有功,各封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张杨、吕布二人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得力,各自封侯,食邑五百户。   而贾诩作为老爹的从事,并没有得到职位或爵位的封赏。   少数民族的秦阵当然更是一无所获。   当然各人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金银之物,皇甫嵩三人都极力辞退,称朝廷刚刚得到安稳,国库空虚,为人臣者岂能在这个时候拿国家的钱财,带动着老爹也逼我将那几十万钱财给退了——尽管我估计那些钱财可能还在李傕郭汜甚至董卓的仓库里躺着。   作为投降者的杨奉、韩暹、李乐三人,竟然都封了亭侯,食邑都是五百,比胜利方的我还多了两百户,这让我十分不满。   这个悲痛的消息,我更不打算告诉秦阵同学。   杨奉……等一下。   我要去打听打听消息。   我拉着赵承和秦阵两个人找到了杨奉。   他正在和韩暹交流着投降朝廷的心得与感受,看样子虽然二人对死伤的弟兄们略有同情,但所表现出来的精神与态度还是十分积极乐观的。   “马少将军,失礼失礼。”他二人见我走来,慌忙团团施礼。   “见过两位将军。”我摆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少将军可是有何要事?”   “我想向杨将军打听一个人,应该是将军帐下的。”我笑眯眯地说。   杨奉客客气气地抬手:“少将军但说无妨,杨某知无不言。”   “哦,”我摸了摸下巴,“有个人,姓徐名晃,河东人士……”   杨奉微微一惊,神色满是诧异。    第三章 小将徐晃  “小人徐晃,见过少将军。”这名大汉纳头便拜,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徐兄客气了,快快起来。”我急忙双手将他扶起。   “不敢、不敢。”他讷讷道。   典型的国字型方脸,头额饱满、眉浓鼻挺、剑眉朗目,不怒而自有威严。   “敢问徐兄年岁几何?”我随口就问。   徐晃不自觉地拱手:“少将军客气,晃今年二十有一。”   这是实岁还是虚岁?管他呢,反正肯定比我大,我携起他的手,亲切地勉励他:“公明兄,是河东杨县人?”   徐晃吃了一惊:“晃数月前方才取得表字,军中同袍尚且不知,少将军如何知道?”   “咳,”我又一次被自己的未卜先知呛到了,只好正了正脸色,严肃地回答他,“不久之前,我曾经做了一场梦,梦中洛阳城外遍地是血,有一队人马在慌乱逃窜,他们经过河东时,为首一人问:‘徐晃徐公明,我军该往何处去?’一名小将伸手向北指去,于是我就醒了。”这纯粹是我信口胡诌的事情了。   杨奉与徐晃都是一脸崇拜。   “少将军料事如神,当日,唉……”杨奉喃喃道。   徐晃似信非信,但还是抿着嘴点头。   我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你再怎么迟钝也应该来点表示啊,光点头不吭声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玩个毛啊!   杨奉凑到我左侧,压低了声音:“公明平时不善与人言语,得罪之处……还望少将军包涵包涵……”   是么?一个威严的人,不喜欢说话,倒也很符合名将的通常设定。   要不要现在便招揽他?就这么当着他上司的面?   我略略思考了稍许片刻,随即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出几日我们便要回归西北,杨奉虽然对我还算恭敬,但自己帐下的将领,他未必会放人,而徐晃也未必就肯跟我。   但我还不甘心放弃,轻声对杨奉说:“杨将军如果不嫌弃,家父期待将军到西边来。”   杨奉明显一怔,他眼神有些遮掩:“杨某举兵数年,祸乱京畿,已是罪臣……幸赖朝廷赦免,今日重归洛阳,怕不能再背信弃恩……”   哦,我说得太隐涩了么……他似乎理解成我要求他跟马腾一起造反了。   我咳嗽了一声:“杨将军会错意思了,在下只是说家父如今身领二州十余郡,有才且可信者太少,将军若能相助,对国家对将军,也是一个选择。”   对国家来讲,不希望你一个仍有几千人的降将呆在附近,即使你跑到边塞去积累实力准备再次造反,也比整天夹着尾巴留在洛阳能给朝廷带来安全感。   对杨奉来讲也是如此,此时他留在洛阳,也是如履薄冰,还不如远离政治中心安全一些,要是能留在有实力一些的一方霸主的保护之下,更是多了一分保障。   杨奉还不算糊涂,或者说杨奉的思路和我近似,他迅速地点头,并向我大拜下去:“若马大人不弃,杨某愿为西州一小吏。”   “在下替家父受礼了。”我也不谦虚,伸手将他扶起。   小吏什么的,当然是笑话了,他虽然是降将,但也是一个侯,上来至少也得做个县令,不过这边益州刚刚平定,郡守估计也能腾出几个来,随便给他安排一个就行了。   我与他四目对视,心照不宣地笑笑。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既然你明确的表示要在我爹底下干活了,我拉你一个人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杨奉不是个傻瓜,看我眼光便完全明白了,当即一口答应:“既然少将军如此说了,杨某也不敢推辞,公明,今后你便跟随少将军了,少将军年少英雄,日后自然前途无量,你也可以放开手脚一展才华抱负了。”后面的前途云云,杨奉说起来好不嘴软。   徐晃面无表情,先拜杨奉:“大人三年来提携之恩,徐晃在此谢过。”   之后再来拜我:“得公子赏识,晃粉身以报。”   粉身以报?这话是不是所有的下属表示衷心时都会这么说呢?   “公明兄快快起来,”我虚假地客气道,“超年纪尚轻,处事不知轻重,若有不当之处,公明兄务必予以指正。”   徐晃闷声不语,微微点头示意而已。   我心中大赞:老实人,我喜欢。   ·   杨奉当即令徐晃所部三百余人全部调入我帐下,三百人聊胜于无吧,我也拜徐晃为裨将军,拨七百人给他,凑成一千人。   “这人怎么样?”趁徐晃整兵的空隙,我询问了一下心腹对他的印象。   赵承撇了撇嘴:“呆呆的,从头到尾也没吭几声。”   秦阵附和道:“看起来很威猛的样子。”   意料之中的评价,我笑了笑,告诫他俩:“徐晃是有本事的人,你俩平时可要好好对他,要不然别怪我辣手无情打断你俩的狗腿啊。”   赵承连连点头。   秦阵哼哼不语,我看了看他腰间的宝刀。   他不寒而栗,连声赞成:“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东西,凡是少爷做出的指示,我们都要坚决遵守。”   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咧咧嘴,整个身子往下沉去。   ·   洛阳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一切生产生活都开始恢复了正常。   城内四处可见建筑工人劳碌的身影,如果不去看那些残垣断壁,这还真是一片欣欣向荣。   朝中似乎有人建议立即开始修复宫殿,但这个人的声音立即被三公九卿的责骂声给淹没。   据说王允当场发飙,怒声斥责该人置天下百姓之苦于不顾、祸国殃民,妄想将英明神武的幼主推向桀纣之流,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摆出架势要与提议之人势不两立,若不是被荀爽、黄琬、士孙瑞等人劝退,估计直接就把建议者唾弃而死。   吾皇刘协也是明令一切从简,宫殿门楼等不必急于修缮,并将原本就因为董卓作乱而减半的宫女太监等无聊人士又砍掉了大半的数目——反正宫里的皇室儿女也基本死伤殆尽,留那么多人除了花钱没有别的用处了。   此举立即博得了满朝文武的一片叫好。   大儒蔡邕率领一批儒生一个时辰之后便撰写出数十篇妙文佳赋,将这位百年难遇的少年天子的英明睿智狠狠地歌颂了一遍。   据说王允这次出奇地没有出言指责他,于是又有传言说王允与蔡邕和好如初了。   四月二十八日时,贾诩忽然告诉我:马腾已经令人将刘焉父子运送到洛阳并交给朝廷了。   而且,明日我们需要再次参与朝会。    第四章 马腾智商为0  我忍不住想要问马腾:你那脑子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让你的思想如此顽固?   但我还记得上一次这老贼的暴怒反应,我不打算再被他蹂躏了。   于是我乖乖跟着他上朝去了。   时隔数日,宫中像模像样的站了百十名卫兵之类的角色,看着这些无精打采的门卫,我恶意地猜想着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将他们团灭。   当然马腾对于我今日的良好表现深感欣慰。   崇德殿仍然是这般宏伟,殿中的官员数量比之上次明显有了数倍的增长。   王允之类的老臣当然依旧在列,而蔡邕之流被认为不属于铁杆忠党的摇摆派也来了数十人。   这样的朝会才像个样子,至少在场面上凑合。   刘协保持端坐。   没有什么铺垫,刘焉父子直接被拎上了殿。   “陛下!为下臣做主啊!”刘焉当即跪倒,他身后三个儿子也是伏地不起。   刘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是,虽然刘焉也是皇家人,但刘氏家族枝繁叶茂,四百年的繁衍生息子孙遍布天下,刘协也许与刘焉根本毫无感情。   “刘焉之前是什么官职?”刘协随口问道。   身边一名老太监接道:“回禀陛下,益州牧。”   刘协点了点头:“马卿为何将其押回京城?”   马腾排众而出:“禀陛下,下臣于年前九月得汉中太守苏固急信,称刘焉派遣部将进攻汉中,当时京城讯息不通,臣以为事态紧迫,不及禀报陛下便遣兵南下驰援,望陛下明鉴。”   “哦,”刘协颇为通情达理,“这怪不得马卿,当时董贼新死,李傕郭汜乱政,朕与文武群臣均是朝不虑夕,这些消息当然不可能知道了。”   “谢陛下体察微臣。”   “不!”刘焉厉声否认,“陛下,马腾此人狼子野心,臣身为皇室,为大汉镇守一方,汉中太守苏固阻塞道路,令益州无法听闻圣音,臣这才令部下前去征讨,以求疏导道路,为陛下朝贡,陛下千万不可听信外臣言语离间!”   刘协微微抬了抬下巴:“刘卿所言,与马卿所言,朕应相信哪一个?”   马腾与刘焉都是嘟囔:“陛下……”   “刘益州宗室重臣,陛下应当慎思。”有人朗声言道。   当即有人明目张胆地附和:“马腾外臣,陛下不可深信。”   老爹双肩一颤,目光猛地向后扫去。   卧槽,这些人也太放肆了吧?!这几个唱反调子的都不是王允之前介绍过的,那必然就是中间流派的了,骑墙派的也能这么硬朗?不要命了?!   “陛下!”刘焉似是抓到了一线希望,拼命地叩头,“臣闻马腾数年之前与韩遂及羌贼相约,引十万大军侵掠三辅,为害凉州横行西北,吏民深恨之,我刘氏先王祖陵更不得安宁,此次事情,全是马腾污蔑臣下啊!”   这是抹不掉的污点,朝堂中顿时一片哗然。   士孙瑞、蔡邕几个即使想说些好话的老家伙也被先王祖陵的安宁堵住了嘴。   马腾唯一的伤疤被狠狠地揭开,他当即扑倒在地,颤声道:“微臣忠心耿耿……”   他只说了六个字,便哽在喉中吐不出了。   刘焉更是欣喜,脸颊泛出病态的红光,长身跪着,朗声喝道:“马腾野心勃勃,他占据了凉州,任七旬老父为牧,又抢夺益州,任凭弱冠下属理事,自己却盘踞长安,又向东入京,其心如何,陛下务必明察此贼,不可为其蒙蔽!”   老爹仅有的一点腹黑能力在此刻化为乌有,只能伏地颤抖。   我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从我的角度来看,刘焉方才所说的话……那正是我长期以来所规划的的战略啊!先占西北,又取西南,以西北为根据地,而后徐图中原腹地,在东方群雄的大乱斗中坐收渔翁之利,天下唾手可得。   原来刘焉如此独具慧眼洞察天下啊!   刘协脸色严肃起来,即使他是孩童,也知道逆贼的威胁。   朝堂之上更是议论纷纷,不过已经无人为马腾辩解了。   老爹近年来的劳苦功高在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   “先生……”我急忙求助于身边的贾诩。   贾诩微微摇头,他的嘴唇翕动:“诩并不了解刘焉,无能为力。”   我心下一惊:别啊!关键时刻,大叔你忽然靠不住了……这不让我马家死无葬身之地吗?!   但贾诩在此时也坐不下去了,他伏拜在马腾身后:“马将军对韩遂逆贼,只是因韩遂势大,暂时委曲求全虚与委蛇,将军心念朝廷,时刻不忘报国,不过两三年,将军兵力虽然少于贼军,但仍冒险击杀韩遂,使得三辅旧都诸陵安宁,陛下万勿听罪臣刘焉狡辩!”   众臣议论声略有减小,刘协皱了皱眉。   刘焉怒声叱道:“你是何人?”   贾诩面无表情:“下官属马腾将军府中从事,贾诩。”   “区区一介从事,安敢在此妄言!”刘焉义愤填膺。   贾诩向刘协叩首:“忠奸与否,不在亲疏,陛下天纵圣明,当不同庸人,刘焉虽是宗室,但居于益州,并未奉朝,马腾虽是外臣,但屡扫逆贼,更与皇甫将军谋救陛下,而后又为京洛阻挡匈奴侵犯,其功不可称之为轻,陛下若因往日小过,而责重功之臣,天下恐有言。”   “贾诩大胆!”刘焉怒不可遏,声势愈高,“陛下圣明,岂容你胡言乱语!天下众望所归,岂会因一逆贼而变?!”   终于有人仗义而言:“贾诩所言不无道理,马腾纵有小过,始终建有大功,陛下不可深责。”   是荀爽老头。   “老臣与荀公意见相同。”黄琬也凑了过来。   “纵然陛下仁慈,不追究马腾以往过错,但他污蔑宗室,岂非大罪?!”最早替刘焉辩解的人再次为他出头。   刘焉顿时转变为楚楚可怜状:“臣为官一方,诚惶诚恐,敢不尽心竭力,以为陛下分忧,岂敢妄自僭越?不知臣下如何得罪马腾,才遭此无妄之言,望陛下明察。”   刘协虽然据说是天生聪慧,毕竟才十二岁年纪,在此刻也不免犹豫。   刘焉生存有望,更是毫不吝啬口水与眼泪,滔滔不绝地向刘协与诸位大臣求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竟然有不少老臣为之动容。   马腾却始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来反驳。   出兵汉中,南下益州,这招在上个月时还堪称飞来之笔的妙招,如今却成为一招臭棋了么?   我开始痛恨自己起来:为什么没有刻苦钻研过刘焉的发家史?这样至少能挖出他的缺点或是污点,虽然未必能整死他,但至少你来我往,于运动战中找出他的……   等下,污点什么的……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我慌忙从坐垫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出众人。   老子有话要说!    第五章 黑死你  “陛下!”我膝盖一弯,跪倒在贾诩身侧,“小臣有话要说。”   刘焉斜眼向后看我,并无丝毫畏惧。   刘协一怔:“你是……?”   “小臣马超,家父正是马腾。”我抬起了胸膛。   “哦,”刘协点了点头,“听说你十四岁便随父从军?”   “小臣从军不过一年。”   刘协讶然:“你年岁几何?”   “十五。”我咬牙,大爷你没事干问这些作甚?   刘协脸上露出一丝欢喜:“十五?真是少年英雄啊。”   我虚伪地谦让:“陛下谬赞了。”   刘协不依不饶:“年未弱冠便征战沙场,真乃朕之霍去病也!”   霍去病?   我脸色铁青:大爷的!你个王八蛋咒我?!像霍去病一样短命?!   诸臣却有些骚动。   刘焉再次看我,眼中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马小将军固然少年英俊,但此时朝堂,当以正事为重。”王允劝诫皇上。   刘协整了整表情,严肃地发问:“你对刘益州关于你父亲马腾的陈述还有何辩解?”   “家父确实暂居贼下,此乃事实,小将不敢欺瞒陛下,”我摇头,“只是欲向刘益州询问几件事情。”   “准。”刘协没有理由拒绝。   “刘益州,恕小子无礼。”我吸了口气,向他拱手。   刘焉同样拱手:“在下知无不言。”   “益州方才所说,汉中太守堵塞道路,使益州不能奉朝,是也不是?”   “不错。”   “于是益州攻打汉中,是也不是?”   “正是。”   “当时是刘益州亲自领兵,或是另行遣派将领?”   刘焉没有隐瞒:“在下执掌州牧未久,益州上下尚未熟悉,故而令手下将领出征。”   我紧接着发问:“是否张修与张鲁两位?”   “你明知故问。”他冷笑。   “刘益州是承认了吧。”我也陪他笑。   他哼了一声:“是,这又怎样?”   我不置可否:“刘益州可否告诉此二人官职?”   “张修别部司马,张鲁督义司马。”刘焉说了两个司马,官职什么的,我不懂。   “陛下!”我陡然提高了声音,“张鲁此人,正是蜀中五斗米教的妖孽啊!”   刘焉脸色顿时一变。   不知情的群臣开始互相询问所谓“五斗米教”的相关事宜。   “张鲁?五斗米教?”刘协一脸的不明白。   “是,陛下可能不知道五斗米教,但此教所行之事,与黄巾贼毫无差别!”我断然喝道。   此刻,我听不到任何窃窃私语之声了,数十名大臣全盯着我。   “黄巾贼?”刘协果然惊得直起了身子,即使黄巾之乱时他不过六七岁,但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经历,足以让他明白这三个字的威胁性。   “陛下明鉴,五斗米教,自张鲁之祖便开始传布于汉中西蜀一代,张氏三代传承,借着鬼道之术蛊惑民众,民众但凡缴纳五斗米便可入教,西边百姓皆称其为米贼,虽不同名,但与张角黄巾,实则一脉!望陛下深思!”我伏地顿首。   “米贼?”刘协喃喃道,“真有此事?”   刘焉脸上再无红光,他急忙叫道:“陛下,断无此事,万勿听此小贼胡言,马超小儿不过为替其父辩解脱罪,陛下不可听信其言啊!”   “微臣镇守三辅时,亦曾听闻此事。”皇甫嵩适时予以声援。   真是恰到好处啊,我忍不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至于此话的真假与否,对我不重要。   皇甫嵩国家重臣,世所共见,又是领兵对抗李傕郭汜樊稠的功臣,张鲁算被定性了。   刘焉脸色苍白,一时无话可说。   趁你傻,要你命!我果断决定再次出击:“小臣听闻张鲁父亲病死之后,其生母便留在刘益州的院中了,故而张鲁身为贼寇,却得任朝廷官职,甚至领兵攻击朝廷郡守,刘焉分明包藏祸心,小臣虽然人微言轻,但事关社稷安危,这才斗胆而言,望陛下明察。”   我恭恭敬敬伏地叩首,表达自己忧国忧民之情。   朝臣再次掀起声浪。   “陛下,桓、灵之后所以衰败,正因黄巾逆贼,张鲁米贼,事实确凿西蜀无人不知,而刘焉竟有如此大逆之行,陛下,不可轻饶!”王允义愤填膺,第一个向皇上施压。   当然他所说的,事实上谁都知道黄巾起义固然极大地破坏了社会,但其根源呢?桓灵二帝英明神武,鼓励数百万百姓起兵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黄琬、荀爽也同时附和:“刘焉以宗室之贵,却行此事,必须严惩。”   蔡邕更是咬牙切齿:“董卓行凶于京洛,身为宗室不思以死而救陛下,竟妄图割据益州之地,若不诛之,天下忠臣郡吏恐心寒矣!”   王允向来耿直,黄琬、荀爽都是老臣,他三人所言,基本为此案定了性;而蔡邕作为“亲董派”或是中间派的代表,也是如此说话,公卿百官顿时全部看清了方向,放心大胆地向刘焉发出猛烈的抨击,此次批判大会,是继董卓之后的又一次盛会,规模恐怕不在其下。   刘协对这个关键时刻不来救自己反而独自龟缩在西南一角的亲戚也产生不了任何好感和同情了,他毫不可惜地下了结语:“三公九卿共办之,严惩不贷。”   虽说“共办之”是指大家继续商量讨论研究案情,但“严惩不贷”四个字也已经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于是年轻一些的官吏开始研究如何为刘焉安排罪名,甚至已经将“大汉倾颓奸臣窃命”的根本原因放在了他的头上。   刘焉再无可辩,最初出头为他呼应的几个人早乖乖地缩起头,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批焉批益的队伍之中,而且比起蔡邕,毫不逊色。   最终的判决迅速出炉,刘焉腰斩,张鲁寸磔,张修流放于辽东。   其他益州官吏,暂时不予追究,待朝廷派人进一步考察。   刘焉被卫兵拖出去的时候,原本惨白的脸上在一瞬间涌起了鲜红的血色。   贾诩侧过脸,淡淡向我一笑。   ·   “马卿,三位,平身吧。”刘协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下我父子及贾诩三人。   “谢陛下还我父子清白。”我乖乖谢恩,起身。   马腾傻跪在地上。   “马大人?”荀爽轻声唤道,“陛下已经允你起身了。”   我站在马腾身后,用力踹了他一脚。   他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看了看四周,向皇上拜去:“谢万岁。”   刘协笑了笑:“马卿受惊了,险些令你蒙冤,多亏了令郎……”   老爹回头瞥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纳头又拜:“马腾不才,请辞凉、益二州。”   我立刻傻了眼。   原本仍沉浸于批判大会气氛中的诸臣再一次静了下来。    第六章 六百石的公车司马令  刘协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三公:“马卿是怪朕不分忠奸么?”   老爹摇头:“马腾不敢,实在是马某无力兼领二州要事。”   “既然如此,何必全部辞去,”刘协与他讨价还价着,“马卿镇守西凉多年,眼下便继续领凉州牧可好?”   老爹固执地摇头。   我恨不得一拳砸死这个烧饼。   “是啊,陛下年幼,正需要如马大人这样的大臣镇守边陲,西凉与羌胡杂处,又临三辅,眼下朝中无人可派,马将军为国为君,都不该推辞。”皇甫嵩劝道。   马腾沉默了数息,将头紧紧贴在地上,沉声道:“微臣谢陛下恩典。”   刘协露出了笑容:“马爱卿能为朕分忧,劳苦而功高如此,朕想再增马爱卿一千食邑,诸位以为如何?”   赵谦、王允几人并无异议:“马大人既然辞了益州,增添食邑也无可厚非,臣等赞同。”   “马爱卿可有异议?”   “臣叩谢陛下。”这点食邑也不算什么,与老马的理想并无冲突,他很爽快地接受了。   王允又道:“马将军长子超,聪慧过人,亦善军旅,不过五六年,必为陛下肱骨栋梁,老臣特举荐其入朝,权且为陛下磨砺之,愿陛下允之。”   马腾与我俱是一怔:王老头这是何意?   马腾急忙推辞:“王司徒如此厚爱,犬子如何能当?况且犬子年纪尚幼,怕……”   王允打断了他的话:“马大人是舍不得令郎?”   “王司徒取笑了。”马腾急忙否认。   “既然如此,马爱卿便不用推辞了,”刘协询问,“王公认为马超小将军应该任何职署?”   王允显然已经想到了,他转向身边的卫尉张温:“张大人,您那儿可有空缺?”   张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空缺?老夫如今连公车司马令都找不到人了。”   “公车司马令?”王允皱了皱眉,“这个位置也行,陛下您意下如何?”   “王司徒既然同意,朕自然准了。”刘协没有意见,又象征性地问我,“马小将军可否满意?”   “小臣岂敢挑拣,但凭陛下圣裁。”笑话,什么公车司马令,老子完全不明白!   刘协欣慰的点头:“如此甚好,马腾爱卿,令郎今后要入朝为朕做事,爱卿不会不高兴吧?”   “臣子为陛下效忠,乃是本份,岂敢言他。”马腾急忙否认。   于是皆大欢喜。   ·   我随着老爹退出了崇德殿,迫不及待地问道:“喂喂喂,这公车司马令到底是个什么官职?”   马腾一怔:“很明显,是管公车的啊。”   “……”我想了想,“公车是干嘛的?”   老爹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我猜想他也不知道。   于是解释名词的任务交给了博学多才的贾诩叔叔:“公车司马令,掌管南宫门,同时接待各地官吏百姓上书,四方进献贡物等事情,另外皇帝要征召的士人接待也由公车司马令负责。”   我想了想:这算啥官?门卫兼信访办?还要负责为皇上跑腿接送人?   “他奶奶的,王允耍我玩吧?这种小官职能锻炼什么能力?!”我破口大骂。   马腾迅速转身,横眉怒目,同时迅速举起手掌。   我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捏住了老爹的手腕:“我知错了,王司徒看得起我特意提拔我,我应该感恩戴德……”   “你知道就好,你今年才十五岁,司徒能够亲自推荐你,陛下对你印象也不差,你应该知足了。”他放下蓄满内劲的手臂,叹了口气。   我不再牢骚,默默点头。   贾诩继续向我解释:“公子不要小看了这司马令,也是六百石的官职。”   “六百石?”我挠挠头,脸色有所缓解:也不算少了。   “而且,也有自己征辟属员的权力。”贾诩补充。   “哦?”这说明这官职还凑合啊,还有属官?我急忙问道,“有几个属官?”   贾诩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丞、尉各一人,丞辅佐司马令负责处理不法之事,尉主管阙门守军,防备安全,一文一武。”   我摸了摸下巴:“这丞和尉俸禄是从我这里扣么?”太吃亏了吧?   贾诩忍不住笑了:“两个人都是三百石的俸禄,难道要将公子的六百石俸禄全部用光么?当然是朝廷发放了。”   “那还好那还好,”我放心了,拍拍自己的胸口,“文和先生是要留下来帮我,还是跟老爹回汉阳去?”   “家中父母妻子都习惯了西北的生活,也许……”他少见的犹豫起来。   “先生莫非不愿帮我?”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摇头:“诩只是在考量这之中的利害罢了,西北和洛阳,哪里更需要……”   “文和先生不必多考虑了,”马腾冷冷地断言,“你留在洛阳帮超儿一把吧。”   贾诩沉默了片刻,躬身道:“诺。”   ·   从崇德殿一路向南,过中德殿、千秋万岁殿、平朔殿,眼前的宫门便是南门——朱雀门。   “公子,恐怕这边是你以后要管理的位置了。”贾诩指点。   我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就这个破城门?有必要守卫吗?何况……外面还有平城门的守卫啊。”   马腾转过身来,还没吭声,我急忙纠正自己的错误:“守卫陛下之责义不容辞!我深以为荣!这个位置舍我其谁!”   马腾无语地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贾诩古怪地抿了抿嘴:“现在这道门虽然有些残破,但一切恢复正常后当然会进行修缮的,而且,公子并非只是……看门而已,朱雀门附近十余座宫殿的守卫安全,都是由公子负责的。”   “那卫尉是不是会给我再调拨几千人马?”我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这个问题了。   贾诩摊了摊手:“张温大人手中应该没有什么士卒了,洛阳城仅有的几千士卒都是由朱儁大人统领的,所以,暂时不会给你拨调了。”   我失望之极:“难道还要我用我们自己的兵马为皇上守宫门?”   “嗯?你有意见?”老爹这次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须发皆张:“怎么可能,我恨不得将马家三万兵马全部拉过来在南宫里溜达一圈。”   马腾丝毫不为所动:“你想造反么?”   “不敢不敢。”我干笑:笑话,马腾在世一日,那三万兵马岂会听我号令?!   城墙倒还算结实,毕竟是为当权者建筑的东西,虽然东汉时国力相对衰微,但以举国之力所造,南门又是最重要的城门,工程质量尤为良好。   我摸了摸厚重的城门,喃喃道:“也不是很破烂嘛……”   这份为人看门的职业……我要做多久呢?    第七章 送马腾归西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日,马腾领军归凉州,皇甫嵩亦返弘农。   汉帝刘协携公卿百官送此二位于西门十里之外。   河南尹发动了数万百姓夹道围观,规模盛大空前。   马腾与皇甫嵩跪谢陛下隆恩,还礼同僚,而后西往汉阳陇城。   伟大体贴的最高领导人刘协特地准许我相送老爹——反正这段距离二十天就足够我返回了,未必能耽误什么事情。   于是,我携带着贾诩、秦阵、徐晃三人跟随马腾大部队离开洛阳,而赵承被我扔在京城为我打点府邸,毕竟今后我就要一个人真正的独立了。   同时杨奉乞为凉州吏,马腾举荐其担任北地太守,刘协询问三公之后很爽快地答允了。   于是,杨奉领着他残余的三千兵马也加入到开发大西北的队伍之中了。   所以,马腾一路旅游团大致人数约在两万五千上下,其中,已经给我在洛阳留下了我本部两千骑兵了(洛阳附近都是良田,想找块牧场啃草还真不容易)。   皇甫嵩分部旅游团人马约在三万,此次作战前后基本持平了。   这近六万大队浩浩荡荡的开出河南,翻山越岭而归,当真是旌旗蔽日尘土飞扬。尤其是万余名骑兵撒蹄子狂奔,河南附近的飞禽走兽三天之内再也吃不下饭。   来时仅仅用了四日的这段路,这次足足跑了八天,沿路的地方官没有任何一个敢怠慢的。   而后,二十七日下午,我们来到了中转站长安。   李肃已经得知了老爹的安排,他略有尴尬地前来迎接。   马岱、高顺也早早地迎了出来,我领了徐晃介绍给他们,高顺与徐晃都是不喜言笑的个性,两人见面之后反而相顾无言愈发沉寂。   “伟恭,我已上表朝廷,贤弟你可以安心为京兆尹。”马腾毫不在乎地拍了拍李肃的肩膀。   李肃感激地说道:“将军知遇之恩,肃实不知如何得报。”他当然应该感激,以他董卓旧将的破身份,不被刘协宰杀诛九族都已经算好的了,而现在不仅保得全家老小安全,还能担任京兆府尹,这实在不能说是马腾的力荐之功。   马腾摇头:“但愿贤弟尽心为国为君,便无愧愚兄之意了。”   李肃涕零交横:“肃必当以死报君。”此君,何君?   这边还在讲述恩情,另一边白发苍苍但身手依然矫健的老奶奶已经扑了过来:“超儿,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洛阳做官吗?你还这么小……”   “奶奶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超儿一起去啊。”我拉起她的手。   老祖宗连连摇头:“老头子才不肯去,我一个老太婆跟着你只能麻烦你,还不如赖着你雄霸一方吃喝无忧的老爹。”   老爹苦笑不已:“是是是,这次咱们全回到汉阳去,娘亲您想吃谁就吃谁吧。”   我猜现在呆在汉阳当苦工的老爷爷马肃估计会浑身发抖鼻子发痒喷嚏连连。   马腾与我联起手来,将德高望重的老太太送回府内,而后来到了议事厅内。   “超儿,你今日在长安休息一晚,明日就可以返回洛阳了。”   “不用再去汉阳了?”我一怔,“我至少应该告诉爷爷吧?”   “呃?”马腾也是一怔,“我都忘了他的存在……那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往西边走吧……”   李肃、贾诩、马岱,连同高顺、徐晃,都是连连抹汗。   “咳咳,”我摸了摸有些酸痛的下巴,“那还是来商量一下正事儿吧。”   马腾连连点头:“文和先生将和你去洛阳,这是已经说好了的,文和先生,没问题吧?”   贾诩点头。   “再者,秦阵也可以留在洛阳辅助你,”马腾又说道,“秦阵?”   秦阵毫无怨言。   “小岱,你们几个都随我回汉阳吧。”马腾一概而论。   我不同意:“不行,高顺、徐晃都跟我。”   马腾满脸不快:“你一个六百石的小官,竟然想养这么多人?”   马岱也嘟囔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要我?”其神情之幽怨,令我毛骨悚然。   “那我不要秦阵,换徐晃吧。”我讨价还价:让少数民族同胞秦阵辅助我?我宁愿让老实本分的徐晃哥哥给我当属官。   秦阵勃然大怒:“少爷!俺哪里不好了!俺爹说了,就让俺跟随少爷!俺不跟你爹!”   马腾脸色有些发黑,却又不便发作,只好答应:“好吧,徐晃是你自己从杨奉将军那里招来的,便让他随你去吧,但是……高顺必须留下来跟我!”他的口气有些强硬。   “为啥?”你难道不知道高顺也是凭借着老子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能顺利的挖来嘛?   “……你别太不讲道理了,老子这里一个人也不留吗?!”马腾很无奈。   我点头:“你应该自己去发掘人才嘛!不要和我抢好不好?我也很辛苦的……”   老爹一拳袭来:“胡扯!老子要管这么大一个州,难道不比你一个看门人辛苦?!”   在他的委屈与怒气之下,我迫不得已做出妥协:“那好,你尽快挖掘人才,然后让高顺腾出手来洛阳吧。”   对于我的格外放手,马腾毫不领情:“滚你娘!”   “你有种再说一遍?!”我攥住了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没没……”他脸色由黑变白,“愿你娘安康。”   “安康你大娘!”我不肯示弱。   他不敢反驳:“是是是,安康你奶奶。”   当事人徐晃、高顺继续擦汗,不敢插话。   “那我呢?”小岱很纠结。   马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当然跟我回老家咯!”   “人家不要回老家……”马岱不甘心,又转向我。   “哦,我只是六百石的小官,怕养不起你哟。”我打趣道。   “我尽量少吃,再说六百石,也不少了……”他埋头嘟嘟。   我摆手:“好好,你想跟来就一起来吧,喂老爹,能不能也给小岱求个六百石的官职?”   “好哇好哇,伯父伯父!”马岱两眼放光,恨不得将马腾扑倒。   “别太妄想了!你好歹还跟我杀了几个人,小岱屁都没做还想任官?别把朝廷不当回事啊,”马腾嗤笑着无情打压后辈的梦想,“小岱,你才十四岁,想做事还有很长时间,别太心急了。”   “我知道啦……”马岱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这样的话,公明作为尉辅佐我,小岱你和秦阵都先歇着,等有空缺再说吧。”我下了结论。   徐晃沉声答应了。   马岱不再反驳。   只有野人抗议:“俺难道没有什么担子嘛?”   “什么担子?”贾诩皱眉。   “少爷不是有六百个担子嘛?!”秦阵十分天真。   “那是俸禄啊俸禄,就是朝廷给发的钱。”马岱严肃的说。   “哦,哪俺有多少?”秦阵歪头。   我顺势在他蓬松的头上一拍:“你这个野人……你跟着我吃闲饭吧!”   他抱头哀嚎。   徐晃与高顺汗如浆出,几乎脱水。 第八章 沿途小事  “我以后要就留在洛阳任官了,而老爹和老祖宗都要回汉阳。”我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房内当然只有那两个丫头。   “公子又要走了?”双儿有些急。   “这次不一样,”我枕着双臂,抬高了视角,“这次我有了朝廷官职,估计得做个三五年。”   “三五年?”双儿确实急了,“那那那……双儿不要!”   “不要什么?”我微微笑了起来。   她的小脸微微泛红:“不要离开公子这么久啦!”   我伸手抬起她尖瘦的下巴:“喂喂喂,我有说过要让你们离开我?”   “咦?”她吃了一惊。   “本公子要去京城做官,当然要带两个丫头随身来服侍我了,要不然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是不是啊?”我摸了摸少女的肌肤,蛮好蛮好。   “啊!”她满脸红晕,欣喜交加。   小昭也是一脸惊喜:“公子,你说小昭也可以去吗?”   “当然,你怕路远不肯去?”我调笑道。   她低下头,长发掩住了半边脸颊:“小昭当然愿意了……”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   小昭和双儿都是一脸紧张,生怕我忽然一个念头就将她俩抛下。   “你俩会做饭么……”我十分在意,之前家里饭菜一直有专业厨师烹饪,这两个丫头的手艺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知道。   双儿害羞的避开了我的目光:“双儿不会啦,不过……”   “小昭还会做……几个小菜……”小昭也很谦虚,抿着薄唇低声说。   我苦笑着皱鼻:“小昭你不是说笑吧?能不能保证我吃饱啊?”   “嗯,还好吧……”小昭还是很谦虚。   她妹子急忙解释:“姐姐手艺很好的!比府里的厨子也不差的!”   “哦?你确定?”我眼前亮了亮。   小昭羞赧地点头。   我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省点钱了……   第二天清晨时,小昭的手艺得到验证,我不用特意再请厨子了。   “你们可以先行收拾,然后跟着徐晃将军前去洛阳,赵承会安排你们住处的。”我对两个丫头吩咐。   她俩很是不解:“公子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去嘛?”   “我当然先送老爹去汉阳,至少得拜见了爷爷才行,”我摸了摸双儿的头,“然后我马上就赶回去,不会太慢的,你们可以先在洛阳整理咱们的新府嘛。”   “是。”两个丫头对我的安排没有异议,乖乖地开始收拾行装。   进膳之后,我又叮嘱了徐晃,这名小将虽然不爱言语,但毕竟还是一名很可靠的下属,我倒不太担心他会对我家娇嫩可人的小丫鬟有什么企图……   于是兵分两路,我随着三万五千人的庞大军队向西方的陇城进发,而徐晃领着一千轻骑护送着贾诩一家的老小以及两家人的家当物品杀向东方的京城洛阳。   李肃带着五千新兵在长安门外与我们挥泪告别。   在途中,我终于有机会再次与高顺进行谈话。   “伯安兄,”我将马头靠向高顺,亲切地呼唤他,“让你一人领军,真是辛苦了。”   高顺一脸的不辞辛劳,很无所谓地摇头。   引诱他说话战略的第一次出击没有成功,我继续找话:“只不过这些新兵一半都留给李肃了,有些可惜。”   他依然不吭声,只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我毫不气馁再接再厉:“伯安兄给小弟说说汉中战役的事情吧?我一直没机会听呢。”   马岱不识时务的插话:“喂喂喂,大哥你怎么不问我啊?我也身先士卒奋勇作战的!”   “去去去去,”我抬脚踢开他的坐骑,“伯安别总不吭声啊,跟我说说嘛!”   高顺终于开口:“张修与张鲁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反正你开口了,我抹了把汗:“那刘焉父子呢?怎么抓到的?”   “张修张鲁带去了益州大半的兵马,刘焉又将治所从成都移到了北部的绵竹,绵竹既无高墙深河,又无雄厚守军,我军都是精锐屡战之师,一次冲杀就爬上去城墙了。”高顺没有任何成就感似地向我汇报。   “我军伤亡多少?”我原来并没有细看他们发回的战报。   高顺垂头:“两万人马,总共损失了两千五百名士卒。”他的神色隐隐有些沮丧。   我并不在意:“这……并不算太大的损失吧?受伤的士兵呢?”   “伤者有三四百人,大都早已恢复。”高顺淡淡地答道。   “哦。”这个伤亡数字并不算过分,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高顺正色向我解释道:“我军攻城时不过死伤八百士兵,但是在登攀蜀道时,却损失了千余名精锐,如果我们能够更小心更详细的取得地势情报,应该可以减少一半伤亡的。”   “……”我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光爬个山坡锻炼下身体就失去了二十分之一的人马?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青莲居士如此唱道。   盛唐时况且如此,更不论几百年前的汉末时代了。   其实,就算在前世,西蜀之地的交通仍然是极其闭塞的,成都与重庆固然是大型都市,但川蜀地区的广阔山地,仍然不是区区人力便可以疏通的。   高顺想起了这段艰难的爬山之路,面色沉痛,一时不愿说话。   小岱再次插嘴:“哥啊,临走时,我从巴郡还招收到了几百人马来着。”   “哦。”我毫无兴趣:随便招几个人谁不会啊?这算什么大事情。   小岱看我明显不够重视,急忙强调道:“那些可不是一般的人哦!”   我笑:“难道是超人啊?”   “是一帮盗匪!身手都很好的!”马岱嚷嚷。   我哼了一声,冷冷地看他:“盗匪之流的你也敢往回带?我们毕竟还是大汉官方的人啊!伯安你当时也在,怎么能让小岱这么胡做妄为?”   高顺这才从悲痛的心情中挣脱出来,但他皱了皱眉,仍然不说话。   “呃……是我执意要带回来的……”马岱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当时的高顺,名义上仍不过是个辅佐将领,马岱年纪虽小,却是最高领导人马腾的从子,高顺并无任何权力节制他的行为。   我方才那句话真是太无礼了,竟然责怪顺哥,希望他不要见怪才是。   “不过那些人一直也还算守规矩。”高顺张口为马岱辩解。   小岱恢复了神气:“就是就是,甘宁他们在我的英明领导之下,早已经改正从善了……”   我忍不住一声大喝,几乎从马背上颠下来:“……甘宁?!”    第九章 甘宁  马岱被一股沛然莫名的雄霸之气正面冲撞,直接跌落在地。   所幸我们队伍并非处于急行军之中,所以他还不至于被紧随其后的马匹踩成肉沫。   “少爷!”他身后两名年轻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下马,迅速将马岱重新扶上马背。   “咳咳,大哥你吓死我了,干嘛吼那么大声!”他愤怒地向我抱怨。   作为肇事者的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愧疚,反而对方才那两人有些惊奇:“你这两个亲卫身手都很不错啊,嗯,比赵承强多了。”   “还好还好,”马岱拍拍背后的尘土,然后分别指了指那两人,“曹然、曾侯,我看他俩身手不错,特意调到我身边的。”   “见过少将军。”两人异口同声向我问候。   我点头示意:“你俩跟着小岱好好做事,马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曹然与曾侯恭恭敬敬地回复:“诺。”   “你……”我扯过马岱,急切地问道,“甘宁现在在队中吗?”   小岱点头:“在啊,你认识他?”   我摇头:“听过,不认识,你把他找过来我看看。”   小岱当即派曾侯前去寻找甘宁。   片刻之后,一堆骑兵从大队后半截加速向中部移动。   “少将军,这位就是甘宁了。”曾侯向我介绍。   下巴线条尖锐,唇上留着浓密的八字须,颌下也露出稀疏的胡渣,双眸满是精悍之气,比起高顺、徐晃,他明显更多了一股匪气,最奇怪的是:他明明一身悍匪之气,却仍然隐隐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感觉。   “甘宁,甘兴霸?”   “小将在。”虽然身在马背,甘宁只能拱手施礼。   “兴霸兄今年贵庚?”我开始进行惯例的询问。   他略显诧异地答道:“少将军折煞小将了,宁今年二十四岁。”   “又是一名英才啊!”我心情极佳,呵呵而笑,“小岱让你担任什么职位?领兵多少?”   “岱将军令宁领兵三百。”甘宁如实回答。   “太少了,”我摇头,“小岱,拨五百骑兵、七百步卒与兴霸,授裨将军印。”   马岱没有动弹。   “你怎么没反应?”我哼了一声,“皮痒了还是怎么?敢不听我吩咐?!”   “不是啊……我手下的兵马都交给伯父了啊,现在就两个人了。”小岱十分委屈地辩解。   “老爹下手还真快啊……”我若有所思,“兴霸,跟我去找我爹吧。”   “诺。”甘宁欣喜地应声。   “……”我沉吟了片刻,又说,“兴霸,你自己想去汉阳还是跟我去洛阳?”   “嗯?”甘宁诧异地看我。   “去汉阳的话,地方虽然差一些,但你能独自领兵;而跟我到洛阳么,因为我这个年纪,也不能给你推荐像样的官职,我虽然很想带你来洛阳,但凉州更需要人手。”我很坦白地向他作说明——老子真是民主自由。   甘宁毫不犹豫:“既然凉州将军身边缺少人手,宁愿留守凉州,为将军出力。”   “好吧,等凉州安稳之后我再联系你吧。”他的回复出乎意外的爽快——我还以为即使是在洛阳吃草根,他也想赖在大都市来着。   我对马腾一阵耳语,强调了我的眼光之正确性与独到性,好在咱家里也是干贼匪出身的,老爹对于甘宁的污点人生,并没有太大的介意,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伯安,兴霸就给你做副手了,士卒平日操练事宜就拜托给你们了。”马腾迅速将高顺与甘宁分配了工作。   高顺默默点头。   甘宁隐隐然有喜色,毕竟是年轻人,别妄想大家都像贾诩叔叔一样每天都一副表情。   而同时我也放心了,在军中做高顺的副手,老爹已经表明自己要重用甘宁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马腾为什么这么信任我的眼光。   ·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骑兵主力抵达汉阳陇城。   马腾骑马立在城下,一脸肃穆。   “你爷爷的!”他忽然破口大骂,“他竟然不出来接我!”   “伯父你……说谁?”马岱懵懂不知。   “你爷爷的!”马腾毫不客气。   马岱悻悻地退后,掩口对我抱怨:“他到底骂谁啊?”   “你爷爷。”我如实回答他,确实是他爷爷……   高顺低头对甘宁说了句什么,然后自己摸出一块手帕来,开始擦汗。   甘宁一脸不信,丝毫不为所动。   城门大开,为首等待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面有难色地对马腾传达老爷子的旨意:“老爷说他事务繁忙,将军你……自己进城吧,他就不接你了……”   “你帮我问他一句话好不好?”马腾不动声色。   对方点头:“什么话?”   “马肃他是不是我亲爹?!”马腾怒声吼道。   对方二话不说扭头便跑,还好他没有下令关闭大门,不然我们这群人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甘宁摸了摸鬓角,而后对高顺拱手,一脸信服。   高顺面无得色,继续擦汗。   ·   “爷爷,身子还好吧?”我长驱直入,推门就坐。   “喂喂,臭小子,你还是这么随便!你老爹这一年来对你管教太松了吧?”马肃虽是责备,但是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满是慈祥,在对待孙子这方面他确实比对儿子和蔼多了。   “喂喂,老爷子,我这一年一直在睡觉啊!你难道不知道?”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了,反问他,“倒是你,老头子,身为长辈,身子也健康,却不来看望昏睡一年的孙子,你太不像话了吧?”   “凉州诸事繁多,我这不是为国尽忠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何况你只是个孙子。”他对我的反问不屑一顾,反而用大义来压我。   “你你你……你这坏爷爷,活该一辈子落魄!”我忍不住讽刺他一下。   话刚出口,我立刻在心中暗叫不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哦不对,都有一些敏感的地方,马肃老大爷虽然勉强说是名门,但二十岁出头还没结婚就被剥夺了一切,被朝廷抛弃,而后逃到边荒之地,落魄之至,甚至只能寻找一名羌族女子结婚生子,经历了三十年的贫困生活,直到长子马腾崭露头角在州郡中任职,家中才勉强脱离了赤贫。   但是自年轻直至现在,他心中却始终残留着名门世家子弟可笑的高傲与无聊的自尊。   果然,马肃的脸上顿时变得黯然,他动了动双唇,似是想脱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抑住了这个念头,转而低声道:“超儿,但愿你此生不要重蹈爷爷的覆辙。”   我一怔:“爷爷?”   “我扶风茂陵马家虽然不像现在荀氏、袁氏一样四世三公,但汉室中兴以来,也勉强算是名门世家,因此我十六岁便举孝廉,十九岁为县令,二十一便入朝为官,春风得意一时无两。不料却因为自己狂傲自恃,触到了皇帝的龙鳞,刚刚二十四岁便失去一切,连原本订婚的家族都二话不说再不来往。”马肃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脸色变化不定,“而你,我马肃的长孙,年少轻狂,正如同五十年前的我,你……好自为之罢。”   我沉默了半晌,弯腰展袖,伏拜于地:“孙儿谨记教诲。” 第十章 洛阳的大宅子  我退出马肃的寝室,却见秦阵侍立在门外。   “少爷,俺也想回家去……”他忽然向我禀报。   我惊讶:“哟?你这个野人也想你爹了?”   他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俺才不想他呢,俺想俺娘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了!”   “好好,那就给你放假吧,明儿一早吃了饭再走。”我暂时也用不到他,干脆让他回家探亲。   他点了点头:“噢。”   “你……还回不回洛阳去?”我犹豫着问。这小子该不会藏着什么心眼,看马腾这厮无心图谋天下,这下回家后就不会来找我了吧?   “咦?”他不明所以,“等俺看了娘就去洛阳啊,什么回不回的?”   我点头笑了笑:“那就好,回去向你爹转告我的问好啊,嘱托他好好干。”   “俺当然会的。”秦阵憨厚地笑。   ·   第二日,我与秦阵分别离开了陇城。   秦阵率先离开:“少爷,俺给你的那些马,你要好好照顾啊。”   我摆摆手:我已经忘记了那些小马了……   而后一群送行的人士就迅速将我围起。   “真的不要派人护送你?”老太太伤感地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不用了,人多了我还嫌累。”我笑着推开了她的手,“奶奶要好好保重身子,爷爷做事也不要太劳累了,你们现在年纪大了,平时饮食起居都要注意些;爹,你自己的事情别总麻烦爷爷,爷爷可不是免费的劳动力……”   马肃向我点头示意。   马腾面色凝重,再三向我叮嘱:“为父居于一州之地,手握数万兵马,朝堂诸臣未必不惧,你身处京师,自己量力而行,凡事多与贾诩商议,千万不要因一时意气而闯出祸端……”   我阻断了他的教育:“好好好,我会三思而后行的,你老人家不用再费唇舌了,邹姨娘,爹年纪也不小了,平时的生活还要多靠你了。”我迅速将话题转交给邹氏。   邹氏很温顺地点头:“我会照顾好老爷的……超儿你不用担心的。”她本来与我还十分见外,也只称呼我“大公子”,但我想她既然已经早就嫁给了老爹,我以子女礼对她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虽然对娘亲念念不忘,但并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于是,我佩好长刀,纵身上马,退后数步,缓缓一揖,长啸着离开陇县。   身后传来被人遗忘的小岱的一声悲鸣:“大哥,你等等我啊!”   ·   我与马岱带着他的两名随从,一行四人驱马疾行,一千四百里的路程,用时五日有余。   沿途风景什么的,看过三次,我已经腻了。   初平二年夏,五月初八正午时分,旅游团抵达最终站洛阳城。   赵承早令专人守在西门附近,我一入洛阳便被引至府中。   三公府邸位于南宫城东侧大道之北,而后九卿诸臣府邸四散错落,未必按序排列。   来到自己的府邸前,我擦了擦汗:“老赵,这房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赵承苦笑:“据蔡大人说,这府邸以前是董卓给自己盖的……”   我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卧槽,这不是准备干掉我嘛?!你这个傻子,怎么会接受?!”   赵承给我一个白眼:“少爷,我只是一个下人,上面就给我指定了这个地方,说这是你家,我拿什么来拒绝?”   我喘了口气,略微平静下来:“那就住着吧……我怎么看这房子比三公的还宽阔……”   “你说对了少爷,”赵承点头,“董卓虽然只嚣张了一年,但府邸之巨,三公加起来才赶得上啊,我们三千人马全部都能住下……”   我头冒冷汗,喃喃道:“卧槽他大娘的董胖子!”   赵承又补充道:“不过咱们只得了大半,还有一部分分给了其他官员。”   这样还好一点,老子可不愿意一个人接受董贼的家产……   “话说谁这么阴,竟然直接把董卓的房子拨给我了?”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没人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赵承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我知道我又犯傻了:他算个屁啊,谁会和他谈心?   于是我驱马杀入阔大威武的门房,当中一片两丈高的石屏,上面画着什么古典的山水鸟兽图案,我撇撇嘴,继续往后走。   “咦,长公子?”我看到的,竟然是贾穆,他欢喜地朝我跑来。   我一手把他拎起来,放在马背上:“你怎么在这里?”   他歪头,表示不明白我的问题。   赵承从后面追上来:“这是贾先生说的,他身为属官,应该与公子住在一起的好。”   “这样啊……”我点头,反正贾诩家就那几口人,我这里人口更为稀少,这么大的宅子,能够增添点热闹也好,不然实在太过冷清了。   “公子不高兴吗?”贾穆泪眼汪汪。   我拍拍他头:“傻瓜木头,只要你不再遇到人就乱砍,我不会赶你出去的。”   贾穆迅速挤干了眼泪,哇哇叫道:“那公子快教我武艺!”   “自己先锻炼身体,今日我要休息。”我拒绝了勤学好问的少年之要求,笑话,这么多天的不间断地骑马,老子的屁股即使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这座宅子果然极大,单独成套的院落便有十余座,贾诩一家占了一座中等大小的,有那么五六间的样子,想来在现阶段他两个子女即使成婚,也足够宽敞了吧。   “公子,”贾诩正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我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公子回来得倒是极快,诩昨日刚到,公子今日便至洛阳了。”   我下马,然后贾穆也自己跳了下来。   “先生若是觉得宅子狭小,大可另行圈辟。”我贴心地说。   贾诩摇头:“诩之父母妻子,都非富贵之身,有房有院即可,何况还有下人专门照顾,贾诩一门已然知足矣。”   我点头称赞:他倒是看得开。   “何况……洛阳最好的宅子便是董府了,诩寄居此处,府中山水石草,亦如同家中,何苦另费钱财谋求他处?”贾诩做深思熟虑状。   先生你说得对极了……我无话可对。   你即使有些钱,估计也买不到董太师生前召集巨大人力所建筑的宅子了……   我长途跋涉,而贾诩亦是略有倦态,既然今后同处一宅,想交谈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与他都是一抱拳,各归各家去了。   赵承为我选择的院落,却是董卓生前所居之院。   “当然了,大部分都处理过了……”赵承抹了抹汗,弯腰将我引入房内。   小昭和双儿已侍立在门内。   我摸着双儿的头进屋。   双儿撅了撅嘴,想要抱怨,却被小昭劝阻。   房子是很大没错,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占据了豪华卧室大半面积的那张硕大的床榻。   纵横逾丈,我一个人可以在上面做一套广播体操而不必担心跳跃运动时从前后掉下。   “床……果然很美,我想这是这间房内最有用的东西了。”我对该床的整体构造与装饰细节赞不绝口,“小昭、双儿,你们说呢?”   小昭和双儿垂头不敢应声。 第十一章 关于貂蝉的若干问题  “少爷,秦阵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赵承这才发现我身后少了个人。   “那野人想爹娘了,我就让他回家探亲去了。”我横躺在床上,呃,这床一如想象中的舒坦。   “他还想爹娘?”赵承笑了笑。   我摆手:“嗯?小岱没跟我过来?”   “岱少爷已经回自己屋去了。”赵承答道。   “他还自己另外住了一个院子?”   赵承点头:“岱少爷也不小了,又有几个服侍的人,拨一个院子给他也没什么,何况少爷你院中也有女眷,总不好再住在一起了……”   我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说女眷?她俩?”我指了指小昭和双儿。   赵承反而一脸诧异:“少爷你忘了吗?王司徒送来的那个貂蝉,不是你非得要过来的吗?”   “咳咳,”我摸了摸有些粗糙的下巴,“我差点忘记了,她在哪里住?”   “就在西房第二间。”赵承指了指左手边。   “这个院子里?”   他点头。   “西房第一间呢?”我惯性思维。   赵承不说话,悄悄指了指那边。   我视线微微一转,双儿脸色隐隐有些不悦。   “咳咳,”我继续咳嗽,“小双儿,怎么不高兴啊?”   她翘着鼻子不吭声。   我伸手将她拉过来抵在床边:“难道是怪我来得晚吗?我一路飞奔不敢停歇啊,你看屁股上的茧子都厚了一寸,不信你可以摸一摸嘛!”我扯着她的小手往下探去。   她急忙抽回手臂缩成一团,耳根发红:“人家没怪公子嘛……”   我的手指摸上了她的小脸:“那你怎么脸黑黑看起来老了十岁啊?”   天真的少女赶紧摸脸,又嗔道:“都怪公子!”   我不解:“怪我什么?”   “怪你又看上别的女人!”她气哼哼地埋怨。   小昭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公子……双儿她无礼……”   “去,别想又向我哭诉求情什么的,”我一把拉住想要扑拜的她,“小双儿是个好妹子,有话就说我才喜欢嘛。”   得到我称赞的双儿倒是甜甜的笑了,而小昭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只好任由我拽着手腕立在床边。   赵承察言观色眼疾手快,轻身退了出去,贵重精巧的木门发出脆生生的响动。   小昭似是想到了什么,双颊忽然也变得嫣红起来。   “你们很热么?”我脱了一件外衫,仍在了床榻的角落。   小昭脸色愈红,鼻息微微沉重了起来。   “不是很热啊……”老实的双儿红着脸摇头。   我感觉手下的温度又上升了零点五摄氏度。   眼看双儿和小昭都要达到沸点,我才叹气松开了手,正色说道:“双儿可不要误会,貂蝉可不是我要的,是王允要送给我爹,我为了防止老爹沉迷于美色才奋力挽救他于水火的,所以说,并不是我主观希望的,你要区别这二者的关系。”   “你不希望老爷沉迷女色?”她满脸纯真。   我毫无畏惧地点头:“是的,他一把年纪,有个老婆就不错了,经不起折腾了……”   “那你沉迷女色么?”她眨巴着眼睛。   我坦然相对:“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双儿一脸不解,“佛是什么东西?姐姐你知道吗?”   小昭摇头:“佛……大概很喜欢女色吧……”   “这已经属于宗教哲学问题了,改日再谈吧,”学力不够深厚的我在两个丫头的臀上依次拍了两下,“给哥弄点吃的,哥饿,哥要进膳!”   两个小丫头都是惊叫了一声,然后掩着后臀迤逦着退下。   我搓了搓手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我向床头的铜镜里望去,镜中人笑得如此善良而又正派。   “咦?!”我微微一惊,又向铜镜中凑去。   镜中,双唇之上的汗毛较之少时已浓黑了许多,整个人仿佛隐隐霸气了许多。   我满意了摸了摸下颌,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平坦之地,暂时没有任何生命准备破土而出的迹象。   我正顾影自怜,赵承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你干嘛去了?”我瞥了他一眼。   他傻笑:“我以为少爷你……嘿,嘿嘿……”   “爷是文化人,岂能做这白日宣淫之事?!”我愤怒地批评他这种不健康的思想。   “是是是,是我思想境界不高,整日想这龌龊之事。”他一看形势不对,急忙自我检讨。   宽宏大量的我当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也怪不得你,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老婆成家了。”   “咦?”他似是吃了一惊。   “怎么?”   “少爷既然如此美意,那就把院里的那个舞女送给小的吧?”他双目闪烁。   我挺起身子,正视他:“你说哪个?”   “……貂蝉啊……”他避开我的目光,又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   “好啊,你向前走两步。”我微笑着看他。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谢谢少……”   “好个屁!”左脚如猛虎出山,直扑赵承下半身。   赵承却似早有预料,飞快的后转,命根子堪堪躲过,而后以肥厚多肉的臀部硬生生抗住了我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腿。   只听他闷哼了一声,竟然屹立不倒。   “好啊,老赵,功夫大有长进啊!”我拍手称赞。   赵承转过身来,一脸得意之色:“我先走了,少爷明天见。”他如同少女一般捂着屁股溜走了。   门外站着捧着托盘的双儿。   她再一次气哼哼地走了进来:“公子你还是舍不得貂蝉!哼哼哼……”   我的脑门瞬间变得大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乖双儿,别在意这点小事情,我留貂蝉……主要是……”   我顿了顿,想到了她的本职,急忙接道:“为了教你们学歌舞嘛!”   “哦?”小昭也进了屋来,将盘中餐具排下,淡淡地说道,“公子……是嫌弃婢子们笨手笨脚又不会歌舞了么?”   我被她强悍的理解能力迫出一身冷汗。   不对啊……一直以来,这个,小昭妹子一向不会表现出这种情绪的啊……   怎么今天表现得如此露骨?   我忍不住问道:“小昭?”   她直视我:“嗯。”   “你很在意?”   她白皙得有些晶莹的贝齿轻轻咬住了润唇:“小昭本不该的,但是……”她垂下了头。   “好小昭,你想太多了,”我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畔柔声道,“不管别的女子再怎么好,我永远最喜欢你了……”   也许是吹在了粉嫩敏感的耳垂上,她的耳垂开始发烫。   “嗯。”小昭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她压制——至少暂时没问题了。   “那……那人家呢?”双儿羞赧地向我询问。   我微笑着将她同样揽住,她迅速涨红了脸。   真他娘的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等你长大了,公子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了,你说好不好?”   “好、好个大西瓜!”她粉嫩的脸蛋迅速降温,转身向我扑来。    第十二章 强身健体  鸡鸣三声时,我已翻身下床,在外院一如既往地锻炼起身体来了。   刚做完热身运动,贾穆便撒丫子跑了过来。   两座院落距离不算远,也就半分钟的距离。   他手中端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杀气腾腾地向我这边扑来。   “少爷,今天能教我刀法吗?”他一脸期待。   我没有答应他:“先从基本功坐起。”   基本功什么的,我已经强调过很多天了,他也不抱怨,脱下长衫就开始拉伸四肢,而后伏地撞击地球,地球妹妹不住得发出一些微不可闻的声响。   不得不说,兴趣确实可以使得学习事半功倍,可以最大限度地点燃热情。   至少,这块木头比我两个弟弟都要练得欢乐得多。   十二岁的他,经过简单的锻炼,活动量勉强可以比得上十岁的马休了——没错,是十岁的马休。先天条件什么的,贾穆也没什么缺陷,后天练功不得法而已。   当然了,我可没说过“每天十个俯卧撑,健健康康一百年”之类蛊惑人心的口号。   那只是热身,热身懂吗?我会把真正的功夫展现给你们看吗?   “我反复强调,真正重要的只是力量本身,而非什么刀法。”我向他谆谆教导,“以力破巧并非妄言,当然,前提是你足够强悍。”   哦,捎带说一句,我并不完全赞同这种观点:我还是期待着传说中的乾坤大挪移、太极之流以力打力的绝世神功的存在的……   贾穆继续撞击地球的修行方式,并吃力的发出一个模糊的音符以表示他的同意:“……是……”   我缓缓吸气,感知着自小腹中腾起的一团热气,不管这是真气或者内力什么的,但的确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没有困扰如何去运用它——它自始至终便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如臂使指,毫无困难。   我拎起依靠在墙院上的铁枪,在欢送马腾的旅途中,我并没有携带这柄沉重的武器。   废话,我只不过是去旅游而已,干嘛要随身带着这种费力且极其不方便的东西。   “飞星……木头,你说这个名字还凑合吧?”我念叨着毫无美感的名字,“或者叫流云?”   他昨晚了三十个俯卧撑,而后开始三十个仰卧起坐。   “飞星吧……”他喘着气说,“云啊什么的,太女人了。”   我皱了皱鼻子:星啊云啊什么的……不都很女人嘛?   这只是小节罢了,我也不再追究,向场中走去,在距离贾穆三十步左右处停下。   右手缓缓将飞星举高,内力顺着手臂向上激进,飞星的重量仿佛顿时轻了二十斤。   我以右肩为圆心挥舞手臂,飞星在头顶划出硕大的一张大幕。   我满耳都听得到飞星破风之声。   在飞星落下的同时降低重心,枪尖重重跌往地下,我足尖飞起将其踢飞,飞星脱手而出。   踏地、而后整个人紧随着蹿出,在飞星去势衰弱之前的刹那,我赶上了它。   探手握住尾柄,以身为轴,以枪做臂,在院中划出更大的一个圆。   之后的一套动作更是随兴所至,攒、刺、挑、扫、抹、绕、圈……反正长枪能够做出的各种动作我全部耍出无数遍。   我脑子隐隐有些发懵,破空之声时隐时现。   身边的情景有些模糊,连意识也是如此。   我停不下手中的飞星,仿佛不受控制的在身体的自主反应下发泄着体力。   嗓喉更不由自主的大喝了起来。   简直是另一个人了……   我只能在自己心底苦笑:这莫非也是与马超正体融合的一部分么?大哥,这很危险的啊,你难道不会挑个悠闲的时间吗?万一我功夫不到家把自己身体的一些部分给戳了剁了伤着了……你你你、你赔得起吗?!   我奋起力量来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争夺过程整整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直到我满身大汗,这股恍惚的感觉才渐渐退散。   “他大娘的!早不来晚不来!”我狠狠地将枪柄贯入脚下的土中。   “公子威武!”贾穆咋舌赞叹不已,他两眼已经有些发呆。   同时与他一起叫好的还有他老爹贾诩:“公子方才施展的,是什么武艺?”   在贾叔叔面前,我颇有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一些粗浅的功夫,让先生见笑啦。”   “……诩对武艺一无所知,有何资格见笑……”他实话实说,“只是公子气势十足,让诩叹为观止。”   “还好还好。”我羞涩地谦虚道。   呃,不对,周围已经有一群人前来围观了。   小昭、双儿姐妹、赵承,乃至贾羽和貂蝉,还有两名我尚不认识的下人,连贾诩的父母都互相搀扶着如看火星人一般围成了一条圆弧,均是满脸惊诧,彼此交头接耳甚是热烈。   “咦,你们看什么看?”这么多人公然欣赏我的表演,人家十分难为情。   “呃,少爷,你……你刚才吼得惊天动地,把我吓醒了……”赵承打着哈欠埋怨我。   我斜眼看他:“哦,那你下来和我锻炼锻炼身体吧,我会严格要求你的……”   “哦不,少爷你好,少爷再见!”他撒腿而走,钻回房间补觉去了,我能明显地察觉到这厮的速度比起以前快了许多啊。   话说起来,“我刚才吼得很大声吗?”我回头问贾诩这边。   贾母抢先答道:“连我老婆子都听得清清楚楚,跟响雷似的……”她一惊一乍地比划着。   看来我吵到了所有的人呢……我十分惭愧地向他们拱手,歉意地笑了笑,同时又在心里狠狠批评了马超:你实在是太嚣张了,敢在这么多妹子面前使我光辉而又伟大的形象受到负面评价,我该怎么整治你呢?——呃,貌似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惩罚这位和我位于同一身体内的人。   我叹了口气,众人已散去,惟独贾诩还留在原处看着我,而贾穆则开始压腿:战场拼死相搏,柔韧性也是十分重要的。   “文和先生,还有什么事情么?”   贾诩抖了抖眉毛:“公子莫非忘了,你是有事情要做的吧?”   我捻了捻唇上的嫩毛,不解:“啥?”   “比如……”贾诩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公车司马令什么的。”   “……”我沉吟了三秒钟,像是恍然大悟,“你说那看大门的事情?”   “还有吏民上书,四方入贡。”他又一次解释了该职位的责任。   我无所谓的摆手:“这点小事情,守卫宫门徐晃足矣,处理上书之类的……先生就稍微辛苦一些吧……反正我是看不过来……”   贾诩被我的无赖之气折服了,他点了点头,准备就职。   有两名可靠的属官真是轻松啊,我舒展了一下因方才剧烈的活动而微微有些发热的手脚,朝着贾诩修长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    第十三章 敢叫皇帝来磕头  早餐过后正想去大街上溜达一圈巡视一番洛阳城的新气象,但是很扫兴,有人阻止了我。   “公车司马令马大人,”半老不老的太监捏着嗓子向我宣召,“万岁要召见你。”   “啥?今天应该……不上朝吧?”我微微有些惊异:不对,就算上朝也和我没什么关系,老子只是一个看大门的,哦,还接待来宾和礼物……这不正是门卫兼传达室的工作么?   中年太监甜甜地笑道:“今日无朝,只是陛下想找马大人罢了。”   我急忙侧过目光,极力控制着不去看他温和的笑容:“公公意思是,皇上单独召见我?”   “正是。”公公很有礼貌,并不因为我说话不得体而有任何怒气。   “……那我便服去行不行?”我讨价还价,“我还没看到官服来着……”啊,这似乎是事实来着,朝中人员尚未齐备,管理官服的部门还没有给我发衣服……   “这……”公公略一思考,很大度的点头,“圣上应该不会因这些小事怪罪大人的……”   我猜你是看刘协年纪小好欺负吧?   我一身黑衣长袍大摇大摆得出门,跨马进宫了。   跟着这位高公公入了苍龙门,而后右拐,走了一里的地才停下。   高公公有些气喘,岁数大了果然身子板儿也不行了。   这片殿宇,我猜应该是吾皇万岁的寝宫了。   “马大人稍等。”高公公示意我站在门外,而后轻轻推门而入。   我在心中开始数数,数到二十三的时候殿门再次开起。   “马大人,皇上召你入殿。”高公公很恭敬地向我传达。   “高公公辛苦。”我只谢了他一声,抖了抖袍袖,迈步便往里进。   高公公上下一打量,却又伸手拦住了我,门外的两名侍卫也围了上来。   什么?历来有给皇帝贴身太监送钱的习惯?还有侍卫的份?   不好意思,老子伸手一共只有二十块钱!这种丑陋的恶习要坚决打压!这种嚣张的气焰要坚决予以扑灭!否则,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云云……   我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高公公。   高公公无奈的看着我,指了指我左侧:“马大人,这这这……”   “怎么?”我哼道:你怎么知道我把那二十块钱藏在左边?这厮真神了!   他怯怯的说:“您的佩刀……能不能……先存在门外?”   我一怔,他又急忙说道:“当然,您要是不存也可以,马大人忠君爱国天下皆知,不必在意这么小小的一道步骤……”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我向他点头,然后迈入门槛。   高公公只得跟上来,替我掩上门:“陛下,公车司马令马超马大人已带到。”   这个时候应不应该跪呢?我不得不陷入思考与抉择,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啊。我只好求助于高公公,但这个死太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中也不知道闪现着什么光芒。   “微臣马超,参见陛下。”我硬着头皮说道,而后弯腰一揖。   我先不下跪看看反应……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瞅了瞅刘协。   刘协早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看向了我这边,只听他愉快的说:“马爱卿,坐。”   呃?这么亲切的皇上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求助于高公公。   这次高太监有了动作,他将地毯上的席座微微移动了些许,而后示意我就坐。   于是我客气了一声便跪坐下去了:“谢陛下,不知陛下今日寻小臣有何要事?”   “不,朕并没有特别的事情。”这个孩子般的君主温和地笑。   我安静的挺直了腰背,以一种或许不太礼貌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似乎并不在意:“朝中仅存的百官都是须发苍苍的老臣,难得能看到一名与朕年岁仿佛的人,故而朕感到特别亲切。”   哟!我眨了眨眼:吾皇是在笼络我么?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皇兄辨若在此处,恐怕更加欣喜吧。”他怀念起兄长来。   “……”我沉默了一瞬,忽然如遭受雷击一般仰身而起:刘协的意思……我怎么听着像是刘辨没死的样子呢……“陛下,陛下方才所言……莫非……”我不知道如何发问。   “……没什么。”刘协微微侧过了脸,鬓发在脸颊形成了阴影。   是么?是我想得太多了么?   “能得陛下赏识,是小臣家门荣耀。”我昧着良心向他说。   “所有人都这么讲,董卓也这么说过罢。”刘协忽然如此低沉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董卓……吗?”   他低垂着头,合住双眼:“董卓立朕即位时,同样恭恭敬敬,同样俯首贴耳,不过这副模样只维持了半个时辰而已……”   我感觉有些沉闷,伏地而拜:“陛下,董卓国贼,小臣岂敢……”   “朕并非说你,”他缓缓说,“只是朕……实在不知可以相信何人啊……”   我仍然伏地:“在朝公卿皆是忠实旧臣,董贼在时均秉直护国,而今贼党伏诛,陛下当倚重群臣,如此汉室方兴。”   “黄琬、荀爽、王允、杨修、张温诸公,朕知道他们忠于汉室,但……”他似是极为矛盾,“朕年岁不过出十,诸臣对于朕所言,大多……并不在意……”   吾皇英明,换做任何一个朝代,十岁的皇帝……那纯粹就是让大臣们玩耍的嘛!   “以小臣愚见,圣上年幼,自当由三公辅佐,待陛下加冠而后亲政……”我想这么讲应该也不会错。   “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惯例,”他锐利的嗓音似乎有些担忧,“但王公耿直暴烈,诸臣多不敢逆,我怕……又是一个董卓啊……”   我不自觉地耸了下嘴角:他方才自称为“我”,这算什么?穿帮镜头么?   “王公忧心国事,只是过于刚烈,陛下或许多虑了。”王允是好人,你们不要黑他——他可是给俺送来了貂蝉呢,虽然我还没有吃进嘴里,但手和嘴都变软了……   但刘协仍然固执地说道:“现在虽然……但我……心中总是不安……”   此时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虚弱,与变声期少年原本的尖细嗓子丝毫不同。   “陛下勿复忧虑,若王允有一日重蹈董卓之行径,小臣不才,愿行刺客之事,以死相报陛下。”我昂起身来,沉声吐气:你不就是为了勾引老子向你效忠么?何必说自己忧心忡忡什么的?干脆我先表明态度好了,咱别再这里挨个说三公九卿的坏话了……   刘协的双眉忍不住蹙起,而后迅速散开,他微微颤着举起双手,对着我伏拜下来。   我吃了一惊:虽然我明明白白的知道今日他召见我只不过是想拉拢几个心腹而已,我当然也不会实心实意的效忠,心中对刘协也毫不在意,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忽然对我一个六百石的小臣行此大礼,我一时间确实有些慌乱。   “陛下!”我急忙再次拜伏在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第十四章 皇帝哭着叫我哥  趴在地上的时间稍稍一久,我腰酸背痛,恨不得直接躺在地毯上。   但刘协竟然不肯起来,他诚恳地向我宣誓:“若不弃,我愿以兄事君。”   我登时傻了眼:小弟弟……你不知道老子居心叵测打了十五年的算盘就是为了夺取你刘家的天下嘛?!今天这是怎么啦?不仅练枪时马超来和我融合,现在的刘协陛下竟然也来讨好我……   借助长袖的掩盖,我偷偷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剧痛迅速蔓延了我整条手臂——这难道不是我自己在意淫吗?!   这这这……我急忙膝行趋前,伸手扶起刘协:“陛下知遇之恩,下臣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超兄愿佐我?”他仰着脸,满脸诚意。   超兄?我恶心得抑制不住地想要皱眉:“陛下如此称呼,小臣如何敢当……臣必当为陛下兴复汉室而尽心竭力。”   ——其实我毫无思想负担,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我愿意奉献出我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刘协这厮恬不知耻地抹了抹眼角晶莹剔透的泪水:“超兄……”他哽咽了似地说不出话来。   我感到胃中有东西在翻涌,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鼓胀的腹部:“但君之所指,臣无往不至。”   “哦?”刘协迅速抬起头,收回了还没流淌下来的眼泪,“眼下有一事,希望超兄助我……”   我再次傻眼:“陛下吩咐……”大爷你这演技也太啥了,没见过这么使唤下人的啊。   “宫中巡视及诸门护卫,本该由卫尉负责,但张温大人手中实无人手,朱儁的兵马只勉强足够守卫十二道城门与洛阳市街,而若想再次征募又要费时训练……”刘协满脸期待地望着我。   啰嗦……不就是想征调老子的兵马么?   我明知道他的阴谋,却又无法拒绝,毕竟我才说要粉骨碎身的:“下臣有关西卒两千余人,虽然粗鄙,但均是善战之兵,愿为陛下守护宫宇。”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欢快了起来:“超兄……”两眼水汪汪的,我几乎要吐了。   “如此,超兄请兼领南宫卫士令,南宫的巡卫就倚靠你了……”   哦,原来不只是要抽空我的兵马,而是让我干活啊。   南宫卫士令?我知道,就是保安头子什么的。   不知道会不会发双份工资呢?回去问问贾诩……   我胡思乱想着接受了这份任命:“陛下放心,南宫的安全就在臣的身上了。”   “老高。”刘协向外喊道。   高公公轻轻推门而入,侍立在刘协身侧。   “你去向卫尉张温说一声罢,南宫的守卫交由马卿。”   高公公应了声。   我不安地说道:“下臣是否应该亲自去拜见张大人呢?”   刘协思索了片刻,点头:“如此也好,老高,你随着马卿去张大人那里吧。”   “诺。”高公公弯腰。   我也施礼退出屋外,随他一起向外走去。   “老仆贱名寿,”这次出来之后,高公公的神情愈发谦恭,近乎于讨好,“马大人以后就管老仆叫‘老高’吧。”   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高公公何出此言?”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马大人年少有为,陛下也如此器重,今后必然一帆风顺,老仆也许还要依仗大人呢。”   “哦?”我忍不住傻笑起来:我这么了不起么?   高寿——呃,他爹真是好学问——领着我出苍龙门。   说起来这苍龙门确实没几个守卫……皇帝的考虑也不是没道理。   然后沿大街向东,过太尉司徒司空府邸,高寿令小太监敲卫尉府大门。   门房迅速领着我们入内。   “高公公安康,”张温已从正厅迎了出来,见到我时微微一怔,而后急忙拱手,“马大人安康,西行一路可好?”   “劳张大人挂怀,家父尚健。”我对他还礼。   听了高寿公公的汇报,张温爽快地令人从后堂拿来一个小盒递给了我:“既然是皇上所说,老夫也正好顺水推舟,不瞒你说,手下只有那么几个人,也只够看守两道门而已,巡卫皇宫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接过了那个盒子:“这是……?”   “南北宫卫士令的官印啊。”张温笑眯眯的说着,同时为我打开了盒盖。   确实是两枚还算精巧的印章。   可是……“为什么是两枚?”   “反正陛下也推荐了,老夫手中也无足够兵马,”张温很和蔼地说道,“不如一次到位,将北宫的巡卫也交给你,希望你不要推辞啊,哈哈,老夫果然老啦,需要拜托后生啦……”   他如此爽朗地笑着,反而让我不由自主浑身哆嗦:这是啥阴谋诡计?   “晚辈恐怕当不起如此重任……”我想半路脱身,潜意识里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不不,”张温却比我还想脱身,“老夫是恨不得把卫尉的官印也让你给啊,不过你实在太年轻了,总应该从小处锻炼起来,少年人真是令人羡慕啊……”   被长辈如此语重心长地托付,我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着热泪接受这份期待。   临走时张温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让我深受感动。   情深意重而丝毫不含做作,比起刘协的真情表演,他的功力胜之十倍有余。   令年轻纯真的我叹为观止。   当我与高寿公公步行至马府门口时,我装腔作势地邀请他入府歇息,他当然婉言谢绝,而后站在门外向我告辞,并再次示好:“马大人今后可要照顾老仆啊。”   “高公公说笑了,彼此彼此。”我口不择言,然后欢送他。   高寿笑了笑,与两名小太监一起回宫了。   尽管他似乎并未注意,但我仍旧做足了礼数,站在门外目送着他们走入苍龙门才转身入府。   一路小跑奔向贾诩的院子。   “文和先生!文和……”我无视了大门,直接从低低的院墙飞身而入,同时放声呼唤道。   没人鸟我,我推开最当中的一间房屋。   “呃……书房?”我一怔,这间怎么看都应该是正厅才对,却被贾诩安排成了书房,真有心了……   “爹不是和你去办公事去了么?”案几前端坐着的,只有贾羽。   “呃,羽姐姐好。”我礼貌性地打招呼。   她嗔怒道:“人家比你小啦!”   呃,我又忘了这事情了……   “小羽妹子好。”我干笑着招了招手,而后准备撒腿溜走,“我先走了……”   但她迅速站起身来:“超哥哥你等下,给我讲讲这段吧?”   “不不不,哥哥我不擅长读书的,妹子你还是去问你爷爷吧,再见妹子!”   我再也不敢在这文化世家停留半刻,施展轻功化为云烟,飞檐走壁而去。   身后传来了老人的吆喝:“啊,是超公子啊,今天老夫教你孟子三篇……”   孟子你好,孟子再见。   我忍不住庆幸自己的英明决断。    第十五章 宝马追命  直到确定已经逃出了贾家人的视野范围,我才放缓了速度。   想起来方才那身法,简直如同鬼魅,连我自己都为之震撼。   少年不愿学习的心情,大人们是不会懂得的。   我摇头晃脑在府中踱步。   南宫南门是朱雀门,距离家里有两三里远,我有必要找匹马来骑骑。   赵承说过,秦阵原来送来的几十匹小马驹都被圈养在府后的园中。   我很快便走到了后院,来到了马厩——这期间我走过了一道石桥,路过了两座凉亭,甚至还有一片面积相当可观的湖泊。   呃,这是马厩?已经称得上大型马场了。   我眼花了吧?我分明看到了足足几千匹战马啊!我不能置信。   那些小马驹明明都只有半岁左右,应该没有这么大能力在如此短的期间内生育出如此庞大的团体吧……   不好意思,虽然我从小便骑在马背上,但至今为止,我并不了解马类动物的生活习性,哺育期什么的,更是不可能专门进行细心的研究,但无论如何,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绝对不够他们进行大规模的生产与生活。   咦,我又看到了一些士兵……   他们迅速将我围起来。   当中一名似乎是百夫长的样子,长相有些眼熟,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公子好!”   “呃,你们好,”我迟疑地看着他们,“你们也住这里?”   “赵管家说位置足够了,只要我们不闹事就行了。”百夫长和那些士兵都很开心,看来即使是董府的偏房设备也比军营舒适啊。   “你是百夫长吧?”我问。   他忙不迭点头:“小的叫孙文。”   我不禁虎躯一震:“好一个霸气十足的名字!你读过那些书籍?”   “呵呵呵,”孙文爽朗地笑,“我读过三条论语,还有一点春秋呢。”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确定他不是逗我玩,而后才慎重地说:“倒也难得呢。”   孙文深表赞同:“在咱们军中,小的也算是认字最多的人了吧。”   有个士卒反驳他:“明明是我们老大识字最多!”   孙文回头一拳将他打翻:“胡扯!公子你可别听他小子瞎说,我可是文化人啊。”   我苦涩地笑了笑:看来加强文化教育这项任务,已经刻不容缓了呢——或许为时已晚了……   “公子是来看马的么?”孙文停止了和士兵的打闹,转身问我。   我点了点头:“这么多马?”   “这些是我们的战马,公子的马驹在另一边的小场里。”他领着我去看。   果然,相比于方才那个足有一里见方的马厩,这个地方小多了,马匹也只有百匹左右。   “长这么大了?”我有些吃惊,一个月而已,这些小马驹都已经接近成年马了。   “公子说的没错,这些马都已经可以骑乘了,稍稍训练后就可以上战场了,”孙文看马也有些眼光,“不过还没有见过血,可能第一次会受到惊吓吧。”   “哦,”我绕着这些马转了半圈,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你给我挑一挑,哪一匹好一些?”   孙文立即无奈地回答:“以小人的眼光来看,这些马都是百中挑一的骏马,没什么优劣之分,主要看马的性子与公子合不合得来。”   还看性子?我捏捏下巴,苦笑:“这个怎么看?”   “很简单啊,公子你去挨个摸摸,看看反应。”孙文很老道的建议。   于是我开始进行摸马头的鉴定工作。   每一匹马我都先摸颈上的鬃毛,而后再摸脸和口鼻。   小马驹们倒是都很温顺,嘴巴虽然很宽阔,但也没有任何一匹忽然张口啃我一下的。   不过也大多只是哼哼两声,然后转开嘴巴而已。   只有一匹浑身纯黑的小马伸出舌头舔了我的手。   我决定选它了:“孙文,你看它怎么样?”   孙文蹲下看了看四条马腿,点头:“是匹好马驹。”   “那我给你取个名号吧,”我微一沉吟,“追命。”   疾速方能追也。   命者,天道之极也。   真是暗含人生之哲理啊!我自己为此名号鼓掌。   小马驹昂首长嘶了一声,欢快地跑上前来舔我的脸。   尽管我曾饱受了西北地区十五年的风吹日晒,但这张老脸还是经受不住粗糙而巨大的小马舌头的无情舔舐。   满脸都是既津且腥的涎水。   被我赐名为“追命”的马驹毫无自觉,仍然欢乐地向我喷着口水。   我伸手阻隔开它的舌头,而后抚摸着它修长而有力的脊背,胛骨外扩,随着呼吸而微微耸动着,皮毛黝黑且又具有一定的光滑性,我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   追命似是颇为受用,又吐出长舌准备舔吮我,被我无情地拒绝之后,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在我背后蹭了蹭头,长长的鬃毛扑乱了我的头发。   它有些淘气呢。我开心地想。   “好了,就是这一匹了,”我问孙文,“有没有多余的马具?鞍啊,口嚼啊一套的。”   “有有有,小人这就回去取。”孙文连连点头。   “公子公子,小人给你拿来了!”远处一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还有一群小弟追随着不放。   孙文气急败坏地怒喝道:“老祖你个王八蛋,敢和老子抢差事!”   对方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都是为公子办事,何必分这么清楚?!”   这句话一出口,双方的水平高下立刻区分开来。   “你是……”这个人貌似更加眼熟,只是我确实辨别不出了。   “小人祖烈,烈火的烈。”他急忙报上姓名。   “我看你很眼熟呢。”   “啊,少爷忘了吗?”祖烈很积极地向我介绍自己,“当时小人看守高顺将军时,少爷每天都来看,就是小人接待的啊。”   “哦哦,原来是你啊!”我很自然地找到了借口,“我昏迷了很久……不好意思啊。”   祖烈满意地点头:“小人给少爷的马上鞍。”   “有劳祖兄弟了。”我很亲切地称呼他。   他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迅速的将追命给装备好,他确实是马家的老兵了——证据是他没有忘记给追命装备双边马镫。   我踹上马镫,翻身上马,扯动缰绳。   追命再次长嘶,绽开四蹄在场内绕着奔走了一周。   感觉良好,速度尚佳,考虑到其年纪尚幼,成年后应该可以更加敏捷吧。   我满意地骑着它,向两位百夫长致谢:“二位,我先去朱雀门了。”   祖孙二人恭敬地抱拳:“公子慢走。”   追命一个急转身,在府中横冲直撞。   朱雀门?两三里?   这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罢了!   我放声啸了一声。   身旁的院落里有人叫道:“超公子,来学孟子吧!”   我汗毛直竖,追命似乎深知我意,头也不回地从大门逃了出去。    第十六章 公车司马令的日常工作  朱雀门附近确实形成了严密的防御网。   不过似乎进出的人还不够多,比起两百人的门卫显得格外稀少了些。   “来者下马!”我被一声大喝阻住了去路,而后这声大喝迅速变成了温柔地问好,“少爷好!”   “呃,我还用下马么?”我停住了追命。   小队长们满脸都是仰慕:“凭您自己喜欢。”   我满意地点头,驱马就往里走。   “大人!”门楼中传来严厉的吼声。   我停止了前进,仰头向上望去:“公明?”   徐晃从门楼上快步走下,他微微躬身,单手按在腰间,脸色十分严肃:“公子若要入宫,还请下马步行。”   “呃?”我吃惊地看着他。   周围的士兵无一不是大吃一惊。   我听见有人小声提醒他:“徐大人,您太无礼了吧……”   徐晃不为所动,坚持己见:“此乃宫令,望公子严守。”   士兵中间微微有些骚动。   “……我知道了。”我翻身下马,向徐晃拱了拱手,“公明不以区区私情而废公,难能可贵,可敬可畏。”我高度称赞了他。   徐晃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之情,只点了点头:“公子能受晃言,晃无憾矣。”   “文和先生在哪里做事?”我四下里望了望,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办公场所。   徐晃指了指门楼上:“文和先生在楼上整理公文,晃带公子上去。”   我随着他顺着石阶登上城楼:“公明,这两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唔,没有。”徐晃想了想,自顾自地摇头,“虽说皇帝出宫多走朱雀,但如今大乱初定,皇帝又年幼,来往人员并不多,职责也很清闲。”   我笑了笑:“很清闲么?估计很快你就会忙一些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没有问为什么。   城楼上的空间也足够宽广,左右各有一间约一丈见方的小屋,贾诩坐在案前,案上铺满了文简,他正在抄写着什么。   “文和先生。”我很随意地坐下,徐晃却侍立在门口。   贾诩顿了顿笔,不抬头地继续抄写:“公子是要看文书?”   “哦不,”我对这些无聊的文书毫无兴趣,“刚才我入宫去觐见了皇上。”   “陛下召见了你么?”他还是没抬头。   “是的,”我有些习惯他的这种作风,“陛下说看守南宫的侍卫几乎没有,所以让我们的人来巡视。”   贾诩笔法一滞:“公子自然答应了?”   “是,之后我去拜见张温,他将南北卫士令的官印一并授予了我。”我从怀中摸出了那个小盒,摆在案上的一角。   贾诩总算停下笔来,抬头看盒:“公子身兼南北卫士令于一身?”   我点头:“这两个卫士令官职业不会太低吧?至少也应该三四百石?”   “是,都是六百石的官职。”贾诩掂了掂这两枚官印。   “真的?那我一个人就可以领三份六百石的俸禄了!”我幸福的幻想了起来。   “呃,如果公子是兼领的话,还是只有六百石而已。”贾诩无情粉碎了我的财富梦。   我有些愤怒:“竟然让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老子一定要俸禄!”   “或许公子可以推荐公明领南宫卫士令之职,”贾诩建议道,“至于北宫卫士令,可以留给公子岱。”   “这样啊……”我沉吟道,“俸禄呢?”   贾诩淡淡笑道:“当然此二人都是六百石。”   “好好,只要咱们不吃亏就好。”我迅速同意了,并将南宫卫士令的官印递给徐晃,“公明,这个交给你了,南宫的安全就靠你了,你手中一千士卒应该足够了吧?”   徐晃点头:“足够。员吏九十五人,卫士五百三十七人。”   “员吏……是什么?”我不明白这个名词,“多少石俸禄?”   徐晃一怔:“就是士兵长而已,只领军饷。”   我点头表示明白:这算什么,还专门列出来数目,再说这五百三十七名士兵是怎么算出来的?这么毫无象征意义的数目,还不如六六六大顺。   咦,537+95=……632……6=3*2……这算什么?真是博大精深啊……   我叹气:“公明你今天就可以上任了,朱雀门暂时交给文和先生吧。”   “诺。”徐晃向贾诩施礼,然后转向我,单膝跪地一拜,而后昂然出门。   “徐晃此人如何?”贾诩忽然问我。   “嗯?”我还是那般回答,“严肃清正,公私分明。”   贾诩缓缓点头:“公子之前如何得知?”   我一怔:“先生问的是从杨奉那里?”   他点头。   我沉吟了半晌,并没有找到特别恰当的理由,只好苦笑道:“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只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奇妙的感觉?”贾诩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   “便如同初次看到先生时一般,”我只好信口胡诌了,“好像有人告诉我,说眼前这个人可以信任。”   贾诩似有所悟:“是吗?确实奇妙。”   楼下忽然有了响声。   马上就有士卒上来禀告:“少爷,有朝奉车队想要入宫。”   “朝奉?是谁?”我皱眉。   “来者称来自荆州刺史刘表。”小卒恭恭敬敬地回答。   刘表那废渣?我拍了拍手,站起身:“先生,我去看看?”   贾诩也起身:“诩同去。”   我与他并肩下楼,尽管我忍不住想要直接从楼顶蹿下去,但为了表示对贾诩的尊重,我还是慢慢地从楼梯处下去。   城门处早被几十名士卒围成一圈。   说是朝奉,但只有一辆破烂的小马车而已,比起荆州刺史的身份确实极为寒碜。   特使同样不像样,脸上很明显蒙着一层尘土,连衣衫都有些损破,护卫十余人都是衣衫褴褛,正被以貌取人的门卫们刁难着。   士卒们闪开一条通路,我走上前,抖了抖衣袖:“在下公车司马令马超,敢问来使姓名?”   “啊,”对方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在下荆州刺史别驾韩嵩,奉刺史之托,特来洛阳朝奉。”   “失礼失礼,但阁下如何这般模样?”我皱了皱眉头。   韩嵩惭愧地低下了头:“虽然沿途本应是荆州刺史治下,但南阳郡被袁术占据,下官被其阻扰于半途,十余辆车骑全部被劫走,下官在侍卫的拼死保护下侥幸逃得一命。”   袁术如此强悍?供奉给皇帝的也敢抢劫?   我看了看贾诩,他以极小的幅度颔首。   “韩大人受惊了,不稍稍歇息片刻再入宫么?”我亲切地询问他。   他摇头:“如果可以,下官希望能尽快面见圣上,检举袁术的恶行。”   我点头:“在下会派卫士护送韩大人入宫的,请。”   韩嵩舒展长袖:“如此……多谢马大人了。”   二十名卫士随着他们进入宫内,我望着他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第十七章 政事  “公子所笑何事?”直到韩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贾诩才转过身来。   “我只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而已。”笑话,从某个角度来看,刘表与刘焉刘璋之流,毫无差别,他们能如此迫不及待地来送朝贡?   “刘表处事,据说比刘焉得人心得多呢,”贾诩像是完全掌握了对方的情报,“送朝贡也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我疑惑了:“先生的意思是……”   “刘表明知道袁术强占了南阳,却仅仅派了这么一些人前来朝贡,莫非是以为袁术是善良之辈?”他毫无表情,“若说韩嵩这么一个文弱之人,在袁术数万大军虎视眈眈下也能逃脱,更是小看了袁术与孙坚了……如果只是十几个人偷偷摸摸地轻装速行,也许还有可能。”   “哦,”我点头,却还是不明白,“但他这车马、侍从……”   “区区一车杂货,难道洛阳买不到么?”贾诩不屑一顾,“何况自南阳而入洛阳,尚有百里之地……荆南之士多喜整洁,他岂会穷到穿着破烂长衫奔走百里?”   我若有所悟地点头:但是我怎么感觉这是贾诩叔叔恶意的猜想呢?   “刘表……”他低吟道,“只不过想查探洛阳虚实,顺便败坏袁术而已。”   是么?这个猜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刘表虽然普遍被认为是个废柴,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个政治老手,这些无耻的阴谋也许是极为熟练的事情。   贾诩离开这冷清的宫门,扶着城墙,缓缓地上楼。   我仰头斜向上看,他瘦削的身子显得格外萧索,我说不出为什么。   ·   很快,隔日刘协便宣布了对这件事情的处置:   袁术罚俸半年,责令其约束部队。   罢孙坚长沙太守职,左迁河南令,责令其入洛阳叙职。   韩嵩赏金五十。   ·   我拿着这张诏示去请教贾诩:这又意味着什么?   贾诩只看了一眼:“对袁术,无力责罚;对孙坚,可以约束;对韩嵩,略表嘉奖;对刘表;无赏可奖。”   “袁术刘表我知道,但是孙坚,他会乖乖来洛阳受责?”我不太信,“他此时有郡有兵,怎么会听这一纸空文的命令?”   “或许吧,”贾诩无所谓地说,“这就看孙坚自己的性格,以及袁术的想法了。”   孙坚么?这也是一只强兵啊。   不过历史中他私藏玉玺,传之子女,从这一点看来,个人野心估计也是有的,我猜他大概不会乖乖听话吧。   何况袁术这厮,是不可能眼睁睁放着手下这么强悍的一支部队离开自己的。   或许……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袁术与孙坚会拒绝朝廷的命令,而后毅然造反,引发朝廷联和各方势力的联合讨伐,而后迅速被剿灭。   反正我是不会受到什么损害的。我确信自己与这件事情毫无瓜葛。   得到奖赏的韩嵩也曾来我府向我表达感谢,当然,这其中的过程我一个正直的人便不对外宣扬了,总之他此次向洛之行似乎取得了较为满意的成果。   对于他的好意我当然也表现出相应的善意,我摆了几桌筵席,在贾诩、马岱与徐晃的陪同下,邀请他放开吃喝,甚至特意让貂蝉出来弹奏了一曲靡靡之音以助酒兴。   韩嵩毫不推辞,大肆称赞我年少有为云云,我已经听得腻了,而后又目光闪烁地盯着貂蝉称赞其色艺双绝,我很委婉地向他表示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宾主尽兴而散。   贾诩、马岱、徐晃与我一同对他做出如下评价:“非善类”。   我忽然想起来:“文和先生,我平时能上朝么?”   “公车司马令也是朝中六百石官吏,当然须上朝。”贾诩略有异色。   “每天都上?”我傻傻的问。   贾诩捋了捋胡须:“不,如今诸事繁多,应该五日一会,每旬初日、第六日朝会。”   “先生你呢?”我又问。   “我?”他苦笑,“我只是二百石小丞而已,如何能参与朝会。”   “呃,难道不能偷偷上朝?”我寻根问底,“咱找个角落坐下,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贾诩:“或许吧……不过若被当庭指出,诩可犯了重罪了……”   我擦汗:“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会为了上个朝而让贾诩叔叔脑袋落地。   “而徐晃与岱公子,都可以旁坐,”他又补充道,“诸座宫殿的守卫都需要你们两人安排。”   徐晃与马岱点头。   为什么我感觉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呢?   于是我郁闷地端起一杯老酒一口气灌了下去,猛烈而辛辣。   不够劲,我又自斟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公子不要多饮,烈酒伤身。”小昭很体贴的提醒我。   “不过两杯小酒而已,”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公子我身强体健,难道也会伤身么?”   “小昭听说……”她犹豫着说道,“饮酒过多婚后很可能无子呢。”   我摇头:“这是什么封建迷信,我们新时代青少年可绝对不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不,公子,”贾诩否定了我的进步思想,“这种说法并非无稽之谈。”   “呃?”端着酒杯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但我还是不信,“这不是胡说么?”这也有什么科学理论作支持么?   “酒气能伤腰肾,公子年少,更应适度限制,”贾诩十分郑重地告诫我,“蔡邕是当代酒豪,能饮酒一石以上,但年近六十却仅有蔡琰一女,未必与饮酒无关。”   他举的这个例子我却从来没听过:“蔡邕只有一个女儿?”   贾诩点头。   呃,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婴儿死亡率非常之高的:“呃,其他儿子都早死么……”   侍坐在一角琴边的貂蝉做了证明:“貂蝉在王府时也听过蔡大人的事情,确实没有儿子;说起来王大人也喜欢饮酒,他一个子女都没有。”   我脸色有些发白,将空着的酒杯重重地放回案席之上:“小昭,你今后可要监督我,每次喝酒一旦过多,你一定要劝我停下来。”   小昭抿着嘴点头,看样子似乎蛮欢喜的。   笑话,既然有生动的案例摆在面前,这种关乎传宗接代的重大事件自然不能等闲视之,虽然老子目前年少英雄尚无用武之地,但我想这也只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因此有必要将其作为头等要事珍而重之地摆放在一个战略高度来关注。   这边我们正在讨论着酒精制品与人类生存大计之间的关系问题,却听到门外有人禀告:   “少爷,蔡邕蔡大人求见。”    第十八章 推销员蔡邕  堂中诸人哑然。   贾诩更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少见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说蔡邕,蔡邕到啊。”   我汗然:看来‘说曹操,曹操到’的熟语还没有形成……   “老赵,你收拾下,我去迎一下客人。”   我套上布靴,走出了正厅。   最高领导人都动身去迎接客人了,小岱、贾诩、徐晃连同赵承当然也纷纷起身紧紧跟随着我出门待客。   出了院落,凭借良好的视力我可以远远看到有人局促地立在大门下。   一向尊敬老人的我为了不使蔡邕多等,下意识加快速度向他奔去。   马岱、徐晃还有赵承这三个年轻人身强体健,勉强可以跟着;至于四十余岁的贾诩先生,只走了几步便彻底地放弃了跟随的念头,只在几十步外缓缓走着。   “蔡大人,”我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劳蔡大人久候,晚辈失礼。”   蔡邕眨眨眼,脸色微微一变:“马大人?”   “晚辈在。”我恭敬地举起双袖。   “莫非老夫眼花了么?”蔡邕颤着白须,“方才老夫只看到府中出来四个人啊……”   “呃,”我得意地笑了,“晚辈自幼习武,因此脚步快于常人。”   他自顾自地摇头,一脸羡慕:“年轻人真好啊,老夫年轻时,也是奔走如飞啊。”   身为练武奇才的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整天沉迷于年轻时无聊幻想的老头所说的胡话的。   当然,我很有礼貌地邀请他入厅内叙话。   六十岁的老头走路有些不便,蔡邕乘上自备的小车,向府内行驶而去。   年轻的三人组闪在两侧避开了马车,而距离出发点不过十余丈的贾诩干脆停止了向前的脚步,直接再次转向,朝后方走去。   马车缓缓停下,蔡邕下车,在我的搀扶下登上石阶,进入厅内,最后端坐在席上。   “公子现已娶妻否?”蔡邕第一句便如此发问。   我几乎将方才饮下的几杯老酒喷他一脸。   “晚辈尚未娶妻,蔡大人何意?”   蔡邕不理会我的问题,继续提问:“不知令尊是否为公子订下婚约?”   “这个嘛……”我得想一想。   蔡邕顿时一脸紧张。   其实没什么好想的:老爹的交际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就限制在西凉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地皮上,最要好的当然是庞柔、庞德一家了,当然他们家不可能再有姑娘能嫁给我了——庞柔尚未娶妻,庞德看样子只能娶大姐马雯了,子女什么的,三五年内事不可能有了。   至于其他部属同僚——恕我愚钝,我不记得有什么同僚。   所以我的思考一无所获:“应该没有婚约吧……”   蔡邕紧绷的脸皮顿时松弛了下来:“老夫年已花甲,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公子前日也曾见过,若公子不弃,愿配与公子。”   我急忙提起袖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异向袖子上喷出一口酒水:这老头,够直爽。   我欣赏这个性,但不喜欢这方式,至于他的宝贝女儿,暂且不提。   身边小岱也是惊异地“咦”了一声。   整个大厅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   “这个……”我很为难啊,“晚辈年幼,尚不想这么早便婚配……”   “哦不,老夫十四岁时便娶妻了。”蔡邕很不以为然。   我撇了撇嘴:十四岁结婚,五十八九岁还没生个儿子,你的种子成活率也太低了吧?   蔡邕又十分体贴地向我提出另一种建议:“当然,老夫也知道公子年少有志,若不想过早成婚,可以先立婚约,过两三年再完婚也好。”   “呃……”我被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所感动,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其实主要原因是那天我看蔡邕……小姑娘的相貌也是很可人的,虽然比不得貂蝉的绝世姿容,但其藏秀于内的气质,更让我有一种垂涎欲滴的不舍。   我侧头以问询的眼光看贾诩。   贾诩很自然地开口助我解围:“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中意的世家小姐,蔡大人的千金也是良配。”   我一怔:你这个怪叔叔,怎么反帮起外人来劝我了?难道在暗地里被老蔡收买了?   而蔡邕这老头竟然也明目张胆地向贾诩拱了拱手,表达了他的谢意。   “这……婚姻大事,晚辈还应该请问家父,才能给蔡大人答复。”我只好将借口转移给马腾。   但蔡邕已是势在必得:“公子说的是,此乃人生大事,应该谨慎。”   他貌似松了口,但我总觉得不对。   “如此,便请公子即刻修书询问令尊。”果然,老家伙恬不知耻,竟然催促我当场写信。   “呃?如蔡大人所愿。”我迟疑了一瞬间,便招手令赵承取来笔墨纸砚。   由于贾诩的强力入驻,马府上下也开始荡漾起一股淡淡的墨香了——贾家老头子、贾诩和贾羽三代人,都是手不释卷之辈,作为宅主,我也不得不在房厅内备满纸笔以装点门面。   “尊父如鉴:   别不过数日,贵体安康。   超在东洛,蔡大人邕有嫁女之意,其女名琰,年十五。   婚嫁者大事,超虽狂悖,不敢蒙蔽尊听。   愿祖父母安康。   不肖子马超谨拜以闻。”   “老赵,派人传给我爹吧。”   赵承小心地将纸张收起,小步退后。   “稍等,”蔡邕阻止了赵承的离去,“容许老夫也修书一封寄与马凉州。”   “请。”我示意小昭将纸笔扑在他面前。   蔡邕特意抬了抬眼:“公子身边的小丫鬟也不一般呢。”   我无法掩饰地笑了起来:这似乎比夸奖我本身还令我高兴。   蔡邕长袖挥洒,一书而就:“请一并交给令尊。”   “是。”我点点头,示意赵承。   赵承将两张纸一同卷起,离开了大厅。   “这样的话,明日老夫变送小女来府上。”蔡邕松了口气。   我却傻了眼:“……不用这么急迫吧?不是说等待家父的意见么?”   “这没什么,”蔡邕一副迫不及待将闺女嫁过来的样子,“只是让你们年轻人多见见面而已,就算是谈谈诗词歌赋也好,培养一下感情,等令尊有了回信便择日完婚吧。”   你的意思是马腾必然会同意?我看未必。   当然我不会这么明确的表示反对,只好说:“随蔡大人的意思吧。”   蔡邕满脸的皱纹都在欢快地跳着:“公子一定会喜欢小女的。”   贾诩陪着他笑。   小岱一脸羡慕。   徐晃悄悄地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小昭侧过了脸,将自己藏在了阴暗处。    第十九章 后宫起火  “文和先生……”刚送走蔡邕,我便扭头问贾诩,“方才是何意思?”   贾诩看着蔡邕的车架消失在蔡府门内,才抿了抿嘴:“公子年岁二八,正是考虑婚嫁的时候。”   年方二八么……   “你是说,蔡邕此人,可以考虑?”我沉吟着。   贾诩背着手向回走,我急忙紧跟而上。   “蔡邕当世大儒,虽不曾久居高位,但声名达于海内,为天下儒者表范;在朝,三公九卿百官群臣,多与交好……当然,王司徒不在此列……公子于其落魄时救之,恩同再造,以他为人行事,或许确实只有嫁女儿这个办法可以勉强报答了。”   “是么……”我苦着脸:你感激我可以另找方法嘛,比如创作一大批光辉夺目的诗词歌赋来赞咏我的英明神武,让我的大名也可以流芳百世;蔡邕你不是也是书法名家么?多写些条幅啊碑文啊什么的,四处粘贴,总有几张写得好的能够流传下来。   “大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女儿?”小岱凑上来疑问。   “他女儿啊……长得蛮漂亮的。”赵承当日也见过,作为目击者发表了感想。   小岱一脸决然:“大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把她送给小弟啊,小弟愿意承担。”   “承担你个头!”我顺手给他一拳,“你要是喜欢她你自己去提亲去,看老蔡会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他缩回头,满脸失望:“我又没有救他一命,八成没什么戏。”   他倒很有自知之明嘛。   我又问道:“如果我真要娶她,是娶来当妻子的?”   贾诩讶然:“这是自然,难道……公子打算娶她做妾?”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挠头:“不行么?娶妻是不是应该更慎重些?”   “当然不行,”贾诩断然下了结论,“公子虽然于蔡家有恩,但他毕竟声名不低,又只有一个女儿,恐怕不能由公子所想了。”   我十分失望:我才十五岁啊,结个毛婚啊!今后还有多少名温柔娴淑动人心魄的姑娘等着我去挨个宠爱,我怎么能为了一棵小树而放弃了整片森林!   “先生,我记得你对这些世家老头很讨厌的,现在怎么让我娶蔡家女儿?”我只好揭开贾诩内心阴暗处的伤疤以此来刺激他,妄图让他推翻自己的建议。   他面颊上有一处皮肉微微地一跳:“我虽然厌恨无耻无能的权贵,但蔡邕本人却是称得上真儒者,贾诩虽是西北野夫,但也尊老敬礼。”   我撇了撇嘴:儒者了不起嘛?!我从小熟读论语,至今记忆犹新的,还是初中时学过的那几条而已——再说孔子大爷一辈子似乎也没做过高级干部,他那套治国之道,就如同马列恩斯毛邓三科诸大理论一般,听起来头头是道,但纯粹只是理论罢了,到头来还是要探索着与实践结合才能发挥出那么一点点作用。   孔夫子如今的最大作用,也不过是为了维护已经崩溃的汉朝统治罢了。   然而贾诩叔叔是不会同意的,因此我只能哀嚎一声。   酒足饭饱的众人做鸟兽散,除了我例行偷懒之外,小岱、贾诩与徐晃都去象征性地执行公务去了,另外我也调拨了军中那两名陪我看马的百夫长孙文与祖烈协助贾诩看门,我当然不能让门尉这个三百石的官位落空,反正我是可以带领这些属官的俸禄的……   “超哥,要不要教我练武?”刚回到房内躺下,贾穆便蹿了进来。   “饱餐后两刻钟千万不要剧烈运动,这样会折寿的。”我十分重视对少年儿童的科学常识普及工作,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宣传的机会。   他乖乖地点头,从背后掏出两卷书简:“其实我爹是让我把这两卷书交给你,希望你尽快读完。”   我立即从榻上挺身而起,高声呼道:“走,咱们去练武!”   “可是,公子你说饭后两刻钟……”他为难地支支吾吾。   “去!饭后耍大枪,能活一百八!”我披上外衫,昂首大步走出卧室。   贾穆随手将两卷书简抛在案上,竹简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   一个时辰后,总算将这个小崽子打发回去了。   我淌着汗回到房内。   小昭递上了一条白巾,我接过后随意地擦了擦脖颈,然后搭在了肩上。   双儿在静静地擦拭着席案,看到我进屋后也不曾抬头。   我有些不适应她这种安静,悄声问小昭:“双儿怎么了?”   小昭不解地看我。   “发生过什么事情么?”我压低了声音,“怎么不说话?”   小昭摇头。   “身子有不适么?”我做心知肚明状,“来了月……不对,是叫天葵吧……?”   嗯,双儿确实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小昭双眼茫然,而后摇头:“天葵是什么?”   我傻了眼:两千年前难道不叫天葵么?以我丰富的电视剧知识也只能了解到这个程度了。   “哼。”双儿忽然重重的哼了声。   “小双儿,你哪里难受,让公子给你揉一揉。”我尽力乔装成一头温顺的老狼,向无知美丽的少女缓缓逼近。   双儿指了指胸口:“人家这里难受。”   我吞了口涎水,缩回了伸出一半的双手道:“这个不太好,男女毕竟有别,还是让你姐姐给你揉吧……”   她挺起尖尖的小鼻,又不快地哼了一声。   呃……貌似是蔡邕来了之后才有的反应吧?   我心头顿时雪亮,同时暗自怒骂起来:臭老天,贼厮鸟,十来岁的小屁孩还懂得争风吃醋?什么人设?!垃圾!狗血!   我贴着双儿坐下,右手搭在她小小的肩上:“蔡邕进门之前,我记得你还是很高兴啊,怎么送他回去后脸就黑了?”   “双儿很高兴啦。”她不肯承认,摇了摇身子,想从我怀中挣脱。   但是很明显她的目的无法达成,我的手只是轻轻放在那里,她便动不得分毫。   “公子你……只会欺负双儿。”她忽然眼中漾起液体来。   眼看液体就要盈满眼眶,我急忙安慰道:“老蔡单方面痴心妄想,我怎么会答应!”   她哪里会相信,眼中的液体开始堆积,准备出闸:“连贾先生都同意了……”   “乖妹子,贾先生只是参考而已,只要我爹不同意,谁说都白扯。”我继续做思想工作。   “公子你分明已经同意了……”她眼中的液体突破了眼眶的封锁,开始滴淌出来。   我脑后一阵发麻:“这个……也不是不行……”我时刻谨记着诚实做人的信条。   晶莹的液体浑似不要钱一般滴流成线,涓流不息。   “咳,”我手足无措,“就算我爹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的。只要你不同意,我这一辈子都不娶老婆了……你放心吧……”   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瀑布断流的奇景。   “讨厌,”双儿抹着泪嗔道,“谁不让你娶老婆啦……”    第二十章 蔡琰登门  在我的努力之下,谈话的氛围变得友好而温和。   “请问双儿小妹子,你对马超公子与蔡家的婚约有何意见?”我将她的身子扳过。   “双儿……没什么意见……”她慌乱地垂下眼。   我不依,抬指支起她的小下巴:“那你哼哼唧唧个什么呢?你家来亲戚了么?”   她眼中很是迷茫:“我家亲戚?都死光了呀……”   我略有尴尬地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好了,我们不说亲戚的事情了,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   “双儿……只是个丫鬟……”她在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真正的身份,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   “丫鬟也很美啊,”我很体贴地揉了揉她的肩头,“说一说嘛。”   双儿摇头:“少爷喜欢便好,双儿没什么想法。”   我失望地放开了手:多善良的少女啊,将所有的不快都掩藏了起来。   “公子婚姻大事,本不该询问下人的。”小昭接过了妹子的话,淡淡说道。   “是么?”我不满地拍了拍大腿,转向了她,“我只是问问你们的想法,以此作为家人的参考而已,有什么不对?”   “家人的参考?”她一怔。   我点头:“难道不是么?”   “……小昭以为,蔡家小姐可以是公子的良配。”她低了低头。   “哦?怎么说呢?”   “小昭听蝉姐姐说,蔡氏是京洛名门,声望很是盛隆,应该可以配得上公子的身份吧。”   我对着这个善良的少女笑了笑:“如果要说家世的话,蔡邕大人可比我显赫得多啊,我家穷了三四代了,只有近两年才稍微好了点,取蔡家女儿明明是我高攀了才对。”   “那……”她低声道,“既然如此……公子还考虑什么呢?”   “我只是想,十五六岁结婚早了些……”我诚实地说出了我的理由,“我觉得二十岁才是适当的年龄,而且有可能会遇到更好的姑娘,这样是不是仓促了些?”   “仓促么?很多世家子弟十二三岁就娶妻了呢。”她认为我已然是大龄青年了。   “可是,一旦娶了她,以后怎么办?”我很发愁呢。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公子可以纳妾啊……”   “纳妾?这……若是你,你会愿意么?”我问。   她呆了一呆。   “你愿意做我的小妾么?”我重复问道。   小昭的眸子在一瞬间便积满了泪水,毫不迟疑地奔流而下。   呃,我急忙找毛巾来帮她擦眼泪:看来没有人愿意做妾呢……   “公子你是说真的么?”她边抹泪边确定。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不要在意……”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因为小昭再一次开始积蓄眼泪:“公子只是说说而已么……”   “……不不不,”我小心翼翼的确认,“你究竟哭什么?是不愿意做小妾,还是……”   “小昭愿意……”她低声道。   “那你哭什么……”我很耐心地继续问道:小妾又不是什么好名号,值得你这么激动?   “能嫁给公子,一辈子伺候公子,小昭做梦都想啊……”她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小丫头果然很纯真啊……   我伸开双臂将她抱起,她温顺地将头靠在我的胸前。   我很快便感觉到胸口处湿润了一片。   “少爷,人家也要嫁给你……”双儿撅起唇来。   “双儿乖,嫁嫁嫁……”我无奈地将她也一起抱住,姐妹俩凑在一起,一个哭一个笑。   我鼻中全是淡淡的发香,飘然有些醉意。   ·   第二日清晨,当我进膳完毕,院外忽然有些声响。   “什么人?敢在我府中喧哗?”我愤怒地起身。   双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哼!”   “咦?小双儿,你那啥又来了么?”我拦住了她。   “是你的蔡小姐来了。”她吐了吐粉乎乎的小舌头,让我忍不住想将她的舌头吞下肚内。   蔡小姐?   我不禁一怔:“蔡邕也来了?”   “没,只有她一人。”赵承站在门边,向我禀告,“蔡琰小姐已经到了,距离此院只有五六十步了,少爷是不是稍微准备一下?”   “准备个毛啊!”我嗤之以鼻,“我又不想娶她。”   赵承慌道:“可是……”   我将他想要说的话扇回了肚内:“就这样,她看了之后不嫁给我最好了!哇哈哈哈……老子要晚婚晚育,不能太早就为国家的人口增加负担!”   “马公子,叨扰了。”门外有人清声问候。   “哦,文姬啊,进来吧。”我急忙收敛笑容,亲切的呼唤她。   蔡琰迈着小步进入厅内,她奇怪地说:“文姬?妾小字昭姬。”   招妓?这怎么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不可能把这个名字记错的呀!有人篡改历史啦?!   话说“姬”有什么好的……我很郁闷地想着,随意地招呼她:“请坐,不要拘谨。”   她选择了我对面的席位坐下:“家父言道公子已经答应婚事了?”   “哈?”我惊道,“蔡大人怎么擅自做主了?我明明昨日才写信询问家父的意思……”   “果然如此。”她点头。   “昭姬妹子,你什么意思?”我有些好奇。   “家父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她似乎在谈论别人一般,“总希望将我尽快嫁出去呢。”   “我记得你应该指婚给河东卫家了吧?”我再次来刺激她。   她浑然不为所动:“是的,我十三岁时订下的亲事,由于董卓乱政而耽搁了。”   “现在没问题么?”   “嗯?”她看我。   “对卫家反悔的事情,没问题么?”   蔡琰无动于衷:“卫家虽是河东世家,也不过一郡之才而已,父亲既然已经决定让我嫁给公子,卫家便不算什么了。”   这个才女无论讲什么,口气总是这么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虽然可以清楚的理解她的意思,但总无法对她产生亲近感。   “那你呢?”我吃力地问道,“你的意思呢?”   她也如同看傻子一般看我:“我的意思?这很重要么?”   我几乎脱力:“这不重要么……”   蔡琰毫不犹豫地点头:“嫁给谁,对我并无任何区别。”   她的脸上无喜无怒,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些对于父系社会的倔强反抗与叛逆,没有对于命运无情的愤怒与呐喊,更没有闷骚青年们特有的那种对人类社会黑暗面的深深悲哀与绝望……有的只是平静的接受与容纳。   这不是自我安慰的逆来顺受,是看透一切的大彻大悟么?   我傻傻地看着她,被这股无形的气息所震撼。   这个看起来柔美而娇弱的少女,让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样的对手,我似乎无法用任何言语或力量来征服了。    第二十一章 文学少女蔡琰  “公子平时读些什么书?”蔡琰重新开始进行下一轮谈话。   “我不过一介粗人,读书不多,儒家经典也读不甚懂,让小姐笑话了。”我心态良好,完全不怕暴露自己的缺点——虽然主要是因为这缺点太容易暴露了。   蔡琰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大汉以来的经典,不读也罢。”   我虽然不怕暴露缺点,但也不敢妄下判断,只有听她讲解。   但她看我一脸茫然,干脆只字不提,只轻声叹了口气。   “蔡小姐心中,还是希望能嫁给一个文士吧?”我替她开口。   蔡琰修长的娥眉稍稍抬起:“或许是吧。”   “在下让小姐失望了。”我明白,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如闷骚男最好配闷骚女一般,小夫妻如果能够臭味相投拥有一些共同语言什么的,对于婚姻的幸福与持久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毕竟,郭靖大爷和黄蓉妹妹这样难得的配对……它永远只能是个例,无法复制。   她毫不介怀地摇头:“公子不喜读书也没什么,司马相如虽是一代文豪,卓文君也不过是郁郁而没,还不如一介马夫卫青。”   “哦。”我点头,“你看不起马夫卫青?”   她淡淡答道:“马夫只是讲卫大将军的出身卑微。蔡琰一介弱质女流,既不能教化百姓,更不能上阵斩敌,没有资格谈‘看不起’三个字。”   “可惜了……”我忽然长叹一声。   “哦?”她微微蹙眉,知性少女果然十分诱人。   “可惜卫霍两家,没留下一个种。”我怨恨死去三百年的君王,“虽说此事屡见不鲜,但仍不能不让人惋惜。”   “或许……你们马家也会如此。”   我猛一抬头:“你什么意思?!”   “虽治乱不同,情势相仿。”蔡琰平静地说。   我呆了片刻,摇了摇头。   “再问公子一句,”蔡琰虽然如此说,但一张俏脸毫无半分期待之色,“公子可懂音律?”   “再一次回答你,”我破罐子破摔,坦然回答,“老子就是一个粗人,你要嫁就嫁,别指望我整天给你演练琴棋书画!”   我所言虽然话语粗劣,但语气显然十分平静,并非怒骂。   蔡琰也微微笑了笑:“公子倒是坦诚,比起那些装腔作势者,却是磊落了许多。”   “我从小只有一身蛮力,这辈子做个大将军足矣。”我很有自知之明。   “大将军么?”蔡琰笑着,“或许不会太久吧?”   “我想不出二十年,应该可以。”我难得地讲了一次大话。   蔡琰摇头不语。   “其实公子也写过很多诗篇呢。”侍坐在我身后的小昭小声地插话。   蔡琰饶有兴趣地看我:“哦?琰可否拜读?”   我瞪了小昭一眼:那些诗词是我以后卖弄用的,根本没必要给蔡琰看啊。   双儿帮姐姐瞪我,朝我吐舌头。   “只不过是闲暇无事时随时涂画而已,蔡小姐看不上眼的,”我推辞,“而且大多是五六岁时的作品,还是算了……”   “既然琰即将嫁入马府,公子何必推脱。”蔡琰一句话将我的借口堵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丢人了,小昭,”我示意小昭去书房,“呃,你只用拿箱子里右手边最上面五六页,别拿多了,虽然我不怕丢人,但丢太多了我也受不了啊。”   小昭掩着嘴退了出去。   “我所写的诗歌,大多短小,并不像那些辞赋一般冗长,特此说明。”我事先提醒蔡琰。   蔡琰点头,但明显她并不在意:我所表现出来的素质,已经不需要再惊讶了。   小昭很快捧来了一沓诗稿。   卧槽,你拿了足足二三十页吧?!这可是俺一半的作品啊!   我急红了眼,一把抢过来,只挑了最上面的五页递给蔡琰:“见笑了。”   蔡琰双手接过,刚看了一眼便赞叹道:“公子的字……比琰心中想象的好了很多。”   即使是我经过千锤万凿的老厚脸皮,也忍不住有些发红。   但她随即便抿嘴不语,将这五首诗翻来覆去的诵读。   我清楚的记得:那五首诗的开头分别是“锄禾日当午”、“鹅鹅鹅”、“春眠不觉晓”、“白云依山尽”、“好雨知时节”,算是五言诗的入门作品,虽然未必有什么高深内涵,但勉强也算是千古流唱的名篇了,吓唬一下十几岁的少女应该不成问题。   蔡琰长出了一口气,将这五首诗珍而重之的放好,而后做出评语:   “字是七品字,诗是一品诗。”   “蔡小姐谬赞了。”我谦谢道,尽管我丝毫不觉得她是在称赞我——因为字是我自己的,诗全部是别人的。   “琰愿意从公子学诗。”她在这一刻仿佛才有了感情,眼中熠熠生辉。   我断然拒绝:“我不会教,我作诗全凭感觉,有时一天能做五六首,有时三四年都做不出一首来。”这是实话,记忆力确实如此,灵光一闪什么的云云,同样适合在此。   蔡琰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指着我扔在脚下的剩余纸张:“那些……”   “呃……这些暂时不适合给蔡小姐看。”我急忙将这些纸藏到背后。   她若有所悟的点头:“原来公子也喜欢那些啊……”   “喜欢什么?”我奇道。   “艳歌。”她简单明了地回答。   我当场否认:“我是纯洁的!你不要把我与那些肮脏的文人相提并论!”   “呐!”她伸出手来,示威地向我扬了扬。   我咬咬牙,挑出一张纸递给她。   半分钟后她再次伸手。   我咬咬牙,又挑出一张递给她。   她再次伸手。   “休想!”我一把将我的文稿全部夺过,塞给小昭,“你们把这些全收回去,锁好了。”   小昭和双儿低声笑着跑了回去。   蔡琰用手指梳理了下微微有些散乱的长发,看着我说道:“公子明明诗文满腹,却深藏不露,抑或是待价而沽?”   “这不是属于我的才华,”我决定坦白从宽,“而且……或许某一天这点才华还会消失,而我可能随时就再也写不出这些东西。所以,蔡小姐不要再问了。”   “哦?”她眨了眨眼,这个寻常的动作在她身上显得尤为俏皮。   “还有,其实你可以拒绝这门婚事,”我果断出击,“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直接拒绝蔡大人,如果我不同意,他也只能取消婚事了。”   “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她摇头拒绝了我的好意。   “呃……什么?”我怔了怔。   小昭和双儿拉着手进屋。   “我已决定要嫁给你。”蔡琰很是坚决地向我宣布。    第二十二章 上朝  “是么?你是认真的么?”我对蔡琰进行最后的劝导,“我说过这些不是我自己的正常水平,你若还如此执迷不悟,以后可不要后悔。”   蔡琰对我的逆耳忠言置若罔闻:“妾身没有后悔的机会,除非你先我而死。”   我一阵战栗:这妞还没嫁过来就开始诅咒为夫,太霸道了!   既然已经鉴定完毕,她很快便起身告辞:“今日便叨扰至此,琰期待着大婚之日。”   她十分端庄地施礼,袅袅婷婷而退,与刚踏进门槛的小昭与双儿擦身而过。   侍立在门旁的赵承忙不迭地为她引路,看样子他甚至已经先我一步将蔡琰视为马府的女主人了。   我向小昭招了招手:“过来。”   她踮着脚尖跪坐在我身前。   我厉声责备她:“你今天有些多嘴呐,你知不知道?”   “小昭知道……”她虽然坦承了过错,但毫无悔改之意。   “知道还这么积极的把我多年来的积蓄全拿来向她展示?”我微微有些怒意,“你想什么呢?!”   “小昭也想嫁给公子嘛。”她低声回答我。   我不由一怔:这算什么逻辑?“即使如此……和她有什么关系?”   “先娶了妻才能纳妾吧?”她天真地眨眼。   我苦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你的想法很不好,打乱了公子的计划呢。”   她轻声“咦”了一声,却顺势靠在我肩头。   双儿努着嘴,反常地没有说话。   ·   第二日清晨,我甚至来不及练完枪法,贾诩已来唤我。   “有什么事情么?”我锻炼身体的兴致被他打断,略有些不快地停止了发泄。   “公子还是忘记了,”贾诩料事如神般说道,“我提醒过公子今日要上朝的吧?”   马岱也已穿戴完毕:“大哥你……忘得好快……”   我抹了把汗:“今儿是……”   “五月十一日。”他很确定地回答。   “我还没吃东西来着……”我抚着肚子抱怨,“你们应该早一些提醒我。”   贾诩看着咎由自取的我,很淡定地捋了捋短须:“公子该走了,诩还要去处理公文,先走一步了。”他真的片刻不再停留,扭身便走。   于是我无奈地摊手,迅速换上宽大的官服,与马岱两个人参拜吾皇去也。   ·   再一次入宫,宫内已遍地都是侍卫,当然这些士兵遇到我后都乖乖地行礼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他们都只是我的家兵而已,却来吃朝廷的粮饷,真是好待遇呢。   徐晃领着卫队守在殿外,他一脸肃然,见到我也只不过点了点头。   真是个严守规矩的人呢,我叹了声,随即越过他,进入了宽阔的大殿。   “张大人早上好。”我迅速找到了顶头上司卫尉张温。   他还是那么温和:“是马大人啊。”   “晚辈第一次参与朝会,还请大人指点。”我虚心请教,“晚辈应该站哪里?”   张温很理解后辈,指了指他身后的席位:“公车司马令隶属卫尉,当然应该坐在老夫身后。”   我再一次向他表示感谢,拉着小岱站在张温身后,大概我们俩可以占据一张席吧。   小岱却拒绝了:“我是卫士令,应该护卫在门口的。”   “咦?你也跟我装?”我一把推开他,看了看四周渐渐变多的人群,卫尉属下独立官员应该包括公车司马令、南北宫卫士令、左右都侯令,七名宫门司马,除了小岱徐晃,其他人已经陆续到来,我很热情地与他们一一问好,他们明显都已然明白我的身份,依次友好地回应我。   但他们无人与我同席而坐,全部退居我身后。   原来我已经具有霸气护体了啊,神人鬼皆不能靠近么。我苦笑了一声。   “马公子可好?”有人亲切地问候我。   我仰头,来人正是蔡邕:“蔡大人好,不嫌弃的话,可与晚辈同坐。”   “好好。”他满脸欢笑,毫不客气地坐下。   “请恕晚辈不敬,现今蔡大人居何官职?”我凑过去问他。   他如实回答:“老夫任太史令,掌管天时星历的记载,隶属太常,六百石。”   “太史令?”我很奇怪的问道,“难道不管修史么?”   “虽然并没有要求,但老夫一直以来与众人都在修治《东观汉纪》,效仿太史公而已。”他的神情比起方才严肃了许多——是因为谈论到他的工作么?   “修史乃国之大计,大人谨慎为之。”我知道这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   他点了点头,却转而又换成一副轻松的神情:“小女昨日与公子相见后,很是欢喜呢。”   “呃?”我不知如何反应,只能讪讪应了一声,“是么……”。   “相信你们很快就可以完婚了。”他自顾自地憧憬着未来。   “嗯?!”我继续无语。   蔡邕笑了笑:“小女将公子所作的几首诗篇写给老夫,老夫真不曾想到公子也是文武之才呢。”   “诗篇?”蔡琰这妞,还真能默写啊,“一些闲时余兴所作,让蔡大人见笑了。”   “余兴么?未必吧。”蔡邕摇头,“老夫与几位同道传阅研读,分明都是饱含深意之作啊。”   “深意?蔡大人谬赞,晚辈不敢当。”我尴尬地笑:我读诗三十余载,也没发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中有什么深刻的哲理……   蔡邕却将我的坦诚看做谦逊,他赞赏地点头:“年轻人能如你一样保持恭逊的,实在太少了,老夫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是是是,蔡大人眼光独到,晚辈佩服。”我只好承认,接着转移话题,“今日上朝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老夫当然没有什么大事,也许赵太尉、荀司空、王司徒他们会有事情吧。”他说到“王司徒”三个字时,神情一如平常,我感觉不到那是曾经险些置他于死地的名字。   最后一批人也迅速入殿,我身旁的官员全部站立起来恭敬地低头。   蔡邕也迅速将我拉起:“三公来了。”   果然,映入眼帘的正是荀爽、王允、赵谦三人。   司空、司徒、太尉。   三人团团向诸位同僚还礼,而后穿越众人,坐在最前端。   待三人坐定,九卿百官才各自入座。   卫尉张温左手是太常马日磾,这位慈祥的老人也曾回头向我示意。   右手边是少府阴脩,话说……少府的属官数目在九卿中看似最为庞大,甚至将孤单一人的大司农与宗正的身后位置全部霸占。   九卿的职责分布得也太不均衡了吧?我摇头,对东汉的官职表示担忧。   右手侧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凑上前来:“阁下是否便是公车司马令马超大人?”   “在下马超,”我点头,“阁下尊姓?”   对方腼腆地微笑:“在下黄门侍郎荀攸。” 第二十三章 朝议  荀攸?!我耸然而立。   紧挨着我的蔡邕讶然抬头。   荀攸亦是一怔,不明白我怎么如此大的反应。   “荀君公达,在下仰慕久矣。”我深吸了口气,恭敬地弯腰施礼。   荀攸退了一步,相应地还礼:“马大人客气,早闻马门多名将,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我已经习惯了这类吹捧,但被他这么一捧,效果远比皇甫嵩、朱儁他们舒心得多。   荀攸者,何人也?汉末顶级智谋之士,虽然他的身影一直被小叔荀彧的光辉所掩盖,但玩过三国志系列的玩家都应该知道,单凭智力与政治二项,天下能与其媲美者,不出十人而已。   继贾诩之后,再一次遇到才能卓绝之士,我如何能够掩饰内心的喜悦?!   “原来是公达。”蔡邕也站起来拱了拱手。   我插嘴问道:“荀司空与你如何称呼?”   “回马大人,司空乃族中叔祖父。”荀攸平静地答道,“攸祖父昙,与司空为从兄弟。”   “呵呵,又是青年才俊。”蔡邕赞了他一声。   荀攸并无任何喜色:“蔡大人谬赞了。”   “公达若不嫌拥挤,可与我二人同席么?”我向他发出邀请。   “如此,恕攸无礼了。”他也不客气,曲膝便坐。   我又请蔡邕先坐,最后才轮到自己。   高寿公公已从侧殿进入正殿,百官肃静。   刘协随即不紧不慢地上殿。   三公之下,百官伏拜,高呼“万岁”。   “诸卿平身。”刘协朗声道。   诸人起身,各自端坐于席位之上。   “今日有何要事,诸卿速速奏来。”   “北方鲜卑近日骚掠数郡,云中、五原、雁门吏民皆有损伤,”太尉赵谦当先禀奏,“自董卓之后,并州牧之职悬而未定,臣以为当选望隆且善兵阵之人委任并州。”   “赵太尉所奏,朕先前已经读过,”刘协点头,“不知何人可当此重任,为朕镇守北州?”   赵谦提议:“臣以为,河南尹朱儁、弘农太守皇甫嵩二人均是大汉宿将,领兵征战多年,既平黄巾、又清董党,军功无人可比,此时司隶既定,陛下可考虑此二人。”   司隶既定?我冷笑:洛阳之南,便是袁术;东,则是曹操、刘备等辈群雄盘踞,稍加时日便是一群贼党;东北,还有吕布张杨虎视眈眈,更有遍布北方并、冀二州的黑山白波余党,他敢说京城洛阳固若金汤安若泰山?!   当然,如果比起一年之前董卓老太师把持朝政的那些日子,现在确实可以称得上太平盛世了,我也可以理解这一群硕果仅存的老臣。   “皇甫嵩与朱儁两位么?”刘协点头思索了片刻,扫视了下殿下诸人,“朱卿今日可否在朝?”   “臣朱儁在。”朱儁以河南尹的身份独坐一席,此时听得皇帝招唤,急忙离席而拜。   “赵太尉推荐你与皇甫嵩二人,朕难以决断,卿如何认为?”刘协狡猾地将这个选择权转交给当事人之一的朱儁。   “微臣与皇甫嵩大人,无论陛下选择何人,都无异议。”并不是刘协一人会转移大法。   刘协感到很无趣,环视殿下:“诸位有何建议?”   王允抖袖:“老臣以为,皇甫嵩兵马精良,应为镇守北州之不二人选。”   “然则若是骤然抽调皇甫嵩三万人马,洛阳周遭仅有不足万人护卫,臣恐百姓不安。”赵谦迅速推翻了方才所说的“司隶既定”的结论。   王允看了他一眼:“如此,可令皇甫嵩引一万精兵入并州,其余兵马还戍司隶。”   刘协微微犹豫了下,又看了看沉默的荀爽:“荀公的意见呢?”   “老臣并不擅军旅之事,但赵公与王公均有此意,臣无异议。”荀爽起身赞成。   三公达成了一致,刘协点头同意:“准奏,即刻令皇甫嵩前来叙职。”   三公与朱儁分别退回原位。   对面一名老头奏道:“大司马幽州牧刘虞上书云,右北平太守公孙瓒借旨剿胡大肆扩充兵马,屡屡不从刘虞调令,故而请陛下圣裁。”   “这是哪位?”我低声询问蔡邕,看样子应该是九卿之一。   “宗正刘X。”蔡邕答道。   刘啥?我没听清……   却听尚书令卢植言道:“伯圭乃老臣之徒,少时从臣读书,俊才朗声,言事辩惠,慷慨忠烈,当不致如此罢。”   刘协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刘虞既是宗室,可有子侄在京?”   当即有人低头伏拜:“小臣刘和,以性命担保家父上书,句句属实。”   “既是宗室子弟,起来吧,”刘协伸手虚抬了一下,“诸位臣工,都讲讲吧。”   “刘司马宗室重臣,平素温和稳当,奉旨前往极北之地,乃是安抚蛮夷胡虏,使其感念圣德,必不出大错,”王允侃侃谈道,“公孙瓒边塞之人,虽少学经典,终究不改蛮胡风气,专伺杀伐凶事,臣以为不安,治天下者王道为上,兵戈不宜过盛……此事当罚公孙瓒。”   赵谦与另外几名大臣分别表示赞同。   我眼前的张温抖了抖衣衫,起身言道:“北边胡虏狡黠,其势汹汹,公孙瓒既然奉旨宣讨,扩充军备便属应有之事,刘虞虽是宗室重臣,但未必知晓军事,由他督管公孙瓒,难免会有矛盾,陛下应明断二人是非,不可偏信一面之词。”   我早知道张温壮年时征战多年,深谙军事,比起朝堂上大多数公卿来,用兵起码算是个行家了,这番话在我听来确实要客观的多。   赵谦有些不悦:“岂张公独知兵乎?赵某亦曾领军平叛,屡经战伐,莫非为将便不必听从调令?张公莫要以私废公。”   “张某以私废公?”张温昂然前行,“敢问赵太尉,阁下所平,是何叛乱?”   赵谦尚未回答,张温已厉声道:“不过黄巾贼党之残部,公言屡经战伐,比之卢子干、朱公伟如何?比之张某所攻羌胡悍匪如何?!”   原本还有些底气的赵谦默然片刻,最终叹气道:“赵某不如。”   蔡邕低声说了几句,我大致可以明白:赵谦的平叛,只不过是领汝南郡几千民兵配合皇甫嵩、卢植、朱儁的主力部队进行清扫而已,而张温,却是率军数万正规军镇压湟中地区的羌胡、汉人起义联军,水准高下不言而喻。   光禄勋杨彪附和:“张公所言不无可能,陛下须遣使详查缘由,不可妄加奖惩,幽州边苦要地,务必稳妥。”   杨彪与张温同属前任三公,威望不低,此言一出赞同者也不少。   我暗自摇头:还要慢慢详查?一去一回再逗留些日子,大半年就过去了,到时候刘虞可能已经被公孙瓒吞掉,而冀州也可能已经被袁绍消化了。   但是我能怎么办?   我还没有自大到主动站出来反驳三公九卿权威意见的程度。   刘协笑了声:“杨公说得对,幽州边临蛮胡,不容有失,但任由专使细细详查,同样耗费时日,朕以为不妥。”他和我的意思倒也相同。   虽然皇帝驳回了自己的意见,但杨彪仍是毫无不悦:“老臣惭愧,愿闻陛下圣裁。”   “刘虞、公孙瓒二人,有负朕恩,责令刘虞罢牧守之职、去大司马,迁弘农太守;公孙瓒罢太守职,于冀州补一县令;烦劳赵公领幽州牧之职,巡视州郡,安抚百姓教化羌胡,诸位意下如何?”   殿中倏然一静。   赵谦脸色一白,终于还是跪伏下来:“陛下英明圣裁,微臣领命谢恩。”    第二十四章 最年轻的九卿  “陛下圣明……”三公中的其他两位,司徒王允与司空荀爽,这二位都是躬身附和,他们是不是幸灾乐祸呀,这么异口同声?   刘协又问道:“至于太尉之职,何人可继而任之?”   “张温可任。”回答者却是刚刚被踢走的前太尉赵谦。   刘协微微有些惊讶:“张卿么?荀公与王公意下如何?”   “张公复任太尉,并无不可,老臣无异议。”王允答道。   荀爽也道:“张公甚知军兵,当是众望所归。”   刘协遂即宣布了对张温的任命。   张温当即叩拜:“臣张温遵旨谢恩。”   我有些吃惊,蔡邕低声解释道:“张大人曾是太尉,故而称作‘复任’。”   “嗯,如此,卫尉之职空缺,又需要另行择选了。”刘协笑了笑,“张公,在你现在的吏员中,可有适当人选?”   张温扭头向我们这边打量了一番,摇头道:“老臣属下,皆是新近擢拔之士,要想担任九卿之任,恐怕都仍需磨砺。”   “哦?”刘协挺起了身子,“张公可不要有所隐瞒呵。”   百官微微有了骚动。   张温讶然道:“老臣惭愧,若真有贤才,岂敢隐瞒陛下。”   “你看,公车司马令如何?”刘协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这边。   百官齐齐看向我。   我目瞪口呆: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但小皇帝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老子虽然很想升官飚飞,但这总得有个过程吧?!六百石的公车司马令才做了半个月就直接提拔到两千石、九卿的位置,说实话……非常夸张,而且……太不现实了。   我为小皇帝的天真深表遗憾,而且同时为自己的前途担忧:陛下你对我有好感我当然很欣慰,但是您表现的如此露骨就不太妙了,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些人对我百般刁难。   张温又看了我一眼:“公车司马令资兼文武,确属难得贤才,但年岁尚轻,老臣唯恐其骤然难当重责。”   “年岁尚轻?”刘协忽然唤道,“马卿年岁几何?”   我急忙爬起:“小臣十六。”   “张公,马卿年长朕足有五岁。”刘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张温一怔,仿似明白了什么:“陛下所言甚是,少年英俊,足当大用。”   “老臣亦赞同陛下圣裁。”荀爽当仁不让,很肯定地附和。   王允犹豫了三四秒,终于也弯腰同意。   刘协似是松了口气,脸色显而易见全是笑容:“三公都同意了么?其他诸位可有异议?或是更好的人选?”   殿中百官无人出头进言。   “既然如此,”刘协点头,“就令马卿任卫尉吧,朕与皇宫的安全,可全靠马卿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张温在身后推了我一把,低声斥责:“还不谢恩?”   我恍然大悟,慌忙拜倒在地,深深叩头:“小臣马超谢主隆恩,小臣必为吾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纳头又拜。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得很好。”刘协想必并未听过这八个字,点点头表示赞赏,“起身吧,至于公车司马令,马卿可另行推荐贤者补任。”   “诺。”这还用想么?当然是贾诩继任了。   之后我在张温的协助下返回坐席。   蔡邕与荀攸都是侧过身子,拱手相贺:“恭喜马大人位列九卿。”   我傻傻地坐下:“我……升职了么?”   蔡邕低声道:“千真万确。”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没什么感觉。   过于儿戏了罢。   所谓朝会,只是权力集团最高层的一场游戏么?   ·   又听荀爽启奏:“冀州牧韩馥,懦弱无主,初平元年山东诸郡联军起兵之时,韩馥盘居大州却不思报君,如今又为公孙瓒兵锋所迫,难以自守,望陛下罢其牧守之职,另择贤吏治冀州。”   王允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刘协思索了片刻,很快同意:“何人可治理冀州?”   “河南尹朱儁有胆识,可任冀州。”荀爽显是早有打算。   “呵,果然只有朱卿了。”刘协也已料到了。   朱儁又一次站起。   我看得很是疲惫:他们一次次站起又坐下,难道不感到厌烦么?相比较之下,还不如后来的王朝诸如明清,百官一率站着奏事来得方便……   于是,罢韩馥冀州牧,朱儁领之。   至于河南尹,平陵令赵戬领之。平陵县,在三辅范围,而河南尹是重职,怎么直接就让一名地方官担任了?也许牵扯到派系什么吧?   这种事情,我还是别问了……   刘协仍在孜孜不倦地听政,虽然大多数事情他并不具有决定的权力,但他的神情一直专注而坚定,所言所行全然不像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   想一想,前半生我十一岁时……是五年级吧,先是得了扁桃体炎躺了一个多月,刚好没几天就被邻居的一条恶狗狠狠咬了两口,唯一的好事是终于和日思夜想的妹子成了同桌——结果因为大病浪费了几十天的青春岁月,等我下床后发现妹子跟着父母离开了家乡!   而年轻的刘协同学在十一岁时便心怀天下积极努力的学习着所能够触到的一切东西,不能不令我感到惭愧——二十一世纪据说大家都很早熟的,莫非只是催熟了生殖器官而已么?   还好参与朝会的各位还有些时间概念,这又是大乱初定,诸事繁杂,各个都尽量长话短说,一个时辰之后,便宣告完满结束。   刘协伸展腰身,退入侧殿。   高寿尖声宣布散朝。   百官开始退场。   我扶起老迈的蔡邕,他呵呵而笑:“贤婿……”   “等等……”我急忙堵住他没牙的嘴,“家父尚未回信同意,蔡大人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一样的一样的,”蔡邕毫不介意,“超儿来京不过一月,已然升至卫尉,纵使王公与老夫,恐亦有所不及哈。”   我惭愧地摇头:“这似乎有些轻率了吧?毕竟我并无任何声名,于国于君也没有大功……”   荀攸拍了拍袖口:“以攸之见,大人之位,纯然凭借令尊之功而定,大人并不需惶恐。”   “哦?家父之功,就能够让超任职卫尉了么?”我奇道,老爹虽然算是立了两次不小的功劳,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若是陛下有意,当然就足够了。”荀攸轻描淡写。   “公达。”荀爽立在我面前,淡淡唤了荀攸一声。   荀攸恭敬地施礼,而后站在他的一侧。   “马公子初任重职,务必多加用心,不要令陛下的举荐蒙羞。”荀爽看着我,叮嘱了一句。   我点头:“蒙荀司空恩,小辈谨遵教诲。”   “老朽于你有何恩情?”荀爽洒然一笑,挥袖离去。   荀攸向我拱手,紧随着叔祖父下殿。    第二十五章 货真价实的卫尉  “恭喜大人了。”   身后几位门卫司马都是满脸堆笑着向我表示祝贺。   “诸位同僚客气了。”朝会前我还是他们的后辈,官职也低他们半等,转眼间已然跃居之上了,不管他们如何想法,在这时也只能欢笑着接受了,我也热情地回应他们的善意,“在下年少无知,今后还要倚仗诸位了。”   “好说好说……”他们连连应声。   我与他们来来往往客气了半晌,终于脱身。   蔡邕脸色荡漾着笑意。   我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乐子么?”   “不,”蔡邕捻须,“只看贤婿的所作所为,老夫很难想象你尚未弱冠呢。”   我苦笑:他……又一次擅自称呼我为“贤婿”了……老年人果然很固执呢。   这一次我已经懒得纠正他的错误了,我放弃了这种毫无成效的努力。   我与他走出崇德大殿,马岱正与徐晃大眼瞪小眼,看到我的到来小岱很明显松了口气。   “大哥,你蹿得也太快了吧?”小岱打趣道。   我还以颜色:“比起你这个凭靠亲戚关系才能担任六百石卫士令的堂弟,本人的的确确是凭借着出色的才能升任两千石卫尉的。”   小岱哑口无言。   徐晃抱拳,沉声道:“属下恭喜大人。”   “嗯,”我摆了摆手,“皇上这次任命,很出人意外呢。”   蔡邕提醒我们:“说话还是避开大殿吧。”   我点头,移步便走。   “属下还要巡视南宫,恕不能跟从大人了。”徐晃再次抱拳。   蔡邕与小岱都是吃惊地看着他。   他毫不在意,只是等待着我的回答。   “有公明在南宫,皇上的安全是不用我担心了,公事要紧你不必在意我。”我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小岱你也有职责,需要向公明兄学习呵。”   “呃……”马岱无奈地表示同意,“小弟知道了,小弟这就前去北宫执行巡视任务。”   两名卫士令各自返回岗位。   蔡邕也随即与我告别,前去处理自己的公事。   我当即向南门走去。   ·   贾诩静静地听我讲完本次朝议的经过,他并未如其他人一样立刻向我祝贺,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很明显,荀爽是想拉你一把,故而令家族的年轻人前来与你来往。当然,一般程度的好意你完全不必拒绝,荀氏乃当代大族,若能与之交善对你今后仕途只有益处。”   我点头:“嗯,我知道。”   “张温虽然只做了你半月的上司,似乎也有意亲善,张温在朝野之中的党势虽远不如荀氏,但在朝中也可视为一大助力。”   “是,只要是善意,我是不会拒绝的。”我的原则很简单。   “王允虽然较为耿正忠烈,却也有着分明的团体。”   “有么?”   “平陵令赵戬,哦,现在是河南尹了,他便是王允的弟子。”贾诩肯定。   我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微微有些干涩的上唇:贾叔叔上任才不过几天时间吧?与一脸无知两眼发懵的我明显是两个极端啊。   贾诩又补充道:“另外在司隶各郡中,至少右扶风、左冯翎二郡的太守都是由王允直接推荐任命的,这二郡,正可以牵制李肃。”   牵制李肃?那无所谓,我想即使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造反吧?   “其实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皇上对你尤为看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所以这帮老臣才格外希望能与你保持友善,毕竟皇上虽然年幼,却令人无法忽视。”   “皇上还太小了些。”他距离亲政至少也有七八年的遥远岁月,谁知道这些居心叵测的老臣们会不会在这期间采取或联手或独霸的形式,架空了孤立无助的小皇帝。   贾诩点头:“所以他才更需要你的帮助。”   我一怔,恍然:正是如此,才能凸显出我忠臣良将的本职及作用啊!   “所以,我们不必费尽心思地去与那些老臣们结党,只要保持独立,至少短期内无人敢动。”贾诩做出结论。   “无人敢动?”我怀疑,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当然,除非你太过荒谬,大逆不道……”贾诩竟然还开了个难得的玩笑。   我配合他的笑话咧了咧嘴:“好吧,我大致明白了,我会注意的,这司马令的职位便交给你了,交接什么的,你自己去做吧。”而后下楼离去。   贾诩在身后高声道:“公子不要忘记自己的交接。”   我浑身一颤:让你说中了,原来我也要去啊……   ·   于是我顺路去领取了卫尉的印绶与朝服。   仓库管理员很恭敬的捧来了一堆东西。   首先递给我两枚约一寸宽半寸的黑色小印,印下垫着青色的绶带。   “这是什么材料?”我打听道。   “四百石至二千石的印,是用犀牛角制成的。”管理员很专业地回答了我的疑问。   “哦?犀牛角?!”我心中暗自怀疑:这时候犀牛应该也不会太多吧?而且犀牛多半都在长江以南,中原广大地区根本无缘看见这种庞然大物。全国一二百个郡国,还有各种中级官员,二千石至四百石都用犀牛角,这得残害多少无辜可怜的犀牛啊?   或者说……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初,犀牛原本是满地乱跑的,而因为封建社会几千年来的大肆捕杀,而造成了后世几乎灭绝的地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量寿佛。   但是我随即在他的进一步解说下了解到:二百石以下乃至私学弟子,他们所用印的材料……全都是象牙!   我彻底崩溃了:大象这东西……怎么也得躲在云南广西广东这几个省份吧?   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多大象供这些低级官吏和士人制作印章么?   幸亏前世的公务员和单位都没有继承这项伟大而光荣的传统……不然的话……全世界的象牙出口也无法满足国内如此庞大的印章市场啊!   管理员又陆续拿来了一套朝服,一块玉佩,一柄连鞘黑刀。   我拔出那柄刀,摇头问道:“这刀能砍死人么?”   管理员慌忙道:“大人说笑了,这刀是专为上朝面圣所制,当然不如杀敌兵器锋利。”   我伸手摸了摸刀刃……似乎没开过光啊,切土豆都切不下吧?   管理员似乎没见过我这等粗鄙无知的卫尉,只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还有什么?”我摸了个够,将刀塞回鞘内。   “呃……还有卫尉官印,”他急忙拿出一方印章,“大人务必保管妥当。”   我一怔:怎么还发两枚印么?   这官印倒是大了许多,印底刻有官名,而黑犀牛角制成的那枚印上刻了密密麻麻的五六十个小子,凭我的眼力虽然能够看见,却没几个认识。   算了,我用朝服将这些印绶佩刀全部一卷,转身便走。    第二十六章 蔡琰步步紧逼  走到马府大门,门卫已通知了赵承。   “少爷,你来看看……”赵承脸泛红光,向我展示满院的礼物。   “都是我手下那些人送的么?”我有些吃惊:他们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些?   赵承摇头:“连王允那些三公九卿都有礼物,我已经一一记录下来了,少爷要不要过目?”   我摆手,吩咐道:“你自己看一看有哪些人没给我送,列个大概名单送来就行。”   赵承一怔,躬身应诺。   我刚向里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把清朗的女声:“公子稍等。”   我顿时一阵头疼,缓缓转过身来:“琰妹你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哈。”   蔡琰挪步向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超哥哥果然好才华。”   超哥哥?   我浑身寒毛直竖,强笑道:“琰妹妹今日又来鄙舍,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除了来借读几篇诗文外,顺便恭贺升迁之喜而已。”蔡琰笑道。   “……免了免了,”我连连推辞,“你应该知道诗文并非一蹴而就,需要经历与灵感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啊,何况今日朝议我已经有些疲惫,准备稍事休息了。”   “哦?是么?既然如此,超哥哥就先去休息吧,你不用特意招待我的。”蔡琰很体贴地说。   我感激地冲她一笑。   她嫣然道:“琰一人去书房看看就好。”   我急忙扶住门墙:“还是我陪你去吧……”   蔡琰露出胜利般的微笑,向我福了一礼。   我摇头,带领着她慢慢朝书房踱去。   “琰妹妹请进,”我推开房门,“鄙舍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蔡琰浑不在意,迈着小步闯了进去,立刻四下翻阅起来。   我惭愧地看了看房内:满满两书架的各派经典,我看过的也只有《论语》与《孟子》了,哦,还有老庄的那么一点点哲学思想。   我倚在门边看她。   蔡琰迅速对那些台面上的经典名著丧失了兴趣,转而指了指脚边的箱子。   “唔?怎么?”我装作不懂。   “打开箱子啦。”她故作纯真。   “这样不好吧,里面的东西不适合你这种小姑娘看。”   “嗯?”蔡琰一怔,“超哥哥你也喜欢看**么?”   我仰天摔倒在地,呻吟了一声:“胡扯!”这个时代的绘画水平,能画出什么档次的美术作品?我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   “那便打开啦。”蔡琰笑吟吟地看着我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琰妹妹你也不扶哥哥一把,忒无情了吧?”我抱怨道。   蔡琰做羞涩状:“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互相搀扶?”   我瞪大了眼:“咦?你不是已经准备嫁给我了么?还讲究这些么?”   “只要尚未定婚,便需要在意。”她一本正经,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趁机转移她的注意力:“哦?一般女性都这样么?或者是你们这种世家女子特别在意呢?”   “天下一贯之礼,何来家门区别?”她微微侧了侧头。   我才不相信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厢情愿的美好想法,封建顽固思想明明是宋代朱熹后才开始发扬光大的,秦汉隋唐都应该相对开放得多才对,比如那些人妻们,嫁人那叫一个迅速,刚死了丈夫就跳槽的,不是很常见么?   “呀,不要想换话题呀,快点打开箱子啦。”她迅速识破了我的小计,嗔叫着催促。   我摊了摊手,从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中摸出一把铜钥匙,磨磨蹭蹭地打开了箱子。   蔡邕毫不客气地凑上身来,半边身子已然倚靠在我的肩头,反而将我挤在一旁。   “喂喂喂,那个啥,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善良的我忍不住提醒她男女之防。   “人家早已经决定嫁给你啦!”她吐了吐小舌,浑不在意地打量起箱中的三沓文稿。   “三国志?”她奇道,“哪三个国家?夏商周么?”   “呃……这个没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   还好她略略一翻便停下了动作:“这些文字……琰怎么大多不认识呢?”   你要认识就神了!我暗暗嘀咕,向他解释道:“不要在意,这些只是初稿,我今后会慢慢整理出来的……琰妹妹还是别看了,咱们去喝茶赏花好不好?”   蔡琰无视了我的邀请,柔肩一挺将我撞开:“九州……缥缈录?”她艰难地读出了后三个字。   “这个……这是我闲来无事所构想的一个故事而已,和现实没有什么关系。”我轻描淡写。   “是什么故事?”她反而来了兴趣。   “几个年轻人的经历,从默默无名到称霸天下的俗套故事,中间还夹杂了几段纠葛不清的多角恋,十分无趣。”我极力贬低主角。   她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最后一沓:“马超孟起文选?孟起是……”   “是我私自取下的字,”我坦然承认,“昨日取来的几篇诗稿便是此文选中最上层的部分了。”   蔡琰迅速地将这沓诗稿捧起放在案席之上,逐一开始阅读。   这沓文选有小半已被我全部重新誊写为隶书,虽然字迹依然是所谓的“七品字”,但让一般人阅读起来已毫无困难了。   她的神情愈发惊讶,双手已离不开纸张了。   我本是默默地看着她,但忽然想到:前面那些通俗易懂的还可以任她阅读,后面有一些绝世诗词可是为了我以后在大家文豪面前卖弄才准备的,她此时一读便没有了价值。   绝对不能这样。   我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写出能够与李太白苏东坡相比肩的文章来。   所以我必须阻止她。   我伸手按住了她正在读阅的那张纸,示意她停下来。   蔡琰仰起头,很是不解:“超哥哥写得太好了,就让琰拜读拜读嘛。”她的声音忽然极其柔媚,几乎让我再次摔倒在地。   “到此为止吧,”我坚定不移地决定贯彻我的原则,“我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了,还指望在其他士人面前露脸,全被你看了可不行哟。”   她的双眸微微泛着水光,嘴角也向下翘着,似乎已一触即发。   我咬紧牙关,不为其楚楚可怜的扮相所打动:“琰妹你放下这些纸张吧,休要让我为难,我可不想对一名女孩子动粗哟。”除非是在床榻之上。   蔡琰无奈地松开了十指,乖乖地站起。   我叹了口气,将散开了文稿叠起,轻轻拢起来,再次封入铁箱之内。   “超哥哥很小气呢。”蔡琰撅起嘴来,薄薄的唇上泛着诱人的光泽。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现在不能让你全看了。”我锁起箱子,将钥匙抛入盒中。   蔡琰眨了眨眼,似是更加坚定了决心,问道:“琰何时才能嫁给你?”    第二十七章 养鸡场还是卫尉寺?  当我酒足饭饱准备午休的时候,有人很不识相地前来打搅。   而且,他们是组团来的。   “少爷,那些人都是你的属官文吏,或许还是见一见吧?”赵承前来禀告。   “难道这么早就来催我办公?”我十分不悦地皱眉,“让他们来吧。”   赵承很快便将这群人领了进来。   果然是组团来的,足足有二十人左右,有几个略微眼熟的貌似是早朝时坐在我身后的各门司马,其余的大概都是卫尉的亲属掾员吧。   “拜见大人。”这批年龄不一的属官二话不说排开了向我参拜。   我看着这一群谦恭的年轻人谦卑谨慎的模样,心中忽然荡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诸位,请随意坐下。”   他们彼此谦让着迅速坐了下来。   一名年纪较大——约三十五六——的官吏作为代表进行致辞:“大人初任卫尉,属下们本应当筹备贺礼,但时间紧促,恐怕未必能让大人满意……”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不重要,诸位的心意我收到了,这些东西并不重要,今后只要尽心做事便可。”那些礼品什么的,我还没有一一细看,就算他们的礼物过于寒酸我也无法责备——毕竟他们都只是几百石的官吏,这点俸禄勉强维系一家子的生活还可以,想进行一些往来交际,可真是困难了——而他们,只是低层的小吏,手中没有任何财权,想要获得额外收入,只有靠上级赏赐或者做卧底之类的非法不义之事。   对方急忙点头:“大人体谅下属,属下必定竭力为大人分忧。”   “嗯,你先稍稍介绍一下诸位掾吏吧。”我向他示意道,“就从你开始吧。”   他虽是跪坐在地,仍是弯腰拱了拱手:“诺……下官姓卫名鸡,表字伯儒,河东安邑人,为卫尉下四科之一。”   “哦?你也是安邑人?”遇到老乡让我很是高兴。   “是。”他不解地看我。   我这才想起我家祖籍应该是右扶风的茂陵,和河东安邑尚距离几百里地,这算是白高兴了:“没什么,请继续吧……”   “这位是韩鸡,字公至,南阳堵阳人,为四科之一。”做完自我介绍,卫鸡首先介绍场中年纪最大的人。   他转向另一名年岁稍轻的文士:“杜鸡杜伯侯,京兆杜陵人,亦为四科之一。”   我皱眉:为啥你们都叫鸡?   卫鸡又转向另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张鸡张德容,左冯翎高陵人,二百石。”   我抱头:卫尉什么时候成了养鸡场啊?!   之后又是一串人名,由于方言的不适应,我很难记住正确的声调,只好频频点头,以后再慢慢看花名册罢。   待得一群下属全部报完姓名之后,我问道:“我记得九卿之下应该有丞或者长史之类的官员吧?”   卫鸡点头:“是的,但张温大人将原卫尉丞一同带去了,故而空缺下来。”   “长史的话,我可以任命么?”我不耻下问。   卫鸡点头:“大人只需将任命人姓名上给太尉即可。”   太尉?那还是张温大爷啊。   丞么?我知道丞的俸禄为比千石,但我手中只有贾诩一名心腹文士,但方才却告诉他接手公车司马令,比千石和六百石……我得和贾诩商量商量。   “平日我有何职责?”我想知道如何偷懒钻空子。   卫鸡严肃地答道:“朝晚巡视两宫。”   我瞪眼:“就这些么?”   “皇宫重地,岂容小觑。”他毫不客气地指责我的轻率态度。   我急忙纠正:“卫大人说得好,在下年幼无知,轻狂了。”   但是我真不认为这个官职有什么实际权力: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保镖头子么?平日里没什么功劳,一旦出事满门抄斩。   “大人可配有随身卫士六十名,”卫鸡补充道,但他显然也知道事实,“大人可任意增加些许,统一上报发饷。”   我很赞赏地看了这位懂事的下属,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你方才讲过,卫尉应该有四十一名员吏的,但是……”我指了指堂内。   卫鸡解释道:“董贼一党肆虐,残害吏民,百官缺损巨大,更有官吏弃官归乡,以避免祸端,故而仓促间难以补齐……其实下官等人也是近两个月才被张大人征辟来的……”   我恍然:董卓老贼原来如此强大,几乎将整个朝堂清扫一空了。   但是除了跑腿打杂,我并未感觉到这些四科、学事之类的吏员还会有什么实际作用……当然为了不打击他们的跑腿打杂热情,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   众位属下闲聊了一会,便识趣地准备告退。   卫鸡提醒:“大人明日应于日出后前往官署处理事务。”   我不由一颤:啥?日出?那是五点吧?   “要从日出处理到何时?”我急忙追问。   卫鸡耐心的讲解:“当然是从日出至日落了。”   日落么……那是指五点还是七点?“没有午休?”   他奇怪的看我:“当然……没有,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我很绝望地一声低吼:可恶的国际惯例!我连一日三餐的最低标准都保证不了么?真是令人绝望的中学标准啊——哦不,中学也给午饭午休时间的,虽然相应的,晚自习还要坚持到十点……   “大人,属下告辞。”他们齐齐躬身,排着队离开。   我痛苦地拽下了一根头发。   明明屁事都没有,凭什么要我上班干活?!   不,我一定要和封建思想做斗争。   ?   直到傍晚时分,贾诩才按时回府。   他派女仆捎来回话:贾诩愿任公车司马令,卫尉丞可令卫鸡担当。   当我询问理由时,那名女仆如实回答:“卫尉此职,实在不需要额外的参谋。”   这更坚定了我与封建思想做斗争的决心。   ?   第二日,我一如往常地按时起床,而后率领贾穆与赵承在院内强身健体长达一个时辰,之后花费两刻钟进餐,饭后休息一刻钟,之后不紧不慢地前往官署。   我令赵承特选了六十名素质优异的士兵作为可以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卫士,一路跟随我浩浩荡荡地向府衙走去。   官府大多称“寺”,如鸿胪寺,卫尉寺?我摇头,有一种“被出家”的感觉。   明明提醒过我要按时办公的卫鸡看到姗姗来迟的我时,脸色有些发青。   我很亲切地一笑:“我决定任卫大人为丞,不知尊意如何?”   卫鸡眉间原本紧蹙着的双眉在这一瞬间便舒展开来,宽大的袖子平平举起,遮住了他低下的头颅:“鸡谢大人提拔,属下必当不辱使命。”   “告喻属下诸位员吏,今后每日办公,早食之时至官署,日晡后归宅,期间日中时休息一个时辰。”我正式下达了上任后的第一条命令:作息时间条例。   注:早食为7-9点,日中11-13点,日晡15-17点。    第二十八章 四女同房  而后我开始了我第一天最重要的任务:阅读员吏花名册。   我终于看到那些形态各异的鸡字。   卫觊,韩暨,杜畿,张既……   让我深感遗憾:作为一名一般程度的三国游戏玩家,我并不认为这四名下属是什么罕见的人才,至少利用价值远不如贾诩与荀攸。   当我勉强记住了这三十名属下的姓名,并可以与本人的相貌相挂钩时,我决定给下班回家。   “伯儒,寺中一切便交给你处理了,”我很放心地对他说道,“没问题吧?”   卫觊确认:“大人放心歇息吧,除非是特殊情况,属下不会烦劳大人的。”   我满意地点头,又嘱咐他:“一定要严格按照我所制定的休息时间哟。”   他面有难色:“下官认为日晡休息实在太早了,恐怕会引来他人非议,若能延后一个时辰……”   比起一开始他的强烈反对,这已经是妥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也不能打击官吏们渴望不领工资加班加点为祖国朝廷多做贡献的热情,于是同意了——前提是我自己可以自由下班。   之后我又安排了六十名卫士的轮流值班制度。   至此,我任职九卿的第一天工作完满结束。   我腰挎玄黑佩刀、坐骑追命小马溜达在东城区的主干道上,还好这个时间段三公九卿或者窝在家中研究经学,或者勤奋地在寺庙中办公,早早下班的我并没有遇到认识的官吏。   我欣慰地看到洛阳城的诸多新房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迅速地拔地而起着,明显能够体会到作为都城,洛阳应有的人口已经开始逐渐恢复起来了。   比起长安旧都仅有的东西两市,洛阳一共拥有九个大市,若是此时能够全部开放的话,那是何等壮观与繁华的景象!   追命慢慢地踱着步,一里多远的大街两侧全是朝廷官员的府邸,房屋规模自西向东逐渐降低,排列密度也逐渐增大,再往外围走去才是一般富人与百姓的屋舍。   嘈杂的街市之声似乎让追命有一种想要避开的冲动,它停下脚步,在原地打着响鼻。   “那就回去吧。”我抚了抚它蔚然的颈鬃,它很明白似地掉头便走。   当它奔入门庭时,门房老李冲我一低头。   我跳下马背,趋入院内,追命已然培养出了习惯,不必特意牵引,自己进入了院外搭建的马厩之中。   书房内隐隐传来语声。   莫非又是蔡琰这妞?   我心头一紧,急忙推门而入。   房内四人均是回过头来。   蔡琰、贾羽、小昭、双儿。   “公子你回来啦。”小昭和双儿齐齐叫道,脸色的紧张之色顿时消去。   我点头,却先问贾羽:“羽姐你也来我书房干什么,先生的藏书可是我的一百倍不止吧?”这是实话,我这里也就装模作样地摆了一些春秋经典著作,而贾诩他们家可是搜罗了自古至秦汉以来的大量书简选集,虽然还不至于包罗万象,但压倒我一个半文盲是绰绰有余了。   贾羽双眼一瞪,说不出的恚怒:“你又叫人家姐姐?!”   我头皮一麻:“妹子息怒,妹子息怒,哥哥一看你文静的模样,便忍不住叫姐姐了,妹子青春靓丽,正是如花似玉柔媚如水的年纪,千万不要和心老人不老的老哥哥计较啦。”   她侧过头掩口轻笑,这一次算是揭过不谈了。   “蔡小姐来府中做客,你又不在,能接客的当然只有我咯。”她理所应当地说。   “切,”我不屑的呲了呲牙,“你不用接待她,放着她乱跑也没什么问题,她这人随便的很,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四名少女都是笑了起来,登时我眼前一花,忍不住有些陶醉了:这些妹子们真是美到家了,哥哥我苦等十五年已经快要受不了啦,干脆当场挑一个推倒玩玩吧好不好?   蔡琰倒是毫不介意:“你倒是终于承认了呢。”   我耸肩:“令尊和琰妹都是一副嫁定了我马超的模样,我只能俯首认输,静候我爹的回书。”   “令尊拒绝的可能,”她轻轻撇了撇嘴,“实在很小呢。”   “咳,”我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想不到令尊有什么理由来拒绝婚事。”她坦然说道。   我无语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家世代大儒声名盖世,我就非得娶你这唯一的女儿?!你当我是等待吾皇万岁征召的楚楚可怜的民间秀女啊?!   我的逻辑思维方式与这位女性实在是有些地方难以产生共鸣,只好放弃继续在此话题上纠缠:“你今日来跑到我书房里,又想看什么?”   她抿嘴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你说呢?”   “……”我被她反问得说不出话来。   双儿凑到我身旁说道:“蔡小姐一晓得公子不在,便跑来书房开箱子……”她很委屈地撅嘴。   我爱怜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我知道双儿最听话了,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她本来微微发红的小脸顿时变白,猛一仰头张口便将我的食指咬在嘴中。   这小妞……真地狠狠咬了一口!   我想要撒手,却怕用力过大伤着了双儿,只好用左手附上她的两颌,微一发力掰开了她的牙关,这才将食指抽了出来。   “你还真咬我啊!”我朝手指吹了口气。   “你坏你坏!公子就会欺负双儿!”双儿抱怨着锤打我的腰。   我连忙护住腰眼:“别打这里!打胸口打胸口!”   她一怔:“为什么?”   “腰肾乃男人之命脉所在,事关子孙万代,你打坏了以后的夫妻生活什么的就无法顺利和谐的完成了。”我向她传授养生经验,“所以,平时一定要保护好腰哟。”   双儿反应过来时早已满面绯红,顺势把整个头钻入我的怀中,她想捶打我的腰却被我的“子孙万代夫妻幸福论”给阻止了。   “咳。”出声干涉的人,是清清白白的贾羽。   “羽姐,哦不,羽妹,方才哥哥我讲得不对么?”我天真地问道。   她俏红着粉脸:“人家怎么知道!”   她忽然想起了正事,娇声嗔道:“人家也只是来陪蔡小姐拜读公子你的诗篇的,你别扯到什么……夫妻幸福生活上去呀……”她的声音迅速降低了下去。   蔡琰也双颊生晕着点头:“让琰来打开啦!反正琰肯定嫁给你啦!”   虽然你们相貌都十分顺眼,但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事情,我是不会放手的。   于是,我严词拒绝:“小昭,钥匙由你保管,没有我的允许,外人一律不得观看。”   小昭低笑着躬身。    第二十九章 马腾的回信  在这几天的来往中早已摸准了我实际能力的贾羽十分不屑地撇嘴:“超哥哥你有什么好隐藏的呀?本来我也没抱什么期望的……”   我目光如炬岂会看不出你这种老掉牙的激将法?   “羽妹说的对,哥哥肚里这点货没什么好看的,”我作势便请她二人出去,“两位,请吧。”   贾羽很干脆地扭头便走,蔡琰想拉她一把却没有拉住。   “琰妹妹,你也一起走吧?”我打量着她,“你可不要为难我。”   蔡琰仔细注视着我的脸色,平静地问道:“琰只是想拜读诗文而已。”   “我知道,但是不行。”我也十分平静地回答。   “琰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她仰着脸。   我摇头:“现在这些东西我不会让任何人看。”   “若琰嫁给了你,难道也不让看么?”她一脸哀怨。   我迟疑了一秒钟:“这个……不好说。”   她的双眸一亮:“咦?”   我一边在记忆深处发掘着词语,一边装腔作势的缓缓说道:“诗歌合为时而做,文章合为事而成,单单一篇诗文,若是独自诵读,而并非处于适宜的情势之中,其风韵便不比原味。在下不愿外人多看,只是想在恰当的时候献给世人,以求达到最佳的效果而已。”   蔡琰呆呆地想了想,眼中光彩亮了又黯,她喃喃道:“诗歌合为时而做,文章合为事而成……公子果然深刻……”   她微微晃了晃螓首,长发散落在胸前:“琰受教了,再不会迫公子了。”   “琰妹明白就好,”我吐了口气,“回去告诉蔡大人,咱这门婚事可以结束了,琰妹找个大儒世家吧,哦对了,我马家有个世交好友,姓庞名柔……”我急忙向她推荐同辈贤才。   “不,”蔡琰打断了我的好意,“琰非公子不嫁。”   我一怔:“你方才不是刚说……不会再逼迫我了么?”翻脸太快了吧?   她俏皮地眨眼:“琰所说的,是不再偷看你的文章啦,我嫁你后便整日跟着你,看你如何把诗文与情势揉和在一起达到什么最佳的效果。”   我呆若木鸡。   ·   午后我查点了府中的兵马。   三千士兵,几乎被完全补充到皇宫卫士之行列了。   北宫卫士四百七十一人,七十二名卒长,计五百四十三人。   南宫卫士五百三十七人,九十五名卒长,计六百三十二人。   右都侯使卫士四百一十二人,卒长二十二人,计四百三十四人。   左都侯使卫士三百八十三人,卒长二十八人,计四百一十一人。   公车司马令卫士二百人,卒长十三人,计二百一十三人。   卫尉卫士六十人。   以上几所需要的士卒,便是我三千人马的主要分流之处,南北二宫其余七道城门司马原本的百来名士兵,勉强可以足够。   尽管各处本来都应该提供士兵营舍,但由于士兵普遍反应马府住宿条件远远优于朝廷的土炕,于是我勉为其难照旧收管了我名下的三千人马。   朝廷并未给我拨调一文处置费用,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当然这样做也有很多益处:至少我府中被各类不法之徒闯入的概率会降低很多。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了一件事情……   徐晃本人竟然一直居住在普通士兵之中!   从来没人告诉我,徐晃本人更是不会对我倾诉这种小事。   而我确确实实大吃一惊。   我立即命令赵承,与府中挑选一座院落暂时拨给徐晃,另外根据国家公务员相关条例,六百石的朝官已足够从相关机构处领取官仆与侍婢了,这一切都交给赵承遣人去办理处置。   赵承很快便惭愧地跑过来禀告:“少爷,徐晃他拒绝了。”   “呃?”我不解,“拒绝分房还是奴婢?”   “全部都拒绝了!”赵承有些火气,“不是小的多嘴,姓徐的太不给少爷面子了!”   “喂喂喂,你小子也太小心眼了吧?”我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他不是不给面子,只不过他习惯那么做而已,你看开些,别乱说话哟。”   赵承怔怔道:“既然少爷你都无所谓,小的就不多管闲事了,我只是担心他不识好歹罢了。”   “不识好歹?”我摇头,“他这种人只是表面冷漠罢了,做事尽心就够了。”   赵承遂不再言语。   总而言之,不论是一般士卒或者贾诩小岱徐晃,都已经找到正当职务了。   而原本便懒惰成癖的我现在更有理由忙活了,把他们带队出去训练阵列的功夫都没有了——实际情况是,他们自己也没时间了。   于是,整个精锐之师便如此堕落下去了。   恐怕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支三千人的部队便会丧失所有的战斗力,沦为一群碌碌无力的保安。   我深为我的心腹兵马感到担忧,但我偏偏毫无办法:为国君看守大门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我作为看门主管没有理由不让手下士兵去守卫大门,何况朝廷还负责发放丰厚的工资福利。   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早晚重复而单调的自我锻炼而已,这早已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没有一天能够停止。   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乐趣与休闲,只能在发泄精力中寻找快感。   这真是莫大的悲剧。   ·   五月十七日,前往凉州方向的信使得以返回。   “这是老爷的回信,请少爷过目。”信使弯腰奉上信帖。   “你没去陇西么?”我接过信,“秦阵那厮没跟你一起来?”   他点头:“小的去了,秦阵说他暂时不会来洛阳了。”   “原来这小子才是不识好歹啊!”赵承咬牙切齿,“亏我还一直和他称兄道弟!”   我默默点头,撕开了信封:“老爹有什么话需要交待?”   “老爷只说,少爷处事不要太张扬,一切事情多与贾诩先生商议。”   “呵。”老调子很无趣的,我展开了信纸,两个勉强称得上端正的大字映入眼帘:   “同意。”   我将纸张翻来覆去的端详:“这老不死的也太小气了吧?这么大一张纸就写两个字?!这真的是他写的么?!我感觉他的字比以前好看多了……几乎赶上本少爷了。”   信使再三确定:“是小的亲眼看着老爷书写完成的。”   他又摸出一封信:“这封是老太太写的,请少爷过目。”   这封信就详细的多了,话说老祖宗虽然据说是羌族人,但不仅学识不弱,书法水平更远胜她的儿孙,真是妇女顶起半边天啊……   琐琐碎碎的两张纸,让人读起来毫无头绪,我只看明白了最后的两行字:   “……闻蔡邕海内知名,今有嫁女之意,超儿务必珍惜时机,尽速完婚,不必在意我等能否亲睹……” 第三十章 这该死的包办婚姻!  果然,我刚读完老太太的家书之时,门房便来通报:   蔡邕蔡大人到。   蔡大人依然乘着牛车牵着女儿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   “贤婿哇哈哈……”老蔡满脸皱纹如绽开怒放的鲜花。   哇哈哈,我还乐百氏来着。   我陪他苦笑:“蔡大人来得好快,在下刚收到家父的书信……”   “诶,”他推开了我伸出来搀扶他的手,“你还叫我‘蔡大人’?寿成给我的信中可已经称呼亲家了哟!”   “家父……”看来马腾个混小子还偷偷另派了人手给蔡邕送信,说不定还顺便捎了些东西,“家父的信呢?”   蔡邕从袖中摸出一把纸张,炫耀般递给我。   “蔡邕大兄如鉴……”   我暗暗吐了口唾沫,这王八蛋给别人写信竟然密密麻麻啰里啰嗦地叨叨了满满三张纸,看样子大概还拜托别人给润色过,给亲儿子就两个字,连关心一下儿子的身体健康都不肯,这爹八成是领养的。哦不,我这儿子八成是领养的。   我也懒地看马腾的废话了,转手又还给蔡邕:“……这个……接下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了。   蔡邕哈哈而笑:“寿成贤弟此次遣来的使者,也已经下了聘书、聘礼,一切只待,老夫来此就是为了订婚的呀。”   有父亲在旁,蔡琰似乎稍稍安静了一些,只点了点头:“琰期待着大婚之日。”   我抖了抖寒毛:说马腾对儿子不关心吧……连聘礼都托人送去了……说关心吧……这事情根本连当事人都不告诉,这婚结个毛啊!   “这个大婚之日么,老夫觉得六月初一这天便是好日子。”蔡邕捋了捋胡须,“贤婿觉得如何?会不会感觉晚了些?”   “不晚不晚……”他甚至还想提前么?今天已经四月二十六了啊!我急忙建议道,“六月初一……实在是仓促了些,蔡家名门世家,至少也应该多做准备才是,不如……我们明年再行大礼吧……”   蔡邕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我的建议:“明年?不行!昭姬已经十六了,如何能再等一年?趁着年轻早日结婚生子,你马家也好传宗接代……”他开始絮叨起来。   蔡琰耳根有些微红,急忙阻止了父亲的妄想。   “总之,必须在三个月内完婚。”蔡邕好不讲道理的做出结论。   “噫?!”我想要争辩。   蔡邕晃了晃手中的信笺。   “切,”在家长的压力面前,我只能服输,但还妄想讨价还价,“那也不能六月初一,太太太仓促了……七月七、八月八、九月九都是好日子啊……”   蔡邕一拍纸面,斩钉截铁:“那便七月七吧。”   我叹了口气:随你便吧,老子懒得和你这个老头争论了,反正我没可能赢的。   “既然婚期已定,老夫会准备好一切的,”蔡邕倒是不嫌麻烦,“另外,贤婿你府中的布置也由老夫包办了,如何?”   “有劳……准岳父大人了。”这称谓为何如此别扭?我反正乐得清闲,你要干我绝不会拦你,“赵承,你多跑跑腿,一切都按岳、岳父大人说的办。”   赵承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欢乐?难道他准备侵吞办公资金?   我愤怒地警告他:“不得贪污老子家里的财物,敢违此例,老子打断你三条狗腿!”   赵承一个哆嗦,夹紧了左右两条腿。   ·   很快府中便来了一大批装扮人员,开始在四周布置花草,各类剪纸灯笼之类毫无用处只能酿成火灾隐患的装饰品陆续爬上墙头、立柱、门窗、卧室……   我熟视无睹,我口不能言。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我在做俯卧撑;   当他们离去的时候,我还在做俯卧撑。   他们总惊叹这位马家少爷一整天对着地面起起伏伏,果然少年英雄。   为了不被这些杂音所影响,我甚至延长了办公时间。   早晚对皇宫的巡视工作也亲力亲为,不敢懈怠。   其实这巡视毫无作用,四道大门一锁,那城墙根本不是人能爬上去的——连我这种身怀绝世神功的人都无法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做到成功攀爬,更别说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渣了。   当绕着这些宫殿巡逻的时候,我有些感慨统治者的奢侈与浪费:洛阳城原本就不如长安城宽阔,但东汉君主比起西汉来,却似乎更喜欢宫殿园林的建造,南北二宫便足足占用了洛阳整体建筑面积的四分之一以上,加上百官府邸及办公官署寺庙,留给一般百姓居住的位置能有三分之一么?   虽然我没有机会掏钱买房,但我能估测到洛阳的房价必然比前世帝都的房价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用怀疑,首都市民都是尊崇而又高贵的。   我一边怀着忧国忧民之情感慨叹息,一边领着六十名卫士闲庭散步般在宫中各殿各门之间随意穿梭着。   年轻的杜畿作为引路人陪在我身边。   我特意把贾穆也带来逛逛皇宫。   六十名卫士三十名持长戟,三十名持大斧,腰间俱配利刀,列成三排哐啷哐啷地在日落时分的宫中巡逻,倒还真是一副壮丽的景象。   北宫应该主要是后妃的住所,但一来目前小皇帝年岁太小没机会享用,二来董卓早已将宫中女子秽乱了大半,故而大多被遣散,也算减轻了部分财政负担。   我先巡绕了北宫一周,再转向南宫,刘协目前便居住在南宫东北侧的东宫内的乐城殿中,那里也将是我巡视的终点站。   从南宫北门玄武门开始,自西向东的巡视,这也已经花费了我近半个时辰。   一如既往的和平与安详,我没有遇到任何有趣的事情,反而看惯了单调宏大宫殿的贾穆开始催促快些溜完回家吃饭。   “最终是乐城殿,大人要格外留意。”杜畿格外提醒道。   当然已经习惯了平淡的巡视任务的兄弟们对他惯例性的提醒没有产生任何兴趣。   过乐城门,入东宫乐城殿。   “是马卿么?”有人唤我。   我急忙撇下卫兵,独自快步趋前,走入园中,抖袖:“微臣拜见陛下。”   刘协站在院中一株我称不上名号的杂花前:“听闻马卿即将大婚了?”   我讶然:“这是昨日才定下来的事情,陛下这么快便知道了么?”   刘协笑了笑:“朕也要送你一份贺礼呢。”   我急忙做感激状:“陛下隆恩,微臣虽死不足以报万一!”   他忽然叹气。   “陛下何事忧愁?”我只好问道。   他低头:“朕以为你我年纪相近,或许能够讲讲真话,原来你也这般虚词假意!”   我身子微微一颤,朝外面厉声喝道:“警戒!”   墙头几道黑影蓦地直扑而下。    第三十一章 从天而降的刺客  四面墙头同时有人跃下,夜幕笼罩之下我一时间也看不清所有的人,但双目一扫而过,也许有十五六人之多。   皇宫的防御系统竟有如此巨大的漏洞,让身为卫尉的我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事情一过,无论皇帝是否平安,我也已经惹上了一身麻烦。   但我已无暇去思考这些后事了。   高寿公公与几名小太监早已受惊过度导致难以动弹,而此殿中负责护卫的几名士卒虽是手握利刃,但显然无法阻挡十余名贼人的突袭,他们也不敢太过远离刘协。   “你们不得离开陛下!”我拔出长刀,将昂贵华丽的犀牛皮制成的刀鞘抛在地上,独身冲向贼人最密集的东墙。   七八名贼人各逞刀枪,毫不客气地一拥而上。   我紧攥着刀柄,迎面冲入敌群,一刀将冲在最前端的一人砍翻在地。   一刀致命!   虽然刀并非我最擅长的兵刃,但在我猛烈迅捷的斩击之下,八名敌手在一个照面下全部殒命。形势太过危急,是以我下手之时丝毫没有留情。   我不敢稍停片刻,一转身便折返回去。   其余八人与那几名侍卫对峙在原地,一时不敢妄动。   我不喜欢这种大眼瞪小眼的气氛,长刀突入敌群。   八名敌手被我强横无匹的霸气所震慑,纷纷四下退走。   乘胜追击各个击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依仗着轻身功夫与霸道的刀劲又一次砍翻了五名贼人。   “切!”这把刚刚领到手的佩刀竟然微微有些卷刃,质量太不过关啊!   六十名卫士终于涌入院内,将剩余的三人团团围住。   “留下活口!”刘协竟然能够保持镇定。   我正有此意,喝道:“全部擒下!”   六十名卫士都是上过战场宰杀过敌人的老兵,三名贼人迅速被捆成粽子扔在院中。   “狗蛋鼠辈!何人指使尔等?!”高寿公公恢复了正常,勇敢地挺身挡在皇上的身前,厉声责问刺客。   三名刺客头也不抬,就这样伏在地下纹丝不动。   一名侍卫飞起一脚,将一人踢得仰面朝天,此人嘴角已有黑血缓缓淌出。   刘协讶然,向前走了两步急切的叫道:“将剩余两人快翻起身!”   其余两人均是如此,十六名刺客均已毙命。   在场所有人都丝毫不觉得轻松,反而都觉得过于狠辣,人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嘭”!   一声机弦所发出的轻响,东面一道黑影,飞鹰一般掠过宫殿。   乌云来得如此适当,忽然月光似被笼罩了起来,我完全看不清他射出弓箭的运动轨迹,但心中一动,竟然不自觉的纵身挡在刘协身前。   我似乎隐隐听得到利箭破空的呜鸣。   但眼前尚是淡淡的一片黑幕。   忽然间云破月出。   我看见半空中射来一缕蓝芒。   蓝芒?!   我已不及细想,探手便迎向了半空,五指在一瞬间并拢收紧,死死握住了箭身。   但这股猛烈难以抗拒的后劲带动我踉跄着向后倒退,我用肩膀狠狠地将刘协撞倒,而后两人一起滚倒在地上。   淬毒的长箭早脱手射向身后,“笃”的一声闷响,钉上了厚重的立柱。   院中脚步声已响成一团,墙外脚步声、呼喝声此起彼伏,这支年轻的宫廷卫队尚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规模而且有层次的刺杀行为。   “唔!”身下刘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我急忙向左侧一滚,而后瘫倒在地。   浑身似被方才那一箭抽干了全部力气,整个右臂麻木不能动弹,手掌更是鲜血淋漓,虎口已然崩裂开来,所幸我所抓的并非淬毒的箭尖,细心调养半个月后经应当再无大碍。   “微臣冲撞陛下,失礼之极,请陛下责罚。”我哼哼唧唧地向他表示歉意。   刘协果然识相,他虽是惊魂未定,但仍然保持了温和:“超兄舍身救我,我怎敢责备?呀!”他捧起我的大手惊叫道,“高寿,快快传召太医,马卿伤势严重,不得耽误!”   高寿急忙派小太监赶赴太医处。   我推辞道:“皮肉之上而已,不用麻烦太医。”   刘协担心地看着我血肉模糊的伤势:“不,超兄为我而伤,若不仔细处理,我心中不安。”   我急忙做出感激涕零状:“陛下……”   他忽然再次回到先前的话题:“你果然还是和那些老头子一样……”   哦?你喜欢刺激的么?   我有些疑惑,而后解释道:“陛下与臣,天地之差,臣若不谨慎,公卿百官非议如潮……臣虽有意亲近陛下,但总觉惶恐不安。”   刘协摆手道:“朕看到你后,便恍如看到另一位兄长一般,愿以兄事待汝。”   你哥?你哥不是年纪轻轻就嗝屁了么?!你也来诅咒我?!   我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应道:“陛下,恕臣不敬……这无法实现。”   “为何?”他似是未曾想过。   “陛下可称臣‘超兄’,但臣又如何称陛下?陛下尊讳,不敢擅称。”我冷冷说道。   刘协一怔,沉吟了片刻:“我丧母丧兄,此时宫中亦再无亲戚,超兄若……”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可唤我作‘小协’……”   小鞋?我仍是摇头:“陛下,万万不可。”   他脸色大变,惨白混无人色:“你……”   “陛下厚爱,微臣却不敢拜领。”我勉强挣扎起来,深深一躬,“恕臣直言……陛下如今尚幼,或许仍思恋亲长之情,若超肆意妄行,数年后陛下年岁渐长,未必仍念此情,而臣……必遭横死,万望陛下怜悯臣身家性命。”   他定定地盯着我,两道眼光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挖出两片肉来。   我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双手却全然是汗。   刘协短促地叹了口气:“我岂愿为人君?!”遂挥袖入殿。   徐晃带人将那名逃窜的拥有远程打击力量的刺客擒获,但结局依然是当场自尽,从身上搜出了一台精致的弩弓。   太医急匆匆赶来,为我进行现场诊断,裹了一层纱布之后便吩咐我安心静养,并无大碍。   一十七名刺客的尸体全被被徐晃移交给廷尉,这帮断狱专业人士或许能够从尸体中检验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深感疲惫,便带着贾穆与卫士们返回府中。   贾穆心有余悸,一路嚷嚷个不停。   “超哥哥你在一眨眼的功夫就砍死了十三名刺客,小弟望尘莫及啊!”他满是惊叹地拉扯着我的衣袖,“至于后面那一招空手夺毒箭更是妙绝天下!什么时候教教小弟啊!”   我走路都有些不稳,干脆把半个身子压在他的肩上:“那只是情急之下爆发的潜力,你如果愿意每天都被弓弩射伤一千次,或许就能练成绝世身手。”   他抖了抖肩膀:“珍爱生命,远离……这个弓弩……”    第三十二章 刺客的后续  第二天上午,身负重伤静养在府中的我得知了廷尉所宣布的调查报告。   刺客自东由南宫东门苍龙门潜入,在夜幕将至时伺机行刺。   但我深感不解的是,既然这批刺客称得上专业三流,理当将宫内的警戒力量调查清楚再谨慎动手,为何这么不幸刚好撞到我身上?   门外传来装家人员高昂的嗓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莫非刺客们也做过调查,只不过……他们调查的那几日我都躺在家里偷懒让他们误以为这警戒力量毫无用处?   这样说来,老子还真是幸运啊……逃过了一大劫啊!   高寿公公破门而入,满脸堆笑:“马大人,今儿您的身子如何?”   “高公公,”我急忙让小昭扶起我,“我只是伤了一只手而已,有劳挂念了。”   “马大人国家栋梁,老奴受陛下旨意,前来慰问。”高寿招手让身后的侍卫们抬进来许多东西,“陛下言,昨日幸有马卿,否则谁人可在毒箭下保得性命?特赐锦绢百匹,马大人万勿推辞。”   “替我多谢陛下。”我随意答道,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似乎不太适当,“高公公……下官身为卫尉,而遇到此等事件,是不是难辞其咎?”虽然我不在意这个无聊的官衔,但被人指责刚上任就出岔子,任何人都会脸面无光的啊。   “马大人多虑了,”高寿压低了声音,“今日陛下招了三公九卿前来小议,众人从头至尾只是称赞大人英勇救驾,陛下更是十分欣赏大人,故而又特意叮嘱老奴前来探望……”   “哦?”我稍稍放了心,对他拱手,“多谢高公公相告,让下官安心了许多。”   高寿忙不迭还礼:“马大人折煞老奴了,昨晚若不是大人舍身救驾,老奴岂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话……马大人也是老奴的救命恩人呐!您千万不要跟老奴客气。”   我淡然一笑,这话听起来倒也不错,如果陛下死在他眼皮底下,他势必摆脱不了干系。   “是否查出是何人指使?”我又问道。   他摇了摇头:“因为这批刺客十分强横,无一活口,所以廷尉很难做出判断,现在正加派人手在城东搜寻可能残存的蛛丝马迹。”   恐怕这件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吧?我暗自想道。   “陛下身边侍卫过少,虽然这本是光禄勋杨公的管辖,但此时若找不到可靠的人手,我这边还有闲余士兵,身手也还不错,高公公可以前来挑选。”   高寿毫不推辞:“如此甚好,多些侍卫,老奴也能安心。”   我唤过赵承来,让他挑选几十名相貌不至于吓人、身手还算矫健的士兵随着高寿前往皇宫就职。   ·   中午时分,卫尉下属公车司马令贾诩回府。   卧室中除我无他,他踱着步子趋身而入。   “先生早上都没来看我,有些不够意思吧?”我打趣道。   贾诩不以为意:“今晨朝上小议,故而走得急了些。”   “哦,先生也去了么?”不是说三公九卿么?六百石的官吏都参加了,那是正常的朝议啊,“朝议有什么大事情么?”   “皇帝口中对公子十分赞赏,故而百官也没有公开指责公子,但王允……似乎非常不悦。”   “老王和我没仇啊?也没有厉害冲突吧?”这皇上自己都说好,你司徒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这不是冲突,”贾诩摇头,“只是他认为你未尽职守而已。”   “未尽职守?!”我微怒,扬了扬缠裹着层层白布的右手,“我可是拼了命的保护皇帝了,还不算尽心竭力?!非得让我以身报国身死名灭?!”   “公子除昨日之外,是否都会按时巡檄皇宫?”贾诩忽然问道。   被他这么直接地质问,我的老脸禁不住有些发烧,嗫嚅道:“其实,还算尽职吧,这两日格外认真来着……”   贾诩若有所思:“这么说,至少他们可以知道公子会露面……”   “呃?”我不解,“知道我露面了还敢这么嚣张?他们有什么毛病?”   “毛病?”贾诩的脸上毫无表情,“我需要借公子之令,彻查此事。”   “呃?”我仍是不解,“廷尉不是正在搜查么?咱们没必要费劲吧?”   他严肃地摇头:“这分明是为了陷你于险地的狠辣伎俩啊!若不追查到底,岂能干休!”   我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半信半疑:“……他们陷害我?是谁?能搞出的?!”   “公子曾与谁有过大仇么?”   “什么算大仇?”我求定义。   “杀其父母、淫其妻女,不共戴天之仇。”他静静地说。   我抖了抖寒毛:“这种禽兽行为,我怎么可能做……杀人的话……”我沉吟了数秒,“从头算起的话,韩遂他们那一群人是被杀了,之后宋建也被我军宰了,最近是樊稠和郭汜两人,但这些人基本上就一家人死绝了,不太可能留下这么雄厚的复仇力量吧?”   贾诩皱起眉,在房内开始踱步。   “没有漏下谁么?”他放缓了脚步。   我摇头:“我杀人也不算多,有名有姓的就这几个人了,当然那些小兵小卒的……就别问我了。”   他继续开始散步,速度愈来愈快。   所幸董卓旧居厅舍都极为宽敞,以他的身型足够翻转腾挪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原本白净的双颊泛起了一丝妖冶的血色——没错,妖冶而且诡异。   “你确实漏了一人。”贾诩坐下。   “有么?”我讶然问道。   “刘焉。”他深吸了口气,脸颊回复了正常。   我双眉不由蹙起,谨慎的说:“先生是说……此次刺杀行动,是刘焉余党所为?”   “诩只是认为这方面很有可能,不应该忽视。”   我“哈”了一声,搔搔头没有答话。   “公子认为这次刺杀很简单么?”贾诩看我并未足够重视,于是特意强调道,“你以为他们为何会在你的面前施展计划?!若非你侥幸,天下有几人能够躲过淬了剧毒的弩箭?!”   我这才全然明白:“先生是说……这次刺杀的目标……其实是我?!”   “没错。”他点头,“若是能够杀死你,固然是大仇得报;若是射死了皇帝……你认为你能活得了?”   我悚然而惊,破口大骂:“卧槽泥马勒戈壁啊!先生速速去查!老子必须要他们狗命!”   “诩还需要马岱公子配合。”   “没问题,先生说的话,小岱本来就言听计从。”我满口答应,却又疑问,“不过为何不直接找徐晃?他才是南宫卫士令啊。”   贾诩冷笑:“我还信不过他。” 第三十三章 垂危的蔡邕  接下来的一次朝议,蔡邕告病在家,并没有参与。   随后我被告知,这位身子向来健硕精神也尚自矍铄的未来老丈人在前些日子夜晚观看星象时吹风着了凉,之后便一病不起,此时据说已经下不了床榻了。   蔡邕老太爷乃当世大儒,海内巨望,虽然只是六百石的太史令,但仍然惊动三公九卿轮番上阵,陛下也遣公公前往探望过他的病情。   一时间,蔡府门外车水马龙,来往人群川流不息。   我虽然受了伤,但也不能腆着脸面安坐家中,当然要去探望。   小昭担心地提醒道:“公子,蔡府未必欢迎咱们。”   “嗯?”我奇道,“之前老蔡父女不是很着急么?”   “之前公子一帆风顺,但……”她低头避开我的眼光,“前日遇到了那事情……”   我恍然大悟:“你是说因为皇上遇刺,我有可能要受到重罚,所以老蔡这势利眼现在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   小昭更是不敢抬头,低声道:“小昭只是猜想……这两日蔡琰小姐都不来府上走动了……”   我心中一动:小昭所说,未必没有道理,蔡琰这人年纪已经很大,又没有亲生儿子来继承香火,平时做事大多逆来顺受,也不愿意得罪大势潮流,故而很有可能采取这种做法。   甚至……这病也完全是他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借机拖延或者取消婚事。   有些窝火,但我并不感觉恼怒,这场无趣的婚姻对我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我更愿意留着清白之身等待更加适合的凤鸟。   于是,我让小昭和双儿去采购探望的物品:“加倍添置,他或许存了取消婚事之意,但我于情于理也要去探望他。”   “是……”小昭曲膝遵命而下。   初一的下午,我领着赵承、小昭与双儿,另带十名挑送礼品的士兵,昂首阔步地进入蔡府。   “马大人请,请。”蔡府的门人曾多次前往我家看我做俯卧撑,当即忙不迭地引我入内。   我关切地问道:“蔡大人病情如何?好些了么?”   “呃……”他明显地迟疑了片刻,又急忙点头,“老爷病得很重,今天只喝了一碗粥。”   我瞥了一眼他,叹气:装个病而已,连门人都没有交待好么?这种失败的演技是如何欺骗过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的?   早有人入室通报过了,蔡琰俏盈盈立在台阶之上,深深一福:“有劳公子前来。”   的确有礼貌多了,我又在心中叹气,同时深感可惜:蔡琰姑娘还是一名不错的姑娘的……   我忽然发现蔡琰整个人都明艳动人了起来,真瞎了老子的狗眼!   得不到的东西,的确是最好的。   她翩然入室,我与赵承、小昭和双儿在她的指引下进入蔡邕的主卧。   老蔡似乎昏迷不醒,被女儿娇声唤了几声才悠悠地醒转过来,张口动了动:“是……哪位啊?”声音还真有些嘶哑,够味!   “是晚辈马超,蔡先生感觉可好?”我也不自称“小婿”、“岳父大人”,我没理由自讨没趣。   “哦……是贤婿啊……”他呻吟似地说道,又挣扎着要起身,我急忙按住他的肩部。   “蔡先生病体沉重,应该多加调养,不必起身了。”原来好演员是老蔡本人啊。   他重重地干咳了几声:“贤婿……老朽看样子是没几天日子了……正想跟你商量件事情,但……这事发突然,就怕你不肯答应……”他呼哧呼哧地喘气。   来了来了,我心中叫道,准备摊牌了么?我尽量不让心中的冷笑反映到脸皮上去:“不必商量了,晚辈一切听从蔡先生的安排,先生所言,超全部照办。”   “哦?”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隐隐有些欢喜。   这道光芒被我锐利的眼神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了:王八蛋,跟老子脱离关系就如此开心么?   我正暗暗破口大骂着,老蔡缓缓地说出自己的遗愿:“老朽希望婚事……”   我打起精神,准备一睹这墙头草的精彩表演。   “尽快办了……”他的咬字忽然变得极其清楚,“就选在六月初一这天吧,再早也没有好日子……”   我猛然一怔,回头看小昭。   小昭也一脸不信地看我。   我使劲瞪眼,她红着脸低下了头:这小妞鬼心眼太多了,结果把我绕进去了——话说以常情度之,一般人也想不到蔡邕这厮毫不在意我刚犯了事的大罪,一个劲地想尽早大婚。   蔡邕说话这话,便不停喘气咳嗽,显示出气息奄奄朝不保夕的垂死状况。   蔡琰代父问话:“公子意下如何?”   “一切遵照岳父大人之意。”我深深看了日薄西山的蔡邕一眼:希望你别死在六一儿童节这一天上,让喜事成了丧事……   ·   经过数日的彻查,贾诩最终得出了结论:此次刺杀行为,确实是刘焉的门人故吏所为。   在贾诩递交给我的调查报告的相关人物一栏,有两名人物格外醒目:董扶与赵韪,现职分别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与蜀郡太守,是刘焉一党的主谋人物。   另一点让我注意的,却是我手下的苍龙司马李衡,为刺客提供了入门的机会,而且将我的巡视时间也一并通知了刺客团伙。   我当然立刻派人去拿李衡,却被得到贾诩通告的廷尉抢先一步。   我懒得去询问贾诩具体调查的过程,我并不想去做狄仁杰包拯宋慈。   李衡在廷尉寺中经过适当的严刑拷打,已经供认不讳。   至此,刘协登基后的第一次遇刺案件,终于水落石出。   五月初四的朝议上,威严的大汉朝皇帝在与三公九卿的商议之后迅速下达了处罚命令:   董扶、赵韪二人,诛其族。   李衡,弃市。   同时,又有新的行政任命:   越骑校尉盖勋,假节领益州刺史,督责董扶、赵韪及其党羽朝洛阳。   又及相应的嘉赏令:   卫尉马超,赏金一千,锦千匹,增俸一年。   南宫司马令徐晃、公车司马令贾诩,各赏金五十,增俸三月。   我毫不客气地拜领了,当然没有忘记知会徐晃千万不能拒绝赏赐。   “如果你坚决不要,请转交给我。”   徐晃很干脆地把赏金送给了我。   我叹了口气,另找了些零花钱发给当日与我一同巡逻的卫士们以及徐晃手下。   有钱要大家一起乐,虽然分到每一个人头上就剩不下几个铜板了,但是纯真的孩子们还是那样欢乐,那样感激涕零。   看到他们开心的笑脸,我深感欣慰。    第三十四章 燃烧的欲火  五月的最后一天。   明日我便要大婚了。   女方是太史令蔡邕的独女蔡琰。   蔡邕病恹恹的模样还萦绕在我眼前,我已无法推辞。   对外早已公开宣布,喜帖请柬也早早大肆散发出去,箭已在弦上。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席。   “马大人明日便要大婚,老朽先行祝贺。”荀爽礼节性地向我拱手。   我急忙应礼:“荀公抬爱,小辈不敢当。”   王允虽仍是一贯的严厉作风,但对我也象征性地道了声祝贺。   张温与我相对关系较近,更是屡次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我谦虚地道谢,而后婉拒。   百官一窝蜂地向我涌来。   我团团一揖,大踏步离开。   谁能追得上我小马的绝世轻功?!   我昂首冲出崇德殿,一头撞在侍卫的胸口。   护卫一把将我扶住:“马大人小心。”低沉的嗓音,魁梧的身姿,却是南宫司马令徐晃。   “有劳公明了……”我向后看了看,诸官已开始散去,并没有人特意瞄准我冲杀而来。   “大人今日繁忙,请先行回府吧。”徐晃侧身闪出道来,示意我不要打扰他执行公务。   我耸耸肩,你小子太认真了吧?   但我却不能责怪他,我已答应马腾这厮为国效力,王霸雄图什么的……就当做是年轻时候的意淫吧。   迈入门槛后,四面高墙上全是耀目的红色,我眼睛有些刺痛。   心头似乎被巨石堵塞,压抑、憋闷,连真气都难以顺畅回转。   府中的工匠巧妇仍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装饰着,我干脆牵出追命,纵马而出。   不知不觉间,追命似乎已经与我心有灵犀一般,出府后沿着大道向东而走,出小苑门,而后疾驰于洛阳城外广阔的官道之上。   直到太阳升至正空,腹中雷鸣般作响时,我才勒马返回。   而当我返回府中时,府中响声已经停止,我吸纳天地灵气浑不觉饥饿为何物。   我干脆卷起一把书简,横卧在床头阅读。   当我看完这篇文章的标题时,已经完全进入午休状态,书简早被抛在脚下。   “学习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啊。”当我结束了午休状态之后,不无感慨地叹道。   腰酸背痛腿抽筋,果然知识分子不是你想当就能胜任的。   我决定弃文从武……长枪在手,我顿时自我感觉到一股霸气冉冉升起,弥散在四周的大气之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断奔流喷涌着。   可惜尚自隐隐作痛的右手提醒我,自己尚未达到可以双眼一闭真气便随意而走,全身上下伤口在瞬间得到痊愈,修道之路果然也慢慢而修远矣。   有伤在身,锻炼便只能适可而止,稍事休息之后,便有下属前来禀告一日以来的琐事,并敦促我执行巡宫的重责。   经过上个月的刺客事件,我与刘协数次商议,终于得到应允,四十名士兵放弃了通常所用的沉重难用的重矛与大戟,而采用一丈左右的长枪与佩刀的搭配,其余二十名士兵则改长枪为弓弩,如此各个方位都可攻可守,武器配置也不至于呆板。   我一丝不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在宫中转悠了一圈,而后精疲力竭被侍卫们抬回了府内。   “少爷一心为公……在宫中饿晕了……”他们大声嚷嚷着。   胡扯,我明明只是睁不开眼而已!   ·   小昭急忙捧来了晚膳,小心得喂我进餐。   补充完体力之后,房内忽然陷入了静寂。   “……”我默默地看着她,幽幽叹道,“明日此时……”   小昭娇躯微微一颤,低声道:“明日此时……公子便已成婚了……”   “嗯。”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再次被消极的情绪塞满。   “小昭下去了,公子早些歇息。”她弯腰一福,捧起碗碟便要离去。   我忽然有了一阵强烈的冲动,急忙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公子?!”她并未惊惶地挣扎,只是静静地看我。   “今晚陪我吧。”我的掌心抵在她的腰间。   她的身子忽然就柔软了起来,盘中的餐具几乎脱手跌落。   “公子?”她像是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   手上加了把力道,我相信此时我的脸上满是柔情:“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女人。”   小昭长长的睫毛猛地扑扇了一下,豆大的清泪毫无征兆地滚淌在脸颊上。   我早已开始渐渐习惯了这少女的奇特习惯,于是更加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柔腰,口中喃喃道:“小昭、小昭!”   她的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着:“待小昭收拾了这些……公子不要再逗人家了……唔!”   我收回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却在她的翘臀之上捏了一把。   小昭这才惊惶的一跳,汤汤水水在碗碟中荡漾,她羞红了脖子,急忙低头向外冲了出去。   我忽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胸口中的压抑之情瞬时消去大半。   “公子……”她洗碗的速度异乎寻常的迅捷,让我更加欢乐的猜想,这小妞莫非才是更加迫不及待的人么?   我伸手便把她抱起搂入怀中,立刻准备搭弓上弦。   “小昭怕……”她低低地唤道。   “不要怕,只是稍稍有点疼,”我急忙安慰她,又急忙摇头,“哦,我也不知道,人家也是第一次嘛……”   她俏脸涨红,嗔道:“不是这个啦……”   我一怔,看她指了指门外:“人家怕双儿一会儿又来……”她晕生双颊,显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次因遭到妹妹阻挠而未能成功的亲密事件。   我恍然,暂时停下了动作:“你稍等片刻,我去嘱咐她一声。”   “……怎、怎么嘱咐……”她讷讷地问。   我摆摆手:“你不要问,公子自有对策,你先躺好,不要动,衣服也先穿着哟,千万别心急……”   她羞得钻入了帐中。   我蹬上布鞋,推开小昭与双儿的卧室的正门。   双儿抬头看到我,似是吃了一惊,急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   “小双儿,玩什么呢?”我满面含笑地凑了过去。   “喏,就是这……”她嘟着嘴拿了出来,蹩脚的针线活儿。   这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随口称赞了她心灵手巧云云,而后亲切地说道:“今晚你一个人睡好不好?”   “咦?”她抬起下巴,“姐姐呢?”   “咳咳……”我很严肃地回答,“她么……有事儿做。”   她十分热心:“双儿也可以帮忙的呀!”   我继续干咳:“这个事情嘛,双儿太小,过两年再来吧。”   她眨巴着眼,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顿时幽怨了起来:“公子……公子……”   我浑身酥软,只好硬着心肠安慰道:“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和貂蝉姐姐一起睡。”   她点了点头,竟然没有其他过激的言语,倒让我准备来对付她的腹稿白费了。   “公子你要轻一些哟,姐姐很怕痛的。”她把我推出了房门,轻声叮嘱道。   我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跤。   奶奶的,哪个禽兽没事干教会这个小妹子这些东西的?!    第三十五章 婚前一发【儿童勿入】  这些教育问题过了今日再说罢,眼下的事情是辣手摧花。   我兴致勃勃地返回自己的房内,反手掩上门,冲里面喊了声:“小昭,我搞定咯。”   只听见小昭低声应道:“……嗯……”   “小双儿今天很乖嘛,我一讲她就答应了。”我解下外衫,扔向一旁,蹬掉布靴后赤脚爬上了那张超标准制造的床榻。   现在正值五月末,已是盛夏时分,床上铺盖的仅有薄薄的一条丝被,小昭将整个人都缩入被中,一时不敢露出脸来。   我笑了笑,忽然感觉到自己也是说不出的紧张。   在心中默默念叨:阿弥陀佛,诸天神佛,保佑老子这辈子也没有阳痿早泄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死精坏精精尽人亡等诸多男性功能疾病,前辈子还没怎么挥霍人生,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能输在前列腺上……   磨枪三十余年,蓄弹一十五载。   今晚,终于又到了开枪之时。   我难以抑制狂喜的心情,颤抖着拉开那条白丝被。   鼻中飘逸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在眼前。   被中人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   我将丝被全部扯开,抛在床内。   散开了长发,小昭只穿着一身纯白的亵衣,衣外露出了粉嫩的小臂与玉足,肌肤在黑发白衣的双重映衬下显得愈发晶莹。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凭空而来并与我相遇的美丽可人少女,就要在此刻成为我此生第一位最亲密的女人么。   是的。   第一位。   我特意选择了她。   我想我不会后悔。   我以满带爱怜的目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忽地睁开了双眸:“……公子?”   “哎?”我稍稍有些奇怪,刚才不是还害羞得不敢睁开眼么?   “……公子不要了小昭么?”她涨红着脸。   我俯身上去,在她的唇上用力吻了一口,而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还没着急,你却急了么?”   她被我吐出的热气刺激了耳垂,身子明显软了下去,无力的喃喃道:“小昭只是怕……”   将她的两只小手叠在一起,我一把握住:“你还怕什么?”   “……怕公子又后悔了……”她合上了美目,双唇微微动着。   右手抚了抚柔顺的黑发,指间似乎也染上了这莫名的芳香,我笑道:“傻丫头,在这个时候,身下就是你这种女子,我若是还后悔,恐怕就不是男人了吧?”   她嘴角微微弯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公子……今晚一定要……要了小昭……”   我再次吻上了她水润的香唇,长舌叩齿而入,双舌共舞,风波顿生。   直到小昭有些气喘,我才微微抬起了头,两人的唇间连起了一条晶莹的丝线,倏尔跌断。   小昭依依不舍地伸出小舌在唇边微微舔过。   “还要么?”我逗她。   她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以一般人难以分辨的幅度点头。   很少看到她如此诚实的模样,我当然不会拒绝,当即再次俯身,这次我的手也不再停歇,攀上了她胸口微微耸起的圣峰。   十三岁的少女,胸部的发育也不过刚刚开始,尤其是以亚洲女性而言,此时能有些许的弧度已经是难能可贵值得男方庆祝的事情了。   虽然青涩,但在我缓缓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七字诀手法的不断刺激之下,这块聚集了大量神经末梢的凸出之地明显地发硬发胀,如青杏一般亭亭挺立着。   她的唇尚被我封着发不出声来,只能从鼻腔中发出低吟。   她的身子渐渐发热发软,却仍然不时地扭动着。   我热烈地与她长吻着,同时解开了她的上衣。   鼓胀的双峰暴露在空气中,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显得愈发高耸。   眼看她便要在上下双重的强烈刺激下休克,我适时地停止了长吻。   小昭剧烈的喘息着,上身不住的晃动,双乳如脱兔般逃离我的掌握。   我按在她的左肩,俯身凑在她的耳畔,轻轻舔舐着她粉红的耳垂。   她浑身开始颤抖,喘息愈发剧烈。   “以后无论如何,不要佩戴耳环哦。”我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我不喜欢耳上有孔。”   小昭一边娇喘,一边有气无力地应道:“……知、知道……”   我象征性的吻了吻瘦削的锁骨、圆润玲珑的肩部,之后锁定了依然矗立在最高点的巅峰。   当双唇将这块肉球完全覆盖,红豆被牙齿轻轻咬噬的时候,她触电般地向上一弹,又迅速地跌下,口中发出了荡人心魄的颤音。   我以牙齿配合舌尖,在她的胸口轮换着进行前戏工作。   “公、公子!”小昭忽然尖声唤了一声,原本剧烈起伏的身子完全停止了颤动。   我停下了手上的任务,解开了她的亵裤,前后都湿润了一片。   空中弥散着**的芳香。   她仍然在闭着眼低低喘息着,已经连伸手遮挡羞处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我愈发肯定自己喜欢小昭了。   敏感一些的姑娘,当然比性冷淡要强得多,而且更令男方有成就感。   趁着她在恢复体力的时间,我三下五除二扒下了身上的装备。   此时此刻,我二人终于坦诚相对。   我斜眼打量了一番身下这柄长枪,对其款式、长度、直径及触感均是十分满意,我屈指在它的尾端轻轻一弹:兄弟,接下来便看你的本事了!不要给老子丢人啊。   它立即昂然抬头,血液上涌,怒发冲冠。   小昭虽然闭着双眸,但似是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她要经历的事情,禁不住地颤着。   “不要怕,”我安慰道,“要不然……今日就算了?”   “不要!”她张开眼拒绝,又急忙合上眼,“就只有今日了……”   我明白了她的心意:明日就是别人了罢。   俯下身,伸指在早已被液体浸湿的蜜源处轻轻抚摩,虽然刚刚才渡过了一次,但在未曾经历过的刺激下,她仍是剧烈的反应着。   蜜源尚未被丛林完全覆盖,我能清晰的看到粉嫩的花谷,残留着经营的液滴,在我的抚弄下沿着幽谷滴淌下去。   我拔出食指,稍稍分开她的双腿,埋头下去,以舌尖挑逗着她最深处的触觉神经。   她抿着唇,却挡不住连绵不绝的呻吟之声。   “……公、公子……唔、嗯!小昭、小昭要……”她胡乱喃喃着。   就这样吧,我从密谷幽林之中钻出头来,将她滑嫩的双腿向外推开。   枪刃在林外逡巡探触,液体从谷中缓缓流出,温柔地浸在枪尖之上。   枪入深林。   而后毫不停歇。   枪破障壁。   幽谷在瞬间猛地内缩,枪身被天地紧紧地包裹。   山洪不可收拾,沿着谷壁与枪体的缝隙难以遏制地狂涌而出。    第三十六章 成为男人之后  深邃的幽谷第三次迎来了滚滚的潮流,长枪兀自毫无颓势。   小昭的意识早已迷乱,两条粉嫩滑腻的玉臂不自觉地搂紧了我的腰身,自己下意识随着我的动作而耸动着纤腰与丰臀。   她的身子早已完全软成一床烂泥般毫无抗拒之力,任我蹂躏鞭挞,只有口鼻中还能不住地唱着销魂蚀骨的呻吟之乐。   我放低了身姿,俯下头压向小昭,由于身长的差异,我只能看到她的额头。   她顺势双手上移,紧紧抱住了我宽阔有力的后背,双腿也不由自主在我腰间夹拢,与我完全合为一体。   我不再怜悯,若是始终如此不紧不慢,以她敏感的体质,恐怕今夜便要脱水,不如一鼓作气解决此局,日后再慢慢研究。   于是,长枪迎着花庭深处疾攒而去,枪式大开大阖,招招凛凛有声,水波荡漾激流四射,耳旁娇呼鼻中浅香,肢体所触之温腻肌体,无一不让人深深迷醉。   十五年不曾御敌,纵然是不倒金枪也难免胆怯,我枪法大乱。   在此刻,我仿佛化身为林中欲兽,脑中空白一片,只听得嗬嗬而呼。   ·   我似乎听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不,并不是听到,而是一种奇异的感应。   睁开眼,天色似已大亮。   小昭与我横卧在大床深处,玉臂秀腿尚自紧紧环抱着我。   身上横罩着一床丝被,却掩不住无限春光。   “双儿?”我朝门外唤道。   小丫头似是稍稍一惊,而后快步走了进来,站在床前三步之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打了个哈欠问道。   她有些局促的答道:“巳时三刻。”   我一怔:“已经这时候了么?难怪天色这么亮。小昭,起床咯……”我轻轻挠了挠她柔嫩的腋下。   小昭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看到亲妹在场,想起自己浑身不着寸缕,又急忙缩在我的怀中,一时不敢抬头。   “姐姐……昨晚还好嘛?”双儿凑上来问道。   小昭嗫嚅道:“还、还好啦……”   双儿关切道:“双儿听到你一直在叫呢,还以为公子又欺负你了。”   我不由咳嗽了一声,小昭更是将头藏入被中,又轻轻在我肩头咬了一口。   “咳,双儿不好好睡觉,瞎听什么。”我责备她。   她毫不在意,吐了吐小舌:“人家本来和蝉儿姐姐聊得开心,只听见公子房中就开始叫了起来……”她虽然是在打趣,但小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小昭刚露出的脸又忍不住向下钻去,我揽住她的光不溜秋的蛮腰,哈哈笑道:“看来你要被这小丫头笑话一段时间了。”   “都怪公子……”她微微扭了下腰身,螓首伏在我胸口,我隐隐感觉到她脸上的热气。   “怪我么?”右手向下滑去,攀上她温暖而挺翘的圆臀,我轻轻地揉捏着这两团嫩肉,笑着道,“昨晚我明明征求过你的意见了……”   小昭初次经事,此时早已不堪刺激,不住得扭动着丰臀,檀口微张,低低地喘息。   我忍不住又拎起了长枪。   “咦……”双儿奇道,“被子怎么忽然长高了一大块儿?”   “这个……这是我的一条腿……”我侧过下身,让这块地方重新变地平坦,“小昭你要是再扭小屁股,我可忍受不住咯。”   小昭浑身一颤,急忙克制住摇臀的冲动,乖乖伏在我身上。   “双儿你先下去,让你姐姐穿好衣服。”我开始赶她走人。   “什么嘛!姐姐穿衣服不用避开我的。”她不依。   平时当然不用,现在或许就不一样了,我坚持将她撵开。   小昭还是红着小脸,先自己穿上衣衫,而后尽管自己手足酸软无力,依然坚持服侍我穿衣梳头。   我爱怜得把她拥入怀中,再一次热吻起来。   食髓知味的她热烈的回应着。   双唇间满是香津。   当然,这只是一个纯洁的吻,由于各种原因,我不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   我看到她手中紧攥着一片布料:“拿了什么东西?”   她羞涩地展开,向我示意:当中是一片殷红血迹。   我用力拥着她,想要将她溶入我身子之中。   她再不抗拒,反而相应地搂住我的腰,低声唤着:“公子,小昭好开心……”   “真的开心么?”   她认真地点头。   “可是……”我看着她的双眸,“今日我要成婚了。”   新娘不是你。   小昭毫无异色,仍是微笑着说道:“小昭知道啊,蔡小姐是夫人嘛!”   是么?能看得开么?   我无语地轻抚着她披散的秀发,享受着早晨的一丝宁静。   ·   刚过了正午,蔡邕府的老仆便找上门来,让我换装准备。   蔡邕倒是心细,赵承已弄来浑身的行头,我谨遵丈人的指示穿戴完备,而后被反复教导需要注意的行为举止。反正到时候也有人提醒,我毫不畏惧地随口答应。   申时过了大半,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媒婆告诉我吉时已到,新郎迎新娘。   满身怒红鲜花的追命被赵承牵了过来,我努力地找到马镫,一跃而上。   小岱作为伴郎也上马跟随。   身后六十名卫士全部大红衣衫,连刀枪都裹了层厚厚的红绸。   我打量了他们几眼,横看竖看都那么别扭。   伸手招呼赵承:“老赵,这些……也是老蔡的意思?”   赵承正挂着脖子上的红带,闻言腼腆地一笑:“是小人的意思,看,这多么威风!”   我叹了口气:这帮土包子,不给我丢人就好,还摆什么威风?!   但事到如今,我也懒得更改什么细节,拍了拍追命的后臀,追命开始不紧不慢地向前散步。   出府,一路向东。   各种喜庆的乐器开始奏响,我浑似来到了前生的乡村婚嫁现场。   主干道上已涌满了人群,为数众多的官吏在路边向我致贺。   追命已尽力放慢了速度,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蔡府已近在眼前。   赵承跟着媒婆前去叫门。   小岱提醒:“大哥,现在该下马了吧?”   我无所谓地点头,而后双足出镫,在马背上一踏,一个后空翻,之后安然着陆。   在四周围观的群众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微笑着向乡亲们致谢。   喜布蒙头的蔡琰在媒人、父亲蔡邕、母亲梁氏、贴身丫鬟一干人等的簇拥下翩然而出。   琐碎的来往问候之后,女方登上了牛车,吱呀呀地开始赶往马府。   我跟随着人流回家。   前来贺礼的官吏随之入府,宏阔的府宅仍然显得绰绰有余。   蔡邕与梁氏作为女方父母端坐在上首。   至于父方,我请贾诩与其妻代替马腾,也坐在上首。   一切准备就绪。   主婚人是蔡邕的好友卢植。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吉时已到,诸乐静。”   各种乐器陆陆续续停止了演奏。   卢植环视厅内,示意下人将跪席摆放于厅中:“新娘蔡氏,入礼堂。”   蔡琰在伴娘——咦?伴娘是贾羽?——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上堂。   卢植吸气,准备开始了么?   屋外响起了一声稚嫩的童音:“让朕也来。”    第三十七章 这不是婚礼  本章婚礼仪式纯粹为作者YY,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诸位来宾无不大惊。   人群中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刘协在高寿与士孙瑞的引导下踏入门内。   蔡邕、卢植等人忙不迭下拜。   “今日马卿大婚,众位无需多礼。”刘协当中扶起蔡邕,“恭喜蔡卿得此贤婿。”   蔡邕老脸生辉:“陛下驾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喂喂喂,这是我家才对,你个老丈人竟然抢我的台词?   我也满吃惊的:这小皇帝是一个人呆在宫中寂寞无聊了?还是专门来笼络我的?   这不重要,对他施礼后,刘协顺势坐在蔡氏夫妇与贾氏夫妇之间。   “周卿,”刘协对跟随他一起来的周奂说道,“你也与卢尚书一起主持吧。”   “诺。”周奂躬身答应。   诸宾又是一阵兴奋。   周奂礼貌地站在卢植身侧,对他低声道:“子干兄先请。”   卢植朗声道:“新人至,一拜,天地。”   天地乾坤云云,吾皇正好可以代表。   蔡琰在贾羽的搀扶下跪倒,我与她并肩超刘协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尊长。”周奂接道。   我依言继续行礼。   卢植又道:“三拜,夫妻互拜。”   转过身,我先伏地,蔡琰还礼,而后我再还礼。   “新妇入室,宴席始、礼乐起。”周奂高声唱道   屋内厅外管弦之声不约而同奏响,蔡琰在媒人与贾羽的指引下送入新房。   等下……我记得应该是这样啊: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云云……   我来不及细想,蔡邕已一把拉过我的手,他哈哈而笑,显然十分欢愉:“贤婿辛苦了,老丈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急忙扶住他,关切的说道:“岳父大人注意身子,您大病初愈……”   “大病初愈?”他忙点头,“老朽会注意的,来来,开始喜宴。”   我扫视了一下正厅的来宾,张温、荀爽都已到席就座,都领了子侄一同前来,其他九卿也全数到位,还算给面子。   “超兄,没有小弟的坐席么?”身后忽然钻出一人,却是刘协。   老蔡大讶,急忙邀请:“陛下说笑了,请上座。”   刘协摇头:“蔡大人,宾客岂能夺主,朕便依着荀公吧。”他紧挨着荀爽坐下。   荀爽那一席上的小辈忙不迭起身作揖。   蔡邕满面红光:陛下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九五之尊,能够亲临自己女儿的婚礼,已经让他感激涕零倍感荣耀了,前几天的着凉感冒在瞬间毫无痕迹,与宾客的寒暄也愈发高声,连腰板也比以前挺得直了。   “司徒王公来贺!”门外有人高声唱道。   席上的喧嚣之声稍稍一静,蔡邕已快步走到厅堂门外,我急忙追上。   “王公大驾,邕不圣荣幸。”老蔡依足了礼迎接王允,我照猫画虎。   王允此行似是有些匆忙,连诏示身份的双印也不曾佩戴,他低声问道:“陛下是否也来了?”   蔡邕一怔:“正是。”   王允脸色有些古怪,他拱了拱手,往宴席大厅中走去。   我与蔡邕对视了一眼,均已明白:王允这老头明显是得到了刘协到来的消息才慌忙赶来的。   ·   当我们入席之后,王允已在张温下手坐下,脸色也恢复了平常。   至此、三公九卿全数到席,规模已经堪比小型朝会。   董卓的大厅果然非比寻常,这百来号人也堪堪全部装下。   喜宴正式宣告开始。   宾客觥筹交错,主办方蔡邕更是文兴大发,当场高声做赋一篇,赢得满堂喝彩。   三公九卿无一不是善饮之人,美酒流水般从屋外搬入。   我一直想问一句:这个……布置宴会的钱,是从谁的工资本里扣除的?   这才是六月初一,我刚领到四月份的一万块钱和七十五斛谷米,估计还不够买几十匹红绸的。   难道连上次刘协赏赐给我的金子也动用了么?那可是战略储备资金啊!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坐不住了,急忙招过赵承,低声问:“老赵啊,这花了咱多少钱啊?”   老赵算是深知我脾气的老人了,他笑嘻嘻道:“少爷你白担心了,这些都由你老丈人掏了!”   “老蔡真够意思!”我两眼放光,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亲自开启一坛老酒,开始敬谢百官。   当然,座中百官,理应先敬皇帝。   “陛下亲来臣下婚场,超深感贵荣,敢请陛下稍饮此杯。”我恭敬地敬酒。   刘协含笑接过,一饮而尽,之后掩面咳嗽。   高寿连忙为他抚背,满堂官吏都停下了喧扰注视着这边。   “无妨无妨,是朕小瞧了马卿的美酒。”刘协不以为意,擦拭了眼角的泪花。   我谢过陛下的宽宏,而后依照年纪辈分依次向司空荀爽、司徒王允、太尉张温、仆射士孙瑞、光禄勋杨彪、太常马日磾、太仆韩融、宗正刘艾、大司农张义、廷尉宣播、少府田芬、大鸿胪周奂、尚书令卢植、河南尹赵戬等朝廷要员敬酒。   其实我挺佩服他们的,每个人称赞我的词汇无一相同,让我一路听过来飘飘欲仙混不把当今天子当一回事儿了。   敬完三公八卿尚书及要员,我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公卿的属官都是眼力极佳之辈,对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对饮,而后皆大欢喜。   “公子,不要饮酒过多。”一轮完毕我回归本位,身后双儿低声提醒。   我扭头:“你姐姐呢?没过来么?”   双儿低声道:“姐姐说身子不适,不能出来服侍公子了。”   “身子不适?”我酒精上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昨晚她很好啊……”   “哼!”双儿狠狠在我腰间掐了一把,所幸没人看到。   “你又撒泼!”这下我稍稍清醒,伸手攥住她的小手,不让她继续虐待我酸痛的腰部。   她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还不是你昨天晚上,弄得姐姐一直怪叫……”   我摸了摸下巴,叹息道:“我明明很温柔的,不信你去问你姐姐。”这是事实啊,我确实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前戏也做得相当充足,润滑效果已经相当完善了。   “哼,鬼才信你。”小丫头微红着小脸,转过头去,懒得理我。   我摇头笑了笑:这小姑娘蛮可爱的,两三年后便可以品尝了吧?不知道和她的姐姐比起来,哪一个更甜美一点呢?我可是十分期待的哟。   张温身后有人朝我走来。   此人三十六七,面色白净,颌下短须扎拉,两道剑眉飞耸入鬓,一双虎目闪烁生辉,我纵然识人无数,也忍不住赞叹一声:端的名将模样!   只看他不紧不慢迈步而来,右手杯盏中满盛的酒水丝毫不见洒出,显然不是常人。   我长身而起。   他微一低头,恭声道:“下官孙坚,祝大人新婚。”    第三十八章 孙坚乱入  “孙坚孙文台?!”我惊道。   对方点头:“正是下官。”   他虽然竭力使声音平稳,但我总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仍是有些不忿。   “孙大人是来洛阳叙职的么?”我与他碰杯,而后举袖掩面一饮而尽。   他将杯面朝我一晃,示意一滴不剩:“是,左迁河南令。”   我干脆请他暂时坐在席上,孙坚毫不避讳,一屁股坐下。   “孙大人似有不快之意?”我淡淡地问。   他耸了耸眉:“……是否十分明显?”   “……若稍加留意,皆可明晓。”我很直接,你确实没有掩饰心事的能力。   他重重叹气,摇头不语。   “孙大人若不嫌在下无知,可否相告?”我准备拉拢他。   豪气而又直率的人,我最喜欢用了,如高顺、徐晃,皆是直率沉稳之辈,至于甘宁,又增添了贼匪之豪烈,这三人,用来做事,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坚很容易便开了口:“坚十七岁入伍,至今近二十年矣。历任郡县,亦曾封侯,以为可堪大业,如今年近四十,却又回小县,故而胸中不快。”   封侯了?我并不了解孙老虎的详细履历,只知道他一两年后就会被黄祖射死,然后孙策、孙权几个孤儿重新白手起家,转战江东。   “将军以为,何为大业?”我改称他为将军,因为我自己更习惯这个武官的称谓。   他没有在意这个改变,脱口答道:“征伐贼寇,平定逆乱,为将之大业。”   我点头而笑:你果然是天生的将领。   孙坚看我只是笑,遂问:“大人,莫非不认同孙某之见?”   “不,”我摇头,“听闻将军是孙武子孙?”   “正是。”   我赞道:“超虽然年少,亦知孙武英名,将军不负先祖武名,当为一世名将。”   他两道剑眉倏地分开,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却又重新陷入低落:“然而,孙某只能再为一县令,手中兵不过数十,何时才能重振孙氏威名?”   “县令……”我皱眉,“县令俸禄是千石么?”   他虽然有些惊讶我的无知,但还是礼貌地点头。   “如此便可惜了。”我颇有些不舍,“卫尉下南宫苍龙司马正值空缺,不过只是比千石的俸禄……”县令已经够低级了,看门人又低了一级。   孙坚一怔:“大人肯用孙某?”   “为何不用?”我反问道。   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孙坚区区江东鄙人,朝野士人多不屑,事前孙某依附袁术,常为所辱,想弃之而去,又恐袁氏势大,天下再无容身之处。”   “袁术?”我冷哼,“袁氏四世三公,皆为冢中枯骨,只留下两个不成器的兄弟,若不洁身自好,很快就会覆灭。”我捏了捏拳头,这才察觉到刚才过于阴暗,急忙转换心情。   孙坚惊讶地抬头:“大人刚才说什么?……袁氏将覆灭么?”他特意压低了声音,“朝中有动静?”   我哑然而笑,这厮倒是挺聪明,知道趁机询问中央的风吹草动:“不,还没有。”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我又安慰道:“孙将军安心,以袁术兄弟的嚣张跋扈,必然不会有好结果,上次竟然劫了朝贡之物,下次恐怕……哼哼。”我当然知道那是刘表部下所设计的嫁祸之极,但是对外我仍要与主流声音保持一致。   “孙某当时力劝袁术,但他根本不会听从我的意见。”孙坚苦笑。   反而让我一怔:“袁术真地抢了朝贡?!”   孙坚也奇道:“这不是明摆的事实么?!”   我尴尬的摸了摸下巴,决定不再思考此事,明日再告诉贾诩,让他去琢磨。   酒宴已经进行到高潮时分,宾主都熏熏然有些醉意。   蔡邕虽是海量,但他身为主人,岂能少喝?而诸位客人如王允、张温、卢植,都是朝中有名的酒豪,故而醉得最快。   他踉跄着来到我身边,张口便插话:“贤婿,你可要好好对待昭姬啊,老子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看来他的确喝多了,连粗话都用上了。   我连连点头:“岳父大人宽心,小婿一定、一定把令千金当做老娘一样供养起来。”   “哈哈!”老蔡不知所谓地傻笑起来,满口都是酒气,“你小子,能和自己老娘……那啥吗?”   我急忙将这个醉鬼推开,歉意地看了看孙坚一眼:“岳父大人有些酒醉,孙将军勿怪。”   孙坚摇了摇头,自己默默地斟了一杯,仰头饮下。   如此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来吐了口气:“大人,孙某可否任职南宫苍龙司马?”   我一惊:“将军……真的可以屈就?!”   孙坚点头表示确认:“只愿大人不弃。”   我深吸了口气:“超倒履以迎。”   孙坚当即改变姿势,郑而重之地向我伏拜,这是下属之礼。   忽然得到了这么一员赫赫有名的战将,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偷眼向四周看去:刘协稍稍喝了几杯便有些醉意,已经被高寿等人扶回宫去,王允正与荀爽议论着什么,只有张温似是无意地向这边看了几眼。   “将军大礼,晚辈不敢当。”扶起孙坚,“既然如此,将军须向太尉张大人通禀一声。”   “正是张大人令下官前来拜见大人。”孙坚如实道。   “哦?”我似有所悟:张温此人,确实挺照顾我的啊。   蔡邕再一次打断了我与孙坚的谈话:“贤婿,你怎么还在这里聊天啊?!”   我把他倾斜的身子扶正,伸手招来蔡家的仆人:“岳父大人,小婿该去何处?”   “废话!”他一口酒沫喷在我脸上,“入、入、入洞房!”   蔡家的仆人刚刚扶住他,蔡邕已跌倒在毯上。   我伸袖擦拭去了脸上的酒水,站起身来。   孙坚也拱手起身:“大人大婚,属下便不打扰了。”他迅速转换了称谓。   我点点头,令赵承与蔡家的管家继续招待诸位宾客,自己进入了新房。   新房红艳艳的一团喜庆之气,我的双眼都有些模糊:“琰妹妹,为夫进来了。”   蔡琰仍端庄地坐在床头,双手交叠摆在两腿之间,她低声应道:“夫君。”   我站在她面前一尺之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一身赤红的宽大喜服,将身材遮盖得严严实实。   我忽然感到有些头晕,便坐在床头开始运气。   “夫君请为琰揭盖幕。”她等了片刻,见我没有动作,轻声催促。   真气借助酒劲在四肢百骸间奔涌流转,我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周转完毕时,酒意散去大半,又觉口干舌燥,小腹鼓鼓欲胀。   蔡琰又催促道:“夫君?”   “呃,”我离开床头,向外走去,“我先解个手……琰妹稍等片刻。”   身后蔡琰“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老婆不让我上床  “这些都是嘛东西?”我拎着裤子晃晃悠悠地回房。   方才案几之上还明明没有这些东西。   “葫芦?”我凑上来,两瓣葫芦片,里面是亮晶晶的液体。   蔡琰的声音有些笑意:“合卺(音jin,三声)之礼啦。”   哦……你说交杯酒什么的不就完了么……   “这个不是应该在入洞房之前进行么?”我有些吃不消这一套无趣的流程,低声嘟囔。   蔡琰的耳力并不能听到,她催促道:“夫君快为琰揭盖幕。”   “好好好。”我拎起那根棍状物体,将盖头缓缓揭开。   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呆了一下,心中小小地被惊艳了片刻。   好吧,那些费钱又花哨的各种装饰品,我也不认识,就不介绍了。   蔡琰原本白净的脸颊由于擦了胭脂,显得格外粉嫩。   在喜庆的服装映衬下,更是尤为红艳。   “夫君。”她仍是落落大方地捧起一片“葫芦”,递给我。   我毛手毛脚地接过,她拿起另一片,与我一碰。   只有浅浅的一口酒而已。   口味淡得出奇。   我砸吧砸吧嘴,将葫芦片扔在一边:“接下来有什么节目?”   “妾弹琴,君做赋。”蔡琰淡淡地笑。   我仿似被狗咬了尾巴一般惶然道:“你说什么?做赋?!”   蔡琰确定地点头:“夫君深藏不露,当不是什么难事。”   开什么玩笑!我胸中能称得上赋的,只有赤壁赋一篇,或许还有滕王阁赋?但仓促之间我岂能背诵得出来?!   “我做不出呢?”我很坦白。   她笑着摇头。   逼我?大不了我不碰你。   “……好吧。”我深深地注视了她两眼,而后叹气,撩起下衣坐在床边。   蹬开靴子,盘腿而坐,阖目收心,呼吸吐纳。   我尝试着去捕捉经脉中四散而行的气流与暖意,但总是没有头绪,甚至在胸腹中形成滞留,略微有些难受。   这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么?   我下意识地放缓气劲流转的速度:自学成才者总是极具危险的。   心室渐趋通明,身体对四周动静的感知显得极为敏锐。   蔡琰似是开始更衣,发出“嗦嗦”之声。   鼻中明显可以闻到一股沁香,她已攀上了床榻。   我心头忽然一颤,真气的流动愈发放缓。   ·   我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经半亮。   蔡琰尚躺在身后。   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净白的亵衣。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新婚之夜就这么过了。   抖动袍摆,我长身而起。   双腿隐隐有些酸麻,这尚是我首次整夜打坐,没有出岔子就好。   我默默运起内劲,有些讶然:原本难以完全把握的暖流,竟似乖顺了许多,显然昨日打坐之功,效果非凡。   若今后每晚都如此,不出两三个月,便能大功告成吧?   高手便是这样炼成的么?   虽然和那些一夜成神的大仙们相比,我这点成就微乎其微,但已经足以令我大喜过望了。   昨夜被新娘拒绝亲热的那点不快此时早烟消云散。   我“嘿嘿”笑了两声,穿起外衫与靴子便走出卧房。   趁着心情尚佳,先锻炼一番身体,将昨晚没有消耗掉的体力发泄出去。   贾穆这厮看到我早早露面,惊讶地吹起口哨:“公子,看来你不行啊!”   “什么不行?”我微笑着从兵器架上拔起铁枪。   他毫无戒备,笑道:“不然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哇!”   他猛地一跳,拔腿便跑,飞星擦着他的脚底板刺入地下。   我吐了他一口:“我们都是纯洁的!”哦,我好像已经不能这么说了。   他站在三丈之外,眼神十分鄙夷。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抽出飞星,一步踏出。   木头扭头便跑,我在他身后放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追着。   反正是浪费体力,我手持数十斤沉的铁枪,也算是负重跑步吧。   贾穆直接蹿回自己院内,放生大吼:“爹、娘、姐姐,有人打我!”   正房中贾氏迅速推开窗门。   我温和地一笑:“我和他追着玩而已,惊扰了贾婶。”   贾氏并非有姿色之辈,但正是典型的居家妇女,她柔顺地点头,轻声教育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小穆你怎么如此没有规矩,你姐姐正在读书呢。”   贾穆吐了吐舌头,书房的小窗“吱呀”了一声,露出贾羽的半张俏脸。   “超哥哥,你起得好早。”她有些奇道。   我挥手向她问好:“早安……妹、妹子。”我硬生生将“姐姐”吞入腹内。   “姐姐姐姐,”贾穆迅速蹿到乃姐身边,“超哥新婚后第一天就起这么早,看来确实不行啊!”   贾羽晕生双颊,啐道:“木头你不好好读书,整天学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正要赞同,又听她说道:“超哥哥就算那里不行,你也不能当面笑话他啊!”   我顿时一阵气闷,怒从胸头起,厉声喝道:“你姐弟二人是否故意气我?!”   贾羽与贾穆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而后木头迅速翻入屋内,将窗门紧闭。   空将我一人留在院内。   “哦,是超儿啊。”贾老头和老奶奶搀扶着出来晨练,“我说怎么一大早就有孩子在吵闹。”   我急忙压抑着心头的憋屈,和颜悦色地向两位老人问安:“贾老夫子、老夫人早。”   贾老头很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番:“你昨天不是才新婚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我脸色一黯,老太太急忙将他拉走,歉然道:“我们出去走走。”   走了十几步,听到老太太低声道:“小小年纪,真可怜……”   贾老头“嘘”了一声:“男儿当志在天下……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唉。”   我意识到在贾家三代人眼中,我已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了。   但我发泄完体力之后,并未在意,这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   与蔡琰一起吃完早饭之后,贾诩急急来见我。   他脸上甚至还有几滴热汗,显然极为紧要。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匆忙,急忙问道:“我爹死了?”   贾诩一怔,摇头:“没有消息啊。”   “哦。”我安下心来,这是我所能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贾诩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从袖中摸出两页纸来递给我。   是如此重要的文件么?我细细阅读,发觉不对:这是一份药方!   虽然大部分药材我完全不认识,但我看得懂三样:人参、鹿茸、枸杞!   “公子切莫讳疾忌医,必须在年幼时根治,”贾诩的神情十分诚恳,“这份药方是诩查询古本药典所得,公子务必按时进药,这关系到传宗接代之大事,请谨慎!”   我恨不得将这两张纸片撕得粉碎!   “大人、大人!”徐晃大踏步进来。   赵承忙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属下听说了,这东西请收下,属下还有事,先走了。”他拱了拱手,又低头离去。   我转眼去看他送来的礼品,脸色不由铁青:   两截硕大的牛鞭,似是向我炫耀。    第四十章 婚后第一天  初平二年六月初二的上午,这一定是一个噩梦一般的清晨。   我决定将它忘记。   唯一的办法,便是闭关修行。   我紧锁上书房之门,打开铁箱,抽出文选,开始誊写工作。   毛笔在我手中举轻若重,我迅速找到了练字的乐趣。   我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年究竟默写了多少篇诗词呢?   据目测,约有两百五六十篇左右!   尽管前世高考时语文成绩不过勉强爬上百分,但仍然未曾打击我对中国传统文学的热情。   尽管这在我这么多年的生活中似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杨王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我摇了摇头:这四个人距离出生还有几百年的遥远时间,这首诗看来没啥大用了。   额外做了个标记,将纸张铺在地上。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二十四桥……是什么桥?是典故还是实景?没什么印象啊……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多好的诗啊,可惜这个南朝的寺庙什么的……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几个印度和尚来入侵我华夏文化吧?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我的脖子有些酸痛:这些破诗,能不能别这么具体?!三分国、八阵图什么的……我不懂!   典故什么的……人家最讨厌了!   我就这样徜徉在诗词的海洋之中,浸泡了一整日。   浑身都是浓重的墨臭,不得不在晚膳前沐浴更衣。   小昭和双儿今天似乎都很是欢乐,服侍我洗澡时满脸都是喜色。   “你俩……”我想不出她们能遇到什么乐子,“这么高兴?”   小昭抿着唇不说话。   双儿以乃姐为榜样,也不回答。   我有些不爽,伸指将水珠弹向这两个丫头:“从实招来!”   “还不是公子新婚之事……”双儿确实很纯真,迅速妥协。   我一怔:“这很欢乐嘛?”   她用力点头。   我屈指狠狠发力,一滴硕大的液体射入她微微张启的樱口之中。   她受惊般退后,藏躲在姐姐娇柔的身后。   我邪恶的笑了笑:“你个小丫头片子,再敢乱造本公子的谣言,本公子定要狠狠教训教训你!”   “双儿知道,公子不行!”她忽然变得坚强起来。   我又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便向她捞去。   两名少女都向后闪。   由于浴桶的阻隔,这次把妹行动宣告失败。   “谁告诉你公子我不行的?”我正襟危坐在水中,看向第一嫌疑人,“难道是你姐姐?”   小昭双颊满是红晕。   “姐姐可没说,”双儿忙替亲爱的姐姐抹去嫌疑,“是夫人亲口告诉双儿的。”   “夫人?什么夫人?”我一怔,邹氏什么的,明明还在汉阳老爹那里。   “蔡夫人啊。”双儿提醒我,“公子难道连这件事也忘了么?”   “……”怎么说呢?我确实没什么印象……   “蔡琰她敢如此诋毁我?”我依然愤怒。   “夫人很伤心呢。”小昭很同情蔡琰似的。   “伤什么心?”我不信,“我昨天根本就没碰她!”   小昭和双儿对视一眼,小昭神情有些疑惑。   而双儿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拍手道:“难怪夫人很伤心呢,贾先生徐晃都说公子身子不行呢。”   我脸皮一热:“你个黄毛丫头,懂个毛啊!别整天把这些事情挂在嘴上!”   她毫不惧怕地与我瞪眼:“姐姐说,双儿这个年纪也早能够嫁人了!”   “喂喂喂,别太自满啊,”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看看你的小身子,嫁了人能干嘛?”   “能……”她十分自信。   我顿时噎住了:小妞似乎理解错句意了……   小昭急忙制止了乃妹的无知问答:“双儿不懂事,公子不要责怪。”   我吐了口浊气:“小昭你可是知道真相的,这种事情你应该站出来辟谣啊,怎么连双儿都这么胡说八道毁我名声?今后我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头?”   小昭垂头:“但夫人如此伤心,小昭怎敢对她明讲……”   “她真的很伤心?”我再次问,对象换成稳重一些的姐姐。   比起妹妹更加诚实的小昭也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摸了摸水漉漉的下巴:她凭什么伤心?明明是她不让老子碰的好不好?!   从浴桶中跳出,擦拭后回屋准备进餐。   我推门便看到蔡琰,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你……吃了没有?”   她微微抬了抬脸,冷漠地摇头。   我心中一咯噔:昨晚睡觉之前还言笑晏晏,今儿就这样了?   “夫……”这个词还真不习惯,我才十五六岁啊,“夫人可与我一同进餐否?”   她的脸色毫无变化:“谨遵夫君之意。”   “加一席,你俩也一起来吧。”我对小昭吩咐道。   她迟疑着低声道:“这……恐怕无礼……”   我摆手,示意她照做。   双儿便拉着姐姐下去了。   “夫人为何如此冷淡?”我捋起袖子与蔡琰对面而坐,“是否因初次离家,故而睡不安稳?”   “府中卧榻够阔,妾睡得很好,”她喃喃道,“睡得太安稳了。”   我心中暗道:这是真的么?“然则今日却冷着脸?”   她坦言:“全因夫君冷了人心。”   我失笑道:“夫人难道为了一篇赋文便怪罪为夫么?”   “夫君分明学识广博,却偏偏在琰面前毫不坦诚,妾如何不伤心?”她只说了两句话,泪珠便“扑簌簌”往下落。   我傻了眼:“我明明说过很多次,那些诗篇都只是即兴而作,不能强求,夫人何必为难为夫?”   她却认了死理,掩面而泣。   “再说了,你干嘛非得让我做赋,”我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根本没做过那华而不实的东西啊。”   “那便是诗文亦无不可吧?”她露出两只眸子,泪眼婆娑的望着我,“何必一口回绝?”   我苦笑:“诗文什么的……你不是看了不少了么?我又怎么能这么恰巧找到灵感?”   “琰要看你如何以诗文配情景。”她还不依不饶起来。   我头皮一阵发麻,看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才女又有什么好?   低头沉思数秒,脑海中所能想起的,都是些最浅显的诗句,而这些诗句,大多都被她看过,说不得,来一首看看吧。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拍了拍手掌,自顾自赞道,“好诗,好诗啊!”   蔡琰飞了我一眼,嗔道:“什么好诗,天色尚未黑透,如何应情应景?”   “呃……”我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缓缓诵道,“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蔡琰娇躯一颤,死死地盯着我。 第四十一章 攻略自己的老婆  “吱咛”一声脆响,房门被轻轻推开,丫头们将菜肴端了进来。   在清脆的门声响动下,蔡琰才恢复了正常。   “小昭、咦?”我侧过头来想要吩咐,却略微一惊,“……貂蝉也来了?”   貂蝉微微低头,向我们深深一福。   小昭从她身后闪出:“蝉儿姐姐总是独自一人,小昭便擅自做主……”   “也好,人多了热闹。”我很无所谓,反正她们三个妹子也吃不多,凑在一起吃反而可能节省一些原材料。   ——但是,貂蝉来到马府已有两月有余,为何在这个时候小昭才提出此事?   双儿也捧着满满一盘东西坐下:“公子、夫人,可以吃了么?”   我笑了笑:“你们几位丫头请随意,不必看我。”   双儿嘻嘻笑着,首先举起筷子,她原本就没有接受如乃姐一般严格的训练,进入马府之后我更懒得约束她,所以愈发不把我这个主人当一回事情,除了她还知道替我做点事情之外,我甚至已经把她当做了妹妹一样。   小昭在最开始时也曾多次致歉,并为之自责不已,之后在与宽宏大量的少爷的斗争中,终于败下阵来,虽然她并不认为严守礼仪有什么不对,但也不再阻止我对她姐妹的特赦。   而貂蝉,则明显可以看出受过专业的培训,一举一动都颇知礼术,在主人面前进食,尽力保持着最优雅的姿懿。   “琰妹……”我不自觉的改了口,“进膳吧?”   蔡琰怔了怔,点头举箸夹菜。   吃了几口,我顿了下筷子道:“今夜为夫可以碰你了么?”   蔡琰脸颊忽然飞上两朵红云,看了眼三个侍女,低声嗔道:“小丫头们都还在房内,你便这么胡言乱语!”   “呵,”我怪笑道,“为夫必须证明并非是我身子不行,而是夫人你不让我碰你。”   她放下碗筷,小拳垂在我胸上。   我坦然接受,双儿已开始偷笑。   蔡琰更是羞赧:“若你昨晚便做出诗来,琰怎么会这么无礼。”   “莫非以后每晚为夫都要苦思冥想大半晌,直到做出诗文方能上床?”我故作天理不公状,“从古至今,真是闻所未闻!莫非你一开始就不打算与我同床而眠么?”   房内四名少女都是轻轻“哧”地笑了一声。   蔡琰已败下阵来:“……如此,是妾无理取闹了……”   “那么,今晚呢?”我不依不饶,挑逗她。   她双耳发红,娇声道:“妾身任凭夫君处置便是了……”   “哦,”我点点头,又正色道,“你明日必须向众人说明:为夫身子强健无比,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发挥不了功效。”   她“嘤”的一声,将螓首埋入我怀中。   我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略微有些发烫,便停止了逗弄她:“好了好了,快快进完餐后,我们再来谈谈感情吧?”   蔡琰不敢抬头。   旁边三名女婢相视抿了抿嘴。   ·   我感觉这顿饭似乎吃得很快。   小昭与貂蝉捧起残羹冷炙退了出去,双儿将门轻轻掩住,临走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要不要?”我回头看蔡琰。   她讶然道:“现在么?尚未落日呢……”   咳,果然太早了些。我暗自惭愧:我并非色中饿鬼,怎么今天这么猴急?   于是我建议道:“可否陪我去院中散步?”   蔡琰欣然应允。   披上外衫,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我握住蔡琰的右手。   她的五指微微一颤,似是有些凉意。   “很冷么?”我看着她的眼,“还是很怕?”   她摇了摇头:“或许是第一次与男子这样接触罢。”   我牵着她的小手,并肩漫步在宽阔的庭院之中。   红日渐渐西沉,天地开始转暗。   “超哥!”贾穆高声嚷道,“今天……”   “自己玩去!本官今日要陪夫人散步!”我毅然放弃了惯例的健身运动。   他鄙夷地看着我,似是在说:果然不行的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没用尊严啊!   我踮起一粒碎石,抬脚便踢飞了出去。   贾穆反射性地向后疾奔。   碎石不偏不倚击中他的下身,几乎陷入了那肥厚的脂肪层之中。   他故作疼痛、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   “夫君?”蔡琰奇怪地问道。   “往日早晚的时候,我总会和这小子练练刀枪,”我领着她来到校场,其实平时大半时间并不会来到这个专门锻炼的场地,“当然,这两天都没有陪他了,为夫有更重要的人……”   蔡琰微笑着靠在我肩上——以她的身高勉强可以做到。   “有几句话,虽然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但我依然想再说一次。”我们走上了府院中部的一段石桥上,我郑而重之的说道。   她点了点头:“妾身在听。”   “我,马超,”我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祖籍右扶风茂陵,出生于武威姑臧,虽说族谱上写着马援子孙,但自我以上三代人,都只是无名之辈,若非时运,如何显于人前?我出身贫贱,向来不喜名门世家,也从不敢妄想与之结交!”我狠狠的吐了口气。   蔡琰的神情只微微一动。   “只由于阴差阳错,对蔡大人略有恩惠,他便有意嫁女,说实话,我并不愿意这门婚事,也多次推辞……这绝非我装腔作势,而是身份地位的差异,让我自卑自惭,”我幽幽叹气,右手拄在桥中的石墩上,“你出身书香,自是琴棋书画诸样皆通,经史礼仪更是自小熟读,而我,只是西北一介莽夫,勉强识得几个字,读书不过三四册,与你这样的世家女子相配,双方毫无共同之处,上床尚要吟诗作赋,婚姻如何能够长久?”   “琰已是夫君的人,当然今生今世在君身边。”蔡琰低声应着。   我有些无力:“但你嫁给我这般的夫君,终生都无法快乐罢?”   她摇头:“夫君若真愿妾身高兴,今后便休要提这些事情了。”   我讶然侧头看她。   “妾只求夫君心中能记着琰,家父只有一个小女,琰脾气任性,还望夫君不会嫌弃。”她低声道。   我心中涌起一份冲动,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只要你别让我上床前做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嫌弃你的。”   她嗔了一声,转过身来抱住我的腰。   四目相对,不过三寸之距,她对我从无如此亲密。   蔡琰忽地抿唇:“妾身自小便希望能够骑马驰骋,但父母之言常在耳侧,琰不敢不从;不知夫君能否答允?”   我展颜笑道:“嫁给我没有别的好处,想骑马?洛阳再没有人比我强了!”   在她的娇嗔中,我将蔡琰夫人横抱而起,走向了后院。    第四十二章 带着老婆去说媒  “这数十匹马儿都只是幼崽,是羌族人特意选来送给我的,”我将蔡琰轻轻放下,“都是难得的良驹,琰妹随意挑选一匹吧。”   蔡琰怯怯地牵着我的手,向马群望去。   早有人去准备马鞍等物事。   她并未像我当时一般挨个去试探,而是直接挑中了一匹浑身雪白的小母马:“这一匹……可以么?”   白的啊?我点了点头,笑道:“我的追命可是浑身炭黑,可以配成黑白双煞了。”   “追命?”蔡琰奇道,“这是马的名儿么?好凶霸的名儿。”   “妇人之见,”我驳斥她,“为夫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难道坐骑要叫小梅花、小菊花么?”   她哧地一笑,飞眼道:“刀口舔血?太危言耸听了些吧?”   我不与她争辩。   刀口舔血?危言耸听?   我已舔过好几次了罢。   今后是否还要继续舔下去?   谁能知道。   蔡琰思索了片刻,拍掌道:“好,就管它唤作‘踏雪’吧?夫君意下如何?”   “勉强是个名字。”我不置可否。   她露齿而笑。   管理马匹的士卒将马鞍、口嚼等全数装备起来。   “夫人要不要现在就乘马试试?”我让士卒们退开,邀请蔡琰。   她展眉:“有劳夫君。”   我指了指马镫,示意她将秀足登上,而后双手在其腰间稍一用力把她送上马背,而后我拔地而起,贴着她坐上马鞍。   两人身子紧紧贴靠在一起,少女柔美的曲线让我忍不住心怀一荡,急忙伸手扯住了缰绳。   蔡琰虽然身子禁不住微微颤了颤,但迅速便恢复了正常。   踏雪似是有些不安的前后踱了几步,是因为初次载人的原因么?而且一次就载了两个人。   双腿夹紧马腹,双臂圈住夫人,我驱使着踏雪在院中缓缓而行。   蔡琰度过了最初的慌张期,饶有兴趣地从我手中接过缰绳,开始驾马。   我顺势搂住她的蛮腰,她的身子倏地僵了片刻。   “向前走吧。”我凑在她耳畔,轻轻吐气。   她的娇躯软了下来,抖动缰绳,踏雪缓缓向前走去。   发香在鼻,我深深吸了口气。   当我夫妇二人亲亲热热的共乘一驹来到前院时,更遇到贾诩父子。   “咦?”贾家的木头儿子惊奇地揉揉眼睛,“超哥你,重振雄风了么?”   蔡琰掩口,我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怒声道:“木头你又在口胡了!大爷我什么时候没有雄风了?”   贾穆有父亲在身旁,胆气也豪壮了许多,又欺我身在马背,无法抽脚踹他,昂然道:“爹爹还特意给你找了大补的药方,你可要按时服用哟。”   我扶好怀中的蔡琰,左手在鞍上一拍,整个人轻飘飘翻身落地。   贾诩、贾穆、蔡琰都是傻傻地看着。   “木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掂了掂脚尖,朝他一笑。   他这么多天的培训也终于有了一点成绩,倏地闪身躲在贾诩背后:“少爷雄风依旧,小弟甘拜下风。”   贾诩含笑稽首:“原来是我误会了,公子勿怪在下鲁莽。”   我岂敢怪罪你啊,贾大爷。   “贾先生是否刚回来?”我问。   他点头:“诩刚从南门回府。”   “我不是说过日晡之末便可结束了么?”我不满的说道。   贾诩不以为意:“公子的安排过于偷懒了吧?一日仅用四个时辰做事,不是臣子们的本分。”   我摊手道:“四个时辰已经够多了,何况公车司马令并没有特别重大的事务,何必一直呆在南门?”   贾诩一副“你自己不学无术偷懒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讲公车司马令没有正事”的神色:“公子做司马令有几日?”   我摸了摸下巴:“一个月?其中大半时间都送老爹回家……”   “见过几份公文书简?”他淡淡地说。   我哑然无语,怯怯的伸出一根指头:我似乎只看到过当时对袁术、孙坚的处分书。   蔡琰忽然轻声道:“妾身想要下马,夫君可否扶妾身一把?”   我急忙转过身,稳稳接住她。   蔡琰恭敬地向贾诩敛衽施礼:“夫君少年任性,有劳先生辛苦。”   贾诩稍退了半步,才致礼道:“夫人言重,公子胸怀异才,必当一日千里,诩之所为,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先生过谦,琰虽初入马门,岂不知情?”蔡琰诚恳地说着,“若非有先生照料,公公怎会放心让夫君任职于朝中?”   公公?是指马腾那厮么?我打断了他们一老一少的正经对话:“先生,夫人,你二人便不要在这里聊天了,反正讲来讲去,都在用在下当垫脚石。”我很无辜的。   贾诩一展鹰眉,朗声大笑。   木头看了看那匹踏雪,垂涎欲滴:“超哥少爷,我也想要马!”   “自己去挑,这种事情不要麻烦本大爷。”我在他身后踢了一脚。   贾穆踉跄却欢乐着向后院跑去。   贾诩默默望着儿子的身影,神情松动了许多。   直到贾穆跑出了他的视线,贾诩才回过神来:“犬子顽劣,诩夫妇二人一直不能放心,如今有公子代为管教,总算放下心头一件大事。”   “先生见外了,小穆既然喜欢舞枪弄棒之事,超最适合不过,若是他像他姐姐一样喜好读书,我可就管不了啦。”   贾诩赞同地点头。   蔡琰似是想到了自己,也抿嘴笑了起来。   “说到令爱,”我想起事情,“不知文和先生可否有意什么人家?”   贾诩一怔:“……尚未。”   “庞家长子年已二十余,为人稳重,又颇喜文事,正与羽妹相配,先生可否考虑一番?”我总不忘记帮庞家老大哥说媒。   “……”贾诩迟疑了一瞬,旋即点头,“诩会对小女说的,多谢公子挂念。”   我干脆携蔡琰来到贾家的院落,与贾诩席座而谈。   贾诩顺道将女儿唤了进来。   只见贾羽柳眉飞张,一改平日的温顺。   我暗叫不妙:贾诩大概已经将我方才说的话转告给女儿了。   果然,贾羽毫不客气地将酒水掷在我面前。   “羽妹怎么生气了?”我赔笑道,“莫非你家那啥亲戚来了?”   并未听出弦外之音的贾羽毫不领情:“人家的婚姻大事,你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我以兄长之姿怜爱地看着她:“羽妹不要任性,你和琰妹年纪相仿,十五六岁早该嫁人啦。”   蔡琰轻轻捏了我手臂一下,嗔道:“你是说我年纪太大么?”   我不小心又得罪了一位大娘,急忙解释:“岂敢岂敢,昭姬妹子年轻貌美,动人之极,能娶到你是我姓马的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蔡琰这才松开玉手。   “打情骂俏的,回自己房里去!”贾羽哼了一声,碎步离开了客室。   不明所以的贾诩愕然望向我。    第四十三章 我不是个好媒人  “小女说了什么无礼之语么?”贾诩引着妻子从内室走出。   “姑娘家,都是这脾气。”我反而替她找借口。   “让公子笑话了。”贾妻掩上门后陪坐在席上。   我连说“无妨”。   “公子是来说亲的?”贾妻笑道。   我点头:“令爱年岁正是待嫁的时候,不要蹉跎了大好年华……”   我暗自吐了自己一口:十五岁的小姑娘,什么蹉跎不蹉跎的!   贾妻同意:“既然公子亲自来说此事,我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贾诩忽然想要插话:“夫人。”   他老婆伸手制止了贾诩的发言:“这样吧,公子你新婚燕尔,也不应给太早又娶,八月初八应该是个吉日,你看怎么样?”   “八月初八?”我愣愣地点头。   蔡琰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道:“你似乎是来为庞家长子说媒的吧?”   贾诩也是苦笑着解释:“夫人你没听我讲完啊,公子并非是来为自己求亲的。”   “什么?”贾妻愕然,倒打一耙,“你为什么不说完?!”   “是夫人你一听说公子来求亲便急不可耐地跑出来的吧?”贾诩很无奈。   “……你为什么不讲明白,说媒和求亲……这能一样么?”贾妻很较真。   我与蔡琰对视苦笑:是有些不太一样。   屋外忽然传来贾羽的声音:“我才不嫁他!”   一阵脚步声迅速远去。   蔡琰低声道:“令爱……说不嫁谁?”   贾诩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公子你说呢?”   喂喂喂,你自己养育的闺女,来问我一个外人?   我也耸肩:“我猜……她谁也不想嫁。是不是在洛阳她自己中意的人了?”   贾妻略一思虑,迅速摇头:“羽儿不喜吵闹,平日也很少出门,应该不会与外人有接触。”   贾诩捻须:“昨日公子大婚,羽儿倒是见了许多青年才俊,或许……”   我做心知肚明状:“原来如此,文和先生和夫人慢慢打听吧,如果我能帮上忙,请尽管吩咐。”   贾诩不置可否地点头。   贾妻却继续摇头:“我还是觉得不管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都不如嫁给公子你来得实在。”   贾诩咳嗽了一声。   我也咳嗽,尴尬地笑道:“贾夫人抬爱,超不敢当,但羽妹明显没将我看做可以托付终生的对象,夫人便不要强人所难了。”   屋外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贾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也不看捧起我面前的一碗茶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喂喂喂,木头,你也太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了吧?”我严厉地斥责他,“这碗茶我还没碰呢,你就全喝下去了?”   贾穆一乐,拍了拍小腹:“原来你还没喝啊,我还害怕不干净,喝了会闹肚子。”   我傻了眼:这小子的词锋怎么忽然如此犀利?竟然会顺势给我一记反击?   贾诩和老婆忙责怪儿子:“臭小子,你又疯疯癫癫的,快给公子赔罪!”   早已前科累累的贾穆根本不惧父母这种不痛不痒的责备。   “木头……”我朝他温和地一笑,“我叫老赵把你挑选的马匹收回去,你说好不好呢?”   贾穆毫不犹豫,“扑腾”一声趴在席下:“超哥少爷,你是我大哥,那匹马就送给小弟了吧!”   蔡琰伏在我背上嗤嗤地笑。   贾诩缓缓捋着短须,眼中全是了然之意。   贾妻乐呵呵地说道:“公子每次都能掐中这小子的痛处,难怪他只听你的话!”   我拍了拍袖子,淡然处之。   ·   从贾诩屋内回到自己室中,太阳已完全落下。   小昭早在卧榻之侧挑起了四盏红烛。   “公子,夫人。”她乖巧地点头,便要退下。   我轻轻揽住了她不堪一握的纤腰,笑道:“如果今晚夫人她仍不愿意,我就去你房中如何?”   小昭羞涩不堪地偷偷抬眼看了蔡琰一眼,又惊惶地低下头:“夫人怎么会不愿意呢……”   蔡琰同样晕烧双颊,啐道:“夫君总来取笑妾身,今晚你愿意怎样便怎样。”   我松开手,小昭慌忙溜出了屋子,却撞上了一人,轻轻唤了一声。   “小姐?你回来啦。”也是柔柔的一把女声。   蔡琰回头招呼她入内:“小娥,让你担心了。”   这是蔡琰的贴身侍女,唤作小娥,似乎是跟随蔡家姓,也随主子一同入驻马府,但我今昨二日由于“事务繁忙”并不曾见到她……   “小娥?”我脑中又灵光一闪,拍掌对蔡琰道,“琰妹,你看我家的老赵如何?”   “赵承么?”蔡琰略一思量,点头道,“我看他对你很是听话,做事情也很尽心。”   废话,是我从小到大的伙计!   “你看把小娥许配给他怎么样?”距离老赵上一个未婚妻意外身亡已经有五年了,作为多年相伴的主子我认为自己有义务帮他寻找一位可靠的伴侣。   小娥受了惊似地向后缩了一步,颤声道:“姑爷不喜欢小娥么?”   蔡琰更是怒不可遏,双手叉腰叱道:“你凭什么欺负我们女儿家?!”   在这一柔一刚的攻势之下,缺乏经验的我顿时手足无措:“这是好事儿啊,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啊?老赵也是好人啊,嫁给他不是两全其美么?”   小娥默默低头,垂泪不语。   蔡琰看来与她关系也是十分要好,一边安慰一边审问我:“你今日是否受了刺激?”   我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她连头都懒得抬:“只会给别人说媒!”   苦笑着搓了搓鼻子,我嘟囔了几句:“我这也是关心身边的单身同志嘛!早日解决了他们的终身问题,他们好进一步更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嘛!”   蔡琰对我这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屑一顾:“你的丫鬟便能留下,我的丫鬟便要扔给管家?!”   这语气不对啊!我指了指自己:“夫人的意思是……小娥她……也要……”   “当然!”蔡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难道不明白陪嫁是什么意思么,夫君大人?”   我抱住后脑勺,低声叫了一声:今天求了两次媒,怎么全返回到我自己身上了……   柔哥、老赵,不是我小马不帮你们,实在是情非得已,兄弟个人魅力太过狂野,收拢不住哇。你们的终身大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我决定不去管他们两个人的子孙后代了。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方才是不明所以,故而乱加指配了,”我又扶起了小娥,歉然道,“小娥,是我的不对,你不要在意,今后我不会再提什么老赵的事情了。”   小娥拭去了泪水,仰头求道:“婢子来服侍姑爷更衣。”   我慌忙推辞:“今晚就算了,我要和夫人说说话,来弥补一下昨晚的遗憾……”   蔡琰狠狠掐了我一把。   饶是有护体霸气,我仍是忍不住龇牙咧嘴。    第四十四章 真正的洞房  明亮而喜庆的烛光中,我仔细端详着蔡琰的容颜。   毕竟是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官宦子女,比起常常做事的小昭,皮肤似乎更为细嫩白皙。当然,作为代价,她的肌肉结实紧密程度便要大大不如了,比如大腿与臀部的触觉也应该相应的差一个等级——这是我事先所作的猜测。   我在想以后是不是应该另行雇佣女仆男佣,以解放辛劳的小昭双儿,并适当教导包括蔡琰貂蝉在内的多为少女们锻炼身体,以保持体型。   “……”我这才注意到蔡琰的耳下还挂着耳坠,不禁皱起双眉,“琰妹何时开始配戴这些首饰的?”我个人是极不喜欢这种碍事的东西的。   她反而责备道:“夫君莫非刚刚才看到妾身的打扮么?”   我哈哈一笑,避而不答,只严肃的声明:“我不喜欢耳坠之类的饰物,你如果不怕失去宠爱,就一直戴着吧。”   她哼了一声,伸手便轻轻扯去了两串耳坠,随意抛在了床下。   “我可是深明大义体贴妇女的模范男人,”我为我的个人喜好正名,“耳环耳坠之类的东西阻碍了耳部血管与神经,降低了脑部供血,从而压迫了女性智力的发展,简直就是对当代妇女同胞的变相摧残,故而我们马家要坚决予以制止,你明白了吗?”   蔡琰迷茫地摇头。   但我已经取得了大势,也不在意她能否接受我的思想。   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手段。   “好啦,到了我夫妻二人秉烛夜谈的时候了。”我张开双臂,示意她过来。   蔡琰没有看懂我的意图。   “夫人不来替为夫更衣么?”我提醒她。   “噢!是。”她急忙凑了过来,但依然有些紧张,她的动作忽然显出一丝的慌乱。   我看着她修长的小臂从袖中伸出,打趣道:“琰妹似是有些紧张呢。”   她抛给我一记飞眼,解下了我的内衫,露出还算强健的胸膛,幸亏我自小勤于锻炼,身上那点肌肉尚没有松弛下去。   蔡琰眼神扫视了一下我的胸口,忽然低呼了一声,掩住了小脸。   “……你也害怕了么?”我低头看着那道伤痕。   时间虽然让颜色稍稍淡去,那份狰狞的恐怖却似依然残存。   每次看到它,心中总会同时涌起两种感情:一是无力的恐怖,二是愤怒的冲动。   蔡琰吸了一口气,伸手在伤痕上轻轻抚摩。   滑腻的手指与肌肤若即若离,我与她都是微微颤着。   “这道伤……”她仰头问我,“便是与吕布作战时所受的么?”   我毫不避讳的答道:“为夫技不如人,他只用了三招便让我沉睡了十二个月。”   “现在还疼么?”她的眸中涌出母爱般的慈祥,心疼地在伤痕上吹气。   丝丝柔风抚弄得伤口有些发痒。   我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看着她。   她抬起双臂,向我唤道:“抱我。”   我有些愕然:她忽然主动起来了么。   蔡琰在这时才显出让人心生怜惜的少女气质:“夫君……可要疼爱妾身哟。”   “为夫领命。”我压低了嗓音,环臂将她搂起。   吹去了距离最近的三盏灯烛。   在摇曳的红烛下,少女的俏脸愈发娇艳。   她就这么被平平的铺展在宽阔的床榻之上。   我只用了深深一个吻,蔡琰便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尽管她压根没有反抗。   用舌头拨弄着她柔软滑腻的耳垂,被热气骚扰的耳根迅速充满了血液。   当我伸手开始解放她的衣衫时,少女的本能让她害羞地闭紧了双眸。   没有停留,没有犹豫。   我与生命中的第二名女子坦诚相见。   距离与上一名女子的深入交谈,这一次友好的对话只迟了两日,地点则完全相同。   不可避免的,我将两名少女进行了各种对比。   容貌方面,二人并无高下之分,还是那句话,二人秋菊春兰各擅胜场。   身材方面,十五岁的蔡琰明显比十三岁半的小昭占据了优势,近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片平坦的荒原崛起成为小丘,我特意在这里驻足逗留,品位着在小昭身上无法完全体验到的柔软手感与迷人乐趣,而蔡琰的情火也逐渐燃起,不住地低声哼哼。   此外,家庭氛围的深刻影响在二人的身上也都有着明显的差别。   小昭幼年丧亲,并未有机会获得太大的影响;而蔡琰是封建大家,礼仪的约束要严谨得多,这种影响集中体现在此时我不得不费尽全力才能轻轻拉开她的双腿。   我原本以为完善的计划在过程中也出现了失误:我以为前戏越充分越妙,但随着时间的加长,她越用力地加紧了双腿,笔挺的下肢紧紧合在一起,我甚至插不进一根小指。   这便是人与人的差异之处了,有些女性同胞完全无法控制身体,不管对内对外都可以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直捣黄龙,而另一部分则会体现出超乎想象的控制力,尽管面对至爱,仍可能如铁壁铜墙无坚不入——这是否是天生淫荡或是贞洁保守的原因,我们不能一言以下定论,还需要结合专家教授们的智慧进一步的研究探讨。   我特意又比较了一下臀部的嫩肉,结果出乎了我的推测——我原以为蔡琰“好吃懒做”,肌肉组织的密度应该远远不如小昭——但反复验证之下,这两种感觉并无太大的差别。   或许是因为蔡小姐长期端坐于地,而锻炼出来的效果么?   世界是奇妙的,知识是无穷的,我们是渺小的。   体位姿势永远是挖掘不尽的。   一场前戏做足,蔡琰浑身都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粉红,衬着她与生俱来的晶莹肌肤,尤能激发人最原始的情欲。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满鼻都是靡靡的芬芳。   枪与人在此时合二为一。   ——哦不,这枪本身就是人的一部分……   跃入了一眼火热的深泉,激起了满池汩汩的泉水。   自幽泉深处,缓缓淌出一道鲜红。   滴落在不知何时垫在臀下的一方绸帕之上,分外耀眼夺目。   红得动人心魄。   我与她相拥着翻滚于锦帐深处。   唯一的烛火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似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四下寂寥无声。   身下玉人抑制不住地娇吟了一声。   烛光猛地一颤,房中陷入了一片沉静的黑暗。   淡淡的月色闯入窗门。   透过单薄的帐幕映在喜色的帘上。   墙影斑斑驳驳,如处女的红。    第四十五章 FLAG  猛进的枪势陡然一顿。   我在枪尾处爆发出所有的力道。   黝黑的枪身微微一颤,而后笔直攒出。   尖锐的枪刃破空发出利响,昂然刺向苍穹深处。   蔡琰娇声叫了起来。   我将长枪一抖,在空中划了半个圆,掩于身后:“怎么样?还能入你的眼吗?”   她微微笑了笑:“你明知人家不懂这些,但夫君方才练得又快又狠,琰虽然站在数丈之外,却似乎也能感觉到凛凛劲气扑面而来呢!”   枪风?我若有所思。   这还不是新的一个阶级,无法形成巨大的破坏力,只能产生那么一点威风在杀场上不会有任何作用——杀场,没错,杀人之场所。   右手拎起重枪,左手扶住了蔡琰:“琰妹身子感觉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经过昨夜的亲密接触,蔡琰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作我的女人,她大胆地依靠在我的怀中,双臂将我雄壮的腰身环住:“夫君已经很温柔了,妾身能感觉得到呢。”   “哦?你能感觉得到?”我笑道,“你明明是初……”我不由怔了一下:这些名门,是不是也会有一些密不外传的修复**妙法之类的东西以瞒天过海呢。我岂能被这层薄薄的膜所欺骗。想到这处,我的脸色不由有些凝重,调笑的话也咽下肚内。   “婚前妾身听娘亲讲,开苞之时下身都会很痛,但昨夜……”她却自顾自地说着,这话语太过露骨,以她的修养实在难以继续。   我放下心来,忍不住问道:“夫人真是处子之身么?”呃,我实在不该这样问,我脱口后便立即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嘴巴。   蔡琰娇躯一震,肩上忽然用力将我顶开,敛起长裙便跑了开去。   我迟疑了一瞬,脑中迅速列出选项,这处FLAG需要好好判断,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此乃疑兵之计、避实就虚而已。越是心虚,越喜欢装清纯罢了。看她如此毅然决然,干脆利落,难道不是长期锻炼以形成的条件反射吗?   二:此乃真性情,真处子的正常反应。以她心高气傲之自尊,竟被刚刚才献上肉体的丈夫无端怀疑,难道不是烈女贞女应有的维权行为么?   尚未抉择之时,蔡琰脚下一软,眼看便要摔倒。   我脚下不自觉地一滑,凌空御风般掠到她身下。   张开双臂,温香软玉撞入怀中。   脚下如钉入地中一般再不向后倒退一毫。   “超无心之言,琰妹休要在意。”我低头道。   无声回答。   胸前的夏衫紧紧贴在身上。   皱了皱眉头,我轻轻扶上她的肩头。   我自以为霸气十足的双手按不住这双颤抖的柔肩。   蔡琰微微扬起头来,满脸是泪:“昨夜蔡琰才以清白之身事君,今晨夫君便要如弃敝履般抛弃妾身吗?”   我最讨厌梨花带雨的少女,因为我无法应对。   “是我胡思乱想了,”我急忙道歉,“就算夫人不是,也没什么不好……”   她泪水更丰沛,瀑布般向下冲击:“你还是说人家不是清白之身……”   我忍不住要跪倒她足边求她饶命:“琰妹你饶过为夫吧,为夫瞎了狗眼,看不到那如山铁证,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别哭啦,哭多了就有皱纹啦……”   她缓缓停止了泪水攻势。   我重重地喘了口气,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夫君昨夜颇为老道,看样子……”她也重重的哼了一声,“莫非夫君平日也御女无数?”   我头皮炸开了似的,辩解道:“怎么可能!为夫一向洁身自好,每日除了练武强身之外,便是读书识字,哪里会去从事那些骄奢淫逸的低级趣味活动!”   清纯的蔡琰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总体来说,婚后第二日,应该是甜蜜的。   除了有些忙。   “少爷少爷,”赵承屁颠屁颠跑来,“时间到了。”   我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抱住了他:“你来得好来得好啊。”   受宠若惊的老赵感激涕零:“少爷……”   “你说‘时间到了’?”蔡琰不理我主仆二人的动人感情。   赵承点头:“是的,夫人。文和先生留下话,今日需要参与朝议,少爷你还要不要进早膳?”   “废话,少爷我很怕挨饿的!”我这才想起今天六月初三,确实应该入朝,另外似乎这两天我都不曾履行卫尉的本职工作了……   剑履上朝——哦,我没有这特权。   慢着,我记得剑履上朝应该是一种恩赐,为什么三公九卿乃至百官大多上都佩剑了?   这个问题我应该早就发现了,但无人给我解答。   有几位官吏确实没有佩剑。   他们的名字依次如下:   荀爽、王允、杨彪、士孙瑞、马日磾、韩融……蔡邕。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纪至少在五十岁以上,溜一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胡须。   我很怀疑他们不佩剑的原因是这种装饰品实在没有用处,反而碍手碍脚导致老年人行动不便,尤其是他们需要三番五次的重复坐下站起再坐下再站起这一系列动作。   每次上朝,殿中的官吏数目总有明显的增加,看来灾后重建工作已经顺利进行了。   刘协依然精神十足。   自三公开始,诸位大臣开始上奏要事。   在贾诩的提醒下,我才知道今日我竟然也有“要事”需要上奏给皇帝批准。   当百官已经奏完,我才好整以暇的抖了抖朝服,离席而起,站在当中低头拱手:“陛下,臣下南宫苍龙司马令李衡上月坐罪伏诛,空缺已近一旬,臣以为苍龙司马令乃南宫重职,应当早日另择人选,为陛下守宫。”   刘协惯例性的询问:“马卿以为何人可当此职?”   “前长沙太守、乌程侯孙坚,乃孙武之后,因事左迁河南令,臣见其勇武不凡,亦有兵法谋略,特向陛下举荐。”我深深一揖。   “哦?”刘协挺起身子,“孙坚何在?可招上殿来。”   孙坚昂首阔步入殿,大拜在地:“罪臣孙坚,诚惶诚恐,以觐至尊。”   刘协点了点头,却并未让他起身:“方才马爱卿所言,孙坚封乌程侯?”   “是。”这并不有错吧。   孙坚伏地:“臣曾随朱儁将军击黄巾,又从张公击韩遂、边章,后破长沙贼区星,以军功封乌程侯。”   “食邑多少?”刘协问。   “食邑五百户。”   刘协淡淡地笑,那份笑容让我有些胆颤:“张公,你是否记得?”   张温拱手:“陛下明鉴,孙坚所言,确属实情,当年孙坚曾劝臣先斩董卓,臣以为卓当时罪不致死,而未加重责,想到董贼后来如此暴虐,温深悔当年的心慈手软。”   刘协点头:“既是如此,便准马卿的奏。”   我与孙坚都是叩谢。   “马卿留步。”他又轻声道。    第四十六章 江东之虎  “朕听闻孙坚屡经战伐,脾性粗犷,今本应贬为千石县令,为何又肯屈居苍龙司马令?”殿中已无旁人,刘协这才问道。   我很诚实地回答:“陛下明鉴,孙坚年少从伍,以二十年杀伐换得封侯,本属不易,却因依附袁术而遭得贬谪,心中极为愤懑。”却未直接回答为什么孙坚肯看门的问题。   刘协很警戒地问道:“愤懑?是对我大汉么?”   你的大汉朝本来就没剩下几口气了,还这么小心谨慎作甚……   我急忙解释:“罪魁祸首乃袁术,孙坚自是忠臣,只是为袁术所迫,才犯下不敬之罪。”   他叹了口气,又问:“苍龙司马令俸禄多少?”   “照例,诸门司马令均是比千石。”   “员吏、卫士呢?数目都有多少?”   “员吏六人,卫士四十。”作为一名合格敬业的卫尉,我勉强还能记住这几个简单的数字。   “河南虽非大县,县令亦是千石,员吏卫士岂止百人!”刘协一挥长袖,追问,“他为何甘愿留在卫尉之下?”   我一怔,嘴角有些抽动:这皇帝也真是的,他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请陛下恕臣妄语。”我先将话放在前头。   刘协摆了摆白嫩的笑手:“不必顾虑,讲。”   “臣只是告诉他,袁术之运,或不长久,”我实话实说,“若为河南县令,恐无机会上阵。”   “哦?”少年的脸色一时让我难以捉摸,“你是说……袁术将……”他将猜疑的话吞了下去。   我可什么都没说。   “陛下,袁术竟敢公然横抢地方朝贡,已是大逆,”我平静地说道,“或许不出两三年,便是地方巨患,朝廷迟早要出兵征讨他。”   刘协迟疑不决:“袁氏四世三公,海内望族,堪称大汉栋梁支柱,岂能如此?”   “四世三公,都被董贼一刀斩了,剩下些不成器的子孙,没有学到祖宗的一分才能与谦恭谨慎,却仗着些许父荫欺君霸民,”我冷笑,“陛下要当早有准备。”   陛下颤了一颤,却颓然道:“袁术盘踞大郡,兵马已足,司隶大乱初定,人心浮动,朕虽名为人君,却能奈之何?”   “些许兵马小事,当不需陛下费心。”   “超兄难道有对策?”刘协面色一喜。   我摇头:“超手中不过两千人,但太尉张公与卢尚书,皆是善将兵马之辈,陛下只需询问二人,自当迎刃而解。”   刘协了解这两名臣子,脸色有些好转。   我又说道:“何况,解决袁术并非需要朝廷一路出兵。”   “超兄何意?”   虽然超兄二字依然别扭,我又怎敢当面驳斥:“荆州刺史刘表,记恨袁术已久,陛下发诏令其出兵,其当不会拒绝;兖州、豫州、扬州三州,或许也能出点力气吧?”   刘协听了我精妙的宏伟规划,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只是依旧皱着细眉,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应该具备的神情毫不相符。   “马爱卿退下吧。”他淡淡地吐出这五个字。   看起来这建议并没有深入圣心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弯腰而走。   ·   孙坚与贾诩从殿下迎上。   “大人,陛下说了什么?”孙坚有些焦虑,“是否怀疑属下?”   “这不重要,”我摇头,“我对陛下说或许需要提防袁术,他似是有些担心。”   “担心?是否担心兵力不足?”贾诩示意我们向外走去。   我点头:“先生说得不错,我也安慰陛下,荆州刘表、兖州刘岱、豫州孔伷、扬州陈温,这四处地方都可以分兵讨伐,不必过于担心。”   “大人过于乐观了。”不待贾诩回答,孙坚已一口做出论定。   我奇道:“乐观?孙将军意思是,这四州州牧刺史都难以调度了么?不至于吧?”   孙坚答道:“这倒不至于,但兖、豫、扬三州黄巾余党仍在,三州之长多无雄才,只是勉力而行,想要另外筹拨军士,难上加难。”   我这才真正的重视起这个问题:“黄巾余党?这已经五六年了吧?他们还没有被剿灭?”   孙坚叹气:“我们根本无法区别真正的黄巾余党与一般作乱的贼兵,所有的乱贼都自称黄巾,属下前些年在荆南所剿灭的区星等贼,也自称黄巾大将军,这几年荆州在刘表的治理下,贼寇才勉强少了许多;兖州刘岱,是典型的世家子弟,没什么才干,经常被贼兵打得东躲西藏;扬州陈温,是个敦厚长者,但扬州多山越异族,非善人能平;至于豫州的孔伷,嘿,他若不是废材,袁术都可以做皇帝了!”   贾诩急忙“嘘”了一声,提醒他切莫太过放肆。   孙坚忙压低了声:“属下性子生来如此,总是有话便说,却忘了皇宫之中这诸多忌讳了。”   我倒是不在意,巡视各殿的士兵还算在我的名义之下,徐晃虽然严守规矩,但无论如何也视我为上司,除非特殊情况,也不可能来攻讦我。   “你的意思是,这四处地方我们完全用不上?”我颇有些失望,自己刚刚才想出来的“坐山观虎斗”妙计竟然被孙坚完全戳穿。   孙坚直言不讳:“除了刘表还有些实力,其他三州就不要指望他们了,只要他们能守住各自的郡县,朝中大臣就谢天谢地了。”   妈的,有这么夸张么?他们几个好歹也是一方大员,手下再差也应该有近万兵马,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我浑然忘记了就算有几万兵马,让几个废柴文士去打仗,那纯粹与送死无异。   “那我们又如何对抗袁术?”我有些丧气。   “若给属下一万精兵,袁术之辈半年可定。”孙坚昂然道。   贾诩轻声道:“孙将军才能不敢令人小觑,但不知袁术手中兵力如何?”   “至少有步卒三万,骑兵三五千。”孙坚在袁术帐下一年,这些数据应该不假。   我皱眉道:“看来确实不少,司隶的精锐兵马总共也不过两万出头,南阳郡是天下第一大郡,位置又紧邻洛阳,确实有些困难啊。”   孙坚嘿然笑道:“大人切莫被这点人马吓到了,袁术手下能带兵者,不过纪灵、桥蕤而已。”   “此二人比孙将军如何?”我寻求参照对比。   “嘿嘿。”孙坚摇了摇头。   身后的贾诩平静地说:“此两人若都如孙将军一般,此战还是不要轻易提起。”   受不得刺激的孙坚立刻说道:“孙某视之,如插标卖首尔!”   首尔你好,首尔再见。   我扭头看了看贾诩。   他眼中的一丝狡黠迅速消去。    第四十七章 孙坚的弟兄们  贾诩继而告辞,前往朱雀门处理日常事务。   我与孙坚来到苍龙门。   “孙将军已经派人接管了此门吧?”我看到士兵都被换过了。   孙坚点头,有些局促:“属下鲁莽,不知是否得当?”   反正也只有四十名,处理工作什么的,自然有人来收拾,我毫不在意:“这些人都是你手下的精锐吧?”   “是,属下不忍遣散他们,便私自留在军中。”孙坚引导我来到门前,又向兵士们介绍,“这位便是卫尉马超大人,都过来拜见!”   四十名士兵迅速列队,齐声向我问好。   训练倒是有素。   这四十人年纪普遍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早已脱离了毛头小子的稚嫩,人人身上都有戾气。   “这些兄弟,是否都上过战场?”我赞赏地打量了他们一番。   “大人眼力不错,这四十人,最短的跟随属下也有五年了。”孙坚很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心腹。   “不愧是刀尖上打滚的老兵,比起上个月新招的那批士兵,确实要雄壮得多。”   城楼上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嘿了一声:“洛阳的士兵,也就能看守大门扫扫大街!”   听到这般放肆的言辞,即使是我也忍不住抬头去看。   四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依次走下。   孙坚当即斥责其中的一人:“公覆,休得目中无人!”   公覆……那是谁?   话说孙家人才不少,又是大势力,孙迷也不少,但很遗憾,我在游戏中几乎不会碰触这一方,我宁愿去用马腾马超……为什么?因为我怕水……   早期孙坚手下有名有姓,而且还有字的人屈指可以数出来:   程普字德谋,韩当字义公,黄盖字……公覆?   我朗声而笑:“原来是黄盖将军。”   孙坚与对方都是一惊,对我的信息掌握能力无不佩服。   黄盖整容道:“马大人也知道黄盖的野名么?”   “黄将军过谦了,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也没工夫考证这句话是否在此时已成为俗话,“孙将军能够屡屡得胜,诸位功不可没啊。”   孙坚与那几人都是十分满意的笑了笑。   “这三位都是属下的左膀右臂,”孙坚分别介绍,“黄盖、程普、韩当。”   三人齐齐向我恭礼。   我心头一乐:老子能数上名来的三人组果然全到了!   “德谋将军、义公将军。”虽然这样称呼有些奇怪,但为了显示我的博学,我依然这样乱叫。   对方简直如同仰望天人一般看着我。   “这是属下的同胞兄弟,名静,字幼台。”孙坚抢着将他的字说了出去。   幸好,我不认识这个人。   咦,你叫文台,你弟弟叫幼台?你应该叫伯台、仲台、季台的才符合规定吧?   我比较了孙静与他哥,笑道:“比起孙将军,令弟看起来倒像是读书子弟。”   孙坚拍了拍乃弟的肩膀:“确实比属下瘦弱的多,哈!”   孙静倒是人如其名,低头道:“大人见笑了。”   “孙将军,”我又问,“你的几名儿子呢?孙策是否也到了长安?”   孙坚忽然僵在了原地。   程普四人也不同程度的显出了紧张之色。   “属下不敢隐瞒,”孙坚咬牙切齿,“属下长子策,正在袁术军中。”   “哦?这……算人质么?”我也十分痛恨袁术,孙策也是一个牛人啊,这不平白给他增添了战斗能力嘛!   孙坚垂头道:“袁术也十分看重犬子,将属下原有的数百部曲交给犬子统领。”   “袁术只不过是要借策公子来遥制文台罢了,岂有什么好心!”程普哼了一声。   其余几人都是点头。   “并非只是如此吧?”我敏锐地指出,“袁术也要依靠孙策去打江山。”   孙坚倏地抬起头来。   韩当拢须沉吟:“孙策年未弱冠,虽然有些才能,但尚不能……”   我指了指自己:孙策同学再小,也似乎比我还大吧。   韩当立刻明白过来:“嘿,袁术虽然是个傻瓜,但眼光倒是独到。”   几名大叔都是呵呵而笑。   孙静令卫兵们散去,各守职责。   “听文台讲,大人曾说过袁术之运将尽,不知是否如此?”程普问道。   我不由看了多嘴的孙坚一眼,但是他并未明白。   “各位都曾与袁术有过交往,此人如何?”我反问道。   程普微微笑了:“袁术名门望族,自有大家之风。”   黄盖立即反驳:“德谋兄你又胡扯了,袁术身上恐怕只有些骄奢之气,何来大家之风?”   “骄奢时日既久,当然会有颐指气使的霸气。”程普年纪最大,竟然还能打趣袁术。   孙静走过来:“兄长带着我们,在袁术帐下也是受够了气。”   “哦?”我转头看他。   “袁术兵精粮足,只让兄长带领部曲左右攻敌,自己心腹兵马却不动分毫,我们却死伤惨重。”孙静道。   黄盖连声骂着:“上次董卓大将华雄胡轸率领数万大军南下,关乎生死存亡之际,袁术这厮竟然只给我们四千人,加上我们自己的,也凑不够一万人马,简直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程普垂头道:“那一阵实在太惨烈,我们虽是击退了敌军,但结果……太惨烈了。”他难过的说不下去。   孙坚虎目闪过一抹黯然:“只可怜了用来诱敌的两千步卒,死伤……太大了!”   五名大汉顿时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之中。   那想必是一场令他们刻骨铭心的大战。   最镇定的反而是最文弱的孙静,他缓缓地对我讲道:“静并未参与此战,但兄长以近万精锐前去阳人,归来时身边只有三千步卒。”   我默然:华雄与孙坚果然都是骁将。   孙坚忽然振作起精神,傲然道:“我虽失去了数千儿郎,却让华雄与胡轸丢掉了脑袋!”   “孙将军除了令郎所领的数百人,是否还有人马?”我忽然问道:孙坚最艰苦时仍然有三千人,不可能只留下几百人给孙策吧?   孙坚一怔,坦然道:“确如大人所料,属下还有一支兵马,是响应徐州刺史陶谦的求援,由朱治率领去往徐州的两千士卒。”   “求援?”我奇道,“谁打陶谦了?曹操?”这时间好像还没到吧?   黄盖哂道:“一帮山贼吧,或者是黄巾余党,反正分不清。”   “朱治此人是否可靠?”我又问。   孙坚看我:“大人何意?”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若将军需要人手,他能否奉令赶来?”   孙坚点头,虎目中熠熠生辉:“只要时间足够,朱治必然能够赶到,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朱治来洛阳吧,陶谦么?让他自生自灭吧。”    第四十八章 废公忘私  之后,我视察了养鸡场。   卫觊总算看到我来工作,脸色露出了笑容:“大人新婚燕尔,还不忘来处理公务,真是令属下感佩。”   我也做为国尽忠状:“国家正值动荡,为人臣子当尽心报国啊。”   卫觊敲了敲案几,朗声道:“诸位若有积压下来的要事,请依次向大人禀告。”   杜畿向我施礼:“大人,新一批卫士训练已有一旬,大人是否予以检阅?”   “现在有多少人了?”   “八百六十七人。”杜畿记得很清楚。   “人数勉强可以达到目标要求,伯侯这些日子做得不错。”我随口夸他一句。   他低头道:“谢大人称赞,属下不敢当。”   我想了想又道:“征募卫士是否有什么困难?”   “禀大人,这些小事,属下尚可胜任。”杜畿忙证明自己能力足够。   “我不是怀疑你的本事,只是询问一下在洛阳征兵是不是很难?”我解释道。   杜畿摇头:“虽是久经烽火,但洛阳附近户口仍有十余万,征募一些青壮没什么大碍,何况我们卫士的粮俸相当优厚,原本一般的百姓子弟根本不可能选上。”   “哦,这样啊……”我点头,向他下达了进一步的目标,“那便继续增加征募名额吧。”   杜畿问道:“不知具体人数为多少?”   “将原本是我临时找来的那些士卒全部除去,剩余的空缺是多少,你便征募多少。”   杜畿微微一怔,并没有问什么,只拱手道:“诺。”   我又嘱咐道:“当然,你要多加甄选,行为轻浮品行败坏的,绝对不能要。宁缺勿滥。”   “大人叮嘱的极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杜畿很严肃地接过了征兵的任务。   张既道:“孙坚于初六便接手南宫苍龙司马令之职,但当时他并无印信,却撤去了原本的四十名卫士与四名队长,属下特意禀告大人。”   我摆摆手:“孙坚是我特许的,那些人先充入徐晃手下,待遇照旧。”   张既应是。   接着是韩暨:“大人,您已经连续三日不曾巡檄宫中了。”   “你不知道我最近很忙么?”我笑。   “属下当然知道大人大婚,只不过担心其他公卿可能会有非议。”韩暨一副“我就是为你好”的委屈神情。   我很快又找到了借口:“我上个月不是受了重伤嘛!!”我扬了扬右手,漆黑的血痂尚未脱落,“身子尚未康复,诸位大人也会谅解的,你便不用操心了,你还年轻力强,这些事情便交给你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你说对吗?”我微笑着,以饱含期待的眼光注视着他。   他神色一振:“下官自当为大人分忧!”   我拍了拍这位比我年长七八岁的属下,欣慰地说:“努力吧,美好的未来正在等待着我们。”   ?   忙完了本分的工作,我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赵承遣人提前向我通报:“夫人面色似乎、也许、大概、隐隐有些不善。”   听到这个消息,我微微一怔:我只不过是上来个早朝又顺便办了点公务而已,皇上和百官的办事效率都很高,总共也不到两个时辰,这婆娘又出什么事情了?   伴随着一阵短促的乐器之声,赵承已在院落门口摆出迎接主人归来状。   他的眼光充满了无奈。   “你被人甩了么?”我奇怪地看他。   他叹了口气,竟然不再理我,返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我耸耸肩,自己向正室走去:老赵也到了更年期么?情绪这么诡异?   我推门。   乐声陡然变得尖锐了许多。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房中似乎溢出了一丝莫名的杀气。   乐声低沉下来,每一次响动都似乎能动人心魄。   我探头向内望去,看到了声音的发源地。   蔡琰正端坐厅内,身前是一架……那是啥乐器?我记得蔡邕弹过什么焦尾琴,这大概也是琴之类的东西吧?   十指翻飞,在纤细的琴弦上跃动。   我迈步入内,她没有正眼看我。   我方才的脚步并不轻盈,一般人都应该能够察觉,或者是她太过专注,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这架貌似是琴的乐器的演奏之中了么?   琴声越低,却难以断绝。   我盘腿坐在她对面,呆呆地看着她,听着琴。   我妄图听懂她在弹什么乐曲的伟大尝试很快便宣告失败,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揭示了一个真理:老子确实是个音痴。我无法做到“曲有误马郎顾”。   蔡琰双手在弦上左右一按,琴声颤抖着停了下来。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而后鼓掌喝彩:“琰妹弹得一手好……好曲子。”由于不确定这东西是否就是琴,故而我称之为曲子。   “这不是什么曲子。”蔡琰含笑道。   “哦?那是什么?在下不通音律,琰妹不要笑话。”我露出虚心请教的表情。   “只不过是妾身有感而发,随手拨弄而已。”   我纠正她的错误观念:“有感而发,正是音乐的精髓,若是人人都只捧着古人所作的曲谱找本而奏,整个音乐如何能够进步,如何才能有新作品流传于世?若是故步自封不大胆进行创作,永远只是邯郸学步,哪怕你弹奏得再妙,也不过是几百万弹琴者中的一人而已,比起自开一派之风的宗师大家,还差得太远太远。”   蔡琰连连点头:“夫君所言,言浅意深,发人深思呢。”   言浅意深?我觉得已经不浅了,你是否在讽刺我?我的疑心真的有些严重了。   蔡琰一晃头,又正色道:“你又偷偷转移了话题呢!”   我也跟着她摇头:“哪有哪有?为夫只不过和夫人一起探讨琴乐的至高境界而已。”   “至高境界暂且不谈,我现在有正事要问。”夫人发出了话题限制令。   我决定先遵守再提问:“夫人尽管发问。”   “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妾身哦。”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为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然让夫人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她忽然放低了嗓音:“妾身是否是夫君的第一个女人?”   我微微一怔,旋而笑道:“为夫年纪这般小,除了夫人之外,哪里敢碰其他女子?”   “你是责备妾身不够贤淑咯?”她瞪起美目,“你刚才答应了老老实实回答的。”   我点头,又摇头,然后决定坦白从宽:“夫人说得对,为夫是与其他女子好过。”   “有几个?”蔡琰睁大了眼,“分别有几次?”   我皱了皱眉:你莫非是大汉朝男女不纯洁交往统计委员会的成员?又到了一年一次的全国大抽查无奖无乐趣活动时间么?    第四十九章 蔡琰的疑问  我摊开两只手,分别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一十一个?”蔡琰撅着嘴。   我急忙纠正她这种无限度夸大客观事实的念头:“就一个,就一次。”   她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那是谁?貂蝉么?”   “貂蝉?不不不,”我摇头,“是小昭。”   想起这个小丫头,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蔡琰“哼”了一声:“你休要骗我!”   我奇道:“我很诚实善良的,你不要污蔑我。”   “你的管家可全都告诉我了,”她一副“老娘已经完全掌握了你身边的工作人员看你如何狡辩”的神情,“王司徒送她来的时候,你可是威逼利诱爹爹,才将貂蝉抢了过来。”   “爹爹?”我搞不清楚状况,“貂蝉和你爹也有一腿么?”   她虽然不知道这一腿是什么东西,但仍然摇头道:“什么呀,妾身说的爹爹,当然你爹啦。”   那不是应该叫公公么?哦,夫人你溶入我家还挺快的……   我摸了摸下巴,对这个问题进行解释:“这个嘛,主要是为了父亲的身体状况考虑……他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应该注意身子保养,貂蝉一个年方二八的如花似玉的少女,若是真交给他,他估计得昼夜作乐乐不思蜀,哦,请无视……对他的健康状况必然造成极大的损害,但是王司徒盛意拳拳,我们又不能一口回绝,故而由我勉而收之。”   蔡琰丝毫没有受我迷惑:“但是我爹送给你们的十名歌女,你可没有替你爹着想哦?”   被你发现了啊……我避开了她灼热的目光:“哈,你爹送来的那些,我想也就弹弹琴唱唱歌,对我爹陶冶情操也大有裨益啊……”   蔡琰一针见血:“明明是她们姿色不够出众罢!”   我只有坦白:“夫人明鉴,她们年纪太大,小弟不敢妄想。”   “年纪大?”蔡琰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这是什么理由?”   “祖宗有遗训,不得娶年岁长于自己的女子,否则当有大灾,所以我初次见到琰妹时便询问你的年纪,虽然冒昧,但是不得不为之。”我严肃地说道。   对于这种荒诞的、连我本人都难以相信的借口,蔡琰竟然有些相信:“原来如此……”   我偷偷分开双唇,缓缓向外吐气。   “那么,你与小昭是何时?很久了么?”她又继续刨根问底。   我如实回答:“五月三十。”   她杏眼一瞪:“便是我们成婚之前?!”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点了点头。   “……”蔡琰忽然嗤笑了一声,“难怪你新婚之夜不肯碰妾身哩!”   我怔了一怔:“为什么?”   “你果然还是身子不行呢!”她的脸颊顿时爬满了红晕。   “大胆!”我一拍案几,厉声道,“本少爷号称金枪无敌追命夺魂郎,你个黄毛丫头刚刚被开了苞便敢如此讥笑本大爷,大爷今日不让你常常我飞星神枪的威猛滋味,你这辈子都要耻笑于我了!”   我解开长衫,随手挂在墙角衣架之上,而后作势便要继续脱衣。   蔡琰早已面红耳赤,嗔道:“妾身昨夜才受恩泽,身子不行了……”   “哟,原来是夫人你身子不行呵。”我搂过她柔若无骨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她刚坐上我大腿便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下面……有东西……”   我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温柔的说道:“不要怕,这只是正常反应,琰妹你害羞起来实在很有味道呢。”   少女害羞时总是能平添几份妩媚。   她紧紧搂住我的腰,将头倚在我胸前,低声道:“妾身怕是不能承受了……”   我宽慰她:“为夫没想现在便白日喧淫啊,琰妹你多虑了。”   “但是……”她扭动着纤腰,“它……怎么更硬了……”   “因为……”我苦笑道,“这么一名佳人坐在我身上,满怀芬芳,而且娇躯还在胡乱扭动,分明就在诱惑我,为夫又不是柳下惠,如何坐怀不乱?”   她“嘤”地吟了一声,乖乖不再动弹。   我分开四指任由柔发穿过,满手都是难以名状的发香。   屋门轻响了一声:“公子,夫人?”   “小双儿?进来吧。”是到午膳的时候了吧?   蔡琰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我只在她腿间轻轻一揉,她便夹紧了双腿瘫在我怀中。   明明浑身已经酥软无力,但一双大腿却分外的有劲呢。   双儿捧着托盘轻轻盈盈的进屋,俯身便把三盘食肴放下。   她看着软软躺在我怀中的蔡琰,忍不住笑道:“夫人今日与公子感情好了许多呢!”   我向她眨了眨眼:“主要是因为昨晚夫人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咦,真的么?”小丫头半信半疑,“夫人昨日才说公子身子不行呢。”   “哈,”我轻轻拍了拍蔡琰的后背,“那是因为她当时没有真正体会,昨晚真刀实枪的…哦!”   赧然的蔡琰暗暗伸手探入我衣内,用力在腰间拧了一把。   我实在无法做到将真气凝结在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只能皱眉将疼痛忍下。   小昭与貂蝉也各自捧着食器与菜肴进入屋内,纷纷向我与蔡琰问好。   我忽然想到了赵承:“你们说我是不是太偏心了?”   四名少女都是带着疑惑看我。   “赵承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很少和他一起吃饭,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对于这名忠心耿耿从无二心的管家,我颇有愧疚。   小昭与貂蝉都是抿嘴偷笑。   双儿就明目张胆多了:“谁叫他是个男人,公子可不喜欢他!”   她确实一语中的。   ——当然我绝对不相信赵承这家伙一个人吃得会比我差,事实证明了他向来是挑拣完之后才给我送来的。   蔡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我怀中挣扎:“让人家起来啦!”   我松开了双手,将她扶起。   蔡琰理了理长发,露出了白皙的小耳。   我赞道:“琰妹真的没有戴耳环么?”   她嗔道:“夫君你既然不喜欢,妾身当然不会再戴咯。”   我环视了另一边的三名少女,小昭当然更早就将这话奉为圣旨,貂蝉则急忙将耳下的饰物卸下。   只听她低声道:“婢子不知公子不喜,竟戴了这么久,难怪公子总不来婢子屋内。”   我浑身寒毛一起竖起,解释道:“这个问题……和耳环什么的并没有这么直接的关系……”   双儿摸了摸细嫩的耳垂,嘟囔道:“人家根本没戴过耳坠,公子也没来找人家呀!”   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摸起筷子催促道:“快给大爷吃饭,别抱怨这些了,一个也跑不掉。”   “姑爷。”   一声怯怯的问候,小娥已站在蔡琰身侧。   蔡琰眼中闪出狡黠:“小娥你也一起吃吧,刚才夫君已经说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小娥满面绯红,讷讷地与小昭三女凑成一席。   我伸出左手默默数了数:这么快就凑齐一只手了么?   看来夜晚娱乐时间很难做到公平分配了。    第五十章 坐论天下形势  “少爷,张太尉来了。”我正搂着枕头午休——蔡琰自称没有午休的习惯,便坐在床侧读书,这种情况下小昭也不好意思陪我小憩——赵承大摇大摆地闯入我的卧室。   我随身拎起枕头朝他砸去,赵承微一侧身便闪了开来。   “老赵你身手大有长进啊!”每次我都要讶然叹道,“你平日也没怎么练功夫吧?”   赵承得意洋洋:“天生的、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少爷你不要嫉妒呵。”   “有本事咱拿上家伙比划两下?”我向他发出友好的邀请,“小爷一枪戳死你!”   他严词拒绝:“张太尉正在等候,少爷速速起身。”   蔡琰微微红着脸,给我披上外衫。   “你红脸作甚?”我奇道。   她娇羞地飞了我一眼,却不回答我的疑问。   感情是自己看了什么爱情动作文学著作了,而导致心猿意马情思翩翩吧?   我瞅了一眼那本看起来很传统的书,扉页上有三个古篆:“烈女传”。   好热辣的书名!   我急忙收回目光,前往正厅。   张温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由于饮茶尚未形成大规模的风尚,仍有大部分人以淡酒接客。   “有劳张公久候了。”我急忙小步走了过去,掬手道,“晚辈正在小憩,是在是失礼。”   张温很和蔼地回礼:“不妨不妨。”   两人分主宾就坐。   蔡琰与小昭分别为我们添上茶水。   “马夫人,数日不见,新婚之后果然另有风情呵。”张温笑道。   蔡琰忙向老张这个流氓道谢,并恭维他:“张公身子康健硬朗呢。”   张老头谦逊地摆手:“不行啦,老夫早已没了十年前征战沙场的豪情啦,身子骨全懒散了,朝中现在都是一群老头子,以后都全靠年轻一代了。”   “张公方值盛年,如何言老?”我笑道,“外父年已六十,岂非半边身子入土了么?”   蔡琰嗔道:“人家的父亲便可以拿来开玩笑吗?”   张温抚须而笑:“若陛下还用得到我,我当然也能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上阵杀敌,只怕锋头全被你们小伙子抢去喽!”   我忽然产生警觉:他为什么一直讲上阵杀敌?莫非又有什么消息了么?   于是我谨慎地说道:“若是国家有事,自有小辈们在前方驰骋,张公居中调遣、运筹帷幄、御敌千里,难道小辈们便如此不济,还要劳烦张公亲临沙场么?”   张温点头又摇头,沉吟不语。   我心头一跳:果然如此么?真有事情发生了么?   “你年岁几何?”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已经在多重场合回答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的说道:“小子一十六岁。”   他笑了起来,笑容中有些苦涩:“老夫总忘记你的年纪哩。”   我默默地听着。   “也罢,这点事情还是与你叙说了吧。”他微微端正了坐姿,威严的目光扫视了房内。   蔡琰知趣地领着小昭从侧门退下。   哟,这明显是准备爆料啊!我急忙挺起腰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也已经上过几次朝议了,原本朝议只是十日一回,但现在大乱初安,要事诸多,故而较为频繁。”他先谈一些不相干的话题。   我点头:贾诩很早之前就告诉我了,我本来也做好准备了——话说没想到上朝并不是传说中的每日一朝,我已经很幸福了。   “这几次朝议,也有几次重大的官吏任免,诸如幽、并、冀三州,当然,令尊的小小变动是不算的。”他淡淡的说道。   我提出问题:“恕小子无知,对幽州和冀州刺史的任免能够得到尊奉吗?”   “当然。”张温十分肯定。   我暗自嘟囔:真的是这样吗?说不定朱儁和赵谦已经被砍死在路上了……   “当然,若是他们执意不从我们确实也有困难,”张温正色道,“你知道为何陛下急于更换此二州的州牧刺史吗?”   “张公请讲。”要抖内幕了么?我急忙打起精神。   尽管四周已经没有旁人,他仍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二月中,韩馥曾与袁绍一干人等图谋另立新帝,便是宗室刘虞……”   这算什么爆料?!作为一名历史帝,我虽然不知道是二月,但这件事情的大概还是明白的。   但我仍然要装得极其震惊、虎躯大震,而后明知故问:“此事当真?”   张温郑重地点头。   我缓缓吐气,沉吟道:“二月中……洛阳仍是一片大乱,直到三月才算平定了贼逆,或许……”   “不错,此事也算有些苦衷,故而无论是王司徒、荀司空,抑或是皇上都不准备深究,但当然要将这几人调离这两个大州,以免酿成祸患。”张温面色平静地说道。   原来当时朝议中你们联合起来在耍把戏啊,让我以为刘协真的有如此魄力,能够独断乾坤了呢。   “但袁绍呢?为何没有动他?”我又问道。   张温无奈地答道:“袁绍兄弟刚刚才号召各地义军前来勤王,虽然未遂,但也算尽忠尽义,更使得袁氏一门死亡殆尽,天下为之悲戚,我们岂能对他下手?”   我满脸迷茫:趁他病要他命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何况……”他的声音又低了一度,“袁氏兄弟一南一北,遥相呼应,我们若无难以驳倒的大义与铁证,仓促间难以扳倒他们,以司隶的兵力而言,确实无法彻底根除。”   原来如此,兵力才是真正的难题么?   我恍然大悟:什么大义、证据,都是扯淡。   “眼下老夫也着令诸营招募健壮兵卒,但数年大乱,流民四起,农桑荒废已久,现在百姓未必愿意从军。”张温有些愁苦,又想起当年盛况,“若早十年,河南一郡便能招来十万大军,这些小贼,老夫顷刻间便能平定!”   “不知如今可用人马能有几何?”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伸出一只手,五根粗壮的手指全部展开。   我展颜道:“能有五万人马,只要操练数月,便是一支能战雄师呵。”   “只怕等不急训练成精锐了,”张温叹气,“冀州虽是黄巾祸源,但吏民尚足,远比洛阳安定,稍加整顿便可披甲十万,袁术更是雄踞南阳,天下第一大郡,兵马岂会不足?只怕夜长梦多,步步惊心啊!”   我默然无语,其实这两个还不是大麻烦:袁术只是个废柴,张公你自己去估计足够把他打得人仰马翻了,至于袁绍,他一时半会儿还只能窝在勃海郡附近。   真正的威胁,却是来自山东。   东北有吕布,正东有曹操。   这可是如狼似虎的双人组呃。    第五十一章 蔡琰教我学书法  当然我不想现在便提醒张温。   年过半百的老人已经受不得这种程度的惊吓了。   于是我便挑拣一些乐观的话来安慰他:“张公不必太担心了,朱儁大人不是已经去冀州了么?朱大人朝中宿将,难道还对付不了袁绍么?”   张温点头道:“公伟之才,确实足以应付,但若是皇甫义真前去冀州,我便更安心咯。”   这两个人又什么差别么?我笑笑:“一人总不能两用,张公未免苛求了。”   张温又道:“你最近新募的兵马如何了?”   “新兵近千人,仍在继续征募训练中。”这个项目卫觊也早报给张太尉了,因此我对进度也没用什么隐瞒。   他皱了皱眉头:“这已经半个月了,实在有些慢吧?”   死老头子,你以为我不想快一些么?实在是有困难啊!   我解释道:“此事应当慎重选拔,不可轻率啊。”   张温释然:“贤侄说得对,为皇上护卫的,不同于一般士卒,应当求稳,是老夫太心急啦。”他倒是爽快,立即承认自己方才所言有误。   “若新募卫士足够,退下来的三千兵马可否另立一营?”我索性问他,这是关乎我手下人马的归属问题。   “当然,有你三千精骑,我们更有胜算。”张温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   我很高兴,因为张太尉既然同意了,我这三千亲兵就可以继续享用朝廷的粮饷了……   我继续问道:“晚辈又令孙坚将故属的一支兵马从徐州抽调回京,张公以为此举是否妥当?”   “孙坚尚有兵马?”张温眯眼,“有多少人?”   “本应是两千人,前往徐州协助刺史陶谦平定黄巾余党,现在么,能有千人左右便不错了。”我尽量乐观的估计。   张温有些失望:“只有一千么?那便也归入你营吧,孙坚是你部属,归你直接调令。”   果然,手下有五万兵力的太尉对于我这三四千人马,并不是十分在意。   我点了点头,现在我手下多了孙坚一派,再也不愁没有将领了。   孙坚、程普、黄盖、韩当,还有征战在外的朱治,这些名字已经足够闪耀了。   或许他们只是因为出生得早才有些名声,这并不管我的事情。   有些本事就足够了。   现在的问题反而是,我能掌控的兵力实在太少了。   就算有五千人,一人一千也不够瓜分啊!   何况我这边还有徐晃——小岱年纪太小,在那些前辈面前连提鞋都不配——老子自己总不能做一名光杆司令吧?!   张温提醒我:“你的兵马退下来之后,平日操练可不能懈怠。”   我连连点头:“谨遵张公教诲。”   “至于孙坚,你要稍稍提防一些。”   我一怔,满脸不懂。   他摇摇头,不再解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起身告辞。   我慌忙恭送他出府。   张温身子果然强健得多,两名壮硕的随从都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我叹了口气,思索着他最后一句告诫:孙坚此人,有问题?   莫非他的直率都是伪装出来的么?   他老小子若是敢扮猪吃老虎欺骗我,我一枪在他身上捅个窟窿!   我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之上。   茶杯“嘭”的弹起,液体四溅而出。   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将杯子夹住,温热的茶水沿着指节流淌在掌中。   我干脆去练习两笔书法,陶冶一番情操罢了。   “咦,夫君要写文章么?”蔡琰嘻嘻笑道。   “哦不,”我急忙摇头,你可别再让我做赋了,“我只是练练字而已。”   “哦?”蔡琰十分主动地前来帮忙,“不如让妾身来教夫君吧?”   我警觉地看着她:“你想作甚?”   “人家只是想让你练好字嘛!”她急忙解释道,“不要看人家一介女流,妾身从小跟随父亲,对书法也有几分体会呢。”   我扬了扬眉,点头答应了。   铁证如山,蔡琰一家的字都比我强十万八千里。   ——虽然在马家诸人之中,我的字可以与马腾并列第二,第一当然是雄踞榜首近十年之久的马雯姐姐。   我携着蔡琰来到书房。   她在案上将纸张铺平,又稍稍磨了下墨……嗯,看她的手法,比作为主人的我熟练多了。   “夫君请提笔。”她抽出一支八成新的毛笔摆在案上。   我也不怕丢人,挽起袖子拎起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挥笔疾书。   一气呵成。   “我乃扶风茂陵马超是也。”   蔡琰轻轻呵了口气,笑道:“这几个字乍看之下还挺威猛的呢!”   “还好还好。”我谦虚着回顾了一下刚才的书法作品。   虽然此幅作品结构散乱、笔迹稀疏,字体大小似乎也并不一致,但胜在酣畅淋漓……这的确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我叹了口气:“琰妹,为什么我的字这么难看?我是不是没有写好字的可能了?”   蔡琰十分体贴地安慰我:“夫君不要多想,你只是平日很少写字,故而下笔生涩,难以顺畅。”   “不对吧,我六七岁时写了很多字呢。”我并没有接受这个理由。   她正色道:“你当时肯定没有认真书写,自然无法提升境界。”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以妾身的眼光来看,夫君首先需要纠正的地方,就是用力过猛。”蔡琰从案上将方才那张纸拎起,轻轻抖了抖。   纸张背面隐隐似有欲破之感。   我暗暗道:似乎比以前有些进步了……至少没有完全力透纸背。   “夫君握笔如同握枪,每一笔都极用气力,不仅是纸张,恐怕连笔杆都承受不住吧?”蔡琰认真地分析道。   我下意识张开右手,掌心早已生出一层细汗。   “但如果不用力,恐怕会过于飘逸……”我强调握笔对我这种莽夫来说确实存在困难。   “所以,夫君平日要勤加苦练,掌握适当的力道,”她微笑着看我,“夫君每日早晚都能练习枪法,为何不练习笔法呢?”   “枪法乃保命之本,我如何能够舍弃。”我很有远见。   “那每日午后,妾身陪夫君一起写写字。”她也知道不能让我一下子就投身于书法艺术的汪洋大海,遂退而求其次。   “先写几天看看效果吧。”我倒没有什么信心。   “练字最好不要胡写一气,最好也能言之有物。唔,府中似乎没有上好的字帖,”蔡琰皱眉道,“不如挑些诗词文赋来写写吧?”   我无所谓,权当识字教育了:“一切由你做主。”   蔡琰眨了眨眼,从书架中取出一把钥匙,俯身便朝角落走去。   “琰妹你……”我急忙长身而起。   “当然先挑选简短一些的来练咯!”她抿嘴笑着,俯身将箱子打开。    第五十二章 蔡琰的觉悟  我垂手坐在桌前,看着蔡琰将那叠手稿捧出。   她的俏脸上满是兴奋的光芒。   “你不是说……再也不强求了么?”我喃喃道。   “咦?”她奇道,“这明明是为了夫君书法上的提升呀。”   我默然无语,再也不相信你这没有信誉的女人了。   她喜滋滋地将手稿放在脚边。   我急忙伸手压住:“就从第一篇开始吧。”   蔡琰倒没有表示异议,她取出第一页纸:“不如让妾身稍作示范?”   “再好不过。”我侧身让出位置。   她甜甜地一笑,挤入我身前,抚平纸张,提笔蘸墨,挥袖如云。   她秀雅的小字跃然纸上,仿似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咳了一声:“很明显,你这字体我不可能学会。”   “谁让你学人家的字体啦!”她嗔道,“是让你看看运笔的方式,从而有所感悟,好吧,你自己来试试。”她揭开了自己刚刚写成的一篇《悯农》。   我毫不停歇又一次一蹴而就。   蔡琰柳眉蹙起:“你对比一下看看?”   “哦不,不用了!”我急忙将自己这张纸揉成一团,笑话,咱虽然不怕丢人,但绝不是自取其辱的人。   蔡琰咬着下唇,神情格外诱人:“若夫君能有练枪时一成的专注,或许就另有一番天地。”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毫不害羞:“我本来就是一个老粗,勉强能够看书识字,已经算得上中级知识分子了,而且是你非要嫁给我,我可是推辞了很多遍……”   “讨厌!人家又没说后悔嫁给你!”蔡琰轻轻推了我一把,“不过看你写字时神情总是有些恍惚,下笔轻重不均,笔锋更是东西游走,当然写不出好字。”   “……还东西游走?”听到这种奇怪的评论,我忍不住乐了,“你以为是真气啊……”   真气?我微微一怔,提起笔来,深吸一口清气,缓缓顿下身姿,落笔于纸。   柔韧的笔尖缓缓在纸面上滑动,淌出一道曲折的印迹。   我感到一股几近于微的暖流沿着臂膀流向指间。   心思忽然沉静了下来。   笔锋轻轻提起,第一幅宣告结束。   我这才吐出胸中的浊气:“呼,还好是篇短诗……”   蔡琰满意地点头:“果然比方才有了明显的进步哩。”   “那么……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感谢蔡先生的指导。”我拍手叫好。   蔡琰柳眉一抬:“趁热打铁才是正道。”   于是,我再次提起笔,凝聚真力,继续锻炼着笔下的功夫。   仅仅半个时辰,右手手腕已似肿了一般。   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我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学习的艰苦卓绝。   这次时间长度近一个时辰的书法培训班之后,傍晚我与贾穆锻炼身体时,我在第五十三次撞击地球后颓然趴倒在地。   当然,这点困难难不倒我。   右手酸麻乏力,我便采取单手式,开辟新的锻炼方法。   围观的贾穆、小岱与偶尔前来蹿场的赵承均是目瞪口呆。   ?   脱掉了唯一的短衫,我赤裸着强健的上身返回室内。   “夫君练完了么?”蔡琰正和小娥说着什么,看到我进屋都是急忙站起。   “婢子这就去打水。”小娥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我盘膝坐下,深深吐纳了两口气。   蔡琰掩口道:“夫君头上好多白雾呢,这也是功夫么?”   白雾?我仰头往上看去,半空中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我现在这点浅而又浅的功夫哪里会达到这层境界。   我哑然失笑,暗忖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什么事情都渴望一蹴而就。   “姑爷请……”小娥捧着一盆热水走来,双眼低垂不敢看我。   蔡琰笑道:“小娥,你自己来给夫君擦身好不好?”   小娥惶惶地抬头看了我胸口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双颊已是通红。   “快些,快些,不然水可要凉了。”蔡琰促狭地催促着自己的侍女。   小娥使劲抿着唇,拧干了毛巾,怯怯地走了过来。   为了避免尴尬,我转过身去:“先擦背吧。”   温热的毛巾轻轻帖上肩膀,热气争先恐后朝毛孔深处钻去。   小手透过毛巾在肩上按捏着。   我感到浑身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又放松,四肢触电了一般微微一弹。   “丫头还会推拿么?”我讶然回头。   小娥红彤彤的小脸近在眼前,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这才点头。   我赞道:“手法不错呢,来,使点劲儿,让老爷我爽一爽。”   蔡琰嘟嘴道:“夫君太粗俗了吧?”   “切,你又后悔了是么?”我撇撇嘴,“是否今晚又要求作一篇高雅的文赋方可搂着你上床?”   蔡琰被我直白的话语羞得不敢抬头,只能低声道:“……今晚还要么?”   我一怔:“你说什么?难道夫妻人伦,也要分吉时么?”   这个这个……太圈圈叉叉了吧。   蔡琰的头在床上摇晃着:“当然不是,只不过妾身还是有些不适,恐怕夫君未必能够尽兴呢……”   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对于经验=2的我来说的确难以攻克。   “不如……”我嘿嘿的一笑,“我把小昭也叫来?”   蔡琰仰头一怔,俏红着脸嗔道:“你个不正经的,太羞人了!”   我摊手道:“这有什么的,你们也要沟通沟通感情嘛!”   蔡琰坚决的否定了我这个提案:“要叫,现在也不能叫小昭……这样吧,便让小娥一起来侍奉你这个不正经的吧。”说完她又埋头在床被之中。   小娥正在我腰上擦拭的手明显一抖。   我呆道:“呃?你说真的?”   “迟早要这样啦,还不如趁现在……”蔡琰的声音细若蚊蚋。   我嘬唇吹了个口哨:“小娥你有什么意见么?”   她慌得连毛巾都跌落在地上:“小婢……小婢没有……”   毛巾什么的,就先躺着吧。我毫不客气地将她抱起,摆放在蔡琰的外侧。   “琰妹,你准备好了没?”我笑道。   “咦?”她露出一只眼来,“人家也要吗?”   “你不想要了么?不是你强烈要求为夫来陪伴你么?”我探手伸入了她的衣摆之内,依照昨晚的记忆迅速攀上了耸立的山峦。   蔡琰身子微微一缩,等待着时机,收拢了双腿狠狠将我的臂膀夹住。   反应很是热烈么,还说不要?   我索性开始双线操作,反正前戏也不需要高难度的动作与集中的注意力。   两名少女渐渐开始扭动着娇躯。   口鼻之中,发出了低低的娇吟。   我明显感到身体出现了反应。   无论是蔡琰和小娥,还是我自己。 第五十三章 妻不如妾  这一夜似乎短暂了许多。   当我清晨起来时如此想着。   尽管横躺了三个人,但这张床榻丝毫不显得拥挤,反而仍有大半的空位。   五六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伸手抚上了蔡琰的腰臀,轻轻摩挲着:“琰妹,起来啦。”   温腻的肌肤微微地扭动着:“唔……人家好累……”   我张开臂膀,将她环起,探入前方袒露的胸口,肆意地揉捏起来。   “夫君太坏了,不让妾身休息片刻么……”她勉强睁开了惺忪的双眸,嘟囔着不满。   “昨晚……我好像没怎么动你嘛!”我一脸无辜,“你怎么会这么累呢?”   她不依地嗔道:“你和小娥那般……人家怎么能好睡!”   “咦?”我奇道,“我对小娥更加温柔,你又是后来居上者,怎么如此无理。”   小娥左臂正挂在我的肩上,脸蛋从薄被中钻出:“婢子伺候公子更衣。”   “你还是先歇着吧,”我轻轻取下她的手臂,爱怜地摩挲了一番,“琰妹,你来吧。”   “哎?”她讶然望向我。   我正色道:“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替丈夫穿衣。”   “讨、讨厌。”她低声啐道,缓缓从帐中爬起。   室内弥散着一股催人情欲的芬芳。   小腹之上隐隐有一团火苗在风中摇曳。   我张手捏了个手印,做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状。   火苗被一阵微风扑灭。   房门被小昭推开。   “公子……”她弯腰放下水盆,向屋内打量,猛然怔在了原地。   我睁开眼,循着她呆呆的目光向身后看去。   那是小娥露在被外的浑圆的香肩。   “公子,请洗漱。”她从一瞬的惊惶中恢复,低头道。   我斜眼瞅了仍在慢腾腾穿衣衫的蔡琰:“夫人又逃过了一项任务呵。”   她抿嘴笑道:“坏人,明知道人家四肢乏力,偏要为难人家。”   我穿起短裤,昂然从床上站起。   小昭已取出叠好的衣衫,在我洗完脸之后替我换上。   “今晚,你来陪我吧?”我凑在小昭的耳边轻声道。   她微微摇头:“双儿也在呢。”   蔡琰发出了抗议:“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   “咳,我方才只是说,今晚想去小昭房内。”我很诚实地回答。   蔡琰哼了一声:“我们成婚才三日,你便这样喜新厌旧了么?”   “喂喂喂,你不要太蛮不讲理了,”我搂着小昭,纠正蔡琰,“小昭才是为夫的第一个女人,你不过是第二个罢了,哪有资格讲喜新厌旧?”   小昭的身子轻颤了一下,紧紧贴在我胸前。   “……”蔡琰十分委屈,“夫君是妾身的第一个男人,妾身却只是夫君的第二个女人,这太不公平了吧?而且……妾身也不过晚了一天而已……”   我很正式地指出她的错误:“其实是两天,第一天你欺负我没文化,连手指头都不让碰,故而推迟了你入主马府的时间。”   她满脸红晕,只能作茧自缚。   “而且,我看你明明已经很疲惫了,为了让你得到充分的休息,我才这样安排的嘛。”我做出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如果夫君可以的话,妾身当然也可以忍受……”她红着脸说道。   “咦,看你不是很甘心呐。”我很民主的,绝对支持已婚妇女对于夫妻之事的自主选择权,“放心,你不愿意的话,为夫当然不会强迫你的,嗯,明天我去看看貂蝉吧。”我自顾自的点头。   从床上飞来一个满是喜色的枕头,笔直地击中了我的额头。   蔡琰娇声斥道:“你哪里都休想去!”   这种大女子主义的思想令我十分反感,我摊手道:“照顾这么多丫头我也很辛苦的,你一定要体谅嘛。”   “刚刚成婚便去找侧室,让爹娘知道了必然会责怪妾身。”她将大义摆上床头。   “责怪什么?我们夫妻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啊。”   “哪有第三天丈夫就偷偷跑出去的!”她埋怨道,“这分明是讽刺妾身不能满足丈夫……”   我摸了摸无毛的下巴,苦笑着问道:“那么,亲爱的夫人,我什么时候才能自由选择?”   她想了想,竖起一根纤长的手指。   我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住:“……一……一年?!”   这真是残酷啊……一年之后孩子都出来了吧?   蔡琰笑骂道:“怎么可能!”   “一个月?”这便宽松了许多,勉强要求自己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一旬就行啦。”她撇嘴道。   我彻底舒了一口气,低头对怀中的小昭说道:“看来还要等几天咯,你可不要心急。”   她将头抵在我胸口,却不说话。   “若你真的那么想要的话……”蔡琰低声道,“也可以唤她来这里……”   我惊讶地抬头看她:昨晚明明不愿意的,一觉起来便开明了这么多么?   她眨着眼解释道:“看样子这丫头明显赖上你了,嘻,大概是食髓知味不肯放手了吧?”   小昭紧贴着我的小脸似乎有些发烫。   我抱起她让她的脸距离我三寸,打趣道:“晚上一定要来哦。”   她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羞得从我的双臂中挣脱了出来。   那边蔡琰却来唤我:“来扶人家一把好不好?”   被深明大义的新娘使唤,我十分光荣,小心翼翼如搀扶老祖宗一般将她扶下了大床。   一旁无力起床的小娥急忙缩入被子深处。   蔡琰的身子的确软弱无力,甚至比昨天早晨还要虚弱一些。   明明昨晚我将大部分能量消耗在初经人事的小娥身上,为什么她们俩都是这般脆弱?   很遗憾,我这点浅显的经验根本不足以解释这种生理现象。   蔡琰摇摇晃晃试着独自走了几步,又急忙靠在我肩头,轻喘着摇头:“果然,妾身一个人无法完全承受夫君的精力……”   这是在夸奖我么?反正我是很高兴,搀扶着她愈发卖力。   “只要你还在这间屋内,你想唤谁进来胡搞都可以。”她忽然红着脸道。   “呃……”我怔了一怔,摇头道,“其实除了这个小院里的,我也没其他人可以唤了……”   她似是不信,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耸了耸肩:“城中确实没有我认识的女子了。”   她幽幽地说道:“贾先生的女儿,难道不是么?”   我像是踩到了吕布的**一般,惊慌失措跳了起来:“你可不能乱讲!我和她真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连手都没有碰过一次!”   “你很想碰么?”她继续幽幽说道。   我讨厌这种逻辑和口吻!   “天地可鉴,绝无此事。”   蔡琰微微笑了笑:“你可不能后悔哟。”    第五十四章 强身健体之章  “大哥,你这个方法也太霸气了些吧?”小岱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被擦破了皮肤的手心,无奈地向我抱怨。   “是么?”我毫不停歇,“你可是自小便与我一同锻炼的,难道还比不得木头吗?”   木头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哼哼唧唧地表示同意。   小岱抗议道:“他可是两只手啊,我却要跟你一样用单手,这太强人所难了。”   “切,”我朝地下吐了口唾沫,猛一撑地全身弹起,“锻炼可不能懈怠啊,我最近虽然忙了些,但可不会放松对你的监督呵。”   小岱扩了扩肩膀,笑道:“这个不用大哥你操心,我没其他好处,就是练武还算用功……本来我以为大哥新婚,至少也要享受一个月,没想到这么快新鲜劲就过去了。”   “新鲜劲?”我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这有什么关系?”   “咦,我可都知道哦,”他眨了眨眼,“大哥昨晚上把嫂子的侍女也……”   我觉得小岱前所未有的八卦,横眉道:“谁告诉你的?”   马岱露出一个“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的表情。   还能有谁呢?我向外围一扫:果然,赵承已经撒腿溜走了。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可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你大哥天生雄壮坚毅,不是一般女子轻易所能承受呢?”   小岱嘿然而笑。   贾穆也从地上爬起,惊讶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一怔:木头也十二三岁了,应该初步了解这种事情了吧?   我听到附近有人轻轻靠近。   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小穆?”   “姐……”木头脸色一变,急忙屁颠屁颠地去迎接大姐。   “羽姐早。”小岱虽然只比贾羽小一个多月,依然要给足她称呼,何况一脸纯真的小岱根本比不得成熟稳重的贾羽姐姐。   “……羽妹早。”我差点跟他们一起叫出来。   贾羽在晨光中微笑着:“小穆你可不能跟着超公子学坏哟。”   贾穆老实地点头:“弟弟不会的。”   “小岱你随他时日已久,是否也沾染了什么坏习惯呢?”她依然微笑着。   马岱连忙与我撇清关系:“羽姐明鉴,我只跟大哥练练拳脚而已,那些不适合年轻少年的活动我从来都不会参加的。”   贾羽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我扬了扬眉:这妹子态度真让当事人不爽。   ……但我又能怎么样?   贾诩的长女,我现在敢动她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大姐好像对你有意见呢,大哥。”贾穆凑到我身边低声道。   马岱表示赞同:“羽姐根本把大哥视若无物了嘛!”   “我结婚时她做伴娘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我摸了摸下巴,大姨妈又来了么?这理由太牵强了,就算是大姨妈来了……凭啥就这么鄙视我啊?   “大概是姐姐知道了大哥那里不行,因此特别看不起大哥吧。”贾穆自作聪明地分析道。   小岱急忙把他扯到一旁,两个小鬼叽叽咕咕嘀咕了一阵。   “小弟收回刚才那句话,”贾穆神色恭敬,“小弟对于大哥一向是十分佩服的。”   我摆摆手,示意我毫不在意。   然后我拎起了飞星,横眼向身后扫视。   马岱迅速拉起贾穆,脚下猛力蹬地,蹿出三十丈之外。   踏步,圆转,毫无滞泄。   -   我吁了口气,抛下沉重的战枪。   “嘭”的一声闷响。   马岱陪着贾穆比划着刀枪。   当然,单凭实力而言,自幼习武的小岱远胜于半路出家的贾穆,我猜以目前二人的差距来讲,马岱三枪之内便可以捅死贾穆……   贾穆手持一柄长枪,左右抵挡,破绽百出。   小岱微微抖动着兵器,猛地发力一挑。   对方的长枪脱手而出。   “到此为止。”我拍手道。   贾穆晃晃悠悠,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我一手拎住。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他神色有些黯然。   “怎么?”我很少看到这小子这么消极。   “我已经练了快两个月了,却是一点提升都没有。”他垂头丧气。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马岱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   贾穆莫名其妙地抬头看我们:“笑、笑什么笑!”   小岱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说道:“你练了两个月就想把我干掉?那我这六七年的勤学苦练是不是都喂狗去了?!”   贾穆赧然道:“那我怎么感觉自己还是那么差?”   身为教练与指导人的我洞察秋毫:“两个月的时间,我特别注重让你多做身体锻炼,主要是为了趁你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做最后的努力,要知道人一旦到了我这个年纪,身子骨基本长成,想要通过锻炼得到本质上的提升就很难了。”   他的眼中全是迷茫。   我叹了口气:“就是说,你如果在这两年之内不勤学苦练,不把体质练好,今后永远不会有进步了。”   “小弟当然会好好练咯。”他急忙表示决心。   “这两个月你练得很勤快,几乎赶得上大哥我了,”我恬不知耻地夸赞他,“难道感觉不到身子与骨骼的变化?”   “好像长高了一点?”小岱打量着贾穆,伸手又去摸他,“胳膊也粗壮了一些?”   被小岱揉捏的浑身发痒的木头急忙退开:“唔,吃饭也吃多了……”   我点头:“如此便好,先这样练着吧,当然不可强撑,毕竟你还在发育期。”   “哈?发育啥?”他懵懂。   我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这个傻小子。   马岱看了看天,也扔开了长枪:“时间差不多了,兄弟我得准备走了。”   “喂喂喂,”我拉住了他,“你天天去北宫巡卫个屁啊,那里有人么?”   马岱无奈地摊手:“也就几个公主宫女,你以为我不想去找点事情做啊?”他忽然话锋一转责问起我来,“谁让你要做卫尉,害得我们一伙人全给皇帝看大门守院子了!”   我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背上,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让你一个月领几千个铜板还不高兴?小时候你连个鸡蛋都吃不起,现在也敢跟老子叫板?!”   “大哥饶命,小弟知错了知错了!您快放手吧!”马岱嗷的一声惨嚎,宽阔的后背缩成一团。   我若无其事地拿开了右手:“你也别抱怨了,等新卫兵全部补上,咱们的人都闲下来之后,你也可以退下来了。”   “真的?”马岱迅速挺起了腰板,“上面批准了么?”   “废话,我可是老实守法的大臣。”我抖了抖袍摆。   他发出“嗤”的一声嘲笑,拍拍屁股转身走了。    第五十五章 陪着老婆回娘家  “今日……夫君可有闲空?”早膳时蔡琰忽然问道。   “或许大概……”尚未明白她的意图,我绝不将话说满,“你想做什么?”   “今日可是初三呢。”她埋怨道。   “初三?”我想了想,“初三很好啊,前天不是才上过朝么?没事情吧?”   “小姐是说……今天应该归宁吧?”小娥替主子说出了心声。   “归宁是啥?”我啃了一口牛肚。   “……”蔡琰妙目凝视着我,看得我一阵心虚。   我费力的将肉咽下,端坐好:“夫人请讲。”   “新婚第三日,当然要陪我回家咯。”她不满的皱了皱瑶鼻。   “那不是叫省亲么?”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通俗地讲……叫做回娘家?”   “……”她十分纳闷地看着我,“你又装傻了!去还是不去?”   我举手同意:“去去去,白昼漫漫,无心做事,不如与夫人携手归家。”   她点了点头,却不继续进餐。   我奇道:“还想怎样?”   “你难道不准备一些东西么?”她看白痴一样看我。   我耸了耸肩,无奈地表示:“我只是第一次成婚,哪里知道这些规矩?不像你一样经验丰富。”   蔡琰嗔道:“谁经验丰富啦,娘亲告诉我的罢了。”   “哦,岳母大人万岁。”我急忙赞美蔡氏大娘,又对小娥说,“你熟悉蔡家的爱好,吃完饭便去买些东西吧,向老赵要钱,不要客气。”   小娥急忙应是。   蔡琰示意我:“小娥今天怎么去上街?她身子……”   我恍然点头:“那你列个清单让赵承出去买吧,别累坏了身子。”   小娥微红了脸颊低头道:“谢公子体谅小婢。”   我摆手,这才想起来询问蔡琰其中细节:“晚上我们还要住在娘家吗?”   “当然要回来咯。”她举起筷子将一片青菜夹入我的碗中。   我皱起眉头:“你不知道我一向只吃肉吗?”   蔡琰扬起秀眉笑道:“青菜很好的,你可别看不起它。”   “是是是,为夫一定慢慢品尝。”我连连点头,开始汲取这片青菜叶子中蕴藏的丰富营养。   -   赵承十分奢侈地牵来一辆马车来堆放礼物。   看他的样子十分趾高气扬。   我忍不住批评教育他:“你买东西……有没有不给钱?少给钱?你可不能借着我这点小小的名头就公然欺男霸女!让老子知道了一定打断你的三条腿!”   “少爷可不能污蔑小人啊!”他急忙伸手拦住我喷薄欲出的冲动,“小人一向本本分分,除了略微砍个价,根本不敢亏待那些商贩啊。”   我半信半疑:“真的?这一车东西……花了多少钱?”   “五千。”赵承老老实实地答道。   “啥?!”我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臭小子!你知道老子一个月俸禄多少么?才一万!你一下子就挥霍掉一半,让老子这个月喝西北风啊!”我极度愤怒之下恨不得一脚将他踢死。   “少爷息怒息怒,这是原价,”赵承死命抵挡,“经过友好协商,小人只花了不到两千……”   我一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少爷?”赵承偷偷抬眼打量我的态度。   我展颜而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商家总算漫天要价,忒没良心了,也不知道体谅一下我们普通百姓赚几个零花钱的不易。还是老赵你精明!做得好做得好!本公子没有看错人!”   得到我夸奖的老赵抬起袖子抹了抹汗:“少爷教导有方、教导有方。”   于是,我挽着蔡琰缓步出门向东而走,赵承与十名卫士护着车马随后而行。   第二次来到蔡府门前,我稍稍打量了一番门庭布局。   当然比起我家与三公的府邸,规模要小了很多,但完全不像一个六百石小官的住宅。   看来老蔡的灰色收入不少啊!   门房看到蔡琰,早已经满宅子高喊:“小姐和姑爷来了!”   前来迎接我们的正是那名管家,他一脸笑容匆匆赶到门下,伸手比划道:“姑爷、小姐好,快快请进。”   我扶着蔡琰跨上石阶,迈入正庭。   身后车轮辘辘而响。   “岳父大人呢?”我边走边问。   “哦,”管家低头答道,“老爷夫人听得姑爷小姐前来,已在正厅准备了。”   准备什么?我不解的摇头,却已经到了正厅。   蔡邕与夫人正襟危坐在上首位置,下首的案席上一共摆放了四具盛着液体的器皿,他俩身前的案上却空无一物。   “先拜父母,然后敬酒水。”对于我的个人风格,蔡琰已经初步了解,特意在入门前小声提醒。   我点点头,昂然入室。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深深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小婿马超有礼。”   而后我捧起一杯液体,凭借灵敏的嗅觉我知道这是一杯淡酒:“岳父大人,请饮此杯。”   “跪敬、跪敬啦!”蔡琰又一次提醒我。   讨厌!我微微拉了拉嘴角,曲膝跪倒,将酒杯举在蔡邕面前。   “好、好。”蔡邕从我手中接过杯子,“兹”的一声轻响之后,他又将杯子送还给我。   手中杯子已然空空。   我将空杯放下,又跪着敬了蔡夫人一杯茶水。   蔡夫人饮完之后伸手将我扶起,笑道:“贤婿这些礼仪做得很是生疏呢。”   我干笑道:“小婿头一次成婚,确实不太懂得这些。”   蔡夫人掩口而笑:“这孩子说话真逗。”   蔡琰嗔道:“琰儿已经教过他很多次了,但他一直不放在心上嘛!”   你教过我?!   天地良心,除了刚才那两句话,你压根没提过这些事情!   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她温柔地还给我一记白眼。   之后蔡琰亦一次向双亲敬酒。   蔡邕与夫人满眼疼惜地看着这名独女。   蔡夫人感慨万千:“老妇只有这一个女儿,全部托付给超儿你啦。”   她倒不生分,直接唤我本名了。   “岳母大人放心,小婿虽无才无能,但也要让琰妹衣食无忧,终生平安喜乐,不会让她经受半分委屈。”我随口应付着岳母的担忧。   “嘿,十六岁便官至卫尉,还有比你更有才能的么?”蔡邕却插话打趣。   “岳父大人说笑了……”我随便找了个古人来回答,“甘罗十二岁便是上卿了……”   “哈哈!终归是年轻人,有志气!”蔡邕拉着我向外走去,“我去和超儿去外面走走,你们母女自己聊。”   我对丈母娘拱了拱手。   蔡夫人含笑点头。   蔡琰偷偷举了举攥起来的粉拳,示意我努力给乃父留下个好印象么?   “来,这是为父的书房。”蔡邕一把将我拉入。   为父?你们家的人都这么容易相处么?   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环顾整间房子。   除了书,确实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第五十六章 马援传说   蔡邕小心翼翼地将坐席旁的一堆竹简搬开。   我急忙上前帮忙。   却被他阻止:“年轻人毛手毛脚,坐下歇着,别碍事。”   我只好乖乖地遵命,坐在书简的簇拥之中。   蔡邕喘了口气,在刚刚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里。   我感到一些局促。   “寿成远在西北,我和他说话太不方便,今日咱翁婿二人稍稍谈谈。”他平复一些呼吸,亲切地对我说道。   “是。”我接受了“翁婿”这个称呼,恭恭敬敬地低头。   “你成婚已经三日了,感觉如何?”   我舔了一下嘴角,谨慎地答道:“琰妹是个好姑娘。”   蔡邕忽然大笑:“好姑娘?好姑娘会在新婚之夜不让丈夫碰自己一根指头?!”   我耸了耸眉:这件光荣的事情竟然已经让老丈人知道了么?   “琰妹心志有些过高,嫁给我应该会有些不甘心吧?”我很平静地答道。   “心志过高?贤婿已经是少年英才,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垂眼望向双腿:“蔡氏当代名门,琰妹当然应该嫁给高门望族子弟。”   蔡邕嘿然道:“高门望族?你说谁?”   “洛阳城中难道还会少么?”我不理解他的疑问。   他“哼”了一声:“有三大世家,都堪称高门望族,颍川荀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此三大家,或是数代位居三公,或是当代名门大儒,然则现在我岂能让独女嫁与他们?”   我茫然问道:“为何不可?”   “袁氏一脉,仅余袁绍袁术,此二子多骄矜之气,无容人之度,况子女已经年长,儿子都可以娶妻了;杨氏子弟老夫也曾见过数人,聪慧者不乏其人,杨彪虽然是忠厚长者,然则观其子孙的品行,目前来讲还不够可靠;”蔡邕摇头,“荀氏倒是与我相近,年轻一辈中也有不少俊才,黄门侍郎荀攸,那天上朝时你也看到了吧?”   我点头:废话,当时让我吓了一跳,可惜后来也没有找我继续加深感情。   蔡邕道:“此人三十四五,才行兼备,听说他有族叔,虽然年纪还小了几岁,但同样杰出,名字叫做什么来着……”   我脱口而出:“荀彧荀文若!”   蔡邕拍掌道:“贤婿说得对!你也知道此人?”   我笑了笑道:“我也曾听人说起过,毕竟颍川的荀氏乃是当世有数的大族,可不是一般的有名望……”   “唔,”蔡邕惋惜地叹气,“可惜他毕竟结了婚了,老夫可不愿独女做妾。”   我一怔:“岳丈难道是为了此事才选择小婿的?”   “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蔡邕伸出一根指头。   “哦?”我感觉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其二,当然是贤婿你救过老夫一命,将女儿嫁给你,就是老夫能够做到的最大报答了。”   我暗自冷笑。   “其三,”他缓缓说道,“将女儿嫁给你,至少不会贫困潦倒,或者死于非命。”   我微微笑了起来:“岳丈所讲,似乎有些过于轻率了。”   “不不不,”蔡邕也笑,雪白的胡须随之乱颤,“贤婿之命,贵不可言,老朽可不会走眼。”   我默然无语:原来你还是一名精通看命算卦的巫婆神汉。   和这种迷信老顽固是讲不出道理来的。   他从案上拨出一卷竹简递给我:“这是我前些年所撰写的《后汉记》,超儿可有兴趣一览?”   我汗如雨下:老子看唐诗宋词还得要注视,怎么看得懂您老写的这种艰深苦涩的老文章?   于是当即答道:“小婿只勉强识得些字,对于史学文章并不懂得。”   蔡邕执意塞给我:“超儿不要谦逊,在为父面前你没有什么秘密。”   我抹了一把汗:“岳丈见笑了,小婿真的看不懂太过艰深的文章。”   “让你看你便看,哪来这么多废话!”蔡邕佯怒。   我急忙摊开竹简,最右方赫然三个大字:   “马援传”。   传说中光扬了我马氏门楣的老祖宗啊!   全都是因为这位老祖宗的关系,我这个几辈子贫农的苦孩子才好意思在简历上写“名门世家”这四个字。   绝对不可不敬!   我慌忙站起身来,将书简在案上放平,恭恭敬敬地做了一揖。   然后再坐下,捧起来阅读。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也。其先赵奢为赵将,号曰马服君,子孙因为氏……”   “马服君赵奢?”我皱了皱眉,“这人是干嘛的?”   蔡邕捻起一缕胡须:“赵奢资兼文武,既能治国,更能拜将大破秦军,因善驯马,故而称为马服君。”   我虽然记得这个名字,但对于他的英雄事迹毫不了解。   “其子赵括却是毫无乃父之风。”蔡邕叹气。   ……赵括?!   我猛然吃了一惊。   老子这辈子的祖宗竟然是赵大军神?!   难怪我心中总以为自己天生智勇双全,能够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原来是遗传的效应!   可悲的是,我连纸上谈兵都没有完全学会,至今为止除了硬闯与伏击什么都不懂。   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之下,我悲痛欲绝、意志消沉,低头继续看竹简。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   看来马援也不太擅长传统文学。   我总算得到一丝安慰。   之后出现了一系列我闻所未闻的人名与事件,我一头雾水。   对于王莽与刘秀年间的事情,教科书向来是一笔带过。   当然我也理解教科书的做法,天朝变动太多太频繁,每次动乱都要详细讲解的话,数理化也不用学了,大家都慢慢看二十四史吧。   我硬着头皮往下看。   之后是马援率军西征诸羌的英雄事迹,打到最后,“羌遂穷困,豪帅数十万户亡出塞,诸种万余人悉降,于是陇右清静。”   接着挥师南下,平定叛乱,又深入南蛮腹地,大胜而回,“吏士皆伏称万岁。”   我热血沸腾。   但是我迅速注意到了:朝廷对于他的赏赐是,“……赐援兵车一乘,朝见位次九卿。”   我吐了一口闷气:朝廷根本不把平定南蛮与西羌的事情当做大功么?   回京不到一年,继续领兵北上迎击匈奴、乌桓,贼人望而远遁。   武陵南蛮反,地方军难以击破,马援以六十二岁高龄率军南下,大破贼军。   最后是马援得胜回朝,反被诬陷而后夺印,失意而终,原本的同袍与属吏纷纷揭发其行为不俭,皇帝二话不说勃然大怒,马援子女不敢厚葬,尸骨不能还回故土。   其中一条理由是……他从南方运来一车大米之类的东西,而被人污蔑为珍珠宝器竟然不上缴朝廷分给大臣,贼心昭昭天理难容。   我忽然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语。    第五十七章 蔡邕面前舞笔墨  狗日的皇帝老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要共和。   我要民主。   干脆废了封建帝制算了。   脑中忽然蹦出蹦出这个念头。   我自己却猛地一个哆嗦。   民主共和没什么好的,我从来就这么认为。   最重要的是……老子根本不知道如何民主共和!   推选个总统首相然后组个内阁政府什么的?   扯淡!   作为一名理科生,我宁愿去研究火药。   对于政府的结构与运转,老子根本一窍不通。   还好我有自知之明,还没有单纯到以为选个总统就是民主社会的地步。   其实,受我国长久以来浓郁的帝制氛围所影响,我向来认为帝王才是男人应该追求的生活。   这导致了我与马腾数次言语和肢体的冲突。   十余年的现实生活,让我不断的压抑这种难以企及的念头。   最近几个月,更是几乎消散。   我甚至在马腾的影响之下,准备为刘协振兴大汉的伟大事业奉献自己年轻的生命了。   但在这一刻,这个念头忽然死灰复燃。   我忍不住重重地喘了口气。   蔡邕静静地问道:“超儿为何痛哭?”   “恨天子不明,先祖不幸。”我掩面拭去泪水。   “光武帝已经是一代雄主了,如何不明?”蔡邕微微笑道。   我迅速从悲痛中恢复过来,警觉地看他……你老蔡不会想套我口风然后把当了三天女婿的我揭发出去灭掉吧?   “小婿一时口不择言。”   蔡邕摇了摇头,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贤婿以为这篇人物传记如何?”   我一怔,想了想道:“小婿观之,声泪俱下感同身受,纵司马迁再生,恐怕亦不能过之。”   蔡邕自上至下捋了一遍长须,笑道:“你说得老父脸红哈。”   “小婿并不懂史籍书文,只是有感而已。”我早就声名自己是个老粗,你非得来问我作甚。   蔡邕并不完全相信,又从一叠文书下抽出几页薄纸:“这又如何呢?”   字体纤秀圆转,明显是蔡琰的笔迹。   正是蔡琰出嫁前从书房偷偷记住的七八篇诗文。   “是小婿早些年有感而发所写的小诗,只是孩童玩闹,让岳丈见笑了。”我很怕他当即出题,让我来一篇命题作文。   “孩童玩闹?你玩得太大了些罢?”蔡邕合拢了双袖,双目含笑,“这几首小诗虽然简短,但诵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句尾又押着韵脚,别有一种味道,显然有很大的功夫,老朽虽然眼拙,也知道这份功力绝不是两三天就能学下的。”   我不禁说不出话来:这几首诗在我看来,全部都是小学三年级的入门诗篇而已,虽然其中五言诗已经发展到了相当成熟的地步,但我对它们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简单易懂的程度。   “琰儿当日让你做赋?”他又一转话锋。   我只能点头:“是。小婿如何能做赋,让琰妹失望之极。”   “所以当晚才没让你上床?”他满脸幸灾乐祸。   我急忙纠正道:“我们只不过没有那个……而已,小婿可是堂堂正正上了床的。”   “哦,”蔡邕示意自己明白了,继续八卦地问道,“第二日呢?你们怎么和好的?”   “呃……”我沉吟了稍许,如实向老丈人汇报工作进度,“我与琰妹促膝谈心,之后又同乘一骑,感情就这么培养起来了……”   蔡邕目光闪烁,神情十分诡异:“如何促膝谈心?”   老丈人,你太刨根问底了些吧?!   我含糊的答道:“就是向她解释了一番这个诗赋什么的,不是随便就能做的……”   老蔡正了正坐姿,将想要继续追问的冲动压下:“嗯,听说你曾经言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十分有见地啊!”   “岳丈夸奖了……”我诺诺地应着,心中却十分惊讶:这句话是我前两天才想起来在蔡琰面前卖弄炫耀的,怎么这么快就被他获悉了?府中有他安排的卧底么?蔡琰明显没有机会跑出来;小娥么?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都是我的了,我不会和老丈人计较的。   “你平时若没有事情,也可以来东观和我来编纂史籍。”蔡邕向我发出了邀请,“卢植、韩说还有一些人也会来转转。”   我大汗淋漓,急忙推辞掉:“岳丈太看得起小婿了,小婿有自知之明,怎么敢同这些大儒们一起著书。”笑话!大爷我连基本的造词遣字的本事都没学懂,卢植一说子曰孟曰,老子直接就嗝儿屁了,还不如一直默默无闻好。   总算蔡邕有些人性,没有过于逼迫,他拍了拍额头:“也是,你年纪尚幼,猝然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哦,不过你要来老夫可是十分欢迎哈。”   “是是是,谢岳丈,小婿若有机会,说不定回去看看您。”我吁了一口气。   蔡邕笑了笑,直起腰在案上铺平一张老纸,示意我动笔。   我心中一跳,以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他:“岳丈……您要如何?”   大爷!刚才不是说得一清二楚了么?又来逼我?!   “我不让你做赋,”蔡邕藏起长袖,以慈祥的眼神看着我,“你好不容易才来我家,怎么也要写首诗来纪念一下吧?”   “……”这是什么逻辑?你来我家好几次了也没看到你主动题字啊?   一边在脑中翻江倒海的搜索,一边无奈的求他:“岳丈想让小婿写些什么?”   他眨了眨眼:“你想让我出题么?”   我急忙道:“还是让小婿自己来想吧……”   我词汇量太有限了,他要是随便指一本书一杯水一棵树就来出题,打死我我也写不出。   “呵呵,那你慢慢想,”他起身向外唤道,“给我来杯酒水。”   侍立在门外的侍婢立刻捧来了酒爵。   蔡邕仰起脖子,一杯酒入肚,舒服的直哼哼。   他感慨地说道:“还是这边的酒水够劲。”   我怔怔地看他,却发现不知是否出于他的示意,婢女根本就没有为我准备酒具。   “两年之前,老夫还亡命江南蛮荒之地,整整一十二年呐!”他又满饮了一爵,伸袖拭去了口角残留的痕迹,“江南少人烟,山水倒是明丽,酒水却甜腻得跟白水似的,哈哈!”   江南?   我总算联系到了一篇沾边的诗了,我已经记不得是谁的作品了。   杜甫?还是白居易?   我提起半新的毛笔,在砚中轻轻一按,而后挥墨落下。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我不敢用力,只能勉力稳着手腕。   蔡邕看我开始动笔,也凑了过来。   笔尖在墨中一沾即分。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第五十八章 蔡家  蔡邕响亮地擤了下鼻子。   我扔下了毛笔,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岳丈?”   “贤婿的这手字啊……真是让老朽心疼。”他扭过脸,不让我看到他的神情。   “……”我伸手将这张纸揉成一团:老子不丢这个人了。   “咳咳咳,你小子太性急了吧?”他急忙来阻止,但为时已晚,“我不过是说你一句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倔吧?被我说一句就生气了?”   我摇摇头:“岳丈说笑了,小婿今天这字……说实话已经很好了……你不该打击小婿的。”你不知道作为一个文人,我也是有脸有皮的……我也想把字写好啊!可是没天赋怎么办!   “好好,你有进步、有进步。”蔡邕将揉得皱巴巴的纸铺展开来,使劲用镇纸压了一遍,但此时的纸张本身质量便较差,现在只能勉强辨认出来。   他拢起袖口,捡起被我扔下的毛笔,在另一张之上开始抄写。   看他的样子比起蔡琰又专业了许多,运笔之前先呼吸吐纳稍许,而后运笔如飞毫不停歇,与我练枪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男人做事与女人做事,永远是两种感觉。   这名瘦削的老人,在提起笔的刹那,忽然给我一种“他站在文坛的顶点”之感。   一共五列、合计二十七个字跃然纸上。   蔡邕又蘸了点墨,在最左侧题了一列小字,作为下款:   “辛未甲午庚子,蔡邕录新婿马超诗”。   “可有诗名?”他侧头问我。   “啊、啊,”我急忙回答,“忆江南。”   “好题目。”他微微点头,顿笔题在最右。   “岳丈字体俊秀,笔力雄浑,果然好字。”我忙不迭称赞他。   蔡邕反问道:“雄浑如何书写俊秀?”   我毫不脸红:“以雄浑力道书写俊秀诗文,方显大家风范。”   蔡邕仰天大笑了一声。   我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我自以为这种话是十分有技巧的。   “贤婿看似年幼鲁莽,却也颇通人情呵。”他拍了拍袍襟。   你是在夸奖我么?我瞪着眼睛看他。   他却怔怔地看着那幅小诗,半晌不吭一声。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   蔡邕终于长身而起,摇头叹道:“我果然已经老了么。”   我心中暗道:废话,你已经年过六十了,头发胡子白茫茫一片,还不算老?   他将纸张用镇纸压住,离开了座位。   我急忙跟上他,走出了书房。   空气陡然变得清新起来。   ·   蔡夫人与蔡琰母女二人正相谈甚欢。   看到蔡邕领着我过来,蔡琰低低“嘤咛”了一声,埋头在母亲的怀中。   我很想知道她娘给她讲了些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害羞,莫非再传授一些传女不传男的神秘招式?我虽然心里痒痒,但作为女婿,我还没真么开放直接去询问丈母娘。   “琰儿对爹爹给你挑选的这个夫君是否满意?”蔡邕拉着我坐下。   蔡琰低头答道:“……还好些罢。”   只是还好?我轻轻扬了扬嘴角:我感觉自己是个好男人。   蔡夫人笑道:“超儿可是一表人才,比起你爹年轻时可强了百倍,琰儿还觉得不够好?”   蔡邕与我同时咳嗽了一声。   “这个……老夫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啊,诗书满腹,器宇不凡,人人都认为我是王佐之才!”他自吹自擂当年的辉煌。   蔡琰也笑了起来:“女儿可没说夫君不好……是娘亲乱讲……”   “是么?”蔡夫人挪揄女儿,“娘可听说了新婚之夜,有新娘不让新郎……”   我急忙又咳嗽了一声,替蔡琰解围:“让岳母见笑了,不过为何你们全都知道了?”   蔡氏夫妇对视一眼,都神神叨叨地笑了。   蔡琰飞眼看了我一眼:“他们都在房外听呢!”   我顿时满头大汗:似乎……听说过这种习俗,但肯定不是秦汉时候的吧?你们高门大儒,也会喜欢这种调调?   “我们的管家在窗下听了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禀告我说房内毫无动静。”蔡邕微微笑道。   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你们家的人真自由啊,话说我家的门卫……根本就没给我报告过这些可疑人员的行踪啊。   蔡邕继续露出诡异的笑:“当晚我夫妇还担心了好一会儿呢。”   “担心什么?”我愣愣地问道。   蔡琰娇嗔道:“自己想去!”   蔡夫人掩口而笑。   我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为自己的愚昧而反省。   “琰儿何时才能让老父抱得外孙?”蔡邕捻须道。   “呃?”蔡琰被老爹忽如起来的问题羞红了脸,“爹爹!”   “有什么好害羞的,”蔡邕郑重地说道,“爹已经六十了,你娘也已经年过半百,剩不下多少时日了……”   他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蔡琰也只能羞涩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女儿……一定尽力。”   喂喂喂,你一个人尽力有什么用?我忍不住在心底喷她。   蔡邕欣慰地点了点头:“我蔡邕膝下无子,也只有你一个闺女,你能与超儿好好相处,我与你娘也就无憾啦。”   老蔡一走感人路线,蔡琰立即美眸模糊:“父亲……”   蔡夫人看势不对,迅速力挽狂澜:“大好的事情,别总把孩子弄哭!”   蔡邕干笑了两声:“这不是看着长大的女儿,老夫有感而发的嘛。”   我插不上话语。   我总不能说“老蔡你看开些吧,反正你活了六十岁也不少,看那些英年早逝的多了去了,你知足吧……”   所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人感怀岁月。   我头一次体会到做女婿的辛苦。   然而我只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动弹。   ·   之后我与蔡琰在娘家吃了午餐,直至傍晚时分快到了晚饭的时候才将我们赶出来。   我如释重负,连连劝阻非要送出大门的老丈人与丈母娘:“两位不送、不送。”   离开了老丈人的府邸,蔡琰才娇声叱道:“你好像很不耐烦呵?”   我急忙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只不过坐在两位长辈身旁有些不自在罢了。”   确实如坐针毡。   蔡琰没有再说什么,迈着小步在大街上走着。   我也不敢上车,伸手揽住她的蛮腰,而后车马紧紧随在身后。   她抬头道:“若琰生出子女,长子可否姓蔡?”   我不禁一怔。   “父亲今日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却是很苦呢。”她低声道。   我倒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何况我前世之时本人便是随母姓:“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她当然急忙发问。   “前提是你至少得生两个孩子。”我嘻嘻笑道。   “夫君好坏呢!”她轻轻扭了扭娇躯,在我怀中撒起娇来。   我紧紧搂起她,招呼马车上前,登上车厢,垂下幕帘。   车轮滚滚,笔直朝着西方而去。 第五十九章 饥肠辘辘  马车缓缓停下,赵承为我拉开了帷幕。   我扶着蔡琰下车。   “公子,现在吃晚饭么?”双儿从屋内探出头来。   我挥了挥手:“吃!本公子在蔡府内受教一整日,现在连白菜叶子都能吃下!”   双儿应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蔡琰与我并肩回厅,相依偎着坐下。   “你和你娘在那里说了些什么?”我在午饭前就想问了,但迟迟没有机会。   她轻摇螓首:“娘亲只是问我婚后生活如何。”   “看你很害羞呵。”我不知进退。   “哼。”她抬头瞪了我一眼,反问道,“你呢?爹是不是又讲我的坏话了?”   你说的不完全错,确实稍稍贬低了一下你。   “岳丈让为夫读了他老人家所著的《后汉记》。”我强调我们进行的是文化交流。   她半信半疑地说道:“你?”   很明显她在怀疑我的阅读能力,我挺胸答道:“虽然为夫不能做赋,但读一读传记还是勉强可以的,何况岳丈就在身旁。”   她极其漂亮的凝眉:“夫君所读的,是否是先祖马援的传记?”   我点头,琰妹还是很聪明的,事实上我对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马援,若非他姓马,我又怎么会注意他?!   蔡琰若有所思:“夫君读后有何感想么?”   我坦然答道:“我当场泪流满面。”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我感到这父女二人都过于神秘兮兮,莫非正在进行着以我为材料的政治实验?   脑后数根毛发忍不住直立而起,我干脆直接问道:“琰妹,你知道岳丈有何目的?”   “咦?”她侧头,“还不是为了让你熟悉先祖的事迹么?”   我表示:“虽然知道了马援的经历,但我依然不知道我是马援哪个儿子的一脉。”   蔡琰讶然道:“爹爹没有告诉过你么?”   “你爹?没有啊。”我摇头。   “是你爹啦!”对于仍然无法自由的在两个爹爹之间转换的我,她很是无奈。   我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吧……”马腾确实没有告诉过我这些陈年旧事,马肃更是根本不会谈到自己的父辈,因而我完全不能了解我是马援的那一位子孙的血脉。   “那很抱歉,我们更不会知道了。”蔡琰做了一个“我爹毕竟不是无所不知的大神”的表情。   “小姐、公子,晚膳。”小娥忽然从侧门捧着东西缓缓进来,身后是双儿和貂蝉。   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最后的目光落在貂蝉的肩上:“蝉儿没戴耳坠了么?”   貂蝉头一次被我称作“蝉儿”,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公子说不喜欢,蝉儿怎么还敢戴?”   我满意地点头:“蝉儿深知我意。”   双儿当即表示抗议:“人家也没戴耳坠呀!难道不是深知公子之意嘛?”   我朝她甩了甩手:“小丫头片子,你更不该戴耳坠,你要敢戴,我就把你嫁给我的老丈人!”   “不要、不要!”双儿面如土色,急忙缩在貂蝉身后。   蔡琰冷笑道:“夫君你是何意?似乎在讽刺我爹么?”   “你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呵,”我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如花少女嫁给六旬老夫,难道还有其他更可怕的事情可以威吓她么?”   蔡琰抿了抿唇,不再计较我这个不恰当、不适合的比方。   “小昭呢?”我张望了下,“身子不适么?早上还挺精神的嘛!”   当然,并不了解女性生理构造及突发状况的本人这种认为“早上精神傍晚没事”的想当然想法毫无参考价值。   “……”双儿还微微的生着气,扭头不理睬我。   我将目光转向貂蝉。   貂蝉迅速为我解答:“小昭去烧热水了,马上便来。”   小昭已经来了。   “我是不是该另请几个人为我们做饭烧水?”我示意大家就坐,而后征求意见。   双儿表示赞同:“反正双儿不会做饭。”   我点头:“双儿果然不是一名贤妻良母,连饭都不会做。”   她愤怒得几乎想跳过来将我推倒。   貂蝉急忙拦住了她:“蝉儿也不太会做饭,但小昭一人做,确实有些劳累了。”   小昭埋下头,深深自责道:“公子是否责怪小昭做饭过慢?或者菜式单调么?”   我觉得你的思想有时候十分可怕。   蔡琰已经担当起解说员的职责:“夫君只不过是心疼你而已,生怕把你累着,你可别多想。”   小昭抬头看我,我急忙点头:“常年和灶头接触,对女孩子的皮肤也不好啊。”   蔡琰轻哼了一声:“或许是你想多陪陪小昭,所以不想让她分心做饭了么?”   小昭讷讷地道:“夫人……”   我夹起一片白菜叶子塞到蔡琰的碗中:“吃你的菜吧,夫人,你要排在小昭后面的,记着了。”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狠狠的张启樱唇,啃下了半片叶子。   我忍不住赞叹:果然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女,即使在愤怒的时刻也能保持着如此优雅的行为举止,令我这种粗俗野鄙的没落世家子弟惭愧的抬不起头来。   蔡琰咽下那片菜叶:“你真打算另请下人?”   我看了看小昭:“难道咱家里还请不起?”   我偷偷算了算工钱,一个月一万,还有七十多斛小米,我感觉有些紧巴……   蔡琰笑了笑:“你也是九卿之一,朝廷难道不拨调几名官仆?”   “上个月那谁说大乱初定,根本没有足够的奴仆了,”我自顾自点头道,“明天我再去看看,对了,还有徐晃的,我也一并领了回来。”   蔡琰扬了扬眉,下令道:“不许领年纪在二十岁之下的年轻女子!”   我连连点头。   ·   饭后蔡琰先去沐浴。   我建议与她一起上演鸳鸯戏水,但少女的矜持仍没有让她同意。   深知此女洗浴时间不会过短,我干脆披上外衫去院中溜达。   追命短嘶了一声,撞在我的背后。   我牵着它在院内散步消食。   之后又被半路拦截的贾穆拉进校场进行了惯例的锻炼。   终于将我弄出了一身汗水。   我迅速从水中钻出来,小昭为我披上内衫。   “请公子入室内稍待。”她低声道。   “咦?”我奇道,“你有什么特别节目么?”   她红红的脸蛋分外娇嫩:“公子早上说……晚上要小昭过来……”   我恍然大悟:“我这就进去稍待、稍待。”   回味起小昭身体的敏感,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注定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夜晚。   我人生中第一个和第二个女子,一起来出演这场盛大的舞台剧么。   这果然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美好夜晚。   我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第六十章 贾诩的女儿  “你们感觉,为夫这身枪法如何?”我拍了拍侧腰问道。   蔡琰与小昭均是连连点头:“夫君枪势威猛无比,让人难以承受呢。”   我笑道:“你们别夸过了头,虽然我知道谦虚谨慎,但毕竟我也会骄傲的。”   蔡琰皱起瑶鼻:“是你非要询问的,人家又不懂这些……难道让我来批评你的不足之处么?”   “是是是,是为夫的错,为夫根本就不该问你。”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急忙检讨。   “小穆?”贾羽又来巡视乃弟。   我例行地打招着呼:“羽妹早。”   她微笑着向这边回应:“小岱早,琰姐姐、小昭早。”   我躲到蔡琰与小昭之间,低声问道:“贾羽这妞为什么总无视我的存在?”   “你是否做贼心虚?”蔡琰早已断定我与她之间存有奸情,此刻眼中全是怀疑。   “我这几日可是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啊。”我大喊冤枉。   蔡琰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一针见血的指出:“我嫁给你,也不过才三四日的时间而已,我可不知道之前你和羽妹有没有感情。”   贾羽自远而近,缓缓走来。   我压低了声音:“就算我想和她有些什么东西,人家也不让啊!何况文和先生……”   蔡琰微微笑道:“原来如此,你果然抱有非分之想。”   小昭十分配合地笑了起来。   我瞪了蔡琰一眼,决定要光明正大地做人:“羽妹,你最近几日,好像一直避着我似的。”   贾羽一脸奇怪:“我和你很亲近么?你为什么这么讲?”   不识时务的木头和麻袋在一旁捧腹而笑。   “虽然还没有太过熟悉,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吧?”我拦在她的身前。   当然她并没有逃走或是离开的意图。   “你看咱们都住一起了……”我想拉近一些距离,厚颜无耻地混淆概念。   她明确的提醒我:“我随父母住在一起,并没有和公子一起,不要让他人误会,如果公子再这么……无赖,我、我今天就搬出去住!”她的嫩脸也开始发红。   咦,连嘴上的便宜也不让我占?这也太烈性了吧!   我再次受挫,呆呆地站在原地。   连同贾羽在内,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我恍然,也傻笑道:“羽妹你真调皮,为何联合他们和我开这种玩笑?”   最纯洁的小昭急忙为自己澄清:“小昭可没有被‘联合’……”   马岱也标明立场:“小弟也不会。”   “妾身毫不知情。”蔡琰还在怀疑。   贾穆看到嫌疑人只剩下自己一人,怯怯地说道:“小弟……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我完全相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辞,将目光转向了贾羽。   她毫无忏悔之意,轻轻的哼了一声。   “羽妹你这样子,为兄根本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不如全摆在台面上吧?”我开诚布公。   “罪过有三。”她朗声诵道。   我一怔:这么快就把本公子的罪名列出来了?   “其一,不务正业,诸事全付与属吏,自己根本不曾用心工作。”   我顿时纳闷了起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最多你爹来抱怨一句,何况他自己干自己的活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   “其二,生活腐化,整日沉浸在脂粉之中,不知检点。”   喂喂喂……老子刚结婚,你也不让我尽兴?   “其三,”她顿了一顿,特别强调道,“故意装作无知,从不肯教我诗歌!”   我哑然:“……这第一二点我还可以接受……这第三点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笑话,其实第一二点也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她理直气壮:“你明明满腹诗书,为何每次我问询于你,你便托词拒绝?!”   “……你爷爷、父亲都是文化人,凭什么非得问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少年?”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恚怒的淡红,娇声叱道:“我就要问你,你为什么不答?!”   我哭笑不得:“为兄又不是大儒学究,读书向来不求甚解,如何能够为你详细解说?”   “你还狡辩?!”她早已将此案定性,“我在街中都能听到有孩童在诵读你写的几篇诗句,你难道敢否认么?”   “……诗句?”我一怔,“什么诗句?”我手稿虽然不少,但全部封存在书房内,每日也只拿出来练练字而已,应该不可能有机会流入社会的吧?   “有咏鹅的、喜雨的、悯农的,等等。”她咬了咬贝齿,“还有一篇,据说是蔡大人亲笔录写的,叫做……《忆江南》!”   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蔡琰娇声道:“原来你还让父亲给你抄写诗篇了……什么时候做的?”   我抹了把汗,又一次为这个无趣而又复杂的问题做出讲解:“你要理解,诗歌这东西需要感情的积累,不是你们这些大小姐一声令下让我现在写,我就能写出的便宜货。”   贾羽面色微微缓和:“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感情?”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一走我就有了……”我趁机反击。   她丝毫不为之动容,反而敏锐的察觉了我的真示意图:“你果然还是在拒绝!速速给我作诗!”   我左右为难:不作诗吧,她非要见识;作诗吧,明显与我之前所说的理念所违背。   而且,正如我所说的,即使是背诵,我也没那么大能耐捻手即来啊……   贾羽看我根本没有诚意,咬牙招呼道:“小穆,走!”甩了袖子便走。   贾穆慌忙扔下刀剑,紧紧随着姐姐回家啃饭菜去了。   我叹了口气,回头问蔡琰:“为什么有些人总这么倔脾气、不愿意相信我的实话呢?”   蔡琰笑道:“……或许是因为她还没嫁给你、并不了解你的原因吧?”   “喂喂喂,不要这样讲,会让他人误会的。”我想起了她刚才所说的话语。   “误会什么?”蔡琰满不在乎,“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你十分在意,是吧小昭?”   小昭轻轻地点头:“小昭以为……是这样的。”   我终于一怔,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贾羽是贾诩的长女,平日也被夫妇俩看做宝贝,何况贾诩是我手下中的手下,心腹中的心腹,他的女儿我更应该好好礼待。   但我明明已经娶了蔡琰为妻,让贾羽低一个等级,我总刚感觉贾诩未必会同意。   何况,老子现在每天晚上都过得如此开心,要是再增添一人,我恐怕宝贵的时间又要被分割出一块地方了。   我还年轻,可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传宗接代的传统使命与艰巨责任。    第六十一章 文豪的破规矩  将毛笔搁下,我不知羞耻地自我赞赏了一声。   “琰妹,看我这字是否有了进步?”   蔡琰捧着一卷楚辞笑道:“你是否太心急了?一共才练了两三天,哪里会有这么快?”   为了应付我,她还是凑上来观赏了一眼,随即微微有些惊奇:“咦?果真有些变化呢。”   听到行家的肯定,我愈发信心百倍,一杆破笔抡圆了向纸上按去,呼呼声响。   蔡琰在一旁指点不停,我全当耳旁清风,浑不在意。   “这篇悯农已经练了近百遍,书法也已经大成了。”我瞅了瞅最早的狗爬字体与现在雄浑遒劲的字体,心中极是得意:在书法上,我果然也稍微有些天份,如此下去,不过一个月,我就又多了一个“书法家”的光荣称号了。   当然,我也稍微感谢了一番岳丈老蔡同志。   蔡琰摇头道:“夫君你太忘形了吧?你试试写写第二首诗如何?”   “如你所愿。”我当即饱蘸浓墨,挥毫而就。   鹅鹅鹅是首好诗,不仅字数较少,重复字多,而且构造也简单。   我十分满意,向蔡琰展示自己的成就。   蔡琰微微蹙起秀眉:“夫君果然有些天份呢,再来两首?”   我二话不说,将《春晓》、《登鹳雀楼》写了出来。   蔡琰连连点头。   我的内心满是喜悦:老子终于掌握了一项技能了……   “妾身一直想问……”她看着第四篇诗文道,“这首诗写的景致,是凉州哪里的地方?”   我一怔:鹳雀楼是哪里的来着?   哦对了,是永济的,我记得前世还去旅游过,楼顶有座铜像,一名文人手捧书卷,书上便刻着这首绝句,然而作者题名却不是王之涣,似乎是李白、杜甫、王维三人中的一位……当时我便对鹳雀楼旅游区相关负责人员的智商表示了怀疑,但接待员表示,我们只负责收门票。定制一座铜像,可是十分浪费时间和金钱的。   于是这座可笑的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塑像便一直挺立在楼上,然后我们就可以听到游人赞不绝口地说道:“果然好诗,原来是XX写的啊!”   “夫君?”蔡琰从我手中抽出毛笔,嗔道,“妾身问你话哩!”   我决定诚实回答:“并非是凉州,而是河东某处的一座小楼。”我不知道永济现在叫什么鬼名字,只能含糊的说某处。   “河东?”她小心的将笔放下,“你何时去过河东?”   “就在二三月的时候,当时有天外飞石落往安邑,我和一名铁匠前去寻找。”我省去了顺道拜访王邑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拜访王邑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益可得,马腾这厮一心要做一名忠臣烈士,我拉拢地方大员的行动根本毫无用处。   “天外飞石?”蔡琰眼珠一转,“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应该是三月初吧?”   不愧是太史令的女儿。这点破事情都记得如此清楚。   我笑道:“你怎么会问这个?”   蔡琰解释道:“我只是奇怪,有些地方你应该没有去过,但这些诗篇是如何写出来的?”   她伸手从文稿中抽出第五篇《春夜喜雨》,指着最后一句“花重锦官城”问道:“锦官城?恕妾身孤陋寡闻,此城在何处?”   “锦官城……指的是成都……”我额上泌出细汗,“我虽然没有去过,但小岱回来后曾与我细说过益州的情景,故而有此句。”   她没有再问这句,又从下面抽出一张纸,是第九篇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据妾身所知,你可没去过东吴那么远的地方哟?”她咄咄逼人。   肩背忽然有些发凉,我干笑道:“诗文是需要……浪漫主义的想象的,没去过不代表想象不出来,你若仍拘泥于诗中出现的地方是否作者曾经去过,未免太过无趣。”   她竟然点头同意:“夫君所言,真是至理,妾身受教了。”   受教?我短暂的喘了口气,心中暗道:好还你没看到后面的精彩诗词,诸如《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饮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食荔枝》(不辞长作岭南人)、《梦游天姥吟留别》……   不过这正暴露出来我的文选中很大的一个问题:诗词固然是精妙绝伦足以万古流传,但内容与现实的严重不相符恐怕将会极大的影响其效用。   我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其他人抢先阅读的决心,待我日后整理一番,将可以活用在一般场景的诗篇先抄成楷书,其余的暂且不动。   “你……”我急忙按住了蔡琰的手,“你又想偷看了?!”   蔡琰嗔道:“人家都嫁给你了,几个破字也不让看!”   我义正言辞地向她宣布:“马府第一规矩:不得私自翻动马超的诗文。违令者休掉!”   她愤怒地撇撇嘴,松开了攥着纸页的五指。   “琰妹不用气恼,这几日我会将这些诗词整理一番,之后便至少会有一半的诗文可以让你看了。”我安慰她。   她果然不再生气,问道:“当真么?”   “我用得着骗你么?”我摆了摆手,遂即展开了整理工作。   蔡琰得到了我肯定的回复,也算有了盼头,便乖乖地继续捧起楚辞阅读了起来。   “少爷,”书房外传来赵承的声音,“卫觊求见。”   卫觊?他不好好在寺中上班干活,跑来我家干嘛?   莫非又是来催促我快些上班的么?   我警惕起来,沉声道:“让他去正厅。”   赵承的身影在门外一晃,消失不见。   我将文稿锁入箱内,这才起身前去会客。   蔡琰看着紧锁的铁箱叹气。   我不明白她对那几张破纸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兴趣,正如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于这几张破纸我会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望。   卫觊并不是一人前来的,他身后还伴着六七名年轻一些的男子。   “大人,”他领着六人向我施礼,“这几人都是属下挑选的附近的才俊,希望能够补入空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介绍一下姓名籍贯吧?”我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进行惯例的程序。   最好能招来两三个隐藏的重量级角色。   卫觊清了清嗓子开始报名。   很遗憾,这些常见的名字并没有我认识的俊才。   “这位是张鸡……”随着那名男子恭恭敬敬的拱手,卫觊总算结束了汇报。   我向他温和地笑了笑:又是一只小鸡,我们养鸡场的队伍看起来一天一天,愈发壮大了呢。    第六十二章 医圣在手天下我有  这些人都是月俸一二百石的低级小官,又是我的直接下属,对我的态度都是极其恭敬。   我也忽然老气横秋起来。   “卫先生?”我点名。   卫觊肃然听命:“大人有何指示?”   “这几人……是否和你有亲有故?”我笑吟吟看他。   他急忙站起身来辩解:“大人明察:这八人都是司隶附近良家子弟,属下岂敢妄用私人?!”   只说了一句话,卫觊额头已满是大汗。   我朝他扔了一条毛巾:“先生勿要着急,我并非这个意思,亲属故旧之中如果有贤良子弟,当然也要任用,而且最好不过。”   他一怔,似是未能完全领会我的精神。   “只要能将本分之事做好,我不会管他们是什么人。”你要拉帮结伙我不会在乎,我只要三千亲卫,你们十几个文人能奈我何?   告到太尉处?张温还是力挺老子的,他还指望我在朝中成为他的党羽来着。   皇帝?刘协还没有那么大胆子,何况我一无犯事,二么……刚刚才从虎口中将小弟弟救出来,他现在正是将我看做救命恩人的时候。   因此我可以说是并没有太大的顾忌。   卫觊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额上的汗水:“大人,您既然这样说了……属下真想征招族里一名后生……”   我看了看他:“……你尽管去招,只要有些真才实学,不丢我的人,我都可以用。”   他深深的一揖:“谢大人。”   他四周的八名青年虽然神情均是有些奇怪,但慑于我的官威,无人敢明目张胆的表示反对。   我温和地笑了笑:“诸位也是一样,若是亲朋好友、邻里乡党中还有才俊之人,不妨都推荐来朝中,你们也知道,现在三公九卿名下,还有不少空缺,正是用人之际呀。”   他们显然有些兴奋,眼中都是亮光。   也有两个人面色微微一冷,似是颇有不屑。   我心中一动:难道还招来了两个愤青?   “当然了,朝廷员吏,虽非重职,也是国家人员,可不是你们家里三大姑八大姨随便找来就能胜任的,”我郑重地声明,“没有才能,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的,可不要想来哦。”   他们连声称是。   我摆摆手,卫觊识趣地带着这些新人干活去了。   最后却仍有一人留下。   我皱了皱眉:“你……有事情?”我不自觉地伸手向腰间摸去。   配刀不在身边。   他恭恭敬敬地施礼:“属下初来雒阳,便能入卫尉府就职,先谢过大人提拔。”   我不动声色地曲起腿,如果他要行刺,我可以先踢翻案席抵挡一下:“客气了,都是为国家做事,不必如此大礼。”   “属下知道此事不该讲,但还是想恳请大人同意……”他低下头。   神经兮兮的我预感不太对劲,这太像阴谋了……一般跑龙套的低头来肯定是要出阴招了。   但是他还是低着头等待我的回复。   我强自镇定:“你想怎样?”   “属下……想另换一个职位。”他抬头。   我压下忍不住想要闪开他的目光的冲动,问道:“你现在何职?想换到哪里?”   “属下现为医官,”他有些欣喜地答道,“至于换到哪里……只要不是医官都可以……”   “你不喜欢医官?”我皱眉。   其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手下还有医生这个行政指标。   他脸色微微有些黯然:“谁会想做医生?”   我愤愤的想到:你看不起医生?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黄飞鸿合起来踹死你!   但我终归还是应该尊重个人的选择,不然他要是一个想不开以后给我下点毒药什么的,我可就得不偿失了,没必要非得强迫人家从事自己不喜欢的职业嘛!   我指了指一旁的纸张吩咐他道:“好吧,你写下姓名来,我会告诉卫觊给你换个活儿干的。”   他又一个大礼,长袖垂拜在地上,他展起袖子便在纸上恭恭敬敬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我看着他离去,而后捻起那张纸片,眼前猛地一黑:   只见正中两个大字“张机”,下方两个小字“仲景”!   那个啥……   我将这张纸片揉成一团,从窗口扔进垃圾桶内。   张仲景给我做医生,老子还换个鸟人啊!   这个时代,也就只有华佗或许能和他一较高低了吧?   我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夫君为何发笑?”蔡琰从侧室走了出来,这些一般身份的下属是不能轻易拜见我夫人的。   我拍了拍大腿,仍是止不住的笑:“老子刚刚捡到了一名好医生!”   她对我的粗鲁似是一惊习惯了:“哦?就是最后那位大叔么?”   “不是他还能有谁?”我终于将笑声结束,痛苦地喘息着。   “但他方才不是说不愿意做医官么?”蔡琰疑问道,“妾身听他的口气,似是不喜欢。”   我点头,问道:“做医生很丢人么?”   蔡琰沉吟道:“医官……确实远不如儒士吧?”   “儒士有个毛用?!”我倒深深地觉得,一名能治疗感冒头疼的赤脚医生比起一名能将春秋史记倒背如流的官方博士实用的多。   蔡琰反驳道:“儒士如何无用?不然袁氏、杨氏如何显贵?!”   “……如何显贵?”对于他们的发家史我毫不知情。   “当然都是因解释春秋等典籍而发家扬名的咯。”蔡琰显是有过研究,双手一合摆开架势就准备给我讲高门大派的历史。   我急忙阻止了兴致勃勃的蔡琰:“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他换职位的,我需要医生来保命,博士什么的,谁愿当谁当吧。”笑话,我一标准半文盲,弄一群文学帝哲学帝思想帝和我讨论人生意义宇宙深度生命真谛云云,我自己给自己挖坟啊?!   蔡琰似是知道我的心思,抿嘴笑了笑:“但妾身看他年岁不过四十出头,做医者恐怕未必能够胜任吧?”   “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我摆摆手:我虽然不赞成“天才天生无所不能”论,但我是“差异与生俱来人生而不平等”论的铁杆支持者,张仲景可是医圣,四十岁怎么了?照样比你二百岁强!   蔡琰对于我的专权行为撇了撇嘴,嗔道:“去,继续抄写诗词去!”   我耸了耸肩,表示遵命。   “姑爷小姐,老爷送来了一幅字。”小娥轻轻推开了门。   “什么字?”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我腿上。   她咬着唇红着耳,却不敢靠近,只把纸摊开。   正是那首《忆江南》。   “好、好诗……”蔡琰怔怔地说着,眼泪直接砸落在地。    第六十三章 吃空饷  “小姐?!”小娥慌了手脚。   我满不在乎:“不用担心,她只是有些感触而已,对吧夫人?”   蔡琰咬着朱唇点头:“妾身便是在江南长大,故而对南方极有感情。”   “看得出来,”我笑了笑,“你爹可是抱怨南方酒味淡如水呢。”   “爹爹他一心想返回故土,当然不喜欢他乡,妾身可不一样。”蔡琰反复地品味着这首小诗。   我摩挲着她的头发:“你的头发好像变了?”   她满脸幽怨地嗔道:“你才发现么?人家都嫁给你好几天了,当然不能和出嫁前一样子咯。”   我急忙为自己的疏忽而道歉:“其实我觉得长发披肩就蛮好,不用费心梳高难度的发型。”   她表示难以接受:“让别人家夫人看到了,还不笑死啦?”   我只好作罢,但我还是觉得一直留那么长的头发盘在头顶没什么乐趣,也不安全卫生,只能滋生一些寄生虫、微生物什么的。   古人头上应该存在着很多虱子之类的宠物的,直到我上辈子的二三十年前这种情况才得以逐渐改善。   “公子?”双儿悄无声息地蹿了进来,“你喜欢披肩散发么?”   我点了点头,又声名道:“这当然也是要配合身材和脸型的,不能一概而论。”   她歪着头问道:“双儿怎么样?”   我也歪头:“不好说,你看:这里太小了……”我朝她身上比划了一下。   她打掉了我纯洁的大手,羞涩地嗔道:“夫人还在呢!”   我干笑道:“她要是不在呢?”   双儿大窘,直接撞在我怀里撒起娇来:“公子你又欺负人家了!”   我环臂搂住她,一只手按在她的小腹上。   她身子顿时不敢动弹,似是有些僵硬。   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衫,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小腹上的温度。   蔡琰咳嗽了一声:“夫君……”   我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在双儿的肚皮上轻轻揉捏了起来。   当然我作为一名君子,行为举止都符合礼仪的标准,只在肚脐眼附近两寸之地活动。   双儿已经浑身发烫,缩在我怀中低声唤道:“公子。”   我笑了笑:“是不是感觉有些热?”   她害羞地点头。   “要不要我帮你脱掉衣服?”我笑眯眯地问道。   蔡琰将楚辞砸了过来。   我急忙张口将竹简含住。   满嘴都是竹木的滋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咸意。   双儿终于从我怀中挣脱了出来——话说之前明明是她主动投怀送抱来着。   “姐姐说可以用午膳了。”她一张小脸满是羞涩。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娘的又要吃饭了!”   双儿和小娥掩着樱桃小口偷偷地笑。   蔡琰问道:“还是小昭做的饭么?”   双儿点头。   蔡琰埋怨我:“你不是要去领仆从么?好像你根本没动弹。”   我抱头道:“这一早上我都在苦练书法,哪里还记得这档子破事!何况我吃小昭的饭菜早已吃上了瘾,未必吃得惯其他人的饭。”   她露出了一个“你又在强词夺理了”的表情。   我只得表示:“吃完这顿饭便去,你满意了?”   当然,我认为小昭的手艺是极其可口的,但是我同样心疼少女的肌肤与健康,若是能换一些老大妈来从事这些粗活就好了。   下午本官亲自前往相关部门索要奴仆。   负责人员惊慌失措,却又是无可奈何:“让卫尉大人亲自前来,是下官失职了……但是如今真的没有闲余的下人可以派遣给大人了……”   看着诚惶诚恐的人力管理主任,我可以体谅他们的难处,但我自己的合法权利必须得到维护:“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管理主任建议:“奴仆由大人自主选购,至于花费,便由库中按正常数额予以发放,大人意下如何?”   我故作大方地推辞:“这怎么可以?”   管理人员坚持原则:“合理变通有何不可,何况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还希望大人体谅。”   “既然如此缺乏人手,那本官也只有如此了。”我失望地叹气,拱了拱手。   管理主任感激涕零地欢送我离开。   于是我单身前来空手而归。   听完工作汇报的蔡琰当即表示:“妾身可将家中两名厨子调来。”   我有疑问:“你家现在有多少厨子?一下调走两个会不会有困难?”   她沉思了半晌,摇头道:“记不太清了……就家里那几十个下人,调走两个有什么难处?”她一副全无问题的样子。   我陷入了沉默:你老爹蔡邕再牛逼,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官员,家里又不是世代巨商,竟然也会有超过个位数的厨子和下人?   相比较而言,本官不仅清廉自律,而且生活极为艰苦朴素啊……   蔡琰当即让小娥前往娘家要人,不过一刻钟,两辆小车满载着厨具与生活用品开入了府中。   两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分别拜过了我和蔡琰,而后被赵承安排在院后,小昭得以从灶头解脱,她的工作负担顿时减轻了大半。   但是她却对这份工作有些依依不舍的感情。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懒得过问,我趁机又去探望了一下我的下属们。   卫尉寺已经有三四十名官吏,日常工作基本都可以顺利开展。   ——说到日常工作,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巡视皇宫。   卫觊很是欢喜地迎接了我,并再三要求我若是身体无恙一定要履行职责。   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答应并接受了本月的第一次巡查皇宫的任务。   寺中似乎又有几个早上不曾见过的新人,我看了看卫觊。   卫觊马上来向我低声汇报:“这三人都是九卿们推荐来的。”   “九卿他们推荐过来的?”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都是世家子弟么?这么年轻。”   卫觊看我如此明白事理,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指了指最近的一名写东西的年轻人介绍道:“这位是弘农杨氏的后生,名修,字德……”   我拦住了他的话:“是杨彪的亲戚?”   卫觊急忙压低了声音:“正是杨大人的独子。”   “杨大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啊……”我也低声问道,“这杨修多大?”   “杨彪大人年近四十才得此子,故而尤为珍惜,”卫觊早已查清了下吏的档案,“杨修刚刚弱冠,所以贾诩先生才以公车请来。”   “啥?”我眨了眨眼,“文和先生请来的?”   卫觊点头。   我摸着下巴无声地笑了:贾诩啊贾诩,任你鬼才莫测,怎么把这个鸡肋给我送来了?    第六十四章 官二代们  “在下杨修,见过大人。”杨修虽然据说出身高贵,此时也依足了礼数长揖到地。   我伸手将他托起。   细看杨修,的确是一名干净温雅的文士,长身细腰,疏眉薄唇,再加上刚刚才冒出头来的胡须,更给他增添了一份风骨。   “杨家多俊才,”我赞叹道,“只看德祖兄相貌谈吐,便知大汉又多一良臣矣。”   杨修拱手笑道:“大人谬赞了,修不过弱冠书生,谈何良臣?”   “诶,所谓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云云,年纪什么的,不过是浮云而已。”我胡扯道。   他的双眼中满是笑意:“大人说的是,家严得知大人有心栽培,也是连声嘱咐,让杨修以大人为楷模,多多效仿大人。”   我摆手道:“德祖你不是在胡说吧?我马超不过一鲁莽武将,你可是儒门大家,跟着我能效仿到什么?难道让我教你骑马射箭?!”   “文武之道,殊途同归,都是为朝廷做事、为陛下分忧而已,大人过谦了。”他淡淡地说。   我怔怔地打量着他。   杨修微微垂下眼睑,单薄的双唇透出一道细缝来。   我吐了口气:“杨兄讲得好,小弟受教了。”   “岂敢,岂敢。”他慌忙拱手。   卫觊又介绍另一位年轻人:“王凌,字彦云……是王司徒的内侄。”   我“啊”了一声,拱手道:“王兄好,王兄好。”   这位王允的侄子年纪看起来更小,嘴上连根毛也没有,看了也就刚过二十岁的样子。   “见过大人。”比起杨修,他倒也是个十足的公子模样,但总似少了一些文气。   或许是我先入为主了:我知道杨修博学多识,又善于揣摩心思,可能无形之中便给他的评价高了一层;至于王凌此人,恕我记忆力有限,他必然不是活跃在三国前中期的角色。   “这位年岁最少,乃是荀司空之族孙,名绍,尚未弱冠。”卫觊继续介绍下一位。   荀绍?   我确信自己压根没听过。   姓荀的年轻一代能让我记忆犹新的当然只有荀攸和荀彧了,其他人基本闻所未闻。   这位少年看起来也只十六七岁,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道荀爽老头派他来做什么?   “学事。”卫觊回答了我。   我好生郁闷:学事,莫非就是顾名思义,为培养下一代干部而布置的年轻力量储备?   当然在这些下级官员面前我也不好意思询问,反正我也不准备退掉这些年轻人。   就算他们是三公九卿派来吃白饭的……也不是吃我家的饭,管他那么多作甚。   于是大家一团和气,他们继续学事,我则在与众位手下打完招呼之后开始执行五月的第一次巡檄皇宫。   皇宫内的警备力量稍有增强,大部分侍卫也不再亲切的称呼我为“少爷”了,更多改为“马大人”。   我毫无诚意地点头回应他们的虚礼,这些新征的士兵虽然经过训练,但毕竟时日太短,我想他们的战斗力也就比一般拿菜刀剁肉的屠夫稍稍强一些。   这次巡檄,我连续抄了三条近路,无视了北宫大部分宫殿园林和南宫西部的大片房屋,直接在几个城门及主干道上溜达了一周便草草返回。   随身作陪的是杜畿,他一路并未及时予以纠正,甚至还体贴入微地为我指路。   思维灵活、懂得变通的下属才是好下属。   我对他的表现十分赞赏,多次于口头予以表彰。   这种既不花费物质资源,又可以同时满足自身与他人的行为,我从来是不吝去做的。   “还要拜过陛下?”我问杜畿,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惯例。   杜畿点头:“至少也应该在殿外问候一声。”   时隔一旬,我又一次来到了这座院内。   当然,以防万一,我带来杜畿与四名护卫一同入院。   “臣卫尉马超前来拜见陛下。”我隔着殿门报名。   一名小太监十分懂事:“马大人稍候,小人这就去禀告万岁。”   很快他便退了出来,高寿公公迎面走出,满脸堆笑:“马大人,陛下请您入殿叙话呢。”   “有劳高公公传话了。”我和他客气了一下,示意杜畿五人留在殿外,独自入殿。   高寿在门外将殿门掩住。   “臣马超拜见陛下。”我向前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刘协坐在席上,指了指身前的座位:“此处并无外人,马兄不必多礼。”   这次他并不叫我“超兄”,而称呼姓氏,似乎比以前顺耳一些。   我也没有推辞,曲膝坐下。   “马兄上月为朕所受之伤,是否已经痊愈?”他关心地询问。   我伸出右手向他展示伤口:“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再过数日即可完好。”   他捧起我的大手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放下心来,又道:“经过此事,朕忽然也想练练身子,马兄算是个行家,不知是否可行?”   圣上都称我是行家了,作为行家的我当然必须展示一下自己的杰出才能了:“陛下想强健体魄,当然是好事,也可以增强对一般疾病的抵抗力……”   “那是否可以和你一样?”他天真地问道。   我目光开始闪烁:“这个……由于人与人体质不同,领悟能力也各有不同,故而未必……”   笑话,你一娇生惯养的大爷,能和我从小在马背上颠簸、风沙中打滚的苦命孩子一样么?!   刘协顿时有些失望:“马兄是说朕天资愚笨?”   “不不不,”我连声否认,解释道,“一般练武,当从六七岁开始,十四五岁便基本成型,想要进步难上加难,陛下半路入门,当然有些困难,但若只是想锻炼一番,也无什么不可。”   “哦,那朕想试试,你说可以?”   “可以可以。”我不再贬低他的材质,你想干嘛干嘛去吧。   “咱们何时正式开始?”他十分兴奋,跃跃欲试,“今天还是明天?”   我顿时陷入了沉默:原来你老小子一开始就设了套准备让老子钻啊,还装得一副天真烂漫样,可怜的是老子一介忠良,如何能够拒绝九五之尊的合理要求?!   “……陛下是要臣……?”我迟疑着,不好意思说出“教”或者“指导”这种词语。   刘协连连点头:“朕当然是这个意思,马兄是否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我急忙摇头否认,同时试探着建议,“臣斗胆请陛下移驾蔽府,不知可否?”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现在?”   我艰难地答道:“请陛下用过晚膳之后,移驾微臣的狗窝。”    第六十五章 皇帝找我来练功  “你说……皇上要来?”蔡琰放下了书卷。   “对,他说要来强身健体。”我解下了外衫,小昭急忙接过挂在架上。   “有够无聊的。”双儿嘟囔了一声。   我威吓她:“小心皇上一不高兴将你满门抄斩。”   她吐了吐小舌:“斩吧斩吧,把你一起杀掉。”   我哑然:确实如此来着……她家里除了她姐妹二人,还有谁来着?   小娥前来询问是否可以开饭。   “上菜上菜,鬼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会来。”我决定先吃饱再说。   蔡府的两位大厨做的饭菜确实不错,虽然这样讲对小昭很不礼貌,但人家多年的经验与火候并不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所能比拟的。   小昭当即垂泪哀叹:“公子果然嫌弃小昭的厨艺……”   目瞪口呆的我迅速做出反应:“这只是刚开始吃,有点新鲜感而已。”   “原来公子是腻了……”她越发哀怨,仿佛我连她的人也一起腻味了一般。   我郑重发出声明:“小昭,你必须端正心态,这毕竟是蔡府的专业大厨,你没必要非得比他们做的好,懂不懂?”   “小昭明白,”她一脸悲戚,“公子不喜欢小昭了。”   “……”我感到嘴角有些抽搐,缓缓将筷子放下,环顾满屋,“喂喂喂,你们别光吃饭,帮我解释一下嘛。”   蔡琰吐出一截骨头,低声道:“食不言。”   “食不言?还寝不语呢!”我反问道,“你难道在床上也一声不吭么?”   她恼羞成怒,狠狠瞪了我一眼:“没见过像你一样傻的,越说越糟糕。”   其实我的解释明明十分理性,问题是对方的理解角度太过感性。   但蔡琰这位正房夫人显然暂时并没有打算帮我。   于是我转向另一名求助对象:“蝉儿,你来解释一下?”   貂蝉似是蓄势待发,放下了掩饰用的小碗,对等待着别人安慰的小昭道:“小昭你总是想得太多了,我想以公子的性情,要是真不喜欢,是绝对不会这么委婉的。”   没看出来,貂蝉妹子倒是挺明察秋毫的。   “是么?”小昭疑惑。   貂蝉点头道:“何况……哪有这么快就厌烦你的道理?你不过才侍寝了两次吧?”   我又感到一种受挫感:这也算理由么?而且……你算这个干什么。   小昭顿时满脸红晕,娇声道:“蝉儿姐……”   蔡琰与小娥俱是含笑不语。   双儿更是十分高兴:“厌烦了才好呢,双儿又可以和姐姐一起睡了!”   被天真的妹妹这样一说,小昭已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在貂蝉劝解下重新进膳。   我暗暗决定,从今以后,面对这个过分敏感的丫头必须采取另外一种说话方式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   “这么快?”蔡琰皱眉,“才刚刚吃完呢。”   我摇头:“不是,只是小岱而已。”   这脚步显然暗聚内劲,但却极为轻快,刘协无论如何是不会有这种功力的。   “这么快?”马岱推开房门,“已经吃完了?”   几个丫头也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便将碗筷收拾了下去。   “你倒挺尽心啊,北宫那破地方,公主宫女很漂亮吗?”我打趣。   他点了点头:“大哥你说的没错。”   “哦?有几个公主娘娘什么的?我明天也去看看?”我兴致勃勃。   蔡琰抗议道:“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马岱肃然赞同:“嫂嫂说的极是,哥哥你要注意行为的检点。”   “……”我怒目圆睁,质问道,“你是我弟弟对吧?怎么反而同意她的闲话?!”   蔡琰微微笑道:“小岱只是站在真理的那一方而已,对吧?”   “嫂嫂说的极是。”小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叛变。   我点点头:“明白了,你已经不是我最亲爱的战友了。”   蔡琰双手拢起,淡淡的说道:“其实不止是小岱一人呢。”   “谁?!”我警惕的站了起来,向门外望去,“难道……”   一名熟悉的男子缓缓走近:“你叫我么,少爷?”   “你们这两个叛徒……”我苦笑道,“跟我近十年,还不如她三天?”   “兄长这话就不对了,”马岱义正言辞,“嫂嫂品行兼备、端庄贤淑,自然令人敬服,兄长应该引以为荣才是。”   赵承更是连连点头:“夫人气质天成,小人一见倾心……”   我怒目以视。   他急忙改口:“拜服、拜服,夫人就像我的娘一般,小人打心眼里敬爱夫人……”   “滚!”我双手按在席案之上,做势欲翻。   赵承双腿一并,蹿出门外。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惊呼之中却明显中气不足。   “马大人可在?”高寿尖声问道。   当然这纯属废话,门房自然有人一路迎接过来了。   我装作慌忙无措状拉着蔡琰迎了出去:“臣迎接来迟,陛下恕罪。”   刘协一身便服,倒也有一些英气。   随身只带了八名侍卫,大摇大摆的闯入了我的庭院。   “马卿客气了。”刘协总是这么客气。   “陛下来得好快,臣刚刚才吃完晚饭。”我先与他聊几句,刚吃完饭决不能做剧烈运动。   刘协蛮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朕有些心急了,进完膳便赶着过来了。”   我对他进行常识讲解:“既然如此,请陛下稍事休息,两刻钟之后再开始吧。”   刘协十分顺从:“朕可否去府上书室读些书简?”   读,读书美。我还没开口,蔡琰已经替我应允:“陛下这边请。”   “有劳马夫人了。”刘协礼貌地表示感谢。   蔡琰轻轻推了我一把,率先走在前面引路。   “臣不懂经典,家中也没有什么名家典籍,让陛下见笑了。”我首先做出声明。   “马夫人可是蔡氏之女,岂会没有典籍?”刘协笑着在高寿的护卫下迈入门槛。   我向屋内扫了一眼:似乎确实增加了许多竹简之类的东西……这些也是陪嫁的?   刘协随手挑了一卷竹简,脸上有些惊讶之色:“这是曲谱吗?”   “正是,臣妾平素喜欢弹琴。”蔡琰答道。   “哦,难得、难得,”刘协有些好奇,“一会儿能否为朕抚琴一曲?”   蔡琰毫不迟疑:“遵陛下之意。”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踱步来到案席之前,拿起了一筒卷纸。   我一怔,心中暗叫不好:这卷纸正是老蔡手书的那首《忆江南》。   果然刘协连声赞叹:“好字、好字,没想到马卿这么一手好字呢!”   当着作者独生女儿的面我可不敢厚颜冒充:“陛下误会了,这是臣岳丈蔡邕所书。”   “哦?”刘协笑了笑,“原来如此,蔡大人果然了得。”   “字虽是家父所书,但诗却是夫君所作呢。”蔡琰偏偏前来插话。    第六十六章 绝世神功俯卧撑  刘协满脸惊奇:“原来传言竟是真事!”   “传……传言?”我很是茫然。   “近些日子朕可听说有人做了几首小诗,用来教导幼童,据说便是马卿所做,”刘协笑道,“朕原本还是半信半疑……”   我瞅了瞅蔡琰:这种事情定然是老蔡所为,没事干就去搞宣传,本少爷名声上升10点。   蔡琰也是一副心知肚明状。   高寿附和道:“马大人果然文武双全,难得难得呀。”   我谦虚地说道:“臣只有这点上不得台面的诗词,至于长歌大赋,臣便一窍不通了。”   “诶,马卿此言差矣,”刘协却很是看得起我,“一人若有一技之长,已是难得,岂能强令其精通万事?”   “陛下所言极是……”我连声佩服,你小子看得挺透彻,我心里很舒坦。   “江南么,”他又看了看诗文,沉吟道,“马卿可否去过?”   “微臣生于西州,十余年未曾南下。”我诚实地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不知现在江南地区如何?”他幽幽叹了一声。   我不知他的意图,故而不便回答。   “三公每次与朕相谈,只是讲些让朕安心的话语,朕身为九五,居于洛阳之内,却不知天下之事,这皇帝……不做也罢。”他叹气。   我心下一惊。   高寿当即劝慰:“万岁,万岁年纪尚幼,荀公王公只是不愿陛下操劳,故而如此,待到陛下亲政,自然可以垂拱而治天下。”   刘协摇头不语,显然并不以高寿这种没价值的话为意。   高寿急忙求助于我。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想知江东之事,臣妾或许能略述一二。”蔡琰前来解围。   刘协点了点头:“愿闻马夫人之言。”   蔡琰敛衽一礼:“臣妾曾随父飘荡扬州十余年,江东之地,便如这诗中所言,山水如画,然则道途闭塞,水贼横行,民生不盛,又有山越四处猖獗,更是一害。”   “山越?”我暗暗道:可怜的少数民族,又要被和谐了吧。   刘协皱眉道:“贼寇如此,而州郡如何?”   “州郡或与豪姓大族沆瀣纵横,或偏安一职而毫无作为,”蔡琰毫无避讳,“臣妾离开扬州之时,新任刺史刘繇,又是一个碌碌无能之辈,扬州恐怕迟早要乱。”   高寿神色从蔡琰张口后就有些惊惶,但终于还是没有打断她的话。   “刘繇……也是宗室之身,如此无能?”刘协似是有些痛惜。   我很怀疑你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亲戚。   “刘繇初至扬州,几乎被江贼围堵而死,想让他治理扬州,难。”蔡琰做了判断。   刘协皱了皱眉:“扬州已是如此,交趾怕是愈加不堪罢?”   蔡琰淡淡道:“陛下明鉴,确实如此。”我家老婆丝毫不体谅可怜的皇帝大人的心情。   “前些日子朕曾经派遣过朱符南下交趾,也不知消息如何了。”   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能记住这么没有价值的人名,我十分佩服。   “交趾万里之遥,如今兵马不定,想要平安到达更是艰难。”蔡琰实话实说。   刘协默然不语。   “这幅小诗能否送给朕?”他忽然平复了心情,转身问道。   我微微一怔:“陛下若是喜欢,自然是臣之荣幸。”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叹气?我不想再多问什么“陛下是否有心事”之类的问题,我有自知之明,我解决不了。   刘协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太尉的军队现在如何么?”   我一怔:“张公曾对臣讲过,五万新募士兵正在操练之中,想必只需两三月,这支部队便能成为保卫京洛的重要屏障。”   “五万……够了吗?”他呆呆地问道。   这实在不好讲。我为难的答道:“陛下,军队兵马并非一般农夫,不可一蹴而就,臣父在凉州练兵十余载,也不过有两万精兵而已。”   刘协明显是个军事盲,对于战争的理解尚停留在以为振臂一呼天下官民云集响应然后以百万农民便可以浩浩荡荡扫平敌军的境界。   不过少年懂事也算难得,他点点头道:“朕不懂军务,马卿见笑了。”   作为准军事盲,我也感到压力很大:“朝事自有群臣辅佐,陛下垂拱而治天下,何必事事躬亲。”   刘协轻轻叹了口气。   这皇帝,明明是个屁大的孩子,毛都没开始发育,但偏偏有些时候显得这般少年老成,偶尔装个深沉,让我感到压力更大。   君臣一时无语。   高寿笑道:“陛下不是来向马大人请教些拳脚的么?”   他这一提醒很是时候,刘协从深沉的意境中脱离,颔首说道:“正是。马卿现在可否方便?”   “随陛下意。”我急忙点头同意,“请陛下移步院中。”   我示意蔡琰不必跟随,而后引着刘协与高寿走出厅堂。   “陛下年岁尚幼,身子还未长成,不适合太过猛烈的锻炼,”我简单地做个开场白,“因此,臣下便教陛下几式强身之法。”   “弓步压腿,”我双腿分开摆个弓步,而后缓缓下压,“每两个八拍换另一侧腿,共四个八拍三十二下。此法可以壮实腿部,陛下请试之。”   “如此简单么?”刘协将信将疑,照我模样学着压了几下。   “习武讲究的是长期的锻炼,可没有速成的方法。”我强调道。   刘协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压了三十二下腿,起身时双腿忍不住颤了一下,高寿眼明手快,急忙将他搀扶住。   “陛下是否感到小腿发麻发软,有些站立不住?”我笑道:你娇生惯养,从小也每坚持每天做几套广播体操,身子骨如何不虚?   刘协赧然:“确实如此,朕方才还以为此法过于简单,却不知竟然也有些费力。”   “陛下初次练习,确实有些不适,但每日多加练习,至少双腿会更加有力。”   “朕记住了。”刘协是个谦逊的好孩子。   看他这么谦逊,我便将我压箱底的绝活传授给他:“臣还有一式,可练双臂之力。”我蹲身伏地,双腿并拢以足尖蹬地,上身离地三寸,双臂折于两侧,左右手四指并拢按于地上。   “此式名叫俯卧撑,陛下请看。”我示范了十下,然后起身。   刘协看了看地面,有些犹豫。   我心中雪亮:“陛下可上石阶。”   “不了,就在此处吧。”他撩起下摆,伏在地上。   我毫不客气地伸腿压在他的屁股上:“陛下此处不可太高。”   刘协下半身往下一沉,上半身却僵硬着一动不动。   “陛下?”我蹲身下问,“请依照臣刚才所做,试着练上一练。”   刘协抬起小脸,咬牙道:“我实在练不下去啊……”   他的双臂忍不住颤抖起来,终于支撑不住直接迎面摔在地上。   淡淡的尘土飞起半尺。    第六十七章 张温  “你刚刚都教了陛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恭送走了刘协,蔡琰低声笑着。   我挽起她的手,回到了屋内:“夫人何意?为夫可是尽心尽力地教导陛下呢。”   “你又是压腿又是趴在地上,真是难看死了!”她掩嘴道,“若是你自己一人这般也就罢了,还让陛下一起胡闹,太不成体统吧?”   “喂喂喂,你一个女人家,又不懂半点武艺,竟然敢指责为夫?”我扬了扬眼角。   “嫂嫂有所不知,”马岱推门而入,“我们兄弟从小便是这般练身的,虽然模样招法不够美观,不入大家之言,但我们自小又没有名师指导,只能跟着大哥这样练,也的确有些效果。”   “哦?”蔡琰看到小岱也这么说,便不再质疑。   我伸指弹了弹衣袖,看着马岱:“你刚才跑得好快,我刚刚迎接了一下皇上你就不见了踪影。”   “迎接圣上太过拘谨,小弟又没有兄长的镇定,还是避开的好。”他的理由十分充分。   我叹气:“你个傻子,不知道多和他见见面对日后仕途大有裨益吗?”   马岱恍然大悟:“这个……小弟……没有想到!”   “你还是太嫩了啊!”我自作老成地捏了捏光洁的下巴。   “少爷、夫人!蔡……蔡老大人来了。”赵承扯着嗓子在门外通禀。   我又叹气:“老丈人最近身子骨是否太过康健?怎么每天都要来窜三回门……”   “你对父亲有什么意见么?”蔡琰柳眉微蹙。   “不敢不敢,岳丈偏爱愚夫,我不胜感激涕零。”我整了整衣冠。   “吾儿吾婿可好?”蔡邕衣衫飘飘,脚步轻快竟似回到了壮年时期。   “岳丈又来了。”我拱拱手,请他坐下。   他凑过来低声道:“方才陛下是否来过你这里?”   “岳丈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我点头,“陛下也只稍稍坐了片刻。”   小娥为老家主人奉上热茶,蔡邕微微抿了一口:“只坐了片刻么?”   我耸耸肩:“……还拿走了您老写的那幅字。”   蔡邕哑然笑道:“老夫区区的一幅破字,竟然被圣上瞧上了眼,果然还是贤婿的好诗才!”   面对岳父的夸奖,心中还有一分自知之明的我惭愧地摇摇头。   “少爷,张温大人也到了,而且……已经进入院子了。”赵承再次通禀。   我急忙起身快步前往迎接:老蔡官职卑微我可以坐等他自己来拜访,但张温是我顶头上司,我怎么也要装出一副郑重严肃的状态来。   看来今天负责看守的门卫十分不负责任,我刚走出大厅便迎面碰上了大步流星走来的张温。   “张公来得好快,下官尚未迎接呢。”我也知道张温并非特别古板守旧的人,更由于他有意培养我作为自己的心腹,因此平时谈话时说得大多十分随意。   张温开门见山:“方才陛下说了什么?”   我不由一怔:就算你是三公之一,兼手握重兵,再兼是我的顶头上司,也不能这么不要脸明目张胆地质问老子啊!   “陛下是否询问了军队之事?”张温脸色十分凝重,虽然是发问的话语,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刚才刘协跟我谈话,也只有高寿与蔡琰旁听而已,怎么会这么快便传入张温的耳中?!   高寿是他的人?   我满腹狐疑,却不能不承认:“陛下确实问了一句,张公新募的兵士如何?”   “你如何回答?”老张很不客气,仍然放胆直接喝问。   “属下如实回禀陛下,五万新募士兵正在操练之中,想必只需两三月,这支部队便能成为保卫京洛的重要屏障。”我重复了一遍。   “哦?”他抬了抬眼角,“陛下有何反应?”   高寿没有告诉他?   还是……他借此来考验我?   “陛下说:只有五万吗?”我老老实实地回忆。   张温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行礼,竟然规规矩矩地对我一躬身:“情急之下,老夫失礼啦。”   我早已扶住了他的双臂:“张公不必客气,只是属下不知为何如此急迫?”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屋檐:“老夫手握数万兵马,不得不谨慎。”   我有些明白:太尉是担心自己位高权重,使得皇帝忌惮?   不过这纯粹是杞人忧天啊,刘协屁大一点孩子,怎么可能敏感到这种地步。   “张公多虑啦,陛下年少,近年多受贼子惊吓,现在好容易稍稍安宁,唯恐兵马不足,岂会有其他念头?”我适当安慰想法过多的张温老头子。   “唉,”张温晃动着满头的白发,“希望如此吧。”   他拱了拱手,竟然连厅堂也不进入,便这么径自地走了。   赵承慌忙追了上去,代替我送他出门——以这小子的腿脚,眨眼间就赶上了老张。   “张太尉有些心事呵。”蔡邕忽然从屋内蹿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洛阳军队全在他手上,故而惴惴不安吧。”   “不安?有什么不安的?”马岱凑上前来,“我要是有五万人马,还不在洛阳城里横着走?!”   我瞪了他一眼:“这种话语……怎么看也不像是我马家子弟所说出的吧?只有秦阵这种没脑子的野人才会这么想。”   “秦阵……”马岱怔了一下,有些不悦,“不要提这种人!大哥你待他不薄,又让他爹统领了一郡之地,他竟然毫不领情找个机会便逃之夭夭一去不返!”   我默然不语:连秦阵这种心思简单纯洁的野人我都折服不了,以后面对那些心思花样百变不穷的将臣时,我又该如何应对?!   蔡邕在一旁叹息:“张太尉倒是大汉忠臣,丝毫不下于王司徒。”   “哦?”马岱发出毫无意义的疑问声。   “若是董卓之辈,得军兵之权,岂会如此战战兢兢忧心忡忡?”蔡邕抚须道。   我保持沉默:忠奸之事,自古难辨,岂能从这点事情上简单的断定?!   但我又忽然想到,以数量计,张温掌握的军事力量早已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超过了我可怜的两千亲兵,他若要狮子大张口将我吞掉,我只能保证自己有机会逃生。   他更可以直接挟天子制百官,我想这从理论上是不存在障碍的。   善恶之心,存乎一念,确实不错。   从自己的利益来看,我甚至有些希望张温霸道些,就如董卓一般控制朝廷。   这样天下形势便会更加混乱,各方诸侯也会迅速再次崛起。   毕竟,我的年龄仍然偏小,真正属于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要不要给张温煽风点火一下?   脑海中忽然跳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自以为邪恶地笑了笑。    第六十八章 医者之心  “少爷,有个叫张机的,说是你的医官,要来拜见。”赵承表示自己很烦。   “今天来的客人是不是有些多了?”蔡琰奇道。   我也皱了皱眉,这人好像我早上才见过吧?   “叫他进来吧,夫人你先去歇息一下吧。”   本官乃九卿之一,位高权重,自己的夫人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和下面的低级医官见面。   张机迈着小碎步匆匆跑来,一进门便长长一揖:“属下张机拜见大人。”   “仲景请坐。”我和蔼可亲地随手指了个位置。   他受宠若惊般规规矩矩地坐下。   “仲景这个时候前来,有何要事?”   张机挺起身子:“大人今日是否去过官署?”   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答道:“本官虽然重伤未愈,但关心本职工作,每日都要前往巡视。”   “是是是,大人一心为公,属下敬佩。”张机连声赞叹,“冒犯地问一句,属下职务之事,不知大人是否已经处置?”   我一怔:没这么求人做事的吧?早上才拜托过,下午又来催促?   何况我根本就不想让你换工作。   “属下知道此问无礼,但求大人答复。”他的双眼忽然有些发亮。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平静地问道:“你这么不愿意做医官?”   他咬了咬嘴唇:“属下虽然对医术有些兴致心得,但不愿终生为医。若非……若非属下经才不济,也不会靠医术这种不正之道度日。”   “不正之道?”我第一次听说医生是歪门邪道旁门左道,“莫非你学的是……巫医之术?”在我印象中,只有这种巫婆神汉的跳大神的东西才能和邪道沾上边。   “当然不是!”张机一口否认,脸上也隐隐显出怒色,“机虽不肖,但岂能学习这种下作之术!”   “那你学的医术……”我疑惑,既然你不是靠跳大神装疯卖傻,当大夫也不错啊。   “属下学的是正道歧黄之术,承袭上师扁鹊一派。”他严肃地声明。   “这不是很好么?治病救人,也是高尚的职业啊!”我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但是他依然坚决地摇头:“属下祖上六代人,都是书香门第,虽无三公九卿之高位,毕竟也是经史世家,若属下竟以医术为官,只能让他人耻笑啊,属下这点私心……万望大人成全。”   我不禁为他的劝说技巧摇头:你说的好像很有理似的,但你的私心关我什么事情……   双儿轻轻走了上来,捧着两杯清茶分给我与张机。   张机忙不迭接过,眼神却在双儿身上停留了片刻。   “唔,”我摆手示意双儿退下,“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张机将茶杯放下,低声道:“属下也算研习岐黄多年,对于身子调养之道略有心得,大人若不嫌弃,属下愿为大人开一副方子,只需一月,即可恢复精壮。”   我疑惑不解:“我年纪轻轻,身体也算健壮,需要调养?”   “是是是,”他垂头道,“大人身强力壮,原本是不需要的,但只要按方服用,也能增加闺房之乐。”   闺房之乐?我瞬间明白了过来:“你是听了些无聊的传言吧?那都是玩笑之语,仲景不必当真。”   张机抬起头:“属下冒昧,方才那名婢子,是否大人从西州所带来的?”   我怔了一下:“不错,她跟了我近两年了,初次见面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属下方才匆匆打量,她仍是完璧。”他移开了目光。   完璧?哦……我低低笑了一声:“仲景眼力不差,但这能说明什么?”   “大人年轻,此疾不难根治,切不可讳疾忌医。”张机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而且不容反驳。   “双儿年纪太小,我心不忍,而非不能。”我吁了口气:“倒是仲景医者父母心,极为难得,你还要换个职位吗?”   他愣了一下,而后默然。   “仲景若能专于医术,日后必然大成啊。”我鼓励他继续在医学领域发展。   张机咬牙切齿着摇头:“属下不能堕我家风……望大人可怜属下……”他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简直就要掉下泪来。   我是一个软心肠的人,最看不得别人装可怜,尤其是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在我面前以泪洗面,于是我急忙劝慰道:“也罢也罢,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能勉强,明日你便改为文学吧。”   他当场喜极而泣,伏倒在地纳头便拜:“多、多谢大人!大人厚恩,属下永不敢忘!”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颇为惋惜的说道:“可惜世间少一神医妙手!”   张仲景抬起身来,眼神复杂难名。   我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扁鹊、张仲景、华佗、孙思邈、李时珍之辈,均以医术高超闻名天下,却全是身份低位之人。历朝历代都有名家大医云集在皇家太医馆之中,但能够开宗立派传于后世的,高官厚禄者绝无一人。   这并非是说人穷志不穷,位卑者奋发图强云云,而是天才与数十年实战经验的结合才造就了这为数不多的医坛圣手们。一旦他们想出仕为官,哪里还有时间和机会去四处走访积攒经验?   我无疑是摧毁了一棵参天大树。   但是希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他可能做不了医圣了,但至少还应该能治疗一下比较常见的各种疑难杂症吧……   张仲景深深地向我拜了三拜,躬身后退,离开了客厅。   望着他削瘦的背影,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公子,”双儿从侧室闪了过来,“他方才说了些什么?”   “……他不想做医官,想换个活做做……”其实你躲在侧室之内,明明什么都听见了吧?   “不是这个,”她娇声道,“他说的那个……‘完璧’是什么意思?”   我嘴里顿时发苦。   “是没人要的意思么?”双儿嘟起嘴。   “咳,”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温和地说道,“天色不早了,双儿乖,回去休息吧。”   她的小脸上泛起意思愠色,不依不饶的嚷道:“什么事情都不说,你就告诉双儿嘛!”   平日里偶尔会替我解围的小昭现在不在身边,眼看今天已经赖不过去了,我决定委婉的向她解释:“这个词语的意思是……女儿家身子清白,没有被其他男人碰过。”   我摸了摸下巴,对这个解释很是满意。   “是么?”她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但双儿早就不是啦!”   “啥?!”我大惊失色,急忙追问,“你你你,你妹啊!到底是谁,你速速招来!”   “哈?”她羞涩的垂下了头,十指绞着衣角,“还不是公子使坏!”   我更是惊异:“就算是你姐,我也不过是几日之前才和她……何况是你!”   “哼,你还装傻,”她坚持道,“人家的身子,不知道被你碰过多少次啦!”    第六十九章 虚心好学小刘协  这一天是法定的休息日。   ——当然对于一向勤于政事的我来讲,这没有什么分别。   于是我稍稍多休息了半个时辰。   “公子请更衣洗漱。”小昭在床头轻声唤道。   昨夜她没有侍寝,因此又早早起床了么?   我看了偎在胸前的蔡琰和小娥一眼,笑道:“今日又没有要事,就不必起这么早了吧?”   小昭嗔道:“公子已经多睡了半个时辰啦。”   我抬了抬胳膊,将手臂从蔡琰的纠缠中挣脱出来:“那更衣吧。”   赵承毫不客气地在外面敲门。   蔡琰微微颤了一颤,长长的睫毛向上睁开:“夫君?”   我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侧身道:“老赵你找死啊?大清早的来敲门!”   “那个啥……小皇帝又屁颠屁颠地来了……”赵承贴着门缝问道,“少爷要不要让他进来啊?”   我一个激灵:“不会是你骗我吧?皇帝这么勤快?”   “不信拉倒,我去街上逛逛。”这老赵倒也干脆,很快就没了人影。   “夫君快快起来吧,不可失了臣子的礼数。”蔡琰急忙催我起床。   我嘟囔了两句,系上外袍,匆匆擦了把脸,而后直奔卧室之外。   刘协与高寿正从正门处向这边挪动。   我凝起五成功力,将轻功施展开来,只三五次眨眼功夫便闪身出现在二人面前。   刘协与高寿都是大惊。   高寿一个箭步挡在刘协身前:“护驾!”他锐利刺耳的声音一起,护在身后的数十名侍卫迅速围成一团,将刘协护在正中。   “微臣轻浮,让陛下受惊了。”我急忙稳住身形,在一丈之外施礼。   “……原来是马卿……”刘协的嘴角难以抑制地跳动着。   高寿腿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马大人你……差点吓死老奴啊!”   我已经很控制功力了,是你们见识浅薄才对吧?   但我只能揽起责任:“微臣失礼,陛下恕罪恕罪。”   刘协已经恢复了平静,反而惊奇地问道:“方才你跑得如此之快,也是武艺么?”   “正是,”我不无得意地答道,“臣昨日教与陛下的压腿之术,便是为此而练。”反正都是腿上功夫,有没有关系就只有天知道了。   刘协微微颔首:“果然神奇莫测……马卿练了多久?”   “臣自八岁起每日苦练,才有今日这点成就。”我隐瞒了前两年的偷懒与去年一整年的昏迷。   “七年……这么久?”果然他有些失望。   “文武之道,殊途同归,若不用心苦练,难有作为。”我义正言辞,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可不能小看武术这门传统艺术呀。   “马卿教训的是,朕受教了。”   “陛下言重了。”我如何敢教训您大爷啊。   刘协笑了笑:“今日朕一早前来,就是想再向马卿请教。”   “习武健身而已,没有那么多花巧,陛下应从最基本的做起,”我谆谆教诲,“压腿,俯卧撑,一练腿,二练臂,陛下每日练习,三月之后便有成效。”   “哦?”他满是希望,“能力拔山兮日行千里?”   “……不能……”这小子难道是YY小说看多了么?你怎么不说历经天雷而后破碎虚空白日飞仙?“习武不过是让人身子有力些罢了,哪有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撇了撇嘴:“朕上次看过马卿的身手,确实能够以一当十,又能空手夺箭,奔则迅捷如骏马,是否私藏了什么功夫?能否传授给朕?”   “不不不,绝对没有!”我连声否认。   少年天子的小脸上满是不信。   “臣下没有文化,只不过身子比一般人强壮了一些,适合习武而已,”我向他解释,“陛下万圣之躯,不应和臣区区一介武夫相比。”   刘协叹了口气,举目四望,指着门口附近问道:“这马棚为何放在此处?”   好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追命昂起脖颈打了个响鼻,踏雪也甩了甩颈上的鬃毛。   “好马通人性,因此臣下将坐骑放在身边,每日闲暇时便一起走走,也算亲近亲近。”我解释道。   “哦?”刘协来了兴致,“真的如此?”   我解开追命的缰绳,打开木栓放它出棚,追命乖巧地紧随在我的身后。根本不必我牵着绳索,它自觉地将头抵在我的背后。   刘协与高寿都是惊叹不已。   “马大人驯养马匹果然有一手。”高寿满脸崇拜。   “见笑了,臣以马为姓,祖上对于马匹,大多也略懂一二。”我谦虚地说道。   “对对对,”高寿轻轻拍了拍手,“大人祖上伏波将军马援,就是相马的好手!”   “是了,朕也想起来,南宫之中,有一座铜马像,便是马援所造,据说那就是相马的标准。”刘协笑了笑。   我也巡视过几次皇宫了,但似乎在印象中并未看到那座铜马像——是否在一座偏僻的小殿里?我自己找了借口来搪塞。   “哦对了,臣宅中正有一群小马驹,都是良种,陛下若不嫌弃,可以挑选数匹。”我想到了此处,急忙向皇帝献马。   “既然马卿有意,朕也十分欢喜,”这孩子一点都不谦让,一副猴急模样,“快快带路。”   那群小马日益肥壮,看来娇生惯养的生活十分不错。   刘协隔着围栏道:“这该如何挑拣?”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陛下在每一匹马的脖颈之处抚摸一番,若此马与陛下有缘,自有反应。”   “这种活儿,让老奴来替陛下挑拣吧?”高寿扇了扇衣袖,皱眉说道。   刘协摇头拒绝:“朕要挑马,你怎么能够代替?”   他缓缓上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询问:“不会咬人吧?”   我含笑道:“陛下不能太用力,手上力气要轻柔一些,这些都不是烈马,不要紧。”话虽如此,但我仍是紧紧随着他,毕竟人家是名义上的统治者,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万无一失。   刘协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挨个抚摸马儿的脖颈,临近一半时便有一匹纯黑色的马匹轻嘶了一声。   “这一匹如何?”刘协抱着黑马的头。   我看也不看,连声称叹:“陛下好眼光啊,此马双目炯炯,四蹄雄壮,确实神骏非凡呐。”   高寿也从理论的高度来歌颂这匹黑马。   看到刘协显然很是满意,我急忙吩咐士兵为这匹陛下的御马披挂装备。   “待朕回宫后翻阅典籍,为它取个威风一些的名字。”陛下拍了拍马鞍,在高寿的搀扶下跨坐上去。   “高公公,你也挑选一匹吧?”我顺便询问一声。   高寿摇摇头:“老奴这身子,哪里能骑马啊,说实在的,真要骑马的话……还不如走路来得舒服。”   太监能如此自知,真是实属不易。    第七十章 带着老婆去骑马  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晨练、早膳、书法,百无聊赖的我建议道:“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如出城走走?”   蔡琰仍在研究那部楚辞,连头也不抬便答:“夫君有何计划?”   “计划……没有。”我只不过一时兴起而已。   她轻轻放下书简:“若真要出游,不如也请爹娘一同,夫君意下如何?”   “只要岳父岳母二位大人有意,我怎敢反对。”   蔡琰点了点头,起身走至门口,向外清声唤道:“赵承?小娥?”   赵承倒是随叫随到:“夫人有何吩咐?”   “备上两辆车子,今日我们出城游玩一番。”   “是,不过……”老赵抓耳挠腮,有些为难,“小人能否留在城中?”   “喂喂喂,你有没有一点服务主子的意识?”我在屋内喝道,“你要在家里作甚?”   赵承探头进来,满脸苦相,“小人那啥……想休息一天……”   我竖起双眉:“休息?你每天工作很辛苦么?!大爷我虐待过你?!还是你大姨妈来了需要休养?!”   “不不不,少爷待我如亲生爹娘一般……”老赵虽然比我大了四五岁,但一到关键时刻立马开始装嫩,“只是,小人年纪也不小了,想考虑一下这个……”   “哦?你……你有了?”我迅速明白了过来。   “这不……正在追求过程中嘛……”赵承老脸微红。   “是哪一家的闺女?你们怎么认识的?”蔡琰十分八卦。   “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已,月初置办东西时在一家店里遇上的……”老赵扭扭捏捏。   “好好,你确实该娶个媳妇了,”我站起身来,“什么时候引进来让我见见面怎么样?”   赵承迅速警觉起来:“少爷,你放过小人吧,小人找个媳妇不容易啊!”   “你什么意思?”我笑道,“难道我会抢你的媳妇?!我可是一直为你操心着呐!”我本来确实想过把小娥赐给他,但是在蔡琰与小娥本人的强烈抗议之下迅速收回这个念头。   他毫不领情地撇了撇嘴。   蔡琰抿着嘴笑了起来。   “好了,你先把车马备好,我们走了之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向他扬了扬手臂。   赵承撒腿便走。   这时候小娥才出现在蔡琰的面前:“小姐?”   “今日我们去城外出游,你和小昭她们准备些路上需要的饮食和器具,另外你去请示一下爹娘,看他二老是否有兴趣一同出游。”   小娥诺诺地退下。   蔡琰转过身来,将那册楚辞卷起,又从书架上挑选了两卷,一同放入囊中,又卷了一沓纸,连同笔墨砚台都一并收拾了进去。   我皱了皱眉头:“我们是去游玩休息,你带这么多无用的东西去干嘛?”   “既是游玩,这些自然必不可少呀。”蔡琰笑道,“以前家里出游时,父亲他们总会以文会友,吟诗作赋呢。”   以文会友?还吟诗作赋?我的脑袋一下子有些发胀。   我只不过想出去晒晒太阳,躺在潺潺小溪一侧,在阳光的照耀下睡上一觉而已。   “喂喂喂,琰妹,算了吧,”我抗议道,甚至不惜贬低自己,“这些笔墨纸砚的……真的没必要……我和你爹的境界……差得太远了……”   蔡琰丝毫不理会丈夫的抗议,自顾自地打起包袱。   我披上衣袍穿起靴子,出门去抚慰我的爱骑追命。   追命显然已经和踏雪相处得十分融洽了,两匹小马驹子脖颈相交,似乎颇有基情——哦不对,这一公一母的……好像不应该用这个词。   我亲自给追命套上装备,而后解开缰绳,拍了拍它的脊背。   追命乖乖地跟我出了小院,身后的踏雪细细不舍地低低嘶鸣了两声。   蔡琰在背后嚷道:“把踏雪也带着吧?”   我嗤笑一声:“你又不能骑马,带它有什么用?”   “总在棚里拴着,出去遛遛也好嘛!”蔡琰不依不饶。   我耸了耸肩,也给踏雪披上装备解开绳索。   踏雪如蒙大赦,直接张开大嘴吐出舌头就向我舔来,一股潮热的腥风迎面扑来,我反射性地退后闪避,它却也不依不饶非要舔上一口,我只能伸出左手挡住它的舌头。   踏雪貌似不满地哼了两声,终于舍弃了我奔向了它最亲爱的伴侣。   蔡琰“咯咯”地笑着:“它好像也很喜欢你呢。”   “我们马家养马世家,身上的这种味道是抹不掉了!”我苦笑。   “味道?”蔡琰奇道,“什么味道?我怎么不知道?”   “动物的嗅觉可比人强了十倍,你们女人的鼻子也就闻闻胭脂水粉,这种气味是不可能嗅到的了。”我顺道将一大批人打翻在地。   蔡琰迅速做出反击:“你又觉得妾身配不上你?”   在这种无懈可击的逻辑下,我迅速承认落败:“我错了,咱还是出去游玩吧,这种专业性问题不适合在夫妻间进行讨论。”   我稳住了踏雪,支撑着蔡琰坐上马背,而后自己骑上追命,紧随着蔡琰缓缓而行。   “握紧了缰绳,脚下夹紧了马腹,不要乱晃,双足也不要出马镫……”还没有走出府门,我已经感觉口干舌燥,汗流浃背了。   “这马……怎么这么不稳……”蔡琰终于支持不住,晃晃悠悠就要从马背上摔下。   我猛一催追命,追命伸长了脖颈低着头便蹿了上去,我弯腰展臂将蔡琰抱在怀里,左手交右手把她安置在鞍上。   “你行不行啊……”我感到脊背一股凉意,内衫上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蔡琰顾不上答我,一个劲儿地拍着胸口喘气。   我一手为她抚背,一手向踏雪招了招,话说这小母马还真和我亲,也不用我牵引它的缰绳,就这么乖乖地和追命并头而行,比它主人在背上时要安分得多。   “夫人……你不能整天闷在家里读死书,还得出来多练练身子骨啊……”听着她喘息渐渐停下,我松开了放在她后背上的左手。   “人家第一次自己骑马,哪能骑得好嘛!”蔡琰找借口。   我环手抱住了她:“为夫五岁第一次上马背时,便能在整个姑臧城里飞跑了。”   蔡琰拍了下我绕在她胸口的双手,嗔道:“别把我和你这种武术家相提并论。”   “武术家?”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么?”蔡琰认真地问道,“你年纪轻轻,已经如此不凡,肯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了。”   我止住了笑声,也认认真真地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小时候练武的事情?”   她急忙点头。   “好,”我抖动了马缰,“哥哥给你讲一个热血少年练武报仇的故事。”    第七十一章 礼仪的原则  我发现我讲故事的本事有够糟糕。   如此精彩绝伦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从我口中讲出来之后,听讲者竟然镇定自若。   我忍不住有些沮丧:“你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这么悲惨的人生你都不能安慰一下?”   蔡琰的肩头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伸手扳在她的肩上:“……琰妹?”   小臂上有一股冰凉且湿润的液体缓缓淌下,我上半身忍不住一震哆嗦。   蔡琰从怀中摸出一条丝帕,直接覆在脸上。   我叹了口气:“已经到蔡府了。”   她的后脑勺微微点了点,迅速完成了抹脸的一系列动作。   蔡府两位老人已经整装待发倚门以盼了。   蔡老夫人明显化了淡妆,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十岁:“超儿、琰儿,难得你们出游,还能想起我们两个老家伙。”   虽然时间紧迫,蔡琰已经在马背上收拾完毕,笑道:“娘亲你又取笑孩儿了。”   蔡邕同样也是满脸阳光:“贤婿如此有心,老朽真没嫁错女儿哈!”   我耸了耸肩: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要邀请您二老一同游玩。   于是,两家人乘着三辆车子——蔡府的下人冲前,蔡家三口居中,马府诸位女性殿后——我蛋疼地骑在追命身上,后面牵着踏雪,领着二十名赤胆忠心的护卫浩浩荡荡地从洛阳东南开阳门杀出洛阳。   一路向东南行走,不出两三里便遇到一团建筑物,远远看起来倒是气象恢宏,但凭靠我的眼力很清楚地看到这建筑已然破损不堪了。   “这是什么破房子?”   居中的车架揭开了窗幕,伸出一把花白的长须:“贤婿说话慎重啊,此处是明堂啊!”   “明堂是什么玩意?”我冲老丈人问道。   老丈人脸色有些发白:“明堂之中祭供着光武皇帝。”   刘秀?我点了点头。   “每岁开春或每有要事之时,天子便率百官在明堂举行宗祀,也是极其重要的殿堂啊。”蔡邕捋了捋长须,伸出食指点了点我,“洛阳京师重地,城外诸多地方都不是你我可以乱说的。”   我拱了拱手:“岳父大人指教的是,小婿知道了。”奶奶的,老子是忠臣孝子,可不能祸从口出招来什么“大不敬”之罪惹来杀身之祸。   不出五里,又途径一排屋舍,比起方才的明堂规格小了大半,屋前竖了几十块石碑。   “这里是……公墓?”我没头没脑地说道。   马车里发出一声怒吼,蔡邕再一次探出头来:“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从来没见过老蔡这般恼羞成怒,我一时间有些发怔:“这么多石碑……小婿还以为是墓地……难道不是吗?”   “废话!”老蔡猛地抬头,狠狠地撞在窗框上。   “父亲小心了。”蔡琰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这里是太学!”老蔡的火气十分旺盛,“那些石碑,都是历代大儒的经典著作,你个臭小子,想气死我啊!”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将头缩了回去。   不就是几部破经书么?有什么重要的?这太学的地位肯定比明堂差得远了,我就算贬低了它,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我不以为然的撇嘴。   “夫君、喂,夫君……”蔡琰偷偷召唤我,“那些石碑……是马日磾大人和……父亲他们亲手写的……你知道了吧?”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她吐了吐舌头也躲回车内。   呸呸呸,你个老蔡,自己的作品就自己的吧,还非得说的这么委婉,说什么“历代大儒的经典著作”干什么?老子又不认识他们!   我摆了摆头,策马趋向那些石碑,专挑认识的标题看。   赫然有大字曰:   “尚书”、“春秋”、“公羊传”。   很惭愧,这三部巨著小弟也只是如雷贯耳只闻其名,压根一个字都没看过。   我知道据说关二爷喜欢读春秋,孔二爷也有春秋笔法的典故传下来,春秋这部书据说是讲述春秋期间的一些似假非真的历史;公羊传大概是春秋注解的一个版本;至于尚书……很遗憾,我出了知道六部尚书是后代的高官之外,一无所知。   我又驱马赶回车队:“果然都是巨著鸿篇,主笔誊写之人更是笔力不凡,才能将圣人先哲的大义完美地表现出来。”   车内有人哼了一声:“臭小子胡说八道,老朽何德何能,岂敢和圣人相提并论。”虽然嘴上认识指责我,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毫无怒气。   文人总是喜欢曲里拐弯酸不拉唧的奉承,我自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种人物的心理。   五月的天气已经是骄阳如火,洛阳这个地界也早已进入了盛夏,所幸我们选择依靠洛水进行野营,好歹还能有一丝凉意抚慰一下我燥热不安的心情。   车队甫一停下,蔡府的十来名下人便迅速支起大伞为主人遮阳,四把大伞并排儿撑开,倒也是个不错的乘凉之处,而后在阴凉处拉开一片席布,在上面简单的搭了两张案席,众人就这般席地而坐。   别说,虽然接近正午时分,地面滚烫燥热,洛水河面上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片朦胧的水汽,但这个时代的环境真是没得说,宽阔的河道一干二净清澈见底,绝对没有前世那些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废料与十里飘香沁人心脾的异味。   一阵阵暖风迎面扑来,我干脆解下外袍,只穿一件特制的短褂,露出两条健硕的臂膀来。   蔡邕咳嗽了一声,双目如电直视着我。   我有些发懵,臭老头难道连脱件外衫都不让脱?!   蔡琰迅速将长袍披在我的肩上,并略带歉意地朝我笑了笑。   笑话!   “岳父,我一个男儿家,露两条胳膊无碍大雅吧?”我要争取脱衣服的权利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妥不妥。”蔡邕摇了摇头,示意下人沏茶。   我叹了口气:“你们名门世家是不是太辛苦了,现在这天气很热唉,小婿从小就这么来的,您就格外开恩不要拿你们家的规矩来对待我吧?”   “你已经和琰儿结婚,难道还要同以往在西北蛮地时一样不知礼仪吗?!”蔡邕断喝。   今天我已经怔了很多次了:这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蔡邕么?结婚之前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想要我同意这门婚事,如今在这个话题上竟然如此固执己见寸步不让!   在我看来,这穿衣服或者脱衣服根本就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甚至连讨论的必要也没有。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禁止男性在大热天打赤膊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 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  “蔡大人对本人若是不满,本人绝不强求。”我抛下蔡琰披在我身上的袍子,毫不在意地呲了呲牙,阴森森地对蔡邕说道。   “……”蔡邕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蔡大人名门世家,海内大儒,眼界自然极高,容不得我这粗鲁低俗的西北野民也是正常,我姓马的不自量力娶了蔡家的千金小姐,是我高攀了。”   我长身站起,轻笑一声:“之前我百般推辞,更早已说明此婚恐怕不当,是蔡大人坚决要嫁女给我,我身份卑微,只能接受。果不其然,婚后不过数日,蔡大人又以礼仪之事责备于我,恕山野草民不能同乐,这便告辞。”   蔡邕脸色陡变,面白如纸,蔡琰与蔡夫人尚未有所反应,但都是说不出话来。   我拱了拱手,没有长袖果然不自在了许多。   蔡邕面部肌肉不住的颤动,双眼却缓缓眯起。   蔡琰紧咬着贝齿,只呆呆地望着我,不住地摇头。   我心中还有一丝不忍,毕竟自己与她有过数夜之情。   “姓马的配不上蔡氏千金,之前亵渎,还请宽恕。”我深深地作了一揖。   “……夫君是要……要休了妾身?”蔡琰仿佛刚刚反应过来,嚅嚅地问道。   “此事如何收尾,全在蔡大人。”我不看她,咬牙转向他爹。   蔡琰双目低垂,睫毛已沾染泪液。   蔡邕也彻底地闭上了双眼,不再看我。   我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小昭、双儿、貂蝉和小娥四女无一不是惊诧万分。   小昭急忙近身低声道:“夫人贤淑明德,公子三思呀。”   “若她父母若不相容,我能如何!”我毫不掩饰地喝道。   貂蝉拉着双儿默然不语。   小娥双唇微动,声音细不可闻:“……公子……”   我知道她更为可怜,却只能暗自叹气,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一下。   “贤婿……留步!”身后有人颤声劝道。   我当即留下脚步:“蔡夫人还有何嘱咐?”   “他方才……方才只是胡言乱语,贤婿不要当真……”蔡夫人涩声解释着,“琰儿虽然嫁入马府不过五日,但她早已跟定了你,哪里还有休掉的道理?”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蔡夫人连声问道:“琰儿、琰儿!你说是不是,你说啊!”   “……”蔡琰沉默着没有回答。   蔡夫人大急:“你说啊、你劝劝超儿啊!”   我缓缓侧过身子,将目光转向蔡琰,只见她一排贝齿紧紧咬噬着下唇,两道清泪滚滚淌下,却依然不肯松口。   “琰妹,”我低声道,“你有什么意见?”   “我?”蔡琰微微仰起头来,小巧的下巴上有两滴泪水扑簌簌跌下。   我伸手想替她拭去眼泪,但却僵在半空,指尖距离下巴只有半寸,我收回了手对蔡邕说道:“蔡大人若坚持,在下便不敢妄动一分。”   这终究是蔡邕与我的理念之争,纵然是蔡琰与蔡夫人之亲,也不敢对家主说什么。   蔡邕死人一样的脸色终于再次动了一动,他缓缓睁开双眼,喉头剧烈的颤抖:“贤婿……都是老朽糊涂……你可不能休了琰儿……老朽再不敢、再不敢……”他严正的面孔在一瞬间全部崩溃,忽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蔡夫人看到丈夫如此,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我抖了抖嘴角,上前扶起蔡邕:“岳父大人,您言重了,快起来吧。”   蔡邕从老泪纵横中缓过神来,蔡夫人急忙掏出锦帕为丈夫擦拭眼泪。   “夫人,擦擦眼泪吧。”我伸手探入蔡琰颌下,弹去了她晶莹的泪滴。   她抽泣着擦拭着泪:“你今日让我哭了两次了……”   我盘膝坐下,轻轻拍了拍她柔若无骨的肩胛,却没有再出言安慰她。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用言语来解释。   “岳父大人,今日我们将话讲开,以后这些许小事,你若再以大义压迫于我,小婿可要翻脸不认人咯!”我郑重向他做出声明。   慑于我方才施展的淫威,蔡邕不敢不从:“老朽不敢、不敢,贤婿随心所欲。”   “方才这些误会,岳父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我腆着脸说道,“小婿粗鲁愚钝,大事上还要依靠岳父大人指点。”   蔡邕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贤婿过谦了,老朽一把骨头,你哪里用得上我?”   我严肃地说道:“岳父大人,万万不要以为我在客气,大是大非上小婿还需要你提醒,但像刚才这种无关大义的小事情,您就不必操心了。”   他点了点头:“老朽知道了……原来这是小事情啊……”他摇头叹息。   我佯作没有听见:这老头是不是太固执了?还认为这是难以容忍的原则性错误?!我这节课白上了?!   蔡夫人急忙吩咐女儿和丫头们活跃气氛:“琰儿,你来奏上一曲吧?”   小娥迅速摆上一张琴,蔡琰也不多说,拢了拢袖子,微微调了下琴弦便开始弹奏。   貂蝉也摸出一支长萧(或者是笛子?),幽幽咽咽地吹了起来。   蔡邕浑然忘记了方才的僵持,抚掌赞叹:“琰儿的琴技已经得了为父八成的韵味啦!”   才八成?我虽然对于音乐一窍不通,但还是可以做出最基本的评价:乐曲行云流水一般,又似天籁仙乐,我说不出这一琴一萧何处精彩,但至少知道这乐曲十分动听。   一曲作罢,貂蝉与蔡琰都是拢起袖子,轻轻拭去鬓角的细汗。   “好好,没想到马府这位……姑娘的曲艺竟还胜琰儿一筹!”蔡邕击掌叫好。   貂蝉低头道:“蔡大人谬赞了,少夫人精擅文艺,曲乐只是娱乐,貂蝉区区一个舞姬,怎敢和少夫人比较。”   蔡邕砸吧着嘴,没有接话。   “蝉儿务要自轻自贱,我觉得你就比琰妹好一些,”我笑道,“琰妹只会弹琴,你的舞艺可远胜于她呢。”   貂蝉看了看我,抿着嘴不说话。   我怎么感到那双妙目隐含着一股幽怨之情?   我急忙错开目光,找个话题:“方才这段曲子深深打动了我,我忽然灵光一现,便吟诗一首吧。”   蔡邕蔡琰父女四只眼睛齐齐一亮。   “为父迫不及待啊。”老蔡又完全恢复了最初的称呼。   “小娥,快给夫君准备笔墨。”蔡琰急忙吩咐。   你准备笔墨……莫非就是等着这一刻?   我凝神静思,苦苦思索着那首诗的全篇,而后捻起定制的毛笔,运劲于手腕,挥洒而下:   “锦城丝管日纷纷,   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第七十三章东边的和尚  “看来人间又多了一篇传世妙文!”蔡邕捻须叹道。   我忽然想起一事:“之前我那几篇诗文,是否都是岳父有心传播?”   “你才知道么。”蔡琰嗔道,“父亲为了给你扬名,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我吸了口气,反而为刚才的动怒有些愧疚:“岳父大人一片善意,小婿……唉!”   蔡邕摇头:“贤婿诗才绝世,迟早传诵天下,老朽只是画蛇添足而已。”   一时间我实在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念之情,只能恭恭敬敬向他深深地一拜。   “贤婿大礼……折煞老朽啦!”蔡邕忙不迭将我搀起,“只是袒露臂膀,确实不是士人所为啊!贤婿并非山野村农,已然名列九卿,此等行为,虽是小节,但时常为小人所趁,毁谤于朝,因此不得不防啊!”   “……”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想凉快一下而已,你非得将此事和名誉地位挂起钩来,并冠以“我都是为你好”的大义名头,我要是继续拒绝,实在情何以堪。   “岳父大人,小婿服了您了……”我拱了拱手,看着肌肉贲起的小臂,决定添一件长衫,“小昭,有没有轻薄点的外衫?”   小昭迅速返回车厢,拎出一件薄如轻纱的外衫。   我瞪了瞪眼睛:“这……这是女儿家的衣服吧?另外……这是琰儿的还是你自己的?”   “是人家的……”她嘟了嘟可爱的小嘴:“这就是最轻薄的外衫了,公子不满意的话,只能穿你自己的那件了……”   我只好张开手臂:“既然是你的,公子我十分满意……”只好在她的服侍下披上这件散发着诱人清香的女款性感薄衫。   蔡邕仍然皱了皱眉,只见他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以后外出时,还请贤婿最好戴上冠巾。”   我无奈地耸肩:“是是是,您再这样说,小婿以后再也不和您一起出游了。”   “好啦好啦,父亲您就别在意了,以后我会提醒夫君的。”蔡琰也看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全家出来一次,你就别吹毛求疵啦。”蔡夫人也加入了讨伐丈夫的行列。   众叛亲离的蔡邕总算停止了对我的教导,开始真正悠闲地品茶。   “说起茶叶,还是荆州扬州的好一些。”他嘟囔着。   我撇撇嘴:像我这种没怎么喝过茶水的人,只知道浓茶的味道实在太苦。   “几位施主,能否给口水喝?”身后忽然有人说道。   我猛然转身,虽然刚刚精神确实稍有放松,但这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   对方是三名秃头,年纪都不过二三十岁,每个人的头上都像抹了猪油一样净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你们……是和尚?”我抬起手遮挡阳光。   “阿弥陀佛,贫僧师兄弟三人,确实是出家人。”年岁稍大的一个秃头双手合十,弯腰答道。   小昭和双儿取了三只小碗,倒满了清水递给他们。   “多谢施主,”三名和尚一起鞠躬,而后一饮而尽,“贫僧走得匆忙,连钵盆都丢失了。”   蔡邕看着他们喝完水:“三位师父都哪里来的?”   “回施主,贫僧师兄弟是从东郡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蔡琰惊奇道,“为何?东郡有饥荒?还是大灾?”   和尚老老实实地回答:“施主有所不知,刘刺史与桥太守二人早有不和,这两日更是刀枪相见,贫僧的师父前去劝解,反而被刘刺史所杀……”   “这这这……”蔡邕怒喝,“刘岱和桥瑁如此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贫僧……贫僧不敢妄语。”看到老蔡须发飞张的模样,年轻的小和尚们吓得垂下了头。   蔡邕定了定神:“这事立刻要告诉张公,哦,还有皇上。”   听到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头提起了皇帝,和尚们更是闭嘴不敢插话。   “你们现在要去哪里?”蔡夫人看着三个可怜的小和尚。   “贫僧的师祖出自白马寺,听说洛阳已经安稳,故而想来白马寺继续修行。”   “白马寺?”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哪里?”   蔡琰拍了我一下:“便在洛阳西南一角,距此不过十里之地,你来到洛阳也已经几个月了,竟然不知道这天下第一寺?”   我耸耸肩:“我又不是和尚,知道这么多寺庙做什么?”   三名和尚又施礼道:“诸位施主如无事情,贫僧等告辞了。”   “等下,”我急忙叫住了他们,“你们是不是学过什么武艺?”   和尚点头答道:“贫僧师兄弟自幼出家,随着师父练过一些拳脚。”   “都有什么名目?”我睁大了眼睛,易筋经?九阳神功?七十二绝技?   “贫僧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从而更好的修行悟佛,也不知道学的是什么功夫,”和尚弯腰低头道,“施主见谅。”   破功夫!还敝帚自珍!我失望地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去。   蔡邕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坐卧不安。   我笑了笑:“岳父身子是否不舒服?”   “老朽一听刀兵将起便难以安宁啊。”老蔡叹气。   “急也不在一时,今天是休沐之日,明日朝议时您老上奏一声就行了。”我不以为意,这乱世才刚刚开始,刘岱?桥瑁?这两个渣滓一样的人物,根本就不入老子的法眼。要是刘备曹操吕布之流的我还会重视一下,这些蝼蚁谁管他们!   “这是大事啊,岂能耽误分毫!”蔡邕已经坐不下去了,“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诉张公,让他早作准备以防兖州事变。”   不等我们答应,他便蹬上布靴钻进车内匆匆离去。   “岳父也太心急了。”我摇了摇头,示意其他人不必理会。   “超儿……有个事情你岳父不让我讲……”蔡夫人有些迟疑。   “岳母有事尽管吩咐,小婿尽力而为。”   “你岳父有几个学生,这两年都避祸在外,现在吧,想寻个事情做……”   这么直白的话我当然能够明白:“我懂了,但是不知道岳父的这些弟子,愿不愿意在我手下屈就?”   蔡夫人急忙点头:“他们现在也是一文不名,只要有碗饭吃就不错了。”   我暗自叹气:这下我的卫尉寺里有一半人手都是三公九卿百官们安插的亲戚了。   还好汉朝君主比较崇尚黄老之术,做事也不紧不慢,我的属下大多也还有点才学,日常性的工作还可以胜任,不然我还真想不出办法来。   暖风夹杂这微润的湿意吹拂在脸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喝下半浓不淡的一杯茶水,我展了个懒腰,平平躺倒在地上。   夏日浓郁的青草气息扑鼻而入。    第七十四章 老人们的会议  “今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交恶,兖州人心不定,恐祸乱将起,请陛下明断。”第二日朝议之上,太尉张温向刘协汇报并请示。   “那刘岱是否宗室子弟?”刘协听后抬头问道。   话说你问这种问题干嘛?宗室子弟就可以欺负其他大臣?   但我想起不久前刘焉一案的审判过程,就知道宗室子弟确实高人一等。   宗正刘艾出列:“正是,刘岱为悼惠王一脉,其父刘方,祖父刘丕。而刘岱胞弟刘繇,正是扬州刺史。”他就是负责宗室子弟的管理,看起来也十分熟悉。   咦?这刘家的人很多嘛!我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幽州刘虞——被罢免;益州刘焉——被问罪;荆州刘表;扬州刘繇……后来被孙策灭掉;兖州刘岱,好像下场也一般。全国十三州你们刘家人曾经占据了五个,太不像话了!   刘协一边思索一边征求意见:“诸位公卿有何对策?”   王允当仁不让:“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当令朝中德望兼备之重臣,奉旨持节巡视山东州郡,宣示圣上意旨。如此,刘岱、桥瑁当有所收敛。”   “他们会依吗?”刘协有些不自信。   我也觉得王允有些书生气了,地方势力火拼时,谁会管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幼儿皇帝的旨意?   “可请张公引兵屯于中牟,以作威压。”王允弯腰拱手。   中牟?我对这些地名毫不知情,只好侧身向后看去。   紧挨我的当然是贾诩叔叔:“中牟紧邻兖州,距离昌邑约四五百里。”   昌邑……又是什么地方?我只记得以前有个昌邑王刘贺的……   “昌邑便是兖州的治所。”贾诩无奈地补充。   我点头表示明白:五百里的距离,够你跑上三五天了,有个毛的威慑作用啊!   “张公以为如何?”刘协请示太尉张温。   重兵在手的张温毫无倨傲之色:“老臣以为,王公之策可用。”   “荀公有何意见?”刘协询问司空荀爽。   荀老头一向低调,也不喜欢多话:“老臣附议。”   刘协用眼神扫视了殿下的百官群臣们。   诸位臣公都是拱手挺腰:“臣等附议。”   “如此……应派哪位爱卿前往宣诏?”刘协目视王允。   王允早就思考周详了吧:“老臣以为,太常马日磾、太仆韩融二位大人,皆是本朝勋老,德高望重,可以代天子出使宣诏。”   “唔,”显然刘协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他点了点头,“马卿,韩卿,你二位意下如何?哪位愿意前去?”   马日磾和韩融看样子也做了心理准备了,齐声道:“老臣愿往。”   见到臣下如此积极,刘协忍不住笑了声,他看了看马日磾垂垂老矣的模样,拍板道:“马卿年岁大了,受不得车马奔波,还是让韩卿辛苦一趟吧。”   韩融与马日磾一齐施礼。   这时却听王允又奏:“陛下,吕布盘踞河内,老臣时时担心此贼南下,洛阳粮少兵寡,大部分又是新军,不得不防啊!”   刘协一惊:“朕几乎把这贼子给忘了!那张公是否多留些兵马驻守洛阳?”   张温一脸难堪,可怜京城只有六七万兵马,若是带的少了,对刘岱的威压还有作用吗?   “老臣的意思是,可否拟一道诏书,将吕布调离河内?”王允建议。   刘协一脸不信:“此贼狼子野心,怎么会听从朕的调遣?!”   王允淡淡一笑:“正因为吕布野心昭昭,便不会长期居于张杨之下,陛下将他调走,或许他和张杨都要感念陛下大恩呢!”   刘协皱眉思索了片刻:“王公之意,将他调到何处?”   “并州太近,幽州太远,冀州黄巾贼党尚有残余,不如将吕布调到……”王允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大汉地图,“……中山国?”   我对河北的地理更是一窍不通,干脆听他们说天书。   果然小皇帝也是一脸呆相:“这……中山国在何处?人户有多少?”   王允对答如流:“中山国位于冀州最北部,西邻常山,南依巨鹿,东靠河间,北接幽州,距离洛阳一千四百里,近十万户,共六七十万人,但这都是二十年前的户口数目了,恐怕如今……可能会少两三成。”司徒大人说得很保守,黄巾暴乱时张角最初的根据地就是巨鹿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中山自然首当其冲,据说大战之后常有大灾,能留下一半人口就算不错了。   “中山乃大国,交与吕布恐怕不妥。”说话的是杨彪。   “杨公以为……该让他去何处?”王允看了看他,脸色如常。   “并州人户较少,山壑极多,又紧邻戎狄,老臣建议让他去五原,”杨赐弯腰,“五原距离司隶更远,户不满五千,口不过两万,常受羌胡侵扰,吕布是员猛将,正好可以令其为陛下守边。”   这老杨说的话倒是很妙:一个人口两万的破郡,让你征兵你能征多少?撑死两三千,想再多些?谁给你种地纳税养活你?再加上少数民族频繁入侵,你抵挡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图谋中原?——什么,你打算舍弃这里直接南下烧杀抢掠?你忘记了刚刚上任的并州刺史皇甫嵩了么?他手下怎么也有一两万人马,本人又身经百战懂些兵法,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允皱眉:“吕布便是五原人,如何能任五原太守?”   我隐隐记得似乎有个惯例,不能担任本地的长官。   荀爽咳嗽了一声:“王公忘记了?几年前蔡邕大人上书,先皇已经废除了三互法。老朽以为杨公之言,可以一用。”   王允一向倔强,但看到荀爽与杨彪这两位比他资历还深的老一辈都是这么说,也不再坚持。   刘协脸色有些怪异:“那便敕封吕布为五原太守,月内赴任,此事重大,三公谨慎处理。”   张温、王允、荀爽齐声应了。   -   退朝之后,张温笑着将我拉在一边:“贤侄啊,现在两宫守卫的人手还充裕吗?”   他这么亲切地称呼我,却问工作正事,让我有些搞不清状况:“人手……足够了。”   “你原来的士卒,是否都已经撤下?”他笑眯眯地问。   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嘛!“不敢隐瞒张公,基本已经撤下来了。”我只得坦白。   张温拍了拍我的肩,看样子对我的态度还算满意:“西北的骑兵,都是精锐铁骑啊!老夫两三个月之间,也只能练出几万步卒,骑兵还差得远啊!”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任由他拍打我的肩膀。   “贤侄,要不要随我去兖州走上一圈?”他终于吐出了这次谈话的目的。    第七十五章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货车撞倒了门口电线杆……悲催   ——   “我也可以去?”我惊讶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能去?”张温反问道。   显而易见啊,你怎么能装傻?   “晚辈身负卫尉之职,怎能离开?”我又不是你太尉,平时没什么固定的工作,我每天名义上还得巡视宫殿,一天都离不开啊!   张温古怪地笑了一声,他神目如电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倒是尽职尽责。”   做贼心虚的我避开了他凛凛的目光:“不瞒张公,晚辈其实也不愿意整天做些看家护院的事情,如果能够出去……当然求之不得。”   “看家护院?”他忍不住又笑,“堂堂九卿之一的卫尉,在你眼中就是看家护院?”   我只能央求他:“张公见笑了,您……真能带我出去?”   “当然,你看家护院的活……可以交给手下嘛!”他摸了摸下巴,“我看那徐晃就不错,沉稳不惊,又忠于职守,很是难得啊。”   我只能笑笑:这太尉还真有些本事,把我的部下都研究得很透彻嘛。   “张公,您说这次会不会打起来?”我向他打听道。   张温捻着胡须:“该打就打,能停就停,哟,高常侍。”   高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对张温笑道:“张公打扰了,皇上让老奴召卫尉大人。”   “好好好,那老朽就先走了,”张温用力在我背上一拍,“贤侄记住老朽刚才的话。”   “张公慢走。”我目送着他离开大殿,而后随着高寿向侧殿走去,“高公公,皇上有什么事情?”   高寿低声道:“老奴不知,但陛下有些不快。”   不快?今天朝议之上,事情不多,解决得也十分顺利,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昂首阔步踏入侧殿,深深一礼:“臣马超拜见陛下。”   “你坐吧。”刘协示意高寿退下。   我拱手谢恩,一撩下摆坐了下来:“陛下有何吩咐?”   刘协脸色确实有些阴沉:“你也看清楚了,今日朝议之上,那些老臣如何欺朕!”   我忍不住一怔:“陛下……臣不明白。”他们哪里欺负你了?   “所有政事,张温王允都是商议完毕之后才在朝堂之上装模作样地商议,这种朝议,朕已经看了两年了!”小皇帝有些发怒。   我叹气:“陛下,您太过于心急了吧。”   刘协咬了咬牙。   “您刚刚年满十岁,那些须发花白的老臣也只是一心辅佐幼主而已,陛下实在不必埋怨。”我安慰他道。   “但朕一直以来都只是乖乖坐在大殿之中,每次都只是问张公如何王公如何,诸位爱卿如何……实在无趣之极啊!”   拜托!这是研究政事,你想多有趣?你自己不学无术导致胸无计策,反而怪三公九卿抢了你的台词?!   我只好实话实说:“陛下,依您现在的年纪,也行本来就该如此吧?天子年幼,国家多难,这些重臣们没有学习董卓趁机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已经很善良很忠诚了,作为皇帝,您目前的任务便是学习,学习一下他们处理政事的方法与手段,直到他们让你亲政。”   刘协怔怔地坐着。   “情急之下,臣妄自言语,陛下恕罪。”我装模作样地请罪。   “你说得对。”他忽然同意了,小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朕和皇兄一样,都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现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天赐的福气……”   这孩子怎么忽然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了……   我安慰道:“陛下不必担忧,朝中大多臣子还是忠诚之士,等到陛下年岁再长几年,必然能够顺利亲征,到时候,这些老臣也剩不下几个啦,您没必要和他们赌气,反而应该敬他们一分。”   这些从董卓手中幸存下来的老臣们,劳苦功高任劳任怨为年幼的皇帝谋划江山(当然有没有其他目的和野心我就不得而知了),反而要被多疑的皇帝视作眼中刺,真是没天理啊。   “我还能等到亲政之时吗?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刘协情绪激动地吼叫着。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谁知道哪个大臣野心勃勃看你不顺眼哪天面圣时一刀把你剁了。   我只能干巴巴地说道:“陛下,你太过忧虑了。”   “是么?”他忧心忡忡。   “现在两宫护卫充足,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我在心里说道:至少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皇宫行刺你。   “你不会害我,但张温呢?”刘协问,“张温手握几万兵马,谁知道他会不会胁迫我?!”他彻底放弃了“朕”这个称呼。   “我虽然只有几千人马,但护卫陛下绰绰有余。若有人敢胁迫你,哪怕是张温……”我笑了笑,“我即使是单枪匹马,也要为陛下取他项上人头!”   他喘了口气,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但京畿大军全部集中在一人之手,终究不妥。”   “此次兖州事情完结之后,可令河南尹赵戬,司隶校尉黄琬等各持兵马,以为牵制。”我的智商也只能想这么一个点子了。   “这样,只不过增加了两只部队而已,不如直接由我掌控。”   我忍不住想扬起眉毛:你屁大一个孩子,如何掌控数万大军?   “我要重组御林军,人数一万,从张温新军中拨调过来,至于统领嘛……”他缓缓说道,“就由你来担任吧。”   我默然,而后死死地看着他:这方法听起来很简单,但绝非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想到。   “是否有他人为陛下献策?”我直接问。   刘协也不隐瞒:“是黄门侍郎所言,你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吗?”   黄门侍郎?我仔细想了想:“是荀攸?”   “正是此人。”   他妹啊!你有荀攸为你策划了还来找我作死啊!你是不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我连连点头:“这个黄门侍郎还真是个人才,陛下可以试试。”   刘协点头。   “哦对了,刚刚张温对我说,这次我也要随他一起出兵向东。”我向他禀告。   “去吧去吧,真羡慕你,能够领军游战四方,我只能缩在皇宫之中啊。”他少年老成感慨连连。   我辞了刘协,急忙窜了出来,将经过全盘告诉贾诩。   贾诩诡异地笑了笑:“原来荀爽也并非安于现状之人呵。”   “此话怎讲?”我倒觉得荀爽这个老头十分低调,平常朝议之时很少发言,他最多说的词语就是……“附议”。   “荀攸之计,摆明了是要让陛下与张温之间生出嫌隙,而王允平日便刚烈雷行,不知进退,皇帝本来就不喜欢他,如此便只能依靠荀爽了。”贾诩捋了捋山羊胡子。   “如果张温不同意拨调人马呢?”   “不同意?”贾诩冷笑,“陛下还会信他?!”    第七十六章 出征之前  “你……又要出征?”蔡琰很不放心,“我们成婚不过几日,难道就不能推掉吗?”   “干嘛要推掉?”我反问道,“我现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快闲出鸟来了,正好出去溜达溜达,省得我手下的弟兄们连弓都拉不开、马都上不去了。”   “你……还是嫌弃我!”她开始酝酿悲情的氛围。   “你说说看。”我饶有兴趣地看她表演。   “哪有刚结婚就把新婚妻子一个人丢在家里的!”她埋怨道。   “但军旅艰苦,我更不可能将新婚妻子带到军中去吧?”我故作无奈。   “谁要跟你一起去军营了!”她对我的故意卖傻十分不满,埋怨道,“你向张太尉道个歉,让他稍稍体谅一下嘛!反正他有五六万大军了,也不缺少你这两千人马。”   “但是……”我摊开了双手,“我非常想去啊!”   蔡琰愤怒的一拳捶打在我宽厚的背上:“我不管,你绝对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你不是一个人啊,小岱也不会出门,让他陪你吧。”   “……我是你的妻子吧?!才不要他陪我!”她恨不得将我掐死。   “那你回娘家呆两天吧。”我挡开了她气势汹汹的五指,“为夫很快就能回来,这次又不是什么大战,只是威慑一下而已。”   “多久?”她十分警惕。   “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我沉着冷静地回答。   腰间如掉了一块肥肉一般,我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一旁看情景剧的小昭、双儿和小娥一起偷偷笑了起来   “话说……小昭啊,”我使劲在腰间受伤处抚了抚,转头向她看去,“我想带你一起去,给我铺个床暖个被洗个衣服也方便些,就是军营太苦,又都是男人,我怕你受不了。”   小昭脸上满是惊喜,她看了看仍然嘟着小嘴的蔡琰,低声道:“公子不嫌弃小昭,小昭就心满意足了……”   我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我的饮食起居总算有保障了。等下你也去后院选一匹小马,我们毕竟是军营,不可能给你备车。”   “……”她十分为难,“小昭……不会骑马……”   “装个门面罢了,你当然和我骑一匹马咯。”我也是以防万一,如果真有出阵的机会,我不可能同时带着她去拼杀吧?   小昭乖巧地点头:“小昭这就给公子收拾衣物。”   我挥了挥手:“辛苦你啦。”   双儿气鼓鼓地向我开火:“公子你太偏心啦,凭什么不带双儿!”   “带你去干什么?你不会洗衣做饭,你只能浪费粮食!”我捧起一杯清茶,吞了一口茶水。   “双儿会……”她费劲地找了一项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暖、暖床!”   我紧紧将嘴闭起来,防止将刚刚咽下去的茶水喷出。   蔡琰悠悠叹气:“现在是夏天,需要暖床么……”   双儿赤红着小脸:“不是要出征半年时间么?半年就冬天了,刚好可以暖床……”   “暖床要你姐姐就行了,你还是跟着你琰姐姐在家里好好长身子吧。”我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她娇小的身躯,一如既往的平坦。   她窘迫地缩了缩肩膀,转向姐姐求救:“姐姐……你带我去嘛!双儿离不开你……”   小昭很是为难地看了看我:“公子是领兵出征,不是四处游玩,你就听话呆在家里陪夫人吧。”   双儿明知没有希望出门,只好跑到蔡琰身边:“夫人……他好坏……都不带双儿……”   蔡琰抚摸着她的头发:“双儿乖,陪我在家中读几天书吧……”   双儿仰起头:“……读书?”   蔡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读一些诗词啊什么的……”   我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只能默许,还好我的文选始终只有最初的几十篇她可以看懂。   -   之后我做出了一系列部署。   徐晃与马岱的职位关乎天子安危,不能调动,也只有徐晃才能稳守宫廷,此二人不动。   为此小岱很不乐意地向我抱怨:“自十三岁开始,每次出战小弟都冲锋在前未曾逃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让我继续看门护院?”   有徐晃在,我很快以大义和责任这两个关键词说服了他。   赵承正值如胶似漆地时候,我不忍阻碍人家的好姻缘,干脆让他继续留守。   孙坚与手下韩当、程普、黄盖三将皆随我出征,孙静暂代其位。   卫尉寺中,我嘱托卫觊带领众人用心做事,挑选了杜畿与张机随我出征。   我也曾征求贾诩的意见,他料想此次只是小打小闹,因此也懒得动弹,反而贾穆强烈要求出去见识世面,让这个不满十三岁的孩子上阵,我还真不放心,万一他不小心在半道从马背上掉下摔死,贾诩一家老少肯定和我玩命!   于是我以他的武艺太差不够资格上战场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就在他满心失望之时,贾诩却发了话:“你就带着他去吧。”   我很是不解:“恐怕不妥吧?也许会有些危险。”   “你会照顾他的吧?”贾诩展眉而笑,“难道不是吗?”   -   张温挑选了两万训练有素的步卒,再加上五千骑兵——他一共只有五千骑兵而已。   于是,在六月初五这个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早晨,经过简单的整备,我以三千轻骑配合张温两万五千兵马开赴阳武。   张温也是豪气,将五千骑兵全部交给我,令我快速行军,他领步卒缓缓而行。   这倒没有什么难度,从洛阳出城至阳武,不到三百里的距离,我又不需要考虑辎重问题,全速前进,在太阳落山前便已经赶到阳武。   “累坏了吧?”小昭在我怀中一路都不敢动弹,我只能紧紧拥着她不让她跌下马来。   “好多了……”她脸色苍白,直到追命慢慢停下才有了一丝血色。   “超哥你也太随便了吧?连铠甲都不穿?”身后贾穆腾腾地追上。   “我怀里抱着人,怎么能穿那么不方便的铠甲?”我右脚出蹬,向他示威着扬了扬。   贾穆驱马绕开:“这就更不对了,带兵打仗怎么能带女眷?”   “有本事你向张太尉揭发我啊!”我冷笑,“我还带了一名不满十三岁的小兵,请求太尉大人全部抓起来严加处理。”   “小弟知错了,小弟不敢……”他立刻举起白旗。   “大人,前面便是阳武的武强城,是否立即通传?”孙坚策马前来请示,我将张温骑兵中的三千人马暂时交给他带领,也让他重温一把领兵的瘾。   我点点头:“全军入城,生火做饭,等待步军!”   八千骑兵轰然应诺。    第七十七章 目标濮阳  两日之后的黄昏时分,张温才率领着两万步卒缓缓赶到武强城下。   三日走三百里路……说快一点都不快,说慢倒也还凑合,况且并无要事,不算紧急,我没有理由催促太尉。   孙坚早已大开城门,数百轻骑列队在外,欢迎友军入城。   “贤侄等得心焦了吧?”张温摘下头盔扔给亲兵。   “张公说笑啦,快快进城歇息吧。”我侧开身子,示意他先走。   他也毫不客气,大步奔入城中大帐。   我早已吩咐下去,晚饭准备均已妥当。   小小的武强城中满是炊烟。   张温饮下一杯清水,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渴:“韩融走到哪里了?有没有消息传来?”   “韩大人今日也就刚到东郡地界,尚无具体消息。”韩融年纪也不小了,哪里受得了骏马的狂奔?三天能走个五百里就不错了。   “哪有那么快?”张温摇头,“八百里的路程,怎么也要走五六天吧?”   “……慢了些吧……”我疑惑。   “奉天子诏令,当然不能过于匆匆,以致失了朝廷威严。”张温笑了笑。   我不以为然:人家都要杀起来了,你还不紧不慢地展示威严,非得刘岱把桥瑁的人头割下来给你看,你才能稍微走快一点?   “我们也没有其他事情,这两日还可以顺便操练一番士卒,”张温看了看一旁的孙坚等人,“文台颇知兵法,你就稍稍费些心思吧。”   孙坚有些惊讶,急忙握拳行礼:“……末将遵命!”   张温拍了拍大腿,长叹道:“我老啦,骑了三天马而已,两条腿便不听使唤啦!”   “张公若不嫌弃,晚辈给您捏捏?”我建议道。   “贤侄会捏拿?”他微微吃了一惊。   “试一试而已。”我倒不觉得丢面子,人家五六十岁的老头,差不多和我爷爷一般年纪,孙子辈的给长辈按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让他摆平双腿,开始缓缓按摩,手法技巧什么的,我不太懂,但我有力道。   张温舒爽的哼了一声:“贤侄的手法还真有效,老夫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腿上来回移动?”   “哪有什么东西?”我笑着摇头,我可没练到真气内力收放自如的境界,再说这真气珍贵无比,岂能这么浪费在你身上?   张温尝试着弯曲了一下双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那股难受乏力的感觉,差不多全没了……贤侄了不起啊。”   “张公感觉舒适就好。”我轻轻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坐回自己的席位。   他又叹息了起来:“老夫真是羡慕寿成啊!”   “哦?”我挑了挑眉毛,老马傻不拉唧毫无进取之心,有什么值得羡慕?   “看看贤侄,年少英武,再看看我家里那两个不争气的兔崽子,老夫真是惭愧啊……”   “张公谬赞了,不知……两位公子现在……?”我迟疑了一下,我连张家的儿子几岁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在何处高就”?   “不成器的儿子,不提也罢!”一提到儿子,老张的心情显然十分糟糕,连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摸不清情况的我,实在找不到借口安慰他,只能呆坐着喝了杯酒水。   而孙坚和程普几个职位更低的将领哪里敢插嘴,只好闷着头一个劲地夹菜。   -   六月十二日,韩融的信使便带来了消息。   这个速度让我们都吃了一惊:初三的朝议,韩融当天出发,五百多里的路程,再加上对双方的劝解,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功夫,怎么这么快就传来了?   信使摇摇晃晃,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祖茂一把将他扶住:“这么急做什么?死了娘么?!”   那名信使气喘吁吁,身下的坐骑整条脖子都是汗水,显然是长途狂奔所造成的乏力。   “情况如何?”张温和我正在城上品茶,他放下粗糙的茶杯向城下问道。   “禀、禀告太尉大人!”信使单膝跪地,尽量提高了生意,“韩大人刚进东郡,刘岱便派兵将濮阳城围了起来!”   张温猛地直起身子,双目爆出精芒。   他妹啊!太尉都来了,你一个刺史都敢这么猖狂?!我不敢说话,只好继续观察他的神情。   “刘岱好胆!”张温冷冷笑了起来,“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他?!韩大人情况如何?有没有危险?”   “小人一行,原有二十人,只有小人一人脱身出险……”信使伏在地上,声音低沉了下去。   张温的嘴角猛地一抖:“刘岱他真是……疯了!”   我十分同意他的观点:兖州距离洛阳最近,面积也很小,军事力量十分薄弱,他刘岱又没有什么盖世才能,怎么有胆子率先作乱?不是找死么?!   “马超听令!”他当即断喝了一声。   这些日子他一直亲切的称呼我“贤侄”,陡然间听到这么严厉的称呼,我有些反映不过来。   只见他双目锐利如刀,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我猛然清醒过来,慌忙单膝跪下:“末将在!”   “令你率所有骑兵,驰援濮阳,务必保证桥瑁与韩融的安全!”他从袖子里抛出一块物件,“这是兵符。”   我急忙伸手接过,沉声应道:“末将遵命!”   张温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带着孙坚即刻出发吧,不要耽误了时机。”   “是!”我抖了抖袍子站起身来,“……张公,刘岱这个人……末将能杀了他么?”   “尽量生擒吧,毕竟他是皇室子弟,”他又放低了声音补充道,“你随便处置,无所谓。”   这就好办了,我拱了拱手,转身下楼。   孙坚立即开始调配兵马,不愧是拥有二十年战场经历的老将,他做事的风格的确雷厉风行,只是一刻钟而已,八千轻骑已经整装待发。   “将军,全军齐备,可以出发了!”   我点了点头:“你领前军先行,多派斥候,注意侦查!”   孙坚抱拳领命,三千骑兵缓缓出城。   “木头,我们要全力前进了,”我侧头对贾穆说,“你抱紧马脖子,不要跌下去咯!”   贾穆毫不在意:“怎么可能掉下马去!”   “……你先走,”我在他的马屁股上踹了一脚,“抓紧了!”   吃痛的小马闷头就向前冲,贾穆慌忙伏下身子:“超哥你吓死我了!”   我从地上拎起飞星,高高了举了起来,朗声喝道:“全军,随我前进!”   五千骑兵举起兵器,齐声大吼。   五千匹战马开始急奔。   轰隆隆的铁蹄之声震慑全野。   我微微直起上身,向东极目远望——   目标是五百里外的濮阳!    第七十八章 一击即溃  中原地区不比西北高原,整体地形没有那么多高低起伏,极其适合纵马狂奔。   我很庆幸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视力一直保持得很好——废话,老子从出生后基本没读过书,又没机会接触电视电脑等各种据说是近视眼的元凶的各种设备,反而因为从小骑马打猎练就了一双鹰眼般的双目。   我想现在的马速应该达到五十码了吧?   如果是前世的我,必然早已经满面流泪前途一片模糊了吧?   五百里的路程,我们用了两天的时间进入东郡,绕过燕县,突入白马与韦城之间,距离濮阳便只有三五十里了。   “大人,”孙坚向我请示,“是否稍作休整再继续进军?”   正午烈日正盛,没有披盔戴甲的我已经十分难受,更不论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普通士兵了,我立即同意:“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已经到了濮阳脚下,干脆直接攻进去吧?”贾穆跳下坐骑。   我将飞星插入地中,翻身下马:“你还有力气去杀人吗?”   他一听“杀人”,有些恐惧地摇头。   我从马鞍下取出皮囊,用力灌下一口清水,从咽喉到五脏仿佛在瞬间变得清凉了。   孙坚令程普率几十名士兵前往濮阳打探,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沉思。   烈日稍稍有所收敛,程普一行人飞马赶回:“大人,刘岱已经开始攻城,城中守军不过千人,恐怕过不了多久啦!”   “东郡也是大郡,怎么才这么些士兵?”我不明白。   “桥瑁本是儒学世家,平日便不喜刀兵……”程普低头道。   黄盖大笑:“不喜刀兵?那就等着被仇家宰了吧!”   “公覆将军,我们可是来救他的呀。”我平静地提醒他。   黄盖急忙闭上大嘴:“末将失言了。”   “孙将军,可为前锋否?”我扬声问道。   “末将领命!”孙坚昂身站起,单膝跪地,高声应诺。   “务必将刘岱军击退!”我一挥手臂,孙坚抱拳而退。   三千轻骑披甲上马,向东绝尘而去。   我饮下一口水,看着弥漫天边的尘土拔地而起。   “为我着甲。”   小昭捧出一身铁甲,为我仔细的穿上。   我固定好狮盔:“你牵马在后面慢慢跟随,不要进入战场,我会派几个人守着你。”   她默默地点头。   “孙文,”我招了招手,“留几个兄弟护着她。”   “是。”孙文当即选派人手,将小昭簇拥起来。   “不是什么大阵仗,你不必担心。”我拍了拍她的头,转身上马。   贾穆急匆匆爬上马背,扶正了明显大了一号的头盔:“要去……杀人了吗?”   我皱了皱眉:“木头……你还是留下来,和小昭在一起吧……”我可不希望冲杀时你被敌人一枪挑下马来。   他立即拒绝:“我还是跟着你吧。”   “也罢,”我不再坚持,“紧跟着我,不要超过十丈!”   他用力点头。   “哼。”我拎起飞星,拍了拍追命的脖子,“全军,冲进濮阳!”   -   当五千骑兵浩浩荡荡赶到濮阳城外五里之外时,城下已经一片混乱。   各色旗帜在不断交叉,以我的眼力仓促之间也无法辨清形势。   单凭盔甲衣衫的颜色与款式,我根本分不清敌我——大家都是大汉官兵,如何区分?   我这才后悔没有让每名士兵在头上系上一条黑布,但现在为时已晚,我带着五千雄师,竟然无从下手,只能眼巴巴地观看着这场混战。   不对,这不是一场混战!   我仔细地辨别,终于看到了一些眉目:至少有四路兵马,以一定的路线在场中纵横驰骋,他们的队伍能够勉强保持齐整,反复在敌军之中拉锯。   “将军!”孙坚手下的哨骑勒住了马头,“孙将军留下话来,他会在两翼牵制敌军,将军可以从中路直插进城。”   牵制敌军?我看这明明已经是单方面压倒性的优势了:“你想办法找到孙坚,让他尽量生擒敌方主将,不能一味杀敌!”   在乱军之中寻找一个人,绝对不容易,但这名哨骑毫无埋怨,调转马头便冲入了战场。   孙坚的教导十分有效啊。我忍不住叹气,而后将飞星夹在腋下:“随我冲杀!”   五千铁骑轰然开动,飞驰着碾入兖州的步卒群中。   在平原上,骑兵对抗步兵,占据了绝对性优势,我没有什么指令,只展开双臂,将一杆铁枪舞得密不透风,左突右刺,外加横扫直拍,懦弱的兖州士兵纷纷退却。   紧随着我的贾穆也是擎起一柄弯刀,肆无忌惮地在敌军中挥砍。   他的状态有些过于兴奋,甚至有些嗜血,一反刚刚的胆怯。   我急忙令几名骑兵将贾穆保护起来,生怕他有个闪失,而后自己趋马走向城门。   “我乃卫尉马超,奉旨前来救援,桥瑁太守可在?”我勒马站在城门,朗声喝道。   “马大人?!”城墙上露出一张千沟万壑的老脸,他显然欣喜万分,“老夫便是桥瑁,马大人来得好快!”   “太尉张公率两万步卒居后,本官领八千骑兵先行。”我仰头把桥瑁打量了一番,老头应该快七十岁了吧?白发苍苍自不用说,双颊有几块明显的老人斑,下巴上的胡须都没有几根了,双唇有些合不拢,是因为牙齿脱落的原因吧……   “好好好!”他嘴里有些漏风,“……本官老眼昏花,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我回头扫视了全场:“敌军已经溃败,我部正在追杀,桥太守可以开城门了。”   “是,还不快开城门!”桥瑁大声下令。   城门的门闩发出沉重的响动。   “停!停止开门!”桥瑁撕心裂肺般吼叫。   “桥太守!”我仰天喝道,你个老不死的,敢耍我?!   “马大人!刘岱亲自率兵来了!”桥瑁颤抖着手指着南面。   我扭头向后望去,数千骑兵缓缓从远处开了过来。   “等我一刻钟。”我当机立断,拨转马头,追命引导着五千战骑再次从敌军中路碾过。   敌军的步卒早已开始溃退,这次纯粹是顺手一刀砍几个人头而已。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岱的脸色,此人颧骨略高,面色还算白净,颌下几缕胡须,身子却有些发福,我心中立即给了他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贪欢享乐之徒。只见他一身皮甲,端坐在一匹纯白色的战马之上,右手紧紧捏着一柄利剑——我说“捏着”,是因为他的确不会用剑。   “大人。”孙坚结束了追击,整队列在两侧,“俘虏了两三千步卒。”   我微微颔首,目不斜视:“这人是刘岱吧?他的手下应该没有什么大将吧!”   孙坚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或许吧,大人您请稍等,待属下生擒他!”   “先礼后兵,先让我说两句如何?”我挡住了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的孙坚。   他立即夹住马腹,停在原地:“大人小心。”    第七十九章 废物刘岱  我催马向前走了十几步,向着对方高声问道:“对面可是兖州刺史刘岱?”   对方挺身应道:“正是刘某,你是何人?!”他虽然尽力高呼,但声音已略显沙哑。   “本将乃是卫尉马超,奉大汉天子谕令,来劝解刺史与桥太守之事。”我讲究以理服人,“天子派遣韩大人前来好言相劝,刘刺史却引兵围城,却是为何?难道连皇上的指令也不放在眼中了么?!”   刘岱微微有些慌乱:“本官岂敢悖逆,只是这桥瑁……他屡屡不听上意,多次剿匪不力,致使百姓受苦国家危难,本官令他辞去太守职之职,他却抗命不从……”   我心里雪亮:什么国家危难百姓受苦!黄巾余党在州郡中肆虐,你坐拥万余兵马不去灭贼,反而来指责一名只有一两千人的太守?这个逻辑真是让我拜服啊。   “太守乃两千石重臣,纵然一州刺史,又岂能随意任免?即便真要罢免太守之职,是否应该禀告朝廷再做决定?”我平静地说道,“你既是刺史,又是宗室,莫非会不知道么?或是你……根本就无视朝廷,妄图在兖州割地自立?!”   “本官……本官绝无此心!”刘岱十分窘迫地摇头,他驱马向前走了几步,“马大人,本官……确实是一时动怒,这才忍不住出兵,为此我也十分后悔啊,万幸大人及时赶到,制止了本官的任意妄为……本官愿意听候处置!”   他忽然示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微一思索,便向他作出指示:“令你的骑兵下马,全部扔下武器,不得擅自走动!”   刘岱率先下马,跪倒在地,他身侧的士兵也迅速照办。   “孙将军,你派些人看管他们。”我侧头看了看孙坚。   孙坚在马背上向我拱手:“大人三言两语,便省去了一场刀兵,下官佩服啊!”   我笑着看看趴在地上的刘岱:这人虽然本事不大,但判断形势的能力还是有的,一看己方胜利无望,便迅速归顺,倒也真是难得……   “桥太守,你可以开城门了吧?”我回望城头的桥瑁。   桥瑁急忙下令打开城门,一阵清风从城中扑了出来,我很是舒爽地打了个哆嗦。   -   我令韩当程普领着全部人马在城外扎营,顺便看管所有的战俘,我拉着贾穆领着孙坚附带黄盖在二百名骑兵的簇拥下入城。   桥瑁匆匆从城头奔下,老眼之中一片晶莹泪光:“马大人、马大人呐!你你你……你救了老夫一条命啊!老夫、唉!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啊!”他噗的一声便跪倒在我的脚边。   老头子,我救了你一命,你跪一下就跪一下吧。   我稍等了几秒钟,才伸手将他扶起:“桥太守言重了,本官也只是奉陛下旨意,前来救援而已,你不必多礼。”   桥瑁刚刚抬头,鼻涕眼泪便一起涌了出来:“是、是是是……”   他身边一名长相清秀的中年文士急忙搀住了桥瑁:“太守,快请马大人入府歇息吧。”   桥瑁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大人请入内,容许下官更衣。”不知不觉中,他从“本官”变成了“下官”。   我点了点头,示意孙坚贾穆几人跟随我一起前往太守府。   “诸位请在厅堂稍歇,下官立即令人斟茶。”那名属官态度颇为恭敬,侧身请我入殿。   他身长至少八尺三寸以上,在文人中实属罕见,我从他身边走过时特意打量了一番,正在发育的我比他至少了三寸,我忍不住问道:“阁下何人?是此郡的郡丞?”   他摇了摇头:“原来的郡丞早已逃亡,下官是代东阿令。”   “代东阿令?”我有些好奇,“为何是代?刚刚上任么?”山东地区混乱已久,官员任命都极为随意,县令之类的小官往往根本不会上报朝廷,州郡长官随手就可以决定任免。   “下官只是山野村夫,不愿为官,”他笑了笑,“若非黄巾余党杀害了县令,吏民恐慌情势危急,我也不会暂代其职,待县内平稳之后,我自然回归乡里。”   “哦,这么说你还是民选的……”我也笑了笑,乱世中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人。   “照你的说法,你还和黄巾贼兵对过阵?”孙坚的亲卫祖茂有些好奇。   “不敢说对阵,只是保全一城而已。”对方倒是颇为谦虚。   “哦?”孙坚也感兴趣了,“先生可否详细讲讲?”   “当时县丞倒向贼兵防火烧了粮库,县令翻墙想趁夜逃走,却被乱兵所杀,城中已经一片大乱,我联系了城中几户大姓人家,组织了几百青壮男子坚守城池,贼军以为东阿已是唾手可得,没料到军民一心,仓促之间也破不了城,”他平静地讲述着,“在他们退军时,我领五百勇士开城门追击了十里地,终于将贼兵击溃。”   “先生……你去追击贼兵?!”贾穆瞪着大眼打量着他。   黄盖和祖茂也表示无法相信。   不错,此人虽然身材高大,但也仅此而已,从气质上来讲仍然是典型的文人形象,既称不上魁梧健硕,也说不上凶狠剽悍,年纪也至少四十出头,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够冲锋陷阵?别说黄盖这种老粗不相信,就算是我,也是在难以置信。   看我们几个都是一脸不信,他也不做解释,只躬身退出大厅,招呼下人端上茶水。   “诸位久等了,桥某失礼了。”桥瑁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我深深一拜,他抬起头来,脸上的各种液体都已经被擦洗干净,身上也换了一件干净的长衫。   “我们几个都是武将,桥太守就不必多礼了。”我虽然是客,但隐约已经成了主人一般,伸手邀请桥瑁就座。   桥瑁拱了拱手,撩着袍子跪坐下来:“早就听闻马凉州长子少年英雄,说句实话,以前老朽一直不敢相信,总以为黄口孺子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依靠父辈才能出名!”他惭愧地低下头,“今日一见,大人英武之气,远比传闻更胜啊!老朽活了五十六年,从未见过如此风采!”   这老头,将欲扬先抑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呵!   他刚才说……五十六年?   我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确实颇有老态,怎么也应该六十五岁才对啊。   “大人?下官身上有何不妥?”他急忙环顾自身,有些不安的问道。   “不……没有什么。”我摇了摇头,这种问题不能随便乱问。   “大人是觉得桥太守年岁不符吧?”旁边的代理东阿令十分机灵,却令桥瑁十分难堪。   桥瑁一怔,继而苦笑着抿嘴,漏风的嘴部明显凹陷了进去。   “不瞒大人,近半年来,刘刺史屡屡刁难,与太守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化,太守这些日子真是寝食不安,”东阿令替桥瑁解释,“古有伍子胥一夜白头,太守连牙齿都落了几颗。”   我顿时恍然:这种传说中的衰老倒也不算奇怪,人在心情极度抑郁或失落时确实更加衰老。   桥瑁挥了挥袖袍:“仲德先生,劳烦你吩咐一下,我要为几位将军备宴。”   “是。”代理县令弯腰应了。    第八十章 初遇程昱  首先道个歉,断更的时间有些长   ——   我看着代理东阿令走出厅门,转头问桥瑁:“桥太守,这东阿令方才说,他是因为抵御黄巾贼兵而被吏民推举出来的,是否如此呢?”   桥瑁点头:“不错,那是去年七八月的事情了。”   “他一个文弱书生,也能领兵杀敌?!”黄盖按着案席问道。   “文人领军,也并非没有先例,但凭胸中一股正气而已,”桥瑁说得很玄,“桥某年纪只比他年长五岁,却没有这份胆气,只能缩在城中,请他前来指挥守城。”   “他……也五十岁了?!”我吃了一惊,那东阿令腰直背挺,气色红润,声音低沉却浑厚有力,看起来最多四十二三,比贾诩似乎还要还要年轻两岁,但谁能料到竟然已经五十了!   “是否意想不到?”桥瑁叹气,眼中颇有羡慕之色,“成仲德有志不在为官,长期在庐中闭门读书,修身养性,连年岁都看不出来啦。”   成仲德……我似乎有些印象,但却非极其熟悉。   “此人名叫什么?”我忍不住询问道。   桥瑁有些惊讶:“难道他方才没有说过么?”   “他只说自己是代东阿令。”   “要是一般人能够见到马大人这般朝中重臣,早就争抢着报上姓名了,”桥瑁深有感触,“他确实非同凡人。”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谁不希望自己能和中央高官撤上一腿?但此人偏偏不谈自己姓名。   “他姓成,名玉,字仲德。”   成玉?成玉?   我耳边顿时轰的一声,宛如九天霹雳落在眼前。   “程昱?!”我感到口舌发麻,颇为干涩。   桥瑁对我的反应有些惊愕:“大人……听过此人?仲德先生为人不喜高名,除非邻里乡亲,即使同郡乡民,也很少知道的。”   我吞下一口唾沫,狠狠地咽了下去:见鬼!谁知道程昱大爷会躲在这里!   是的,我不清楚程昱这个人在历史上究竟做过哪些大事,我也不知道他对曹操的影响力有多么巨大,甚至在演义里我对他的印象都略等于无,但我就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前世之时,我所碰触到的三国影视、游戏和文学作品,无一例外都将他作为绝对的配角甚至龙套,但作为曾经阅读过三国志的人来说,我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   曾经百家讲坛有一系列节目,易中天品三国。其中有一集的题目叫做……天生奇才。   这一集从三国志和演义中的字眼里抠出种种证据,将一个谋臣捧上神坛。   郭嘉郭奉孝!   数年之后,又由于国家的需要,他再一次成为潮流。   你要先感谢郭嘉!   好吧,郭嘉是不是天生奇才不是如今的重点,重点在于,郭嘉在史书上……他的名字列在程昱之后。   你不要反驳说排名不分先后,然后搬出“关张马黄赵”的例子来予以强烈的一击:赵云排在最后,你以为赵云就最弱吗?!赵云满赛!赵云赛高。   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   程昱。   可以媲美郭嘉的谋臣!   ——好吧,我不说郭嘉了。   可以比拟贾诩的文士!   我按在案席上的手掌隐隐有些发酸。   程昱施施而来:“太守大人,一切吩咐完毕。”   我抬头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位谋臣:他衣衫翩翩,面白如粉,明明是五十岁的年纪,脸上却很难发现明显的皱纹,唇下三尺长须,倒是十分茂盛,为他平添了三分儒雅之气。   我……我好想要他……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马大人?”程昱看我眼神有些不对,不动声色地与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贾穆伸手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如梦初醒,急忙举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程先生见笑了。”   程昱平静地说道:“听闻马大人新婚不久呢。”   “是,本月初一成的婚,”我点头,“拙荆是蔡邕的女儿。”   “蔡伯喈?”程昱的脸上隐隐有一丝笑意,“倒是海内大家,儒士师表。”   我摆了摆手:“大儒就大儒吧,我一个粗人,宁愿娶一个寻常家的女儿,这蔡家的千金……”我满脸无奈。   “洞房时愣是没让新郎上床哈!”祖茂和黄盖忽然大笑。   孙坚脸上一黑,狠狠瞪了自己手下一眼。   贾穆也忍不住点头附和:“我爹第二天就查了个方子,要给超哥补补身子呢。”   桥瑁和程昱都是一怔。   “这件事情……是不是全洛阳都知道了?”我已经没工夫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大人说的不错……”孙坚低声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无奈地耸肩,而后向桥瑁和程昱解释:“当天晚上,这蔡家的千金要求我必须当场做赋一首,而后才能行夫妻之礼。我只是一介匹夫,仓促之间如何能够做出?结果第二日就成为众人的笑柄。”   桥瑁发出短促的轻笑:“蔡家女儿也真是顽皮。”   程昱捧着长须,摇头微笑:“现在如何呢?还是那样么?”   “当然不可能了,第二日她便乖乖归顺了。”我岂能被一名女子长期欺压!   桥瑁忽然叹了口气,拽下来一根弯曲的白胡子。   “桥太守尚有难处?”我作善解人意状。   “不不,”他摇头,“只是悔恨没有早日遇得大人。”   “哦?”我猜他接下来肯定要对我整个人生进行赞扬。   “老朽膝下有两个女儿……”他隐晦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可惜没有蔡家女儿的福气啦。”   “……”我对他高超而有创意的赞扬手法大感意外,一时无法接口:我总不能说没关系嫁给我做妾也是可以的吧。   孙坚也哧地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孙某更是可惜了,我的女儿才刚刚学会走路。”   方才桥瑁的言语,满是势利,而孙坚这么一说,却轻松了许多,令众人都是一乐。   桥瑁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向我建议道:“马大人,不如将刘岱也请来吧?”   “刘岱?”我眯起眼睛看他,“桥太守既然说了,便请他一同入席吧。”   祖茂立即起身前去处理。   刘岱踉跄着迈入大厅,祖茂凶神恶煞走在其后。   “刘刺史请就席。”我居于上手,桥瑁与孙坚都坐在左侧,便让刘岱一人坐在右手侧。   刘岱静静地坐下,垂头不语。   “刘刺史,桥某虽然不才,但上任以来,郡内百姓也算和乐,不至流离失所,如何不配做一郡之长?”桥瑁发起提问。   刘岱继续沉默。   “桥某自问,也未曾在私下得罪刺史,为何阁下屡屡发难,欲除桥某而后快?!”桥瑁继续出击。   刘岱微微抬起脸来,眼神有些恍惚。   我轻轻地帮了桥瑁一句:“这次阁下引兵围城,总要给桥太守一个说法。”   刘岱摇头:“一切都是我一时冲动……”   “哈哈哈!”桥瑁仰天笑了三声,厉声喝道,“你以为我桥瑁不知道吗?你与渤海袁绍勾结已久,这次之事,便是出于他的授意,是也不是?!”   刘岱只是摇头,却不肯承认。   ——   第三卷乳虎初啸完 卷四 少将冠军 第一章 又一次刺客事件  “袁绍?”我奇道。   “不错,刘岱向来和袁氏交好,袁绍更将妻妾儿女送到兖州,”桥瑁冷笑,“刘岱,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吗?”   刘岱脸色大变。   我暗自叹气:你也是多年政治出身,对方轻轻说这么一句话,你便原形毕露,活该在历史上默默无名。   桥瑁向我拱手:“马大人,请允许下官前往昌邑进行搜查,定然将袁绍家眷全部捕获。”   我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略一思索:“孙将军,可否派程普将军一同前往?”程普年岁稍大,做事比韩当要稳妥一些,至于祖茂和黄盖,就更不必说了。   孙坚点头同意:“属下这就唤德谋过来。”   桥瑁欣喜万分,在他看来,刘岱这个罪名已经确定下来了。   刘岱神情已经麻木,只呆呆瘫坐在席上。   “桥太守,”程昱郑重地嘱咐他,“袁氏名门高望,对其家眷,不要过分。”   “老朽知道分寸。”桥瑁伸手在下摆上轻轻一拂,长身而起。   “下官这就领兵前往昌邑,”他向我施礼,“马大人,孙将军,诸位请在府中歇息,仲德先生,请代老朽照料诸位。”   “一路小心。”我向他挥手。   桥瑁弯腰后退一步,而后转身挺直了腰板,昂首走出了大厅。   “这样一来,袁绍便落下了罪名吧?哈!”孙坚仰头饮下一杯酒。   祖茂更是毫不掩饰地大笑:“袁氏四世三公,老子就看他们不顺眼,如今总算走到尽头啦!痛快!”他和黄盖使劲碰了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我摇头:你们不要这么明显地表达出幸灾乐祸之情嘛!虽然袁绍这样的名门望族轰然倒塌确实大快人心,让我们这种贫贱的寒门子弟无比欢乐,但这样会降低我们的素质的。   程昱轻轻地笑了笑,却不说话。   我心里微微一动:“仲德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程昱尚未答话,城中忽然一阵躁动:“走水了!走水了!”   “下官去救火!”孙坚拍案而起,领着黄盖和祖茂匆匆离开。   “这个时候起火?”我笑了笑。   程昱叹气:“果然。”   “咦?”我有一股不妙的预感,厅外似乎影影绰绰,“先生小心!”   程昱似是已有准备,竟然拔出腰间佩剑,谨慎地靠墙而立。   我惊奇地瞅了他一眼,厅门便在这一瞬间爆开!   数名穿着不一的陌生人鱼贯而入,看他们的打扮,有的是街巷小贩,有的是卖菜农夫,有的是郡县小吏,还有一人,貌似是名……算卦先生。   “木头不要动!”我大声提醒身边这名小弟,而后猛一发力,身前的席案迎面便朝大门飞去,冲在最先的一名老农措不及防正中脑门。   这张席案的质量的确坚固,老农当场身死。   拔刀!蹿出!   我想起了上月月末在皇宫中的惊魂一幕:为什么我总会遇到刺客?!   长刀毫不停歇,连续砍翻三人。   剩下的六人虽然将我团团围起,但一时间却没有人敢抢先进攻。   我趁机吸了口气,而后怒吼一声。   吼声如霹雳雷鸣,震彻全场!   对方忍不住微微动摇,纷纷向后小退了半步。   我猛一弯腰,整个身子利箭一般攒射而出!   长刀再次挥斩而出。   李肃他哥送给我的刀的确是柄宝刀,这些敌人都在衣服里面穿了软甲,但我长刀所至,就如切入豆腐里一样毫无障碍,两个转身间便又收去了三名敌人的性命。   只剩下三人了。我静静站在门口,晃了晃刀柄,厅内的地面上出现一条殷红的血迹。   “何人指使你们?”我沉声问道。   三名敌人互相看了一眼,无人答话,却一同挥刀向我扑来。   职业素质倒是十分了得。我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手中长刀横向斩出!   半空中似乎划过一道银光,三件兵器齐齐从中折断!   伸手在刀身上轻轻一弹,我赞叹了一声:“果然宝刀,削铁如泥啊!”   三名小贩手中都只剩下半截断刃,眼看七名同伙葬身此地,自己已没有任何希望,却依然不肯退却。   我向前逼近了一步。   三柄短刀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继续向前。   三人都是一声大喝,回转刀柄,狠狠插入自己腹部!然后狠狠一搅,最后竟然还咬着牙将鲜红的短刀拔出!   我默默看着他们陆续跌倒在地,却无法阻止。   每一次遇刺,都会给我一次震撼。   “……刘岱!”我听到贾穆在身后颤声大喊。   我急忙转身,却只看到刘岱仰天躺倒在地,胸口上晃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满厅满堂都是血红。   我颓然扔下宝刀:“仲德先生……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没有料到……他竟然选择自戕……”程昱摇头叹息。   我俯身从案上拎起一壶酒水,敞开衣襟,狠狠地灌入口中。   贾穆身子一软,瘫倒在席案之上。   “公子……”门外轻柔的女声立即转成尖叫。   随手将空壶扔到一旁,我转过身来:“小昭?你来了。”   满脸都是恐惧的小昭轻轻点头,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抖:“……这这……”她看着满地的尸体,几乎说不出话来。   “几个不长眼的刺客,已经全死了。”我拍了拍腰间的空鞘。   “公子你……”她小心翼翼地跳了进来,围着我关切地打量着。   “放心,”我本想拍一拍她的肩膀,但一看自己满手的血迹,还是缩了回来,“区区几个刺客,根本伤不了本公子分毫。”而且我仍然穿着皮甲,这种盔甲的防御性能当然还是很可观的。   小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顿时放松了下来。   “仲德先生,我们换个地方喝酒吧?”我笑了笑问程昱。   “请随我来。”他点了点头,收剑入鞘,神情一如方才那般镇定自若。   “木头?快起来。”我瞧了眼依然坐在席上的贾穆,皱了皱眉。   他苦笑着撇撇嘴:“……小弟起不来啊……两条腿使不上劲啊……”   我哈哈一笑,一手插入他的肋下,稍一用劲便将他拎起:“看到死人就腿软么?这么不中用,以后如何上阵杀敌?”   “刚刚在城外砍人时……我一点都不害怕啊……”他颤声强辩着。   “砍几个逃命的人,算什么本事。”我嗤笑。   他垂头不再言语,就这么让我拎着,走出这间沾满鲜血的大厅。   “妈的!什么破事!”祖茂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   “又怎么啦?”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他这才看到我满身鲜艳的红色,大惊失色:“大人,你……!”   “有刺客。”我淡淡地解释,“刘岱死了。”   “原来如此!”他猛一拍掌,“城中有细作故意放火,同时派刺客来杀死刘岱!王八蛋这也太狠辣了!”   王八蛋是谁?    第二章 忽然发春的儿童  两日后酉时,桥瑁与程普领军归来。   二人满身都是疲惫。   桥瑁咬牙叹气:“看来袁绍准备得十分周全,一听有变,妻小便迅速离开了昌邑,我们再追,也不知前往何处了。”   程普抚摸着战马的鬃毛,神情也有些萧索。   我看了看程昱,这位大叔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只是我们都心存侥幸。   “两位辛苦了整整两日,先歇息一下吧。”我暗叫可惜,袁绍此举密不透风毫无破绽,至少我无法在朝议中正式向百官揭露他的野心了。   桥瑁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我何尝不是大失所望: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将袁绍扯下马,我们或许可以迅速调集兵力,联合不知是否已经就职的新任冀州刺史朱儁,趁袁绍势力尚小的时候将其剿灭!   让他彻底丧失与中央抗衡的能力与希望!   可惜了,可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积蓄力量了。   希望朱儁能够震慑住他,让他能够老老实实做一个太守为大汉王朝贡献自己的生命最好不过了——就如同最早时野心勃勃不自量力的本人一样。   “文台,你也下去歇息吧,”我对孙坚说道,“那些降兵处理好了没有?”   孙坚轻松地回答:“大部分已卸甲回家了,属下说句实话,那些士卒都是临时招募起来的,战斗力恐怕还不及张太尉训练的新兵。”   我点了点头,这是应当的,张温身负重任,不得不下大力气训练士卒,刘岱一介草包,手下又无强将,如何能够比得上张太尉?   “好吧,明日……我们便回去吧。”我摆了摆手。   “属下明白。”孙坚躬身退了出去。   明天就回去,张温那边我早在灭杀刘岱之后便派快马送去军情,他也遣使回信,令我谨慎行事,他步卒太慢,就直接回去了。   他甚至都不来东郡看望一下桥瑁。   展开身子,躺倒在卧床上,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一次,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虽然兖州刺史刘岱死在我眼皮底下,但他的罪行已经明确,自杀身亡和我毫无关系。   桥瑁么,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也没有多费心思去与他交好。   而程昱……这几日我倒是委婉地表达了希望能够得到他出山帮助,但他同样委婉地拒绝了。   我能够感觉到,他与贾诩并不相同,贾诩是有志难伸甚至可以说有些愤世嫉俗,而程昱,他似乎完全看透了世事,根本不在乎自身是否能够获得高官厚禄。   何况他并不了解我,他也不需要我——他不像贾诩一样始终贫寒交迫,急需他人来救助。   想到自己与程昱就要这么擦肩而过失之交臂,我不禁十分沮丧。   房门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唔,是木头吧?”我在卧室内问道。   “唔,超哥怎么一猜就中?”贾穆有些失望,“我可是很小心的了。”   “你这种身法,还不如那天的几个刺客。”我笑着起身,他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但依然无法消除较为沉重的脚步声,故而我一听就知道了。   “不是吧!”他愈加失落,“我可跟着你练了几个月啦,难道还不如区区几个刺客?!”   “喂喂喂,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急忙纠正他的错误观点,“你个小屁孩才几岁大?学了两个月拳脚功夫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专业的刺客至少也要刻苦锻炼十几年才能有些成就,哪里是你这种一见到死人就两脚发软的小毛孩能够相比的!”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的自信心。   他无话可说,只好闷闷不乐地坐了下去。   深谙胡萝卜与大棒心法的我又不咸不淡地说道:“其实木头你也不错了,十三岁的年纪,已经能跟着我从死人堆里来回穿插,就算普通士兵,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大多数也都要浑身哆嗦,之后连续几天都要做噩梦的。”   “是嘛!”这傻小子一听到我的夸奖,果然又振奋了起来,他甚至有些兴奋,“我就说我就是天生做将军的材料!”   看着他过于激动的脸,我隐隐有些担忧:“杀人……不是吉利的事情,你怎么这么高兴?”   贾穆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那天跟着超哥你进入敌军之中,我感到浑身发热,双手痒得厉害,脑子里只想砍几个人过过瘾,好像不沾满鲜血就要坏掉一样!”   纵然是已经杀过百八十人的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杀完之后,你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吧?”他看了看自己两条臂膀,“就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   我捏了捏下巴,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问题,只好叮嘱他道:“记住,一旦有什么不对,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他嘟囔了一声。   “你也早些休息吧,”我示意他可以下去了,“明天我们就回洛阳。”   “这么快?”他有些吃惊。   “怎么?”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还想在这里玩几天?那我派几个人留下来,我就不陪你了。”   “听说……桥瑁的两个女儿……”他难得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我一怔,而后大笑:“你个小屁孩子,毛都没长全,就惦记着人家的女儿?!”   他的小脸愈发通红:“我都十三岁了……”   “木头乖啊,你还太小,这事情急不得。”我好言安慰这个忽然间发春的孩子,“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是太守的女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和你……那个啥。”   贾穆撇了撇嘴:“你还不是很随便的就和昭姬姐姐常常见面?……成婚之前嘛。”   我哭笑不得:我挽救了蔡邕一条老命,他想与我攀上关系,只好迫不及待地把女儿送来。你和桥瑁有个屁关系,桥瑁至今也没正眼看过你吧?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告诉他,一来有些伤人,二来他也未必懂得,所以我只好继续劝说:“你这个年纪,还是好好练武的好,不要为这种事情操心了。”   “你……还是不肯帮我吗?”他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心里忍不住突地跳了一下,我勉强笑了笑:“不是我不帮你,这种事情,确实要看缘分,一点都不能勉强,等你年纪再大一些,有了官职,想娶谁我都会支持你。”   他垂下目光,看着地板,而后缓缓站起。   “不要想得太多了。”我长长叹气。   “……”他再次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让我心中一酸。   “你是想留给你自己,是吧?!”贾穆倔强地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呆呆地坐着,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个小屁孩!   我一拳砸在席案上。    第三章 下马歇息  宽大的席案猛烈地震颤起来。   手掌一阵生疼,边缘更是火辣辣的发红。   “公子?”小昭俏生生倚门而立,怯怯地看我,单薄的夏衫在晚风中不住地拂动。   我缩回了手:“进来吧。”   她提起裙角,迈入屋中,轻轻合上了门。   “公子……”她欲语还休。   我暗自在长袖中捏了捏发疼的手掌:“什么事情?”   “小昭……刚才贾穆说的话……小昭都听到了。”她低垂着眉眼,静静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女子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这种姿态,天生便对我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是么?”我仔细欣赏着眼前的秀色,“你想说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么?”小昭露出了碎玉一般的贝齿,轻轻咬在微微红润的唇上。   “……”我收回了贪婪的目光,故作优雅地笑道,“当然是他一时气话。”   “……”她似信非信地眨眼,睫毛仿佛也散发着动人的气息。   我忽然忍不住大笑了一声:“你……你为什么总要担心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情?”   她明亮的双眸有些疑惑。   “桥瑁也是两千石,州郡长官,本身更是老牌名门,他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别人做妾,”我招手示意她过来,“何况,两个女儿,这姐妹两个……这更是不可能的。”   “两个女儿……我和双儿还不是姐妹嘛……”小昭有些不快地嘟囔着,但还是乖乖地坐在我身边。   “咳,你们……不一样的。”我探手揽住她的柔肩,轻轻一抱。   她顺势偎依在我的胸口,双臂环绕在我的腰上:“不一样么?公子你敢说你不会要双儿么?”   “咳咳,”左手握住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怀里肆意地摩挲,“你这个做姐姐的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敢要啊……”   小昭低低地“哼”了一声,虽然不再说话,但随着我的抚摸她的全身已不由自主地向我贴靠过来。   “为了表示对你刚才行为的抗议,”我嘿嘿一笑,双臂一拢将她横抱而起,“我决定今晚狠狠用家法惩罚你一晚上。”   已是食髓知味的少女忍不住羞红了小脸,缩在我怀中不敢应声。   我从地上长身站起,将小昭摆放在比起洛阳家宅里远远不算宽阔的床榻之上,顺手解下了她单薄的外衫,露出圆润的双肩,和莹莹如玉的纤手。   稍稍吸了一口气,我抛开了长袍,蹬掉了鞋袜,缓缓踏上了征途。   我俯下上身,深深地吻上了微润的嫩唇,而后略带怜惜却又无法自已的用力吮吸起来。   小昭实在是容易动情之至,她融化了一般的,只用两条毫无力气的玉手搂在我的脖颈之上。   而后,她热烈又羞涩地反应着。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确实十分湿润。   越是这样,作为男人,是否越有成就感?   我爱煞了她。   于是,便沉醉在她浅浅的臂弯中。   -   作为一名洁身自好能够做到自律有节制的人,我很早就翻身下了床。   小昭在薄被中轻微的发出声响。   “起得来么?”我开玩笑地问她。   她蹙起秀美,轻摇螓首:“……恐怕……不能上马了……”   我讶然:“……不会吧……昨晚……我只那啥了一次……”事实如此,从男性的功能及能力来讲,我依然是一名正常的普通男子——哦,因为身怀绝世武功的缘故,整体能力也只比全国青年男子的平均水平高出三到五成而已,远没有达到传说中的只有信仰真神才能具有的“夜御十女枪不倒、菊花百战色仍红”的非人境界。   再说小昭妹子也不是第一次开苞了,至少在阳武城那几个无聊的夜晚,我们促膝而谈,深入浅出的畅谈了很多人生与哲学。   “人家、人家怎么知道!”她羞红了俏脸,紧缩着身子。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只能继续留在此地了么?”   “那……今晚呢?”她抬了抬眼。   “呃?”我不解地看她。   她急忙避开我的目光:“今晚……要是还要人家侍寝的话……明日恐怕还是不能……”   我顿时有些发愁:那啥,这么娇羞可人的一名少女摆在手边,而且早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总不能不让老子碰反而让老子躲到墙角打飞机吧?!   你有没有人性啊?!   小昭掩面低声说道:“让人家休息两个时辰好吗?人家实在是……”   “当然好,”我穿起短衫,坐在床头抚摸着她四散的长发,“午后再开始行军,你好好休息。”   -   得知我们即将离开的消息,桥瑁有些惊奇:“大人为何如此急迫?是否下官招待不周?”   “不,”我摇头,“张太尉还等着我的消息呢,不能耽误。”   他惶恐地站起:“大人……下官知道东郡并非大富大贵之郡,近些年更是屡屡有黄巾余党横行,实在没有能够摆上台面的东西……”   我心中一动:你想给我礼物?随便给我几万块钱就行了嘛!非得找高档货物做什么?!“哦,不知桥太守手头是否宽裕?”   桥瑁一愣。   “本官出京一次,也十分难得,想要在沿途给皇上挑选些物品,”我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而后严肃地说道,“董贼祸乱洛阳,皇宫南北御用物件多被损毁,陛下所用也偶有不足……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做臣子的,自然应该时刻惦记着为陛下分忧。”   “是是是,马大人时刻不忘皇上,真乃百官楷模。”桥瑁当即对身边管家下令,“……从帐中拨出十万钱,立刻送到马大人处;同时派人挑选小巧精致的器物,一并送来。”   管家慌忙退了出去。   “少许心意,马大人万勿推辞。”桥瑁讨好地笑道。   我抿了一口鲜茶,欢乐地吐了个气泡:“本官会将桥太守的心意传达给陛下的。”我可不是索取收受贿赂,我是为吾皇万岁办事的!   “是,多谢马大人。”桥瑁也迅速地做出配合,并双手合十,紧贴着胸口默念,“愿陛下龙体永安,大汉邦国永盛。”   你也信奉释迦牟尼佛?看到他这种表演,我心里有些好笑,又想起了昨晚与贾穆发生矛盾的事情,于是向桥瑁询问:“桥太守有两个女儿?”   “是的。”桥瑁放下了装模作样的双手。   “今年都多大年岁了?”我关心地问道,最好都比贾穆大几岁,我就完全有理由拒绝他了。   桥瑁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大女十五,小女十三。”    第四章 少年你悟了  不用说,这说的必然是虚岁了。   我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唤来贾穆。   这木头还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同时面对我,似乎也有一丝胆怯,就这么畏首畏尾地跑了进来:“公子,你有事?”   “坐,”我指了个位置,“我刚才问了桥太守,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十五,一个十三,你想要哪一个?”   我看了眼桥瑁,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贾穆倒是迅速切换成欢乐的情绪:“都……”他一看我的脸上,艰难地将真心话吞下,改口道,“小女儿吧……”   “年岁倒还凑合,”我微微颔首,扭头对桥瑁说,“桥太守,不如请千金出来一见?”   贾穆欢欣鼓舞,乐不可支。   桥瑁缓缓直起身子,吩咐家仆传唤女儿:“让小桥来见贵客。”   我捏了捏下巴:你的女儿还真是贱啊,真叫大桥小桥啊?   “贾公子,真的有意老朽的女儿?”桥瑁回过身时,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贾穆犹豫了一下,急忙点头。   我暗自偷笑:你个老头子,让一个十二三的小屁孩说什么真不真心,有什么意义?   相亲相亲,自然是双方先见面才能确定。   一名小丫鬟在门外礼貌性地敲了敲。   “进来吧。”桥瑁看了看我的表情,低声道。   小丫鬟向身后微微一躬,而后退开。   我眼前微微一亮。   这也是一个精巧细致的小女子,一袭淡青色的长衫将毫无曲线的娇小身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因为年幼,发式还只是简单地扎了个发髻。   她敛衽施了一礼,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小女孩……给我的感觉……完全是蔡琰的翻版!   “女儿啊,来拜见卫尉马超大人,这次全靠马大人的八千精骑,疾驰数百里击溃了刘岱,我们才幸免于难啊!”桥瑁又一次表达了对我的感激之情。   小桥乖巧地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我浑然无事地受了。   桥瑁转向贾穆:“这位是贾穆贾公子。”这句话实在没有什么滋味——但又能如何介绍?他并不像我一样身负高官,父亲也不过是六百石的公车司马令,确实没有什么价值。   小桥冲他点了点头。   贾穆却慌不迭地起身,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见过小桥姑娘。”   小桥妙目横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是贾公子要见小桥?”   “在下冒昧。”木头的礼仪倒是没有错,但为什么我感觉这么可笑而又别扭?   小桥仍是那副漠不经心地问道:“贾公子可懂琴乐?”   我一拍大腿:果不其然,这小妞和蔡琰……她妹的真像啊!   贾穆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真实水平了,连忙点头:“略懂,略懂。”   “哦,取我琴来。”小桥向自己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一路小跑捧来了一张簇新的什么琴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琴放在案席之上,而后退在小桥身后。   “小桥即奏琴一曲,请贾公子不吝点评。”小桥向贾穆点头示意。   贾穆傻愣愣应是。   小桥就这么弯身跪坐在琴前,微微抬起双臂,从长袖中露出雪白的皓腕,她绽开嫩葱一般的十指,在琴弦上轻轻弹弄起来。   音色倒是不错,但以我这点低位的音乐素养,我根本听不出什么高深的意境。只能听出最初时轻缓适宜,但弹到后来忽然高昂激越了一阵,而后又渐趋低沉。   出于尊重艺术家,我在她演奏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暗自庆幸她的表演时间还不够长,不然我肯定要昏睡在当场了。   几个强劲提神的音节之后,小桥停止了弹奏,她缓缓起身,向贾穆点了点头:“贾公子以为如何?”   贾穆早已七魂丢了三魄,只呆坐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我哀叹了一声,抬肘戳了他一下。   如梦初醒的木头仍然一脸麻木,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很好很好……”他甚至忍不住偷偷擦了下嘴角。   “没有疏错之处么?”小桥仍是淡淡地问道。   我知道了……她定然是故意弹错了几个地方,用来考察欣赏者的音乐功底。可惜我自己毫无功底,根本无法提醒贾穆。   “有吗……”得不到外援帮助的贾穆丧失了相亲的机会。   小桥微微笑了一笑,双手交叠拢在腿上:“小桥方才所奏,正是马大人泰山大人所创的曲子,因尚不纯熟,故而有三处地方不小心弹错了。”这孩子倒是会说话,自己不小心弹错了?   泰山?那是蔡邕老头子了。没想到这老蔡在音乐界还是有些名气的呵!   我揉搓着下巴,眨了眨眼。看来贾穆是没有希望了,不过我已经尽了义务,他若是还要怪我,我只能出手教训他了。   贾穆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自己大笑了一声,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小心地碰了碰他,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这苦命的失恋孩子不会一个想不开神经错乱从此更加木头了吧?贾诩要知道自己的独子就这么成傻子了,会不会把我生生撕掉?   “看来在下不通音律,让小桥姑娘见笑了。”他忽然恢复了正常,起身向桥瑁和小桥一揖,“在下之前所说之言,桥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他……这是撤回了求婚。   桥瑁急忙回礼:“小女无礼,公子见谅。”他的内心必定十分欢喜、如释重负吧。   “公子你说得对,我现在无官无职,又不通文武,考虑这事情,确实太早了。”他郑重地向我行礼,“贾穆向你道歉,望公子原宥。”他自第一天见到我之后,表现得就十分随便,和我相熟以来,更是百无禁忌,像这般郑重其事的说话倒是不曾见到。   “贤弟不必这样多礼,”我伸手接住了他的双臂,“只希望今后休要再误解为兄。”   他后撤了半步,又深深一揖到地:“我先下去,出发前请唤我。”   见我点了点头,他推门而出,至于方才念念不忘的小桥,他一眼都没再留恋。   贾穆虽然文武都不精擅,但这点志气,倒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比如我。   小桥面色丝毫不改,反而转向我:“方才小桥弹奏的曲子,马公子应该知道其中的谬误吧?”   我微笑着摇头:“姑娘说这是在下岳父所作之曲,但本人天生粗鄙,家境又贫寒窘迫,只能习武自保,而对于这些文雅之事,没有机会接触,让姑娘见笑了。”   桥瑁急忙以目光暗示女儿,之间有什么指示我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父亲的暗示,小桥并未加以理睬,她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马公子倒是毫不避讳,谈话十分真诚呢。”   避讳?这种事情我确实很少在意。   桥瑁迅速做出补充:“女儿你莫非不知道么?马大人年少英才,更难得资兼文武,不满十岁便有十余首诗篇传于天下,将来的成就必然难以限量啊!”   小桥打量着我,我毫无不安之色,干脆品了口桥家的茶水,顺便将几片茶叶喝入口中细细咬了咬。   “公子可否作一首呢?”她轻松地提议。   这该死的桥瑁!    第五章 做你妹的诗词  幸亏刚才喝得不多,不然我多半要喷小桥一脸茶叶。   我将这口茶叶和茶水的混合物咽下,而后抛下杯子:“我是不是听错了?小桥姑娘请再说一遍。”   小桥微微抬起螓首:“公子可否现在便作诗一首呢?小桥很想学习呢。”   这孩子真会说话,让我都不好意思不展示一下才华了。   “那我便以方才小姐所奏为题,献丑了。”我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缓缓吟诵道:   “锦城丝管日纷纷,   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桥瑁一怔,立即击掌交好:“大人果然大才!妙不可言啊!”   我暗笑了一声:让你吹捧我,老子这首诗也不过才刚刚在家人面前展示过一次,够震撼了。   “公子这首诗篇,固然精妙绝伦,令人击节,但……”她微微蹙眉。   我也皱眉看她:   ……老子就不信了,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挑剔这首流传千古的名人名篇?!   “但……还请公子另作一首新诗。”   我一怔,忍不住问道:“你听过这首诗?”   这应该是不可能……七言绝句要完全成熟,应该是在唐朝的时候吧?现在最多有五言绝句,但也是少之又少的,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小桥不仅知道这首诗,而且也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呃?何时?”我只能问她。   “如果小桥记得不错,这首诗篇应该是本月公子携家人出游时所作,”她抿了抿嘴,“尊夫人弹琴助兴,公子有感而发,遂成此诗……不知是否正确?”   做贼心虚的我擦了擦汗:“小姐所记,丝毫不差……却不知如何得知?”这时间也不过十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流传如此之广吧?   桥瑁也是疑惑地看着女儿。   小桥笑了笑:“蔡大人可是当世儒士翘首,他赞不绝口的诗篇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蔡邕这老头……看来在宣扬我的名声这一方面,确实一直都在出力啊。   想到当日我还曾威吓蔡邕,我内心隐隐有了一丝愧疚。   “我对文赋一窍不通,只有这种小诗能够偶尔作上一两篇,见笑了。”我先把弱点亮了出来:我绝对不会做赋,你不要逼我!   “那……可否另作一篇诗文?”小桥依然回归了主题思想。   你何必这么执着。   我陷入沉思,早已开始高速运转的大脑处理器在存量不大的诗词库中翻来覆去的搜索着。   ……似乎没有什么关于琴乐的妙篇……   我扩大的搜索范围,将关键词模糊处理,再次启动引擎。   还是没有相关诗词。   小桥仍是抿唇轻笑。   我忽然有种被挑衅的感觉,忍不住有些恼怒。   只不过会弹个小曲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作为一个音痴,我从来看不起那些以歌舞为特长的家伙……因此,我连KTV都不愿进去。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河洛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首李商隐的讽喻之诗诵了出来。   桥瑁皱眉问道:“后庭花……又是什么花……?”   我有些晕眩,仿佛就是全力发射了一击元气弹却被敌人瞬间移动闪了过去……那种无力感,真是让人难受:“后庭花……指亡国之乐,靡靡之音。”   小桥原本红润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切噬着单薄的红唇:“……公子……”   “我并非是有意针对小姐而发,我大汉虽未亡国,但……”我猛地住口,转身对桥瑁说道,“桥太守……我并非有心而言,你……”我可没有诅咒大汉亡国的意思。   “大人刚才说了什么?”桥瑁此时展现出了一名成熟政客所应具备的基础素质,“下官年纪大了,耳朵时灵时不灵的……”   我料想以他的个性,应该不可能转过头就去向朝廷汇报我的口误吧。   “得罪了,在下先告退了。”我有了心事,也不想再和他们废话,转身离开。   桥瑁急忙赶来,将我送出厅门。   “方才在下并非有意,请桥大人对小姐说明。”我随口嘱咐了桥瑁一句。   他忙不迭地答应。   -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我进了房内,朝内室问道。   “好了许多啦。”小昭已经将为数不多的衣物收整完毕,她盈盈站起向我点头。   我坐上床沿,一把将她搂了过来:“既然如此,午后我们便出发离开濮阳。”   “嗯,东西也收拾完了,随时可以动身。”她轻轻靠在我肩头,“方才这府中有琴声,是桥太守家里人么?”   “是他的二女儿弹奏的。”我摇了摇头,“这个丫头,很像蔡琰。”   “……公子会要她吗?”小昭低声问。   “呃?”我低头看她,“不要想歪了,昨天木头不是想动桥家的两个女儿嘛,我就让小女儿出来和他见一见,能不能成,那是他们自己的缘分。”   “小女儿嫁给他,大女儿……是不是……”她仰头与我对视。   我哭笑不得:“喂喂喂,你想什么呢?我觉得你的思想很有些问题呀。”   她紧紧闭着樱唇,明亮的眼睛闪亮晶莹,眨了眨睫毛,又小声地嘟囔:“那……桥家的小女儿怎么样了?”   “小桥弹了首曲子,考验木头来品评,说一说哪些地方弹错了,木头这小呆子,哪里懂什么音乐?”我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自己乐了起来,“……之后木头忽然醒悟过来,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啦。”   小昭并没有随我而笑,反而认认真真的问道:“公子是说……小桥不会嫁给小穆了?”   “不错,木头已经放弃了,”我笑道,“话说回来,小桥跟蔡琰还真他妈的就是一种女人,弹个破曲子还要大爷我作诗一首,真以为自己是丝竹大家了啊!”   “咦,你又说夫人坏话了么?”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忍不住扑了过去:“你说什么?要不要家法严惩一下?”   她迅速涨红了小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子你……”   “原来你不喜欢啊……”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和我接个热吻的。”   小昭舒了口气:“接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啊……”她甚至已经闭上双眸嘟起红唇期待着我的降临。   我低头下去,只浅浅的在她脸上碰了一碰,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我怕你我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影响骑马的事情。”   小昭举起纤手,在我背上轻轻一拳砸下。    第六章 班师回朝  六月十七日下午,八千铁骑返回阳武城。   太仆韩融随军。   已经休息了两天的张温列开阵仗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张公,您老是不是太客气了?”我怎么感觉张温他迎接的距离有些遥远,怎么也距离阳武城有两三里路了吧?   “有吗?老朽觉得恰如其分呵。”张温笑,在马背上向韩融拱了拱手,“韩大人辛苦。”   咦……他的马镫似乎也偷偷换成了双侧的了。   “有劳张公远迎。”韩融的身份特殊,故而乘坐着专门的车驾。   “这次出征,老朽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出啊,”他眯眼笑着,“连敌军都没看到就得知前军已经大败敌军了……贤侄果然军兵世家,让老夫都汗颜了啊!”   我急忙否认:“其实晚辈也没有出力,晚辈把前锋交给孙坚将军,等晚辈领军赶到时,刘岱的近万步卒已经溃不成军啦。”   “孙坚么?是个帅才,但冲锋有些过于奋勇,太危险了。”张温真是大神,孙文台真该来听一听他的评价以备后患。   我与他并辔向着城门前进。   “今日你先休整一番,”张温看着渐渐靠近的城墙,“明日便领着你的三千骑兵返回洛阳吧。”   我心中一动:“是要我独自返回?张公您……”   “陛下只令我屯军于阳武,并没有旨意允许我返回。”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张公是否……多虑了?”   “不论是否多虑,这也是为人臣者应守的规矩,即使三公也不能例外。”张温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这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用来麻痹我呢?还是确实就是一名老人的真心剖析感情流露?我无法分辨,只能默默无语的随着他进入城内。   下马走进特意为我准备的房中,四下里看了一周,在这个小小的城里,能有这么一间干净舒适的屋子已经很难得了。   小昭服侍着我脱下外衫。   “你没事吧?”在入城前,由于远远就看到张温前来迎接,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我急忙让小昭单独骑了一匹小马,而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还比较勉强,所以这几里地还真是举步维艰。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大腿内侧:“有些难受呢……”   “太娇嫩了吧?”我转身在她腿上轻轻按摩着,“看来以后不能随身带你了。”   “不、不要……”小昭急忙拒绝,“人家只是有一点点不适应嘛,稍稍歇息一下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这次我原本以为只是顺道出门转转,没想到真的还不大不小地打了一仗,要是早知会见血,我肯定不会忍心带你同行。而以后我要出战,定然是凶险万分,如何能够带你?要真是带了,我冲锋陷阵之时,又把你放在何处?”   她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问道:“真的不能带小昭同行么?”   我伸手搭在她纤细的腰上:“如果能带,我自然会带,我可不喜欢让老赵或是其他士兵粗手粗脚地来伺候我……再说了,他们能给我暖床么?”   小昭听到我如此下流的言语,忍不住“嘤咛”一声,两只小拳软软地捶在我的胸口。   “今晚……你还能不能替我暖床呢?”养精蓄锐三个晚上的我忍不住攀上了她富有弹性的小臀,十指稍稍发力,便深深陷了进去。   “……公子……你……好坏呢……”在我轻车熟路的进攻之下,她早已浑身发软,只能轻声哼吟着。   明天又要赶路,看来今晚不能尽兴了。   我将赶路的事情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演奏男女间最和谐的乐章。   大不了明天少走五十里路,中午出发,一个时辰后休息。   反正都是老子自己的人马,谁敢催我?   -   果然,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时,小昭还不能下床。   我十分惭愧: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永远不能成就大业!   张温并没有催促,但这只能使我更加不安。   依然是午后,三千整备已久的骑兵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我明目张胆地搂着小昭上马,张温只是笑了笑。   他将韩融送出城门,自己便登上城楼去了。   我原本想将飞星压在鞍下,但考虑到追命仍只是一匹小马驹,两个人的重量再加上一柄沉重的战枪对于追命是有些吃力,于是只能绑在小昭挑选的那匹小马的背上。   整个队伍涌出阳武城,在孙坚的将领下整齐的向前行进。   我驱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忽然有种向后看一眼的冲动。   这种冲动忽然而来,又如此强烈,我忍不住回身,只见张温站在城头,他并不是看着我们,而是远远地眺望着天边。   这名魁梧的老人就这么一直站着,灰白的长须在强风中漫天乱舞。   我扭过头,追命开始加速。   铁蹄声渐渐变得激烈,阳武城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   初平二年夏,六月二十日,酉时三刻,三千轻骑迈着轻缓的步伐来到东汉首都洛阳城下。   孙坚当即令部队停下,单人独骑来到门下,高声喝道:“太仆韩融韩大人,卫尉马超马大人,领兵三千,伐刘岱归来,请开城门!”   这只是个形式而已,早在之前,我已经派快骑传来消息。   城门缓缓打开,孙坚转过马头,又跑了回来。   “马大人,请。”韩融礼让。   我摇了摇头:“您是尊长,又是帝使,晚辈岂敢抢先。”   他笑了笑,便不再坚持,乘车最先进入城中。   而我就这么拥着小昭,大摇大摆地进入洛阳。   贾穆、孙坚与程普、韩当等将稍稍落后几步,引着三千人马列队缓缓开进首都。   城门的守军保持了良好的纪律,一声不吭地看着所有人员进出完毕,之后迅速将城门关闭。   “贤婿总算归来啦!”当先迎来的是老岳父蔡邕一家三口。   蔡琰看了看我怀中的小昭,眼神有些复杂。   “马大人,一路辛苦。”荀攸在路旁向我拱手。   我急忙从马背上跳下,再小心翼翼地将小昭扶下,最后向荀攸还礼:“公达兄,多谢。”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小昭,又瞥了眼蔡琰,之后给我递了个眼神:“马大人,家宅之事,还需要小心处置呵。”   我不以为意地笑道:“有劳兄台挂念咯,小弟虽然不才,这些事情么……还是可以解决的。”   “天色不早,在下就先告辞了,”他等了我有些时间,但见到我之后才说了两句话便要离开,“明日朝议,再行叨扰吧。”   我正要询问,他已摆了摆长袖,施施然离去。   “看来荀家确实很重视你嘛,贤婿。”蔡邕目送着荀攸走远。   我点了点头:“回去再说,来,夫人,笑一个嘛。”我搂起蔡琰的细腰,登上了马府的马车。   蔡琰用力挣脱了我的怀抱:“去抱你的小昭去吧。”   我愣了一下,当即大笑:“多谢夫人,小昭,你快上车来,夫人特意让我抱你一路。”   小昭满脸羞涩,却怎么也不敢坐近,我伸手将她揽住,她顿时不敢动弹。   蔡琰撇了撇嘴,将头扭向一边。    第七章 接风家宴  “没想到你爹还挺会做事嘛,”我将蔡琰也搂了过来,“在兖州也能听到为夫的才学了。”   这次她没有挣扎:“哼,你才知道!”   “乖琰儿,来,让为夫稍稍尝一口。”我凑了过去。   蔡琰急忙闪开:“你太……无礼了!”   这个……亲个嘴也算无礼?我不记得咱们家改信佛教了啊!   我收回了搂在她腰间的左手,垂头丧气地叹道:“本想在妻子这里找到一点温暖后再去荆州的,没想到妻子对丈夫的死活毫不在意……”   她立即抬头:“夫君……你、你又要出行?!”   “袁术猖獗,恐怕又是一场刀兵啊。”我随便编造了一个借口,力求表演得活灵活现。   她紧紧攥起我的左手,不满地说道:“凭什么呀!每次都要夫君去做事!”   “你……你去问皇帝呀。”我表示无奈。   “哼。”她继续抗议,“可以让张温大人、卢植大人他们领兵嘛!为什么非得夫君去打打杀杀!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声音稍稍弱了几分,“我们才刚刚成婚……”   “做老婆的连个嘴都不让亲,他们知道我心里憋得慌,这才让我去拼命发泄一下啊。”我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   蔡琰这才明白过来,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你又骗我!很好玩么?!”   别说,真有一点意思。   我含笑道:“我可是九死一生才逃得性命,但是你见了为夫,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哼。”她看了看我怀中另一名少女,不无妒忌地说道,“本来人家满心欢喜地跟着爹娘来迎你,却看到你怀里抱着……还大模大样笑得那么开心!”   “哦……原来琰儿你吃醋了。”我低头在小昭唇上吻了一口,她的脸上顿时爬上了一丝嫣红。   “吃醋?”她并不明白这个词语的深刻含义。   我为她解释:“醋者,酸也,喻女子善妒者也。”   她微微有些恼怒,双臂抱起我的左手:“人家不管,这几日你一定要好好陪我啦!”   “这个……”我故作为难状,“大军刚刚班师回朝,为夫很忙的,需要妥善处理……”   “处理什么,也没看到你干过活,都让手下的官员做了。”毕竟是蔡琰,一针见血。   “咳咳,难得夫人如此盛情邀请,为夫却之不恭。”我笑了笑,“这几晚,我就好好陪陪夫人吧,也让为夫温暖一下夫人空虚寂寞的心灵。”   蔡琰微红着脸,却不依不饶:“那……就让小昭休息几晚吧……她一路跟着你,一定很累了。”   小昭听到她这么委婉的讲话,更是满面通红:“夫人、你也笑话小昭……”   蔡琰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时候,她才更像一名女性。   从小苑门入城,不过两刻钟,马车便进了府门。   离开半个月之后,我又回到了家中。   马车停在院内,我迫不及待地跳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蔡邕两口子从后面的马车中缓缓下来。   得知消息的贾诩一家和双儿、貂蝉等早已将我围起。   贾穆从后面驱马赶来,这小子骑马骑上了瘾,连车子都不愿躺了。   贾夫人走上前来打量儿子:“木儿,你快下来呀!”   木头笑呵呵跳下马来,身法倒是十分流畅。十三岁的少年,身长接近七尺,早已超过了他的母亲。   “这出去十几日,身子还好吗?”贾夫人絮絮叨叨,“吃的怎么样?你可还在长身子呢……”   “好好好……”木头只能傻笑着点头。   贾诩拍了拍儿子的肩:“身子确实壮实了许多,你跟着公子出去,感觉怎么样?”   “孩儿一路随着公子,突入敌军之中,亲手斩杀了五名敌兵!”贾穆自豪地向老爹汇报,虽然这五名敌兵当时都在仓皇逃窜,但毕竟是他亲手砍死的。   “什么?!”贾家的三名女性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贾老夫子更是叹气:“我贾家世代儒门,虽然寒微,但也不能……唉!”   你个臭老头,又看不起我们武将了,但是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呀,本将军还在这里呢!   贾诩咳嗽了一声:“父亲,文武道虽不同,只要用心专一,又有什么分别?何况,木儿他自小也不喜诗书,若是能凭勇武建功立业,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了。”   贾老夫子点了点头,但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孙子走上了武将这条不归路。   我暗自叹息:这帮文人,总是从心底轻视我们。不过还好,这里是大汉,不是大宋,否则我们的命运恐怕要悲惨十倍。   “大家都辛苦了,今晚便小小地聚一下吧。”蔡琰显然是早有准备。   贾家的几口人当然不会拒绝。   众人簇拥着进入府中规格最为宏伟、承载量最大的大厅之中。   七八张案席列在正中,我当仁不让坐在主位,蔡琰与我同坐;右侧依次是蔡邕及蔡夫人、小岱,而后是小昭诸女;左侧则是贾老夫子及老太太、贾诩及其妻儿。   蔡府特意添置了几名大厨,上菜速度出奇的快。   看来蔡邕平日的生活水平相当不低啊……我想不出他如何能够赚到这些额外收入。   他也就能弹弹琴,读读书,写写字……难道就靠着三门手艺谋生?   关于东郡之行,蔡邕并没有多问什么,整个晚宴过程中,他都是红光满面,颇为兴奋。   而之后,私下里我将大致过程与全部细节,都告诉了贾诩。   当我万分可惜的说道刘岱身死,袁氏家眷被人转移时,他摇头道:“这要最好。”   “怎么说?”   “已经有一个袁术雄踞南阳了,不能再给朝廷立敌了。”贾诩双眉蹙起。   我并不赞同:“南阳袁术,洛阳的兵马足以应对,而渤海袁绍,更应该趁其尚未壮大前予以铲除,朱儁不是已经去冀州了嘛,以他久经战阵的经验、能力与威望,对付袁绍足够了吧?”   贾诩低声解释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袁氏四世三公,的确有许多门生故吏,一旦袁绍袁术能够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至少豫州、冀州、青州这三个州会有许多麻烦——虽然这三个州大部分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了。”   “门生故吏?”我一听到这个词就忍不住发笑,我一直认为所谓的这种“师生之情”是毫无羁绊、毫无价值的,没有几个人会为了没见过几次面的“老师”而献出性命的,何况这些“老师”也早已经丧生在董卓的屠刀之下,光凭他们的子孙的个人魅力,又能如何?   贾诩看到了我满脸的不屑,摇头不语。    第八章 又要看大门  二十一日,朝议。   我趾高气扬地上殿。   有韩融做汇报,我倒是十分轻松。   “臣韩融奉旨东往兖州,故兖州刺史刘岱,肆意妄为,竟以私情围濮阳,困东郡太守桥瑁及臣融,形势危殆。幸太尉张温令卫尉马超引兵破敌,濮阳与臣得以幸免。刘岱畏罪,当场自戕而亡。陛下明鉴。”   半个月不见,刘协的模样丝毫没有变化:“王司徒,你以为该如何?”   王允毫不客气:“刘岱罪重难恕,然既已自戕,陛下以宽仁治国,其妻子儿女,不宜坐罪。”   “准了。”刘协点头,“该怎么奖赏几位爱卿呢?”   “太尉张公,调遣得当,可赏赐金银锦帛;卫尉马超,破敌制胜,亦可同赏。”王允低头道。   “韩公辛苦一趟,难道无赏?”刘协皱眉。   王允看了看韩融,摇头。   韩融平静地说道:“陛下明察,臣领命调停,却未有寸功,陛下不降罪于臣,臣已感激涕零,岂敢厚颜求赏?”这倒也不错,你虽然受了惊吓,但毕竟没有完成本职任务,不该发钱。   “嗯,那就这样吧。”见韩融本人都这样说了,刘协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刘岱既已身死,这空缺出来的兖州刺史,谁人能够担当?”   王允早已料到:“光禄大夫周忠,清正有令名,明礼且知兵,可堪兖州。”   周忠?那是谁?   刘协抬了抬手臂,唤道:“周忠?”   杨彪身后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小步趋到殿中:“臣光禄大夫周忠。”   “杨公身为光禄勋,以为周卿如何?”刘协向周忠的上司询问。   “周忠通晓兵法,或可为陛下镇兖州。”杨彪低头道。   “荀公意下如何?”因为张温不在,刘协转向司空。   “老臣无异议。”荀爽保持了自己的一贯风格。   “令周忠为兖州刺史,即刻赴任。”刘协同意了这次官吏的任命。   之后又不咸不淡地议论了一个时辰。   其中包括派人接替张温继续领军驻守阳武,令张温返回洛阳。   这一下,就分走了张温两万五千兵马,而洛阳城太尉名下,只剩下三四万兵卒,比起河南尹与司隶校尉新招的人马,三方势力虽然仍不平衡,但已经可以互相制衡了。   朝议完毕之后,我以为荀攸会来与我交谈,但刚一散会,他便已跟随着百官离开大殿了。   “公子多日不在洛阳,今日还是先去公署去处理些政事吧。”贾诩叮嘱了我一句,自己也前往朱雀门办公。   什么政事?我只是一个看大门扫大院的,又不会有新装备发配给工作人员,哪有事情?   我信步来到卫尉寺,巡视了一下几个办公室,二三十余名属吏在各自的厅室内悠闲地办公——本来嘛,区区一个保安处,还有这么多文职文员,本来就不够合理了,哪有那么多实际工作。   “啊,大人亲自来啦。”卫觊放下手中的文件,领着几名年轻人迎了过来。   “伯儒啊,最近的政务如何?”我关心地询问本职工作。   卫觊向我施礼:“禀大人,本月宫内护卫森严,并无差池,至于士兵新旧更替之事,均在公车司马令及南北二宫卫士令的协助下顺利完成,大人是否亲自过目?”   “有你和文和先生在,本官就不用再看了。”我摆了摆手。   卫觊笑了笑:“大人虽然年少,但前程远大,这些琐事,属下可以代办,但大人平日也应稍读有益之书啊。”   “呃……”你小子真不识相啊……竟然讽刺我不懂文化?!我打量了他两眼,看他神色不像是挖苦,“依你之见,我应该读些什么书?”   “属下推荐给大人两卷书:春秋、孙子。”他认真地建议道,“大人欲知兵法,当谙孙子;欲行宦途,应读春秋。”   我点了点头:“伯儒的话,我会记着的。”这建议倒也不算过分,读一读史书和兵法,补充一下我的素养,提高我的智慧。   卫觊弓腰退了下去。   我走出了这间大厅,左侧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微一思索,我便推门而入。   这里原本应是严谨肃穆的办公场所,似乎成为了一个可以随意谈笑的俱乐部,连我的进入都没人留心。   不过我并不在意,大家交流一下感情和和睦睦,总比全都面无表情各管各事的要和谐得多。   屋子内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鬓发齐整、衣着讲究,腰间大多都配着精致的玉玦,看来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这些莫非就是当朝三公九卿派来吃皇粮的纨绔子弟?   对于这种事情,我也不会看不开,扫视了一下全场,除了两三张稍微有点印象的脸庞外,其他全是陌生的面孔。   “咦。”我微微吃了一惊,“公达?”   荀攸赫然在座。   说起来,荀攸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哦,马大人。”荀攸向我还礼,其他年轻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全体起立,恭恭敬敬地施礼。   “客气,客气。”我拱了拱手,“我方才听到这边欢笑不断,有些好奇,特意来看一看。”   “属下谈论太过放肆,吵到大人了。”一名颇为俊秀的年轻人向我致歉。   我看了他一眼,似乎颇有些面熟:“你是……”   他急忙自报家门:“属下杨修。”   “哦,德祖啊!”我点了点头,“你刚来时与我见过,是不是?”   “大人记得不错,当日卫大人将属下、王凌、荀绍几位一起引荐给大人。”随着他的话,两名士子向我微笑。   我点了点头,却懒得理会其他人,转向荀攸:“公达今日怎么回来我卫尉寺?”   “其实并非首次啦,”荀攸笑了笑,“公事闲暇之时,各个署寺的年轻人都会聚在一起,或谈论时事,或以文会友,今日刚好让大人您碰上了,也一同来坐吧?”他向我发出邀请。   以文会友?我急忙推辞:“本官还有点事情,你也知道,我昨日才回洛阳……”   “既然如此,可惜了。”   “诸位自便,在下打扰了。”我抱拳一揖,转身就走。   “马大人稍等!”荀攸忽然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公达还有何事?”   他示意两名年轻人随他一起站起,快步赶到我面前:“这两位都是下官的族叔,他们仰慕大人已久了。”   族叔?!我猛然一惊。   “莫非是……荀彧荀文若?!”我感觉到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清秀短须的青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官荀彧,见过卫尉大人。”    第九章 轻松时刻  我幸福得几乎要晕倒了!   荀彧荀攸两大谋臣并肩站立在我的面前,我产生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是小叔荀谌,年十九。”荀攸介绍另一名少年。   我只瞥了荀谌一眼,就将热切的目光集中在荀彧身上了。   好吧,我是太兴奋了一些……但这不能怪我!   谁他妹的不知道荀彧?!   虽然前世截止到2012年时,关于三国的游戏已经逐渐减少了,英杰传多年不见续作,三国志12则毫无水准,群英传倒是愈发神魔化,三国无双也更加奇幻妖魔……但我依然认为……这个、作为一名合格的游戏玩家,你不能不知道荀彧同志响亮的名号。   关于荀彧同志的英雄事迹和巨大影响,我就不再赘述了。   我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了。   “文若现在是守宫令吧?”杨修笑着说了一句。   啥?守宫令?!   宛如一盆冷水直接泼在我的头上。   原来不是介绍给我的下属?!   守宫令……这个官职应该是光禄勋或者少府手下的吧?   我搓了搓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守宫令是……哪个大人的属吏?”   “是田芬田大人。”对于我的无知,荀彧好像有些惊讶,但仍是如实回答。   田芬?那就是少府了。光禄勋是杨彪老头,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真他妹的羡慕田芬,手下几十个部门,能人辈出,还是最接近皇帝的,又掌握着皇家各种物品进出的财政大权,既是妙差又是肥差啊!   反观我手下班底的主要成员,全是看家护院的粗人,我自己都觉得比他们矮了一头……   因为情绪过于兴奋,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我担心闯祸,与他们客气地交谈了两句便匆匆告辞。   直到走出卫尉寺,返回府邸,我才摆脱了这股情绪。   小院之中传出清越的琴瑟和鸣之声。   我不由笑了笑:这是蔡琰与貂蝉的合奏么?   就站在院落的大门之外,我静静地聆听着。   这首曲子的主旋律还算欢快,只是其中似乎还藏有一丝隐隐的压抑之情。   这点压抑不紧没有破坏整体的欢快,反而显得浑然天成。   一曲奏罢,余音袅袅。   我拍了拍手掌,赞道:“妙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房门悠悠地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小娥。   我解下官服,随手抛给她,而后却微微一怔,演奏的不是两人,而是三名女子。   “唔,三位,好。”我咳嗽了一声,向意料之外的贾羽点了点头,“原来羽妹也在。”   “原来超哥哥你也懂音律呢。”她轻轻笑道。   “呃……”我是不是眼花耳聋了?这妹子竟然对着我这么温柔地笑?   不争气的心脏猛然间加快了跳动的节奏,我感到面部有些发热。   “夫君上完朝会了么?”蔡琰示意小娥去沏茶倒水。   貂蝉也起身向我施礼——我一直强调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但这群看不开表面形式的年轻女子们却总要坚持。   “这次公子可是大胜而归,朝廷应该给了封赏了吧?”小娥笑嘻嘻捧着茶水过来。这个丫头倒是比一般妻妾要随意得多。   “唔,说是给些金银,过一会就会送来吧?”我喝了口涩涩的茶水,摇头抗议道,“以后不要再让我喝茶了,苦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干脆给我来一壶水,至少凉快得多。”   “喝茶降火嘛,有益于肝肾,”蔡琰没有同意,“这些茶叶可都是我从父亲那里讨来的,你可要细细品味。”   我伸出舌头将杯底的几片细小的茶叶舔到口中,皱着眉头嚼了两口:“实在没什么滋味……”   “超哥哥,你是故意的吧……”贾羽忍不住说道。   “恐怕是天生的……”蔡琰替我回答了。   貂蝉只能掩唇偷笑。   我撇了撇嘴,靠着窗户吐出那团茶叶:“所以说,不要和我讨论这些高雅之事,那只能自取其辱自讨没趣。”   “嗯,”蔡琰赞同的点头,“我个人表示确实如此。”   “我……附议。”貂蝉迅速跟进。   贾羽吐了吐舌头,神态颇为诱人:“超哥哥,你在家里好像没有地位呢!远不如外面说的那么风光嘛!”   “是么?那真是可喜可贺。”我毫不在意她的评价,俯身放下茶杯,而后放松地坐了下来,“这可是本人长期以来的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带来如此的成就啊。”   “成就?”贾羽不解地眨眼。   “我向来认为,要提高家内广大女性同胞的地位,就要从我家做起,并为之不懈奋斗,”我表情肃穆,“甚至不惜委曲求全、打碎了牙齿含着眼泪往肚里咽……”   “夫君……”蔡琰早已笑个不停,“你真是……太有些……过分了吧……”   “我还以为这太谦虚了呢。”我拍了拍胸口,问心无愧地说道,“有些男人是腰杆不直,才导致惧内,但本人却是爱护妻子,尊重女性,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好了好了……夫君就是天下第一好夫君,”蔡琰推着我要我起身,“你这些日子……肯定不曾动过笔墨吧?”   我短暂地沉默了一刻,而后强笑道:“为夫这是出去征战杀敌,你不担心我有没有流血受伤,反而考虑这种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真是太令我伤心了!”   她已经看透了我简单的伎俩:“征战杀敌么?我可是知道有些人带着家里的小丫鬟出去半个月,每日每夜都在一起呢……杀敌有这么卖力的么?”   “咳咳……这个……”我用目光示意蔡琰,“这里还有羽妹,不要说得这么露骨嘛!”   “你能单独带她出去,就不允许我说一说么?”蔡琰笑着,目光里有些淡淡的冷意。   我决定摇旗归顺:“夫人……你说得对,你是最正确的,你就是那挂在天边的红太阳!”   对于这些称赞,蔡琰完全无视:“你至今也没告诉我原因,今天正好无事,不如谈谈心?”   “其实这事情很简单,”我端正态度,迅速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借口,“理由有三点。”   她不由蹙起秀眉:“三点?”   “其一,”我竖起食指,“我需要小昭做饭。”这话根本不着调,我基本上都是随军吃饭。   她点了点头。   “其二,”我竖起中指,“我需要她为我洗衣缝纫。”这理由也十分勉强,半个月只换了两次裤衩。   她微微翘起鼻尖。   “其三,”拇指压着小指,我弹开无名指,“我确实希望能和她单独相处几天。”   蔡琰缓缓起身,低声道:“琰知道了……夫君不要忘了练字。”她的脚下有些虚浮,倚着门走了出去。    第十章 与蔡琰论诗书  她为什么走得这么快?   “呃,她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咽了口唾液,摇了摇头。蔡琰最早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能够看透事物的女子,但越和她接触,越发现她的心思之细腻敏感,和一般女性并无不同。   看来是我太高看自己的妻子了。   或许她对他人他事真能淡然处之,但在陌生的婚姻对象面前,她依然只是无知的少女。   “去解释一下吧。”貂蝉浅浅地笑了笑,“误会可不能放任不管。”   我叹了口气,急忙追了上去。   小娥正扶着蔡琰向书房走去,我拍了拍小娥,示意她让开,从后轻轻揽起蔡琰。   蔡琰还是有些抗拒,挣扎着想要摆脱,但又能如何?   我右手微微发力,彻底将她拥入怀中,我轻轻叹了口气:“生气会让人衰老。”   她垂目:“衰老又如何?反正你又不在乎。”   我揽着她走入书房:“你不要这么说,有些事情,不是立刻就能改变的。”   她抬起眸子:“你说的是什么?”她的眼角已经积累出晶莹的水光。   “小昭跟了我近两年,我对她感情自然深一些,希望你能谅解。”我扶着她坐下,“你我成婚不过一月,想要在感情上这么快就超过她,还是困难了些。”   她动了动嘴唇:“可是……我……我才是你的妻子……”   “因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乐于接受这份姻缘,所以,我才愿意对你解释,我才希望你能理解体谅。”我按着她纤弱的肩部,诚恳地说道,“我若不对你坦诚,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无法体谅,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缓缓低下头,默默沉思了片刻,依然摇头道:“我……还是不太理解……但我,”她平复了心情,昂头道,“我愿意努力去接受。”   我知道又攻克了一座堡垒,忍不住低头在她有些发白的双唇上吻了过去。   蔡琰显然有些惊讶,但在我的压迫之下,也挣脱不了,只能任由我轻轻吮吸着自己。   当这个动作完成后,她已经不再抗拒,软软地瘫靠在我的胸口。   “对了,今天卫觊建议我看看春秋和孙子,府中里有没有?”我轻声问道。   她“哧”地笑了一声:“你说呢?这么普通的两本书?”她在我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子,帮助我从书架中寻找书简。   “诺,这几卷都是春秋。”她伸出纤指,在书架上虚画了一个小圈。   我眨了眨眼,问道:“你确定么?这是不是多了些?”我怎么感觉有七八十卷竹简?!   “其实不多的,三个月就可以通读一遍了,”蔡琰不以为意,“当然咯,前提是你每天至少读一个时辰。”   “那我可以用练字的时间来读书吧?”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询问夫人。   “不行。”直接否决。   我苦笑不已:看来文化课上的负担又要加重了。   “今日还是先练练笔法吧。”蔡琰笑了笑,不等我同意,她已经擅作主张,替我铺开了纸张,开始研磨墨汁。   “其实吧……这半个月,我在行军的余暇,还是练过字的……”我妄想争取一点自主。   “那让我看看成果吧。”她扬了扬秀挺的双眉。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提起半个月不曾碰触的毛笔,饱蘸了浓墨,微一取舍,便决定用《所见》来练笔。   “所见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这首小诗在文选中排序第六,也算是入门诗篇了,由于是小学时所学,虽然不如鹅鹅鹅或是春眠不觉晓那般有名,但多少还有些印象。   “我看了这首诗已经几次了,但是还是不大懂,”蔡琰坦承,“这写的是……”   “画。”我吐气开声,仔细看了看这幅字的欠缺,又另铺了一张纸。   “画?”蔡琰思索着。   我挥笔又写了起来,这次下笔太过谨慎,反而导致不够流畅,有些凝滞。   用不着指导老师蔡琰的提醒,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再次重新运笔。   一气呵成,对于一些无法立即修正的地方,不必太过在意。   我毕竟基础过差,现在修炼的,也不过是一股意气而已。   “画……”蔡琰还在品味着这个字眼。   我连着浪费了五六张质量一般的草纸,终于感觉勉强满意了,直起身来哈了口气,侧身问她:“这还凑合吧?”   她定了定神,微微颔首:“似乎有那么一点的提高呢。”   “你可不能夸坏了我啊,我会骄傲的。”我将这张可以让人勉强一看的作品收了起来,提笔又开始写第七首《静夜思》:   “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端的是一首好诗啊!   我拍腿感叹不已:我早已将远在两千年后的故乡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已经十六年了,我在前生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想让我背负太过沉重的回忆与依恋,实在过于困难。   “少爷,宫里来人送钱了。”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按下毛笔,笑骂道:“该死的老赵,老子回来时都没看到你的鬼影,怎么一说发钱,你就出现了?!”   “小人这不是事情太忙嘛。”多日不见的赵承推开房门,嘻嘻笑道。   “忙?”我不由也笑了起来,“我都不在家了,你还忙个屁啊!”   “没有少爷的公事……我也有些私事嘛……”他忍不住避开我的注视。   我想起来了,我出征前他就是这个借口:“那如今战况如何了?这可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取得胜利!”   “不瞒少爷,再过两天……可能就成了。”他羞涩地笑了笑。   蔡琰催促道:“哦,抓紧时间,到时候你在家里小小的办个喜宴。”   “是是是,谢夫人关心。”他又支吾了一下,“少爷、夫人,能先给我预支点钱吗?”   “你要多少?”我穿起鞋子,准备去迎接宫中的使者。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六根手指。   “六百钱?”我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这点小钱,自己花去吧!”   “六千……”赵承鼓起勇气哼哼道。   我刚刚迈出的步子顿时停在半路:“你应该知道我一个月多少俸禄吧?勉强一万!你是要娶公主啊?!”   他哭丧着脸:“娶媳妇,不花钱是不可能的嘛!少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小人跟了你十几年,让我娶个媳妇吧……”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少爷我娶媳妇的时候……可是女方家倒贴钱的!”我得意洋洋地展示成果。   蔡琰伸手碰了碰我的脖子。   顿时一丝凉意散遍全身。    第十一章 刘协的赏赐   我最熟悉的宦官,高寿静静地坐着守候在厅中。   “高公公,又是你亲自前来呵。”我拱了拱手,“这些小事情,你派个下人就好了。”   “马大人说笑了,”他笑着站起身来,“老奴一听是为马大人宣旨,怎敢不急忙赶来?”   这老太监也挺会讲话,但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才冒出头来?   我笑了笑,问他:“我是否还要跪接赏赐?”   “不必不必,”他摆手,“陛下赏赐了大人五十万钱,绸绢三百匹,还有一些小玩意,都是从内府中划拨过来的。”   “烦劳公公向陛下转达臣下的感恩之情。”我也随意地说道。   五十万钱,也不少了,相当于我五十个月的法定收入了。   高寿低声向我传达:“陛下愿意,是想为大人增加几百户邑,但有人建议,说大人年岁尚轻,不宜增户。”   “哦?”我横起剑眉,“这人是……谁?”能在刘协耳边吹风煽火的,应该身份不低……莫非是王允或者荀爽着两个老头?还是那些侍中、仆射什么的闲散官员?   高寿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我:“大人可不要对外宣扬说是老奴泄露的。”   我点头:“这个自然。”   “是……黄门侍郎荀攸。”   这倒是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荀家上下,目前对我都极为客气,我手下也有荀家的荀绍在学事;而且昨日荀攸还亲自去城门处迎接了我,刚刚也十分热情地将家族的年轻人介绍给我,难道他们是在扮猪吃老虎,暗地里给我下绊子?!   高寿看我脸色不善,好心地提醒道:“马大人,您没什么事吧?”   我定了定神,强笑道:“没事没事,高公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陛下还有句话,嘱咐一并捎给大人,”他又压低了声音,“下次的朝会,陛下会提议设立御林军。”他只传达了刘协的口谕,便及时地住了口。   御林军?到时候老子手握皇帝御兵,地位超然,荀家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找个机会剁了他一家满门!虽然可惜了两名绝世谋士,但总不能让你们掉过头来对付老子吧?!   高寿只喝了一杯淡茶,便告退了。   他毕竟是御使,又是来送钱的,我格外把他送出了府门。   “差点忘了,”高寿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陛下说,下午用完膳后他还会来贵府中学习拳脚,马大人您可要稍稍准备一下哟。”   我怔了一下,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他登上了停在府门外的小车,车夫催了下马,缓缓走了。   我刚转过身,赵承就眼巴巴凑了过来:“少爷,小的那成婚的钱……”   “跟我过来。”我甩开袖子,来到刚才的厅内,点了点皇帝的赏赐。   蔡琰也缓步进来:“说了什么吗?”   “只是给了点赏赐。”我指了指那一箱的钱币,“五十万钱,三百绢,还有一些……小物件,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挑拣出来吧。”   赵承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少爷……”   我拍了拍他:“你刚才要多少?”   “六千……”一说到具体数目,他就忍不住垂下眼光,他也知道这并非小数目。   “我很好奇你究竟要怎么花钱?”我笑了笑。   他嚅嚅道:“原本确实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但她家还有个兄长,快二十岁了也没钱成婚,也只能……”   我失笑:“只能从你这个一心想要求亲的人身上搜刮了是不是?”   “少爷明鉴。”他低头,“就算小的从您这里欠的,今后无论如何,只要少爷不嫌弃,赵承为您做一辈子下仆,鞍前马后,绝无二话,但有吩咐,不敢抗命。”   “……感情你一直还想弃我而去啊?”我打趣道。   他紧紧咬着嘴唇。   “好吧好吧,谁让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可不会阻止你结婚,”我拍了拍箱子,“给你一万钱,绢十匹,先拿去用吧。”   “只要六千……”他抬了抬头。   “花不了就攒起来,”我含笑道,“这些小钱,就当做我给你的贺礼了,以后你成了家,可不能随意开口向我借钱咯!”   赵承深知我一毛不拔,今日破例张嘴,他惊喜交加,双腿一弯就伏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两次头:“感念少爷大恩,小人永生不忘。”   “好好,别来这些虚的,快拿了钱去忙吧。”我轻轻一脚将他踢了起来。   他忙不迭捧出一把钱币,抱回屋里筹备婚姻大事去了。   -   午饭后,我捧起了孙子兵法第一卷,稍作阅读,看看究竟能不能从这本古老却智慧的兵法教材之始祖中,汲取到一丝有益的营养。   我掩上书房的门,独自坐在案席之前,将竹简铺展开来。   最右侧是标题:“始计第一。”   而后是一行极为熟悉的句子:“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句话好像经常听过似的,记忆犹新呐!   我继续向下读去:“……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我的脑子开始发懵。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可以理解,就是要打好群众基础,不管是治理还是造反作乱,必须得到所谓的民心。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天时地利什么的,意思差不太多。但虽然明白意思,我却深知以自己这点天文地理的知识,到了战场上也是两眼一抹黑——我根本无法从天空中掐指一算猜到明天下雨后天刮风大后天降冰雹;也没办法将全国的山川险要地理河流全部熟记于心中,临战时更是无法用上。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这句也好懂,历来也被作为选拔将军的条件,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够完全做到。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文言文很讨厌啊……法是什么法?曲制是个什么玩意?官道?   我一头雾水,解释不通。   之后是一系列的排比问句,忽然又蹦出来一句耳熟能详的名言:   “兵者,诡道也……”我挠了挠头:这兵法已经很诡道了。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阿妹啊,庙算是个什么算法?该不会是算卦占卜的意思吧?   打仗前先算一卦,吉利的就能打赢?   我用力揪着头发:苍天啊,还我中学六年的文言文功底来!    第十二章 敢叫皇帝不高兴  于是我抱起竹简去询问博学多才的贾老夫子。   “夫子,学生今日读书,有些地方实在不解,特来请教夫子。”我恭恭敬敬地说道。   自从三岁识字,六岁读书之后,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学好问的我的贾老夫子心花怒放:“超儿,难得你也有这份好学之心……是什么书啊?”   “孙子兵法……”我指了指手中的竹简。   老头的脸色有些发黑,义正言辞道:“读书人,读论语、孟子,品春秋、战国、史记,赏老庄荀墨,公孙韩非皆无不可,岂独有孙武耶?”   我没料到他对兵法这么有抗拒心理。   他接着训导:“兵者,凶器也,天下至不祥之物也,君子向无爱兵者。兵者,损人伤己,无功有过,轻易不能碰触……”如果他是和尚,一定会上手合十大声念叨:“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如果夫子不肯教我,学生就告辞了。”我知道自己根本辩论不过他,直接作势欲走。   “啊慢慢慢着,”老夫子急忙扯住我的衣襟,“老夫只是对你强调了一番兵法的利弊,你既然执意要学,老夫也可以教你一些,不过这兵法老夫并不精通……”   “不必精通,只是有些字词我实在不明白。”我指了指竹简上的几个地方。   贾老夫子飞快地通读了一遍全文,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曲制,指的是军队的编组制度,如部曲,旗帜,击鼓鸣金等相关之事;官道,各级官员将领的本分职责及统辖管理的相关制度;主用,指粮草、军饷的供应。”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法”指的是制度和后勤?   “至于庙算,则更简单,”他摇头看了看不学无术的我一眼,“作战之前,自然要召开会议讨论作战大计,估测战局成败,此即为庙算。”   我撇了撇嘴:这第一卷好像没什么实际内容嘛,全是理论思想。   贾老头讲完了四个词语,叹气道:“这篇只是孙子兵法的序言而已,真正的精髓应该是谋攻、虚实与用间三篇,你先自己看看吧。”   老头子甩了甩袖子,自顾自地回了宅院。   最近这老贾也挺忙的,据说由于没有学生教,他感到人生空虚,又从邻里找了七八个肯认认真真读书的毛头小子,每天都组织在一起上课。   当然,他家里条件改善了许多,已经不需要依靠老人教书养家糊口了,但人活着总要有个事做,不然真的会憋死……   -   这天刚吃完晚饭,刘协就已经叩门拜访来了。   我擦了擦嘴,无奈地说道:“今后将晚膳时间提前一刻钟。”   蔡琰含笑着催我:“夫君快去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小屁孩子,还真麻烦。”我十分不敬地嘟囔了一句,就这么穿着短衫跑了出去。   “喂,你注意礼貌呀。”她在我身后嚷嚷。   我给了她一个背影作为回答。   赵承已经领着刘协与高寿进府。   “马卿刚进完晚膳,不必如此匆忙。”刘协体贴地劝我。   我可一点都不匆忙,是你大爷的来逼我吧?   “月初时,臣教予陛下的那两个动作,陛下是否坚持做了下来?”我不理会他的体贴。   他嫩脸微微一红:“我做了两日,但双臂酸软无力,之后就一直没有做过。”   他的自称又变成了“我”啊……   “这点基本功都不肯练,陛下还是不要来了。”我忽然叹了口气,“臣只知道欲成大事,必定吃苦在先,陛下尊贵龙体,损伤不得,不能和臣下这种粗野之人相比——高公公,请你陪陛下回宫吧。”我毫不客气地摆了摆手。   高寿瞠目结舌,一时没有动作。   “马卿?”刘协哀叫了一声。   我懒得搭理,也送给他们一个坚毅的背影。   从一开始我就料到了,根本就不应该和他讲什么锻炼身体。   这种毛头孩子,一点毅力决心都没有,比起每日每晚勤学苦练的贾穆来说,他就是个屁啊!   “少爷,”赵承有些为难地的跟了过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这么认为?”我扬眉问道。   “他虽然是个小屁孩子,但……他毕竟是皇帝啊……”他嚅嚅地说道。   我轻声道:“……大不了把我赶回家,他不敢杀我的。”   “可是……”赵承惋惜地说,“少爷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九卿的,太可惜了……”   “可惜?”我冷笑了一声,而后摇头。   若是刘协有胆,想拿我开刀……   这其实正中我的下怀啊!凭靠我个人的突破能力,从洛阳城中冲出去基本上易如反掌;而后我奔逃回凉州根据地,鼓动马腾“你看皇帝老儿不仁不义,竟然要逼死你亲生儿子,你肯定也不得好死,不如尽早做决定”,从而扯起大旗再次作乱,趁机攻取尚不安定的益州作为根据,之后再缓缓东进,别忘了,李肃至今还在长安城中稳坐着。我认为至少有七成的概率,这厮会随着我们造反。   哼,做一条为别人看家护院的看门狗,哪里比得上自己当家作主?!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拎起了飞星长枪,猛的一转,在院落中舞动起来。   满院都是飒飒的枪声。   夕阳下,长长的树影在微微地晃动着。   天地间卷起了一阵潮湿的热风。   忽然间,一股莫名的压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头痛欲裂,心如崩碎,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块巨石,灵魂似乎要从我的躯壳中抽离。   但是我的身体,依然自顾自的挥动着飞星。   我只能暗骂一声:狗日的马超,总喜欢在老子练功的时候来和我融合!   脑中传来一声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只有这个时刻最容易,给你带来的痛苦最小。   我痛苦得说不出话来,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手中那柄沉重的铁枪,还是真实可触的!   我愈发用力地踏步,飞星在空中连续刺出。   每一下似乎都能带动气流的卷动,但我听不到破空之声。   我看到了赵承满是恐惧的脸庞,他长大了嘴巴好像在喊着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到。   退开!退开啊老赵!   我无法自已的朝他踏了一步,长枪从腋下直挺挺击了过去。   赵承猛地闪避到一旁,长枪刺了个空。   心中涌起一股无力可施的空虚感,我猛地大吼了一声!   “滚开!不要靠近!”   之后眼前一黑,我连看也看不见了,只能凭借着微弱的触感来察觉四周的情况。   但四肢依然在狂乱的舞动着长枪。   每一枪都灌注了全力,猛烈而愤怒。   满身都是冷汗,飞星的枪柄上微微开始发热。    第十三章 昏迷!昏迷!  好像只过了一瞬。   却又偏偏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我又一次昏迷了么……   从指端开始,我有了微微的触感,之后可以隐约感觉到,胸口有东西在缓缓挑动。   我忍不住想要呻吟一声,但咽喉却传来撕裂一样的疼。   继而牵扯到整个头部,从颈部以上的部位,全都可以感觉到一种几乎崩裂的剧痛。   每一次吸气,鼻腔中都火辣辣的疼。   我只能微微张嘴呼了口气,空气也仿佛刀片一般狠狠冲击在我的口腔之中。   几乎分泌不出一滴唾液,舌头甚至难以曲转。   双眼干涩,甚至和眼皮的接触,都隐隐有些发疼。   四肢百骸、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仅有的那点真气在体内四处乱窜,完全不听指挥。   说不出话,睁不开眼,身体难动分毫,我怀疑自己现在甚至连撒尿这个天生技能都已经无法掌握了。   即使是吕布那次差点将我劈成两半的斩击也没有给我带来如此巨大的痛楚。   我决定,干脆继续昏迷算了。   -   再一次醒来时,仍然睁不开眼,身体也依然动弹不得。   我还是感觉不到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周围有没有别人。   但疼痛感已经大为减轻,不再有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体力似乎也已经开始恢复,疲惫无力的感觉逐渐减弱。   我尝试着发声,却只能发出沙哑难听的“嘶嘶”声。   静下心来,努力把握体内仅有的残余真气,将这点力道趋于一处,而后缓缓地在身体四肢中游移——这仿佛就是一道暖流,所到之处,渐渐温暖起来,这股暖流,却也渐渐壮大起来,宛如一团火焰一般愈燃愈烈。   体内似乎变得明亮起来,我仿佛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是何模样。   各种猩红的器官之间,一股白得生辉的液体在不住地向前流淌。   这股液体忽然四散着奔涌开来,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   浑身猛的颤了一下,手脚在这瞬间从冰冷变得温暖。   我睁开眼,眼前的事物模模糊糊:难道这一次醒来,老子又成了近视眼?   或者……我这一觉醒来,真的回到了前世?   大爷您别玩我了,一次性就位吧……   我使劲揉了揉双眼,还好,眼睛没出现近视或者散光的症状,看屋顶也不像是前世的天花板,也许大概,我确实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你……你醒了?”耳畔一个惊喜的声音,吓了老子一跳。   我努力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清丽的少女,脸色发白,鬓发也有些散乱:“……你是……谁?”   少女小脸更加惨白,她扭头道:“完了蝉姐……他不认识我了……”   蝉姐?我想起一个人名,虚弱的唤道:“蝉儿?”   “公、公子!”另一位更加动人的少女俯身在我身边,“貂蝉在这里呢,你不要动,我就去找大夫。”她慌慌张张了跑了出去。   我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以证明自己的强壮,却以失败告终。   “超哥哥,你不会真忘了我吧?”剩下的那名少女将我按在床上,自己也坐上了床沿。   “我心里很乱,让我想一想……”也许是躺了太久实在无聊,我决定和她开个小玩笑。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的双眼。   我干脆闭上眼,做出努力思索的模样,而后睁开眼:“我嘴干,来杯水吧……”   她手忙脚乱地将水杯递给我。   “我……”我伸了伸手,却使不出力气坐起。   她只好扶着我倚在床头,而后亲手将水杯送到我唇边。   我贪婪地吮了一口,将满杯的液体吸入腹中。   “再来一杯……”我嘶哑着要求。   她连忙满足我的愿望。   我一连喝了五杯水,总算稍解喉咙的干渴,这才喘了口气。   “你是老赵的老婆么?什么时候过的门?”我装了下傻。   “……”对方沉默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她忽然扬了扬眉,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乖儿子,我是你的娘亲啊。”   胸口忽然猛地疼痛起来,我用力抓住衣襟,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嗓子里有东西在猛烈的向上冲击着,我拼命地想要抑制住它,但它逆流而上毫无退缩之意。   贾羽呆呆地看着我。   我一手抓着胸口,一手颤抖着伸向她:“……救……救我!”   这只手背,虎口大张,青筋暴露,五指甚至有些扭曲变形的迹象,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手。   胸口像是被一把大锤猛力地一锤,那道急流便一往无前地向上冲出,我忍不住张开嘴,身子也随之弓起,一道鲜红的液体激射而出。   薄被上已是通红   贾羽忽然接过我颤抖的左掌,用双手紧紧地捂着,手心手背都传来一丝暖暖的热力。   我依然是无法控制的战栗着,真气运到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一般无法贯通,更是让人忍受不了的难过与憋屈。   仿佛缺氧了一般,后脑受一阵发胀,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   耳根一阵刺痛,我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   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这样频繁地昏迷再苏醒,脆弱的神经会支撑不住的!   我的手脚都被人压着,抬不起来。   “我操,谁敢压在我身上!”我低声喝了一声。   “大人恕罪,属下只是为了防止你乱动,故而让他们按住你的手脚,方便施针。”眼前的大夫朝我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细不可见的长针。   呃……东汉末年……有针灸这种技术了么?   我不太清楚,有可能吧。   “张……仲景?”我很快便想起了他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抬手就在我太阳穴附近扎了一针。   我顿时浑身直冒冷汗,手脚更是抽搐了一般:“你……轻点!”当年太阳穴上长了个青春痘,已经疼得我寻死觅活,现在你给我扎针?稍不注意就要了老子的小命了!   “大人稍稍忍耐,只剩最后一针了。”他安慰我。   我忍痛咬牙。   却看到张机合拢手指,捏起最后一根细针,猛地向我的唇上插了下去!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同时咬紧了牙关,攥紧了双拳。   说时迟那时快,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就从人中传向了全身,浑身肌肉紧紧崩起,十万八千个毛孔同时闭合,我反射性地向上挺了挺身子,以此抵抗这难以忍受的疼痛。   老子疼的下面身子都硬了!    第十四章 医嘱  张机长舒了一口气,接过小昭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完了?”我挣扎着就要坐起。   “大人还是休息一阵吧。”杜畿和张既一把将我按住——他们怎么也跑到我家里来了?   “针法只是暂时缓解病痛,无法根治,大人你要多加保养,”张机收起了十几根长针,我看着这些银针心里就直打哆嗦,“属下听说大人是在练武时忽然……忽然发狂一样,继而就昏倒了,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大致就是如此。”   他捻起颌下三缕短须,沉吟道:“……唔,大人年纪这么小,也不像是中风的症状……”他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与耳根,“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除了虚弱。   他点了点头:“这病症来得奇怪,退得更怪,属下给大人开一副疗养的方子,每日午膳后服用一贴,临睡前再用一贴,三五日就能起效,或许半个月便应该可以康复。”   “没必要了吧,我感觉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太饿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问题——这不是什么疾病,只是偶尔才会出现的突发事件而已。   蔡琰不理会我的解释,接过了张机开的药方,有些惊讶:“这药……是不是少了些?”   张机笑了笑:“大人本体强健,只是卧床时间长了,身子虚弱罢了,这点药只为养身。”   蔡琰点点头,将药方交给了小娥。   “大人,恕属下直言,”张机又转过身来,“大人之前是否也曾得过同样的病?”   小昭和双儿均是十分惊讶。   “……仲景如何得知?”我奇道,“去年整整一年,我就在昏迷之中,直到今年二月才苏醒过来。”   “各种病症都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属下曾给大人检查过身子,大人从肩上到胸口的那条伤疤,是否就是那次的致命伤?”   “不错,是吕布砍的。”我的眼皮忍不住一跳。   “大人这个年纪,您又是练武之人,身体的恢复速度应该极快,一年半之前所受的伤,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如初,但也会基本平整,绝不会如现在这样,虽然凝结成血痂已有多日,但伤口四周的肌肉纹理,连颜色都几乎毫无改变……”他缓缓地说道。   我心头突突急跳:“你的意思是……”我不太懂他的话,是说我的机体恢复功能出现障碍?   “现在看来,这伤就仿佛今年才受过的一样,最早也不过半年。”他摇了摇头,“属下学医也有二十六七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伤势。”   “这不重要吧,反正伤口也不痛不痒的,颜色什么的,无所谓。”我一个大老爷们,身上有道伤疤也没什么要紧的。   张机显然之前就已经思索了很长时间:“属下医术不精,只能到此为止了,大人若是感到异常,请立即派人传唤属下。”   我笑了笑:“仲景……你不是不做医官了么?”   他怔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似乎凝固了一瞬,眼神中露出不舍与纠缠。   之后他叹了口气,从床边坐起:“属下自幼学医,终究还是无法放弃呵。”   他拱了拱手,拎起药箱走了出去,一袭宽大的长袍包裹着他略显削瘦的身子,在粉色的晚霞中渐渐远去。   杜畿等人也一齐告退   “没想到你手下竟然还有这等奇人。”蔡琰笑嘻嘻地靠过来,褪去了鞋袜坐上床来。   看到我已经恢复了精神,她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笑话,人家是千年医圣,自然比一般大夫高超的多。   看着她晶莹玲珑的小脚,我忍不住一手握了一只,轻轻地捏了捏。   蔡琰的脸上腾起红霞,嗔道:“你不要……不要乱捏嘛!刚刚好起来就作怪。”   我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我昏迷了多久?今天是几月了?”看天气好像是夏天,我总不会又躺了一年吧?!这样的话……岂不是天下形势风云突变?!   “今天是二十四了,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呢!当时赵承在院子里大叫,我跑出来看的时候,你就像……就像发疯了一样握着一柄枪团团挥舞,根本无人可以靠近,最后你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差点把人家吓死了……”她回想起之前的情形,仍是不寒而栗。   我舒了口气:只不过两天而已,就当睡了一觉算了。   “夫人这几日,可都是不眠不休地照看着公子呢。”小娥在一旁说道。   “哦?不是吧?”我提出疑问,“我上一次清醒时……可没看到你哟。”   蔡琰羞涩地解释道,“昨日,人家实在支持不住,被她们抬到另一间屋内休息了一晚……”   我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成婚整整一个月了,但这期间,我出征半个月,又昏迷两天,与新婚妻子相处的时间其实寥寥无几,蔡琰能这么关心我,我已经满足了。   我攥住了她的双手,握在胸前:“夫人,这几日辛苦你了。”我饱含深情,但却无法表达。   她嫣然的笑了笑,将头轻轻靠在我的左肩上:“不要说这些,琰儿好想睡一觉……”她的双眸已经轻轻地合上,只有睫毛尚在微微颤抖着。   哦,饥渴的少女希望得到夫君的雨露恩泽嘛?我低下头,轻轻吻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   “不要了……人家要睡觉……”她抗议道。   “咦,原来是我会错了意?”我笑,“你不是要为夫来疼爱一下你么?”   “不要啦,明天再说吧……”她嘟囔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张大夫说……这些日子你要养好身子,所以不能……不能……不能行房了……”让她一个女儿家说出这个词,似乎还是有些困难。   其实我也不习惯说这个词语,我更习惯说圈圈叉叉。   “这是什么封建迷信?!为夫我身强力壮,又养精蓄锐了三天,竟然要老子禁欲?!”我有些忿忿不平,但这毕竟是一代医圣张仲景大爷所说,我也只能认真对待,“他说……要等几天?”   “五天吧……先看看你的身体再说。”她扔下这句话,便脱下外衫,解了罗裙,准备休息。   五天就五天,有些事情,看透了就好办了。   我并非单纯的贪欢好色之辈,我可以找很多事情来充实自己。   伸手揽住了蔡琰的纤腰,她却轻轻一抬胳膊,将我这只手牢牢夹住了。   屋门发出一声响动,我知道是小娥出去了。   天色开始转暗。   我闭上了眼,感受着体内的一切变化。    第十五章 又起祸乱  听说,昨天东南方传过来急报:豫州刺史在巡视州郡时被贼军所杀。   之后贼军攻破了沛、梁、陈三国,三地长官无不惨死,郡县全被贼兵盘踞。   之后贼军更是一口气集结了二十万精兵,集中火力猛攻汝南,但汝南毕竟是天下有数的大郡,一群乌合之众仓促之间不可能攻克下来。   朝廷震怒!   豫州乃中原心腹,更紧邻司隶,岂可有失?!   更何况……当朝多少官吏,家乡都在豫州?比如司空荀爽,这老头的本家就在颍川郡,颍川要是被乱军攻占,他整个荀氏家族的根基就要为之动摇。   听说,公卿百官当即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的结果,依然是由太尉张温领兵十万前往镇压。   “十万?”我咂了咂嘴巴,“朝廷哪有这么多士兵?”   贾诩笑了起来:“五万而已,号称十万。”   “这个号称……水分太多了些吧?”我有些担心张温老头子,“……只带这点兵马,能剿灭二十万的贼军?”就算贼兵也是一半水分,这兵力对比还是有些悬殊。   “公子不要轻视朝中这些老臣,”贾诩正色道,“现在皇甫嵩和朱儁都远在北方,当朝最能打仗的,就是张温了,他当年做太尉时,可是真正凭借的是军功。”   “我记得那时候不都是谁掏钱谁就能做么?”我笑,“我记得曹嵩就是花钱买了个太尉吧?”   “公子原来也知道此人啊,宦官养子而已,若非是养父曹腾深得信任,他一个早就没落了的夏侯家子弟,能有什么作为?”贾诩不屑一顾地说道。   我暗地里说道:文和大叔你又错了。   “他的子侄辈也没一个中用的人才?”我试探着询问道。   “他的几个儿子,也不过是游手好闲之徒罢了。”贾诩还是不曾在意,“比如长子曹操,刚入官场就愣头愣脑地将蹇硕的叔叔打死。”   “咦,这曹操有理想,还算正直啊。”我昧着良心说话。   贾诩眯了眯双眼,按下了这个话题:“公子,有些话不要讲得太明白——这些大家之中出来的子弟,哪有什么正直不正直的概念?!他打死人,也不过是想向士族们示好而已,虽然何进倒是比较欣赏他,但一直也没有重用。”   “现在呢?”我更关心现在的形势。   “可能回家去了吧?”贾诩耸耸肩,“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我知道了,就是说没消息吧:“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赵谦、皇甫嵩和朱儁已经就任,均已向朝廷发回就任表,刘虞也已经前往弘农,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贾诩补充道,“公孙瓒……被贬到赵国的易阳县就任县令了。”   “哦?易阳?”我微微皱眉,“这个县的位置在哪里?”   贾诩似是早有准备,摸出一张图纸来,指了指上面的一处:“赵国位于冀州的西部偏南,北临中山南抵魏郡,东侧是巨鹿郡,西侧则是并州上党郡;而易阳县……就位于找过东南,应该是在这里,赵国、魏郡和巨鹿的交界处。”他往下点了点。   这张图显然十分粗糙,只有大汉帝国的大致版图形状,上面标记的郡县名称更是残漏不全。   “公子不要摇头了,这是诩为了方便你才特意赶时间画出来的,当然不够细致了,不过郡国的位置和名称应该不会错的。”他拍了拍衣袖。   我急忙做感动状:“原来是文和先生特意所画,超真是荣幸之至啊。”   “哦对了,”贾诩补充了一条消息,“张温走时,特意将孙坚调走了。”   我想了想:“调走就调走呗,反正留在洛阳也只不过是看守大门,没什么意思,如果我这两天清醒的话,说不定我也跟着走了。”   贾诩摇了摇头:“你走不得。”   “为何不行?”   他笑了笑:“这大半年的时间,中原虽然仍未安稳,但祸乱已比去年少了许多,为何这次又有了贼兵?而且忽然之间声势就如此浩大?”   我怎么知道!我这几天都在睡觉来着……   他当然不会指望我能明白,于是点拨我:“这次的贼兵,也号为黄巾军,也自称天子……”   黄巾军?   这帮起义部队还真是代代相传薪火不绝啊。   “原来如此,看来张温是可以大败他们了……”一帮农民武装而已,能有什么战斗力?!张温要是这样还吃了败仗,不如洗洗回家抱孙子养老算了!   “胜当然能胜,只怕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贾诩笑着,但是他的双眉却不由自主地皱起。   “先生是说……”我小心翼翼地猜测,“天下……又要大乱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缓缓点头。   我微微一呆,而后拍腿笑道:“这天下,又何尝真正平稳过?!”   贾诩展眉大笑。   -   诚如贾诩所言,北方很快就传来警报。   “黑山军数十万贼兵,横行幽、并、冀三州,刺史皇甫嵩、赵谦、朱儁联军征剿,然贼觽甚众,难以卒除,司隶京师重地,务必严防。”   北方三个州成了练兵反恐的演习场,看来那三名刚上任的刺史们真不走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要开始紧张刺激还随时有可能被贼兵收去性命的新任务了。   徐州也已传来急报。   “黄巾贼党残余十三万,攻占青州乡郡,臣刺史陶谦,年岁老迈,虽曾遣军击贼,反为敌困于治所,不敢复战,岂请朝廷遣上将以救!”   这陶谦还真是客气,平时也没见他给朝廷交过赋税和贡物,遭到农民围攻了,就把求救信一封接一封接连不断地往朝廷发送,好像只要朝廷救兵晚到一刻他就要人头落地一样。   我记得陶谦一直福大命大,在曹操三番五次的攻击下都能保全性命,最后不是还假惺惺地和刘备上演了一出三让徐州么?   ——最后刘备也学会了这一招,不过刘备托孤成功了,陶谦失败了而已。   但朝廷兵力实在有限,又被张温带走了精锐五万,虽然一直都在征募,但新兵毕竟不能直接上战场送死,又考虑到陶谦也不算危在旦夕,只下令让周边各个郡县发兵救援徐州。   别说这道命令装模作样,还真有一些热血志士前去义务支援。   比如广陵太守张超、平原太守陈纪、北海相孔融、泰山太守应劭、济北相鲍信各自都派了两三千人马前往陶谦的根据地进行公费旅游,顺便和那些攻城略地的农民军打个招呼: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别做得太绝,见好就收谢谢。   总之朝廷对徐州的救援没有给予任何有实质性的帮助。   因为朝廷已经自顾不暇了。    第十六章 两支部队  六月二十六日,朝会。   “朕最近时感不安,诸位公卿可知为何?”刘协第一句话便抛出一个疑问句。   “徐、豫二州有贼兵肆虐,陛下是否因此焦虑?”荀爽罕见地首先出声,“有太尉张公为陛下征讨,贼子们也只能猖獗一时,陛下可以安心以待。”   刘协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一。”   荀爽一怔,垂目坐下。   刘协看了看殿中诸臣:“朕行于宫中大殿,常觉身边毫无安全可言,心中更是惶恐惴惴。”   我一拍大腿:来了!这是要和我演戏了。   “陛下是指宫中禁卫不足,护卫不力么?这是卫尉与光禄勋两位的事吧?”王允凌厉的眼神朝我扫射而来。   我心中一凛,急忙挺起上身应了上去:“微臣护卫不力,微臣知罪。”   光禄勋杨彪也与我并肩而起:“老臣知罪。”   “不,朕并非是责备两位爱卿,这也和两位没有关系,”刘协摆手示意我们坐下,“护卫人数不仅足数,而且马爱卿为了预备非常之事,特意加派了人手,但这区区的几十人,却无法消除朕心中的不安。”   我偷眼看了一下前面的几位老臣,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王允率先询问:“陛下之意,是否要增设卫军?”   “王司徒深知朕意,”刘协点头,“朕希望选择身世清白的良家子弟,成立禁卫军,专司朕之安危,朕若出行,也由此军负责保卫,诸公以为如何?”   百官忽然全都陷入了沉思,殿中一片宁静。   杨彪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我礼貌地回应他。   “老臣以为,陛下之策甚好,可以行之。”杨彪向刘协表示赞成。   刘协笑着向他点头。   虽然有杨彪带头,但荀爽与王允都不曾同意,百官仍不敢轻易表态。   “臣也以为可行,如今天下不安,陛下身边须有一只人马昼夜待命,不能像其他部队一样四处征战。”马日磾也随之表态。   之后荀爽领着士孙瑞、田芬、宣播、周奂、卢植一帮重臣都表示同意。   王允依然没有开口。   刘协忍不住主动问道:“王司徒为何不再言语?是否不同意?”   “老臣并非不同意,而是在思虑其中利害,”王允拱手欠身,“当今天下,朝廷虽然逐渐复兴,但中原仍未平定,除凉、益、司隶外,其他十州,或贼寇行于四野,或边远之地不服王化,更有其心蠢蠢不在圣朝,而凉、益偏远地贫,难以蓄养朝廷,如今仅以司隶之地,而养十万之兵,已是艰困,若再轻易增军,恐怕难以供养。”   这一番议论听起来倒是客观公正,纯粹从朝廷财政的角度来考虑,许多大臣都赞同的点头。   刘协叹了口气:“王司徒所言均是大义,但朕的禁卫军,只要三五千人而已,莫非也不行?”   王允显然一怔,急忙道:“若陛下能严控兵士,数千人……倒还是可以承受。”   “王公是同意了?”刘协笑了笑。   “陛下安危为重,老臣自无异议。”王允低下了老迈的头颅。   “朕的亲卫,便命名为御林军,”刘协转了转眼珠,“这统领的人选嘛,诸位有何建议?”他明显很期待地看了看我。   有几位大臣很聪明地理解了皇帝的眼神,纷纷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三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今天将这只军队的本质已经定性——皇帝的御用近卫队,只是负责皇帝的安全,而无法领军出征……这不是要了老子的命嘛?!就算不要我出征杀敌,但我已经负责看家护院的工作了,难道还要我随身不离地保护着你?!你……你休想啊!   为了保证这项光荣的使命不会降落在我的肩上,我决定主动推荐他人:“微臣以为,羽林中郎将桓典大人,可任此职。”   刘协的神情狠狠地一顿:“马爱卿?”   “桓典本职即是负责陛下侍卫及侍从,正符合陛下之意。”我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王允和荀爽都表示赞同:“桓大人中正有勇,的确足可胜任。”   刘协沉默了片刻,终于轻轻在圣案上一拍:“令桓典领御林军,更羽林中郎将为御林中郎将,尽快补足三千人。”   忽然间得到重用的桓典喜出望外,扑伏在地:“微臣领旨!”   废话,以前他手底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人,这下直接扩充了三十倍,他能不满心欢喜吗?   ——尽管原来他的手下每个人都是三百石的小官,现在当然不可能了,不过将一百个三百石的俸禄发给三千人,估计也比普通士卒的粮饷要多了不少。   我原本是想推荐徐晃,但一来徐晃实在地位不高,家门也没有任何背景,二来……我根本不愿意自己的手下去给皇帝当贴身护卫,我一定要争取机会把我们这个团队带出皇宫这个无趣的鸟地方!马岱、徐晃、贾诩,连同孙坚那个小团体,全部拉走!   这已经足够初步起家的人力资本了。   于是朝会继续议论着。   但很快就无话可说。   一来刚刚爆发了两场大战,百官心神都有些不安,二来可以讨论的事情确实有些稀少——全国大部分都不在手中,比如官吏任免这种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的日常大事根本讨论不起来!   凉州就那几个郡,早被马腾安排了一遍,杨奉跟着回去也捞了一个北地郡太守,北地北靠羌胡,是个危险的地方,每年冬季羌胡人吃不上饭的时候就要跑进来打劫一个多月。杨奉好歹也领过军造过反,打个仗总比一帮文人强悍些,何况西北的士兵一个个都是宰人精锐,只要能够发动组织起来,保家卫国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凉州的任命老爹都向朝廷递过文书。   益州和司隶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个郡,太守的人选早就让百官们讨论完毕了,至于县令以下,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看到大家都百无聊赖地坐着沉思,我绞尽脑汁终于从自己身上想到了一个议题。   “陛下,微臣手下尚有西凉子弟两千有余,忠诚勇武,愿为陛下再建一营,为陛下出征四方,以扫不臣之贼。”   刘协的眼神忽然明亮了起来:“是朕之前身边的那些士兵么?”   “是,”我点头,“最初臣父马腾因看京城士兵疲敝,特意留下以护陛下,如今新募兵士已经足够,这些随臣留下的士兵也无事可做,不如设立一军,保留建制,以为陛下效劳。”   刘协尚来不及说话,王允已问道:“马卫尉究竟有多少人马?”   我看了他一眼,转向了刘协:“臣手下有两千九百八十九人,均是精锐骑兵,冲击步卒时足可以一当百!”   王允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知趣地闭上了嘴。   刘协满意地看着王允乖乖坐下:“既然有现成的兵马,那就另立一营吧,可有名目?”   我点了点头:“虎豹骑。”    第十七章 组建虎豹骑  “为何不领御林军?”朝下,我又得到刘协的单独面见。   “陛下,恕臣菲薄,”我平静地回答他,“护卫天子之人,固然尊荣,但并不需大才;臣愿为陛下震长策而廓清宇内。”   他并没有表示出不满:“是这样啊……若让你真的只护卫在朕身边,也是委屈了你。”   我急忙低头,坚决不接这话。   “好吧,”他疲惫地挥手,“你去组备你的虎豹骑吧。”   “是陛下的虎豹骑。”我躬身退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高寿慌忙凑上前来,引着我往宫门走去。   虎豹骑?我冷笑了声,对不住了曹操,我先把你的名号借过来用一用。   -   之后我向自己麾下的三千将士宣布:从此你们可以称虎豹骑,可屯于军营之中——当然要等军营建好之后。   很多人纷纷嘟囔:什么破军营,如果比少爷您的府邸条件还差,我们可不去。   我撇了撇嘴,以后要是扩了军,总不能一万多人都塞在我家里吧?我虽然很高兴你们这么拥护我,但也不能把我拥挤了   徐晃当然是第一副将,但因为他仍有外职,不便每日操练士兵,我又从贾诩处要回孙文和祖烈两名百夫长,而后调张机给贾诩做助手,也算给这名医圣稍微提升了等级。   组建的第二天清晨,我即向全军宣布,每日的必练课程之一,就是基础——俯卧撑与仰卧起坐!   之后我更在军营校场上竖起了几十架单双杠,逼迫着士兵们在铁架子上翻转腾挪。   第一天下来,饶是这些西北士卒身体强健,也全体累趴下了,更有大半,晚饭时腿脚还在抽搐,几乎连饭碗都端不住了。   我要求孙文与祖烈严格按照标准来训练,这些基本功虽然看似简单可笑,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方法能比它能更有效的锻炼士兵的体力和耐力了。   直到暮色降临,我才领着这帮士兵返回府中。   “夫君倒是自在,整整一日都不肯回府。”蔡琰有些埋怨,“连晚膳都和士兵们一起吃么?”   我抱歉地笑了笑:“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你别说,这样虽然很辛苦,但是我还真能自得其乐。”   “你……以后不会每日都这样吧?”蔡琰小心翼翼地问道,“每天都早出晚归,人家都看不到你的人影!”   “这才第一天而已,夫人你就抱怨了?”我调笑道,“难道担心我被一群大男人拐走了?”   她腼腆地在我手上捏了一把:“哼,你自己说说吧,我们成婚之后,你陪过我几天?”   “至少有八天了吧。”我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蔡琰气急败坏:“成婚近四十日,你觉得八天很多么?很值得你炫耀么?!”她满脸愤怒,张口就朝着我的两根手指上扑去。   我急忙缩回了手指头:“这个……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这都是客观因素导致的,不能怪我啊。”我这是大实话啊。   “我不管,你以后不能再这个样子了……”她的眼圈微微一红,竟然开始扮可怜相。   我抚摸着她的柔肩,轻声安慰道:“好啦,夫人放心吧,再过几日,等士兵们的训练走上正轨后,我便不用时时去管了。”   “真的么?”蔡琰吸了吸鼻子。   我伸手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尖上轻轻一刮:“真的。”   她微微红着小脸,吩咐小娥捧上晚膳。   我皱了皱眉:“不是说我已经吃过了么?”虽然军队的伙食确实不如自己家里,但别有一番滋味呢。   “你自己不声不响的头头吃了晚饭,人家可是等了你大半天呢。”她嗔道。   “是为夫的过错,以后我会让人通知你晚上不会来吃饭的。”我向她道歉。   “……你不是说没有以后了么?”蔡琰迅速挑拣出我话语中的漏洞。   “别说这个了,来,”我急忙转移话题,举起了碗筷,“为了对夫人表示我诚恳的歉意,为夫决定亲手喂夫人吃完这餐晚膳。”   “唔……”蔡琰的樱桃小口被我塞入了一片巨大的菜叶。   她也毫不客气,就这样满脸幸福地等着我喂饭。   我明显能感觉得到,在此时这位原本可以名震天下的才女,智商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三十。   由于这顿饭已经十分晚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新婚燕尔什么的,自然不能浪费……于是,我抱起仍然沉浸在幸福与喜悦中的蔡琰,滚上了新婚的床榻。   今天虽然在校场上发泄了许多体力,但对付这个小妞,依然是手到擒来。   听着平日里有些严肃而且正统的妻子在自己身下发出低低的呻吟,我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只是这小妞脸皮还是太薄,来来去去也只肯与我演示最传统的姿势。   让我总有那么一丝遗憾。   -   二十七日,天气有些阴沉,一清早空中就有些淡淡的水汽。   整备虎豹骑的第二日,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领着三千士卒在校场中卖力地训练着。   军营位于洛阳城东石桥外,紧依阳渠,水源倒是充足,方便训练后士卒们就地取水解渴。   接近正午时分,烈日也愈发毒辣,为了保护为数不多的战斗力,我早早地下令诸军休息两个时辰,自己也找了桥边一片阴凉地坐了下来。   追命甚至引着踏雪也来城外撒欢,两匹一岁大小的马驹倒是乖乖地在一旁溜达。   尽管只操练了不到两个时辰,所有士卒已是汗流浃背——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闲散的时间有些长。武艺这种东西,当然也讲究熟练,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旦十天半个月都不动弹,猛然间让你上阵杀敌,估计中场就要抽筋。   不过这些士兵还算争气,我不得不再一次称赞手下这些儿郎的体魄与耐力,两天以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种看起来毫无作用的训练方法进行抗议或是表达不满,所有人都只是埋头苦练。   我甚至除了最开始的宣布开始之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动员工作!   总体来说,我对这三千兵马的效率和忠诚,都是极为满意的。   我靠在大树下,微微闭上了眼,感受着这难得的阴凉。   天气似乎有些转阴,空气变得湿润,却让人心中更加压抑。   毕竟尚未大成啊!我自嘲了一下,努力使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将军!”孙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军营中,我下令不许称呼我“公子”、“少爷”或者“少将军”,当然更不能称呼“主公”。   “怎么?”我依然闭着眼,凭借着小腹努力感受着热气,静静地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急躁:“东边,有军队!”    第十八章 捉襟见肘  军队?   张温的士兵刚走了没有几天,不可能这么快就返回!   我当即长身站起,腹中热气尚未散去,远远向东眺望:天边确实有数千人马。   “派出十人斥候打探!通报东门守军戒备!全军披甲上马!”我连续下了三道指令。   光着膀子擦着汗水、刚刚进入休息状态的士兵们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而后迅速披上衣甲,抽出长矛与大戟,虎视东南方。   十名哨骑回来了五名。   “如何?”   哨骑急急勒住战马:“禀将军,他们说是从徐州来的。”   徐州?陶谦不是刚来求援么?怎么把士兵都赶来了。   “领兵的叫什么名字?”我皱着鼻子,拍了拍追命的背。   “朱治。”   “呃……”我确实忘记了,孙坚在上个月就向他的这只残部发出号召,但迟迟没有回音,“唔,让他们过来吧,全军下马!继续休息。”   士兵们听到命令,争先恐后地从马背上跳下,有几个在训练时和我混熟了的老兵还吼了两声:“将军你这是训练我们的上马速度吗?”   “我还想训练一下你在烈日中保持站姿的耐力,你们要不要试一试,看能不能站上两个时辰?”我冲他们微微一笑。   他们死命地摇着头,迅速退了回去。   对面的人马缓缓地靠近,而后骑兵下马,步兵立盾,原地待命。   领头的青年男子向我拱手:“末将朱治,上月接到孙坚将军的征召,前来洛阳,阁下是……”   “本将乃卫尉马超,孙文台正是属下南宫苍龙司马。”我抬眼看了他一眼。   年纪三十出头、身材也不过中等水平的朱治,其神情倒还算恭敬:“原来是马大人,”他当即抱拳一躬,对我行军礼,“参见将军,末将所帅,骑兵三百,步卒一千八百,合计两千一百人,将军乃孙大人主司,请收此军!”   我忍不住眉开眼笑:平白无故得到两千人马,我能不欢喜异常么?!   这朱治也真是个好孩子……不,他没理由会有这么大胆子,必然是与孙坚商议过了。   将孙家最后的一张底牌也彻底地交给我,是下了狠心要与我交好了么?   “两千一百人马,就一并归入新设的虎豹骑营中吧!合起来共是五千余人,朱将军,你看如何?”我将他扶起,以他的身高,勉强到了我的眉下。   “全凭将军吩咐!”他表现得极为识相。   “既然如此,便这样办吧。”我令那新来的两千人马就地打散编制,混入虎豹骑营中。   朱治积极地向我提出了一些建议,并未表现出一丝的不满情绪。   “君理,你既属文台帐下,我原本也不该另派你做事,但如今我手下实在缺人,你若不嫌弃,我想请你暂时曲身代任公车司马令贾诩的令尉。”我准备给他安排工作。   朱治又向我深深一礼:“属下谢大人提拔!”   我又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暗自叹息。   -   两千新兵与三千老兵的相处似乎并无太大的障碍,这让我心里微微一松。   下午我又统一了操练方式,令所有人员都务必照办。   老兵毕竟已经经受过一天半的折磨,情况还好,但新来乍到毫无心理准备的新兵们立即堕入了地狱,有几个看不起训练的,为了炫耀一口气多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结果到了单杠前双臂无法控制地颤抖,连杠子都握不住了。   傍晚时分,在我宣布训练结束之后,无论新老兵卒,无不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欢呼。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原本的三千人马,可都是精锐骑兵,自然是人人至少备有一匹战马,可朱治领来的两千人,只有区区三百人有马……剩下的一千八百人……难道要我自掏腰包去给他们买坐骑么?!   那是一千八百匹战马啊!一匹战马至少也要两千钱吧?再加上几百钱的马鞍、马镫……这笔支出以我现在的家底……绝对难以承受!   我忍不住发起愁来:虎豹骑虎豹骑……我找不来老虎和豹子当坐骑,但必须保证兵种是骑兵啊!我一向追求速度,绝对不允许三千精锐骑兵身后跟随者两千踉踉跄跄行军的步兵!步兵对我来讲就是累赘!跑得慢,自然就需要更加及时的补给,不像骑兵日行数百里,距离在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构成难题。   “老赵,你给我查一查我们还有多少匹可以给新兵骑乘的马匹。”回到府中,我当即向名义上的总管赵承吩咐。   这位好吃懒做、急于寻找老婆的总管当即推脱:“少爷你让孙文他俩去做就行了,小的还有事,得再忙一段时间……”这个整天泡妞拿了我一万块钱却丝毫没有进展迹象的老小子,竟然将本少爷吩咐的任务推掉了!   我只好去问祖烈,得到的答复是只有五百七十三匹。   这其中还包括了我圈养的四十多匹小马驹。   买马?老子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   要不干脆向朝廷申请几十万军费?我考虑了很久,觉得可以一试,不过刘协之前在御林军的问题上和我产生了一点摩擦,我不敢保证他不会给我穿小鞋。   即便刘协同意了,我怀疑能不能通过司徒大人王允和尚书令卢植这两位的铁口……   我又寻找贾诩商讨,纵然是贾大叔的一等智慧,也不能在几日之内给我变出数千匹战马来。我只能让他替我写了封奏疏,过两日等皇帝忘了我的过错,再求他拨出几十万钱让我买马……   我很怕皇帝和其他大臣以诸如“大乱未定,皇宫城垣尚未修葺,哪有闲钱给你买马”之类的大道理拒绝了我的申请,甚至被冠上几顶大帽子……   但是步兵什么的……我真的不喜欢……我要有马的!   也罢!明天给老爹写一封信,让他尽快给老子送两千匹年轻力壮的战马来。   我打着保卫皇都的旗号,他马腾不是自诩忠臣么?敢不乖乖地挑选好马给我送来?!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既能得到朝廷的拨款,又能得到西北免费送来的战马……   我忍不住哼哼了两声:老天,给我点希望吧。    第十九章 秦阵西来  翌日,我又督促着士兵们在城东宽广的草地上健身,却得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赵承派来的人前来通知我:“少爷,有人从西凉来了!”   “纳尼?!”我惊讶万分:我昨天刚动了给老爹写信的念头,连纸张都没准备来着,他就派人来了?!“是谁?带什么东西了没?”   “来人自称秦阵,领了两百羌人,还有近两千匹站马,被西门守卫堵在城外!这群野人十分恼怒,快要和城门士兵打起来啦!”   我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了笑:上天还真喜欢给我惊喜啊!这么快就把马给我送来了?!还将一员有勇无谋的战将给我遣回来了?!   吩咐了孙文、祖烈二人继续督促士兵们操练演习,我跨上追命穿过石桥,从北面绕过洛阳城,洛阳城东西距离至少有七八里地,当我赶到西面的上西门时,城门守兵已经拔出了刀剑。   城门早已紧闭,城下是一片五颜六色的战马,还有一二百人怒气冲冲地朝城上大吼。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都是一身单薄的夏衣。   “秦阵?”我以内劲催发声音,“你个野人终于肯来洛阳了?!”   最前面的男人迅速扭过脑袋:“……公子?少爷!你好大的嗓门啊!这是什么功夫,速速传授于俺!”   整整两个月不见他,我真的以为他是留恋家乡不打算再出门了,没想到今天忽然又来到洛阳:“你怎么不给我打个招呼?写封信也好啊!”   “写信?”他瞪大了眼,“公子你的脑子没事吧?”   我扬了扬眉:“你的胆子好像有些问题吧?”   “俺哪里会写什么信?!”他大声嚷嚷着,“就连我的名字,那还是你教的吧!”   我沉默了一下,向他抱拳作揖:“抱歉,是我高估了你的识字写字能力,恕罪!”   得到了我的道歉,他忍不住趾高气扬地翘了翘鼻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野人?!   我心头一暖,驱马上前,仰身对城门上的守军喝道:“谁在守门,还不赶快打开?!”   城门的守卫应该是由河南尹负责的,河南尹叫做……赵戬、对,是这个名字,据说是王允的学生来着。   当然区区一扇大门不会惊动到他老人家,很快有人回话:“城下何人?报上姓名!”   “本官乃卫尉马超。”我看了看喊话的人,不认识。   他慌忙下令打开城门。   秦阵正要领着马匹进城,却又被士兵们拦下。   “还有什么问题?这位大人?”我含笑看了看下了城墙的守门人。   他一个守门的,地位身份当然比我挨了一个头:“不敢,只是下官身负上西门的守卫重则,也不敢轻易就放如此多的战马入城,下官已经通禀了赵府尹,很快就能到了,请卫尉大人稍等。”   哼,就算赵戬亲自到来,他也没理由扣押老子的人马啊?我冷冷看了那名守兵一眼:“你确定赵府尹会来?本官只等一刻钟,他若不来,本官立刻进城!”   “若赵府尹真的不来,下官也立刻为他们放行。”这人倒也有点本事,既不会轻易屈服,也绝对不随便得罪人。   秦阵挠了挠头:“少爷,你怎么这么软啊?他不让俺进,俺们就冲进城宰了他!”   我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宰个屁啊!他那时尽职尽责,我为什么要杀他?!反而是你,带着这么多人马跑到洛阳城下,也不事先给我打个招呼,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造反……怎么了?”秦阵很疑惑地看了看我,“你之前不就想……”   我抬腿踹了他一脚:“闭嘴蠢猪!本公子是朝廷命官,九卿之一,更应该为百官表率,遵纪守法,你跟着我,当然也不比在西北草原上,做事绝对不能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秦阵扭头对他身边的少女说:“小夏,这就是俺跟你经常提起的马超公子少爷了,俺爹让我好好跟着他。”   那名少女长得也称得上不错,一双眼眸尤其出众,她倒是毫不避讳,也没什么羞涩之意,双手一抱:“小夏见过公子少爷!”   小阔?公子少爷?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虚还了一礼:“小夏姑娘你好,你是……”   “这是俺老婆啊!”秦阵的话差点让我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使劲扶着自己的腰。   “五月十八的时候!”他笑呵呵的说道。   “难怪你狗日的不肯来洛阳,原来是新婚燕尔,”我明白了,“这次把老婆也一起带来,准备怎么办?”   “废话,当然吃你的喝你的住你家咯!”秦阵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此次来洛阳的目的。   我摇头笑了笑:这算什么!人家白送给我这么多战马!这可不是在市场上随处可见的,这些可都是从西北跑过来的良种!   “原来是马大人,赵某失礼、失礼。”赵戬来得还真不慢。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品级相差也不多,我也不好意思坐在马上和他行礼,当即跳下马背:“赵大人,劳烦你亲来,是在下的不是,应该提早向你打招呼的。”   “不碍事不碍事,”他放眼打量了城外的人马,拉着我躲在城下,“这有多少人马?”   “近两百人,两千匹马。”我看了看不远处傻笑的秦阵一眼,“赵大人,不放行?”   “这人好办,马匹……却稍微难办了一些。”赵戬装出为难的模样。   “怎么说?”   “仓促之间放这么多西北的马匹进入洛阳,在下实在担心,”他做体贴入微状,“要不然这样,今天先进去一百匹马,然后每天再进一些?”   “赵大人,我这些马不是用来买卖,是用来装备骑兵的!”我冷冷看着他。   “……如果是战马的话,更应该向太尉大人汇报后才能放行了。”赵戬表示他只是严格按照规矩来办。   废话,张温现在远在豫州剿匪,你让我汇报个屁啊!   我觉得自己的火气开始上涌了,但对方是堂堂河南尹,与我一样都是两千石官吏,我实在不能把他怎么样。   秦阵忽然插口:“那个啥,你叫赵戬是吧?马腾有封信让俺捎给你。”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扔向了赵戬。   赵戬没能接住,信纸跌在了地上,他看了看地面,迟疑不定。   “你看看呀。”秦阵催道。   他终于还是弯腰捡起了信,扯开一读,脸色忽然一变。   我低声询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这厮耸耸肩,无所谓地表示:“俺又不认识几个字!”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戬之伯父得奉马凉州,承蒙令尊关照,”赵戬收起了信,向我一揖,而后侧开身子,“赵某失礼在下,马大人恕罪……请诸位入城吧。”   他身后的门卫齐齐散开。    第二十章 忽如其来的任务  赵戬随后做出了简单的解释。   他的伯父赵岐被老爹马腾征为刺史从事,而且深得马腾及下属官吏的敬重,因此特意向赵戬发信一封,感念一下马超的恩德。   赵戬倒是对他伯父的话很是遵从。   但是……你之前那过分的严苛……到底算什么事?!   不过他既然放行了,我也懒得和他较真,大家已经有了一点利害关系,没必要再进行无谓的争吵。   我领着秦阵的二百人和身后两千匹马,推推挤挤地进入了马府。   “看来,军营确实必须要加快建设了……”我看着稍显紧张的屋舍,嘟囔了一句。   军营的建造也属于司空荀爽管辖,他一点都没有耽误,命令一下,当即拨款开始建筑,但房子不可能一天建好,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入住吧?   这马府原本极为宽敞,但要是五六千人马全部拥挤在这里,还真的有点拥挤。   董卓当年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建造的府邸,还真的有些小型皇宫的规模,竟然能够硬生生驻扎六千人……还有六千匹战马!   秦阵在我所居住的院落附近,挑选了两件屋舍,他毕竟也算成婚之人,不能让他像赵承一样和我挤在一个院子内了——就算是赵承,这老小子娶媳妇之后,我也得把他赶出去。   我让远道而来的两百名士兵暂作休息,自己又纵马回到了城外的校场。   士兵们依然在原地休息着,看到我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下午,暂停锻炼怎么样?”我看到士兵们这么辛苦,忍不住提议道。   群情兴奋:“将军万岁!”   “去帮忙盖军舍怎么样?”我抛出了休息的代价条件。   士卒们异口同声地拒绝:“我们强烈要求继续训练!大汉万岁!”   原本想让他们加快施工速度好尽快入住军营,但既然大家都不想搬家,我也不好意思赶他们走,只要我家里还能装下,我也情愿把他变成一座军帐——至少我的家人十分安全。   -   紧接着,东方又传来噩耗:   “董卓旧将徐荣与匪贼联军破青州,青州刺史生死不知。”   徐荣?我倒是对这个人的一些事迹还留有印象。   这人在十八路诸侯联军讨董中就出场了,不过那时候董卓已经决定西迁,曹操挥军追击,徐荣担任了后军。   孤军猛进的曹操被徐荣打得屁滚尿流,据说要不是曹洪把马让给他,这位后来的一代奸雄估计就死在徐荣的手下了——这个故事中曹洪还有一句比较有名的台词:“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真是催人泪下的壮烈戏份啊。   再回到这条噩耗上来,这青州刺史是谁啊?我连姓名都没被告知,青州那一块,我就知道孔融是在北海当太守,他的老命可是不短,当太守也没做出成就来,就投降了曹操,投降就投降吧,你还暗地里做个小动作,用自己那点虚名来散布谣言祸乱民心,以为自己是孔老二的二十代孙子就身份超然了?领导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剁了。   最恶心的是,你刺史要死了也好办,问题是……你生死不知!   他好歹是一名地方大员,朝廷若是不去救援,就更显得局势混乱,甚至会暴露朝廷完全没有治理全国的实力了。这样一来的直接恶果就是,刺激壮大了一些有实力有地盘有野心的地方官吏们……比如袁绍袁术两兄弟,刘表之流估计也会蠢蠢欲动以显示自己有能力承继大汉。   所以,恶贯满盈而且还具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徐荣,联手这位生死不明的废物刺史,逼得朝廷不得不从那可怜的军队中再抽出大部分兵力前往遥远的青州。   当天便紧急召开的朝会,当然以如何应对这场灾难作为会议的绝对主题。   一向和蔼可亲、话语极少的荀爽今天的神情都出奇的严肃,更别说原本就一脸正经不苟言笑的王允了,黄琬、杨彪、士孙瑞这帮老臣都是一副天亡我大汉的痛心模样,再加上九卿百官们一张张黯淡的脸孔,我真以为这场会议要讨论的是世界末日。   百官坐定,刘协也急匆匆地踏入了会场。   他尚未坐稳,黄琬已率先开口:“启禀陛下,青州刺史OX(他的语速太快,我根本没听明白这个人的姓名)被董卓残党徐荣所败,目前生死不知,北海太守孔融发来急信,恳请朝廷立刻派出援军。”他作为司隶校尉,享有独坐一席的特权,身份地位和三公相比也毫无逊色,因此开篇词由他来讲也十分合适。   刘协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今日朝会,便是商议此事,诸位有何对策,就请一起说说吧。”   王允挺起了腰板:“青州乃中原重地,横跨大河,北通幽冀,西近兖豫,南拒徐扬,更兼其东濒临大海,颇有渔盐之利,其民多勇好斗,一旦为敌寇所据,恐青州之地再非我大汉所有!”   这厮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你说的地理位置,对我来说就是白扯……每一个州都可以这样套用,渔盐之利倒是实在话,山东靠海,当然要靠海发家了;百姓好斗?孔孟之乡的人民竟然是大汉百姓中最好斗的……这仍然是悲剧的事实。   而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曹操二度起家,凭借的就是击败并收编了大量的青州兵……数量之多,竟然号称百万……青州总人口不过三百来万,黄巾之乱后作为大战场也狠狠地消耗了一大批,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士兵?   “司徒所言极是,青州更乃孔孟二圣之乡,若坐看其地丢丧,吾等亦无面目读圣贤之书矣!”杨彪竟然从文化这个角度来分析青州的重要性……真让我大开眼界。   顿时大家纷纷赞同,表示一定要将孔子孟子的老家争夺回来。   打是必然要打的,关键仍是怎么打,派谁打。   会议迅速转到下一环节。   老臣马日磾看了看殿中的诸位,微微笑了笑:“依老夫的愚见,这次……还是要劳烦卢子干前往青州辛苦一趟了。”他说得倒是很轻松,仿佛志在必得的样子。   卢子干?我顺着大家的目光瞧去,赫然就是尚书令卢植。   一个似乎是侍中身份的官员避身赞同:“微臣附议马公所见。”   我侧头询问贾诩:“这是谁啊……”能在朝堂上讲话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二百石的小吏。   “侍中种鸡。”贾诩抬眼瞅了他一眼,轻声回答。   种鸡?又一只小鸡……不过他的姓才是真霸气,和名字配合得天衣无缝。   “卢尚书确是领兵人选。”荀爽和王允这两个老头也一致同意了对卢植的任命。   刘协示意士孙瑞宣布自己的旨意:“尚书令卢植,加卫将军,点兵三万,择日出征。”   卢植跪领旨意之后又上奏曰:“老臣年迈,望请陛下令卫尉马超以辅老臣。”   我还没反应过来,刘协就扔下了话:   “卫尉马超,加破虏将军,领虎豹骑以辅卢植。”    第二十一章 十万大军出征  当我把这个消息带回家内时,遭到了蔡琰的强烈抗议。   “夫君……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几乎快要哭了,“你就不能在家里多陪我几天吗?”   我苦笑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连嘴都没有张,卢植和皇上就已经下令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两千石官员而已,难道敢违背皇上的圣旨?!”   她不依:“你难道不能向皇上推辞么?!”   “咳咳咳。”我摇头。   “……你是不想才对。”蔡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忽而叹气道,“这次又要带着你心爱的小昭丫头一起去了,对吧?”她以目光示意小昭。   小昭抿了抿嘴唇,不知如何应对夫人的嫉妒之心。   “不,我不打算带任何一人。”我否定了蔡琰所言。   小昭急忙申请旅游团名额:“公子……你嫌弃小昭不会骑马么?人家……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骑马啦!不会再给公子添麻烦了。”   “青州不比兖州,兖州距离洛阳不过几百里地,想让你们退回来只要几天就够了,而青州,两千里之远,那里黄巾贼党依然横行,更有徐荣的匪徒占城为王,凶险万分,我可不放心把这么一名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放在那里。”我笑了笑。   “哼。”蔡琰得到了一丝平衡,但依然不甚欢乐。   “那姐姐就能和我在一起咯!”双儿反而十分高兴。   我对门外不思报国的赵承喝道:“老赵你个王八蛋,媳妇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赵承窜了进来,神情比前几日轻松了许多,“少爷你有吩咐么?”   “我要跟随卢植出征青州,当然要带上秦阵,你要不要去?”   他吭哧吭哧了大半天,居然反问我:“……能不能不去?”   我抬头,眯起眼仰视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忠心耿耿的赵承嘛?为了一个小妞竟然眼睁睁看着主子去前线送死?!”   他回答得十分坦然:“少爷,你那一身本事小人也知道,小人这点能耐少爷你也明白,你去了能够杀敌领功,小人去了才是送死吧?再说了,小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不如小昭姑娘呢,她好歹每天晚上还能给少爷暖暖被子……”   蔡琰忍不住插话:“上次出去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暖、暖被子么?”   小昭立即羞红了脸,不敢再看她。   我咳嗽了一声,干笑道:“一路行军,闲来无事嘛……不对,当时你妹的又没跟老子一起去,怎么知道?!”   赵承一副“我等了十年你总算被我骗了”奸计得逞的嘴脸。   “难怪敌人都让孙坚将军给杀了!”她撇了撇嘴,“你迟早要让……掏空了身子。”   喂喂喂,我在你房里就理所应当,陪一陪我心爱的小昭就是酒色伤身?   对于蔡琰的话语,我只好不置可否。   赵承还在继续讲述:“少爷现在年纪大了,也不需要小人照看了,想当初,你才这么一点点,是小人一步不离地照顾,唉……”他开始絮絮叨叨,表示岁月不饶人,当年那个一手把我看大的仆人,现在已经垂垂老矣了。   “你给我停下。”我急忙打断了他惨痛的回忆,“你只不过比我大了五六岁,别说的好像你已经老得可以埋进土里了,不想去就不去呗,我也没逼你!”   “感谢少爷的关怀!感谢国家!”他激动之下,竟然把国家放在我的后面。   我想了一想,又说:“不过这次我们虎豹骑五千多精锐骑兵初次上阵,定然大有斩获,到时候论功行赏,可轮不上你一分钱了。”我不无遗憾地叹气,“我还想能让你立点功劳,回来后给你一份差事,让你也吃上国家的俸禄,可惜了。”   他咬牙切齿地宣布:“少爷,小人不怕辛苦,愿意保护少爷去青州扫平敌军!”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当场拍板。   之后我当然去寻求贾诩的帮助,这次青州之征,事关重大,朝廷是劳师远征、以弱击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贾诩早已决定随我出征,没有二话,附带他的儿子贾穆。   秦阵得知他刚来洛阳就可以出去宰人,最是欢乐无比,当晚就在自己的院子中开办了庆祝晚宴,他所带来的二百羌族青壮无不磨刀霍霍。   我甚至打算将徐晃和马岱也一起调了出来,但考虑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留守的将领,只好嘱咐稳重可靠的徐晃多加留意,把没什么要紧事情的马岱带上。   小岱上次没能随我去兖州游玩,这次算是一次性补上了。   我令徐晃主管两宫的警戒,朱治则接手了贾诩的公车司马令,而孙坚的空位还是由他的弟弟孙静负责,至于卫尉属下的日常事务,依然是由卫觊全权负责。   看了一遍手下的花名册,兼顾了贾诩和卫觊的意见,我又点了两个人:杜畿、张机。   据卫觊所说,杜畿可执法断案,我好歹也是领了五千兵卒,难免军中有些纠纷,带上。   至于张机,更不必多说,这次征战,我随军带上一名军医,而且是一流水准的军医,可谓有病无患。   于是人员勉强齐备——不过说实在的,我真想让徐晃来领军,看我手下,小岱吧,是个小屁孩,秦阵吧,也不懂事,这两员大将……也只能在随着我冲杀时有点作用。   如果孙坚在,我至少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孙坚一人就带了三员战将,给他两千兵做先锋,我就可以闭上眼睛慢慢赶路了。   可恨张温趁我昏迷不醒时挖走了我此刻最牛逼的一员大将,还是组了团的!   -   六月二十九日朝会之后,第一批粮草便已经开始向阳武运送,那里是进入兖州地境的一个中间据点。   而直到七月初三,配给卢植的人马才算勉强集结完毕。   由于张温带走了大部分的老兵,留下来的三四万新兵,卢植挑拣了两万精壮,又从司隶校尉黄琬和河南尹赵戬贡献出来的士兵中挑了一万,凑成三万三千兵马,其中骑兵正好三千人,加上我虎豹骑的五千多人马,勉强可以算作四万,号称十万!   于是……七月初三的清晨,大汉的皇帝陛下引领着公卿百官出洛阳,相送十里于石桥东。   “卢卿,此战之胜败,青州之存亡,我大汉之威望,全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刘协无视了所有将士,只深情款款地对卢植如是说。   卢植已经身披战甲,以军礼跪拜刘协:“末将必定不负陛下厚望!”   “洛阳兵马步卒,可全被你带走了,虽然还显得太少,但子干此战,务必大胜呀。”黄琬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士兵被拉上了青州,忍不住鼓励卢植使劲打,争取少死些士兵,你们回来还要继续保卫司隶啊,绝对不能一个不剩呀混蛋——我猜他肯定心疼死了。   卢植笑着点了点头,向着诸位迎送的官吏们团团一揖,之后跨上战马,拔出了象征身份的长剑:“全军将士,随我讨贼!”   而后头也不回地向东行进。    第二十二章 卢植的决断  比起我的顶头上司张温,卢植显然是一名更加严谨而传统的大臣。   他继承了幽燕男人的一切优点:身长八尺一寸,体格轩昂伟岸,声如黄钟大吕,堪称赳赳英雄。   朝中原来的几位可以征伐的大将,如皇甫嵩、朱儁、张温,都是勇武出身,皇甫嵩更是世在北塞,名震边陲;而卢植却实实在在的是一名文臣。   以文臣而掌兵马,这类事例不少,但能够收到实效而被世人一致公认的,卢植算是其一。   他手下三四万兵马,大半为新兵,又出自各处,号令难免不一,出行之时,卢植便再三申明军纪,以雷霆手段震慑全军,第二日便有偷懒不服军令者,他毫不手软,下令以军法鞭杀军士十五人,并决定亲手执行。   全军眼睁睁看着这名须发半白的文臣手持鞭条一鞭一鞭狠狠的抽在军士的脊背上,直至这些军士一个接着一个被活活抽死,四万人马无不噤声,绝不敢再犯。   马岱和贾穆脸色发白,几乎都要呕吐。   连我也没有料到这名平日还算平和的老人一旦领起军来,手段如此……不近人情!   我甚至有些不忍,想为这些并未犯下死罪的军士求情,卢植双目如电,只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我当场便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们死在脚下。   打了足足有一百余鞭,卢植毕竟年事已高,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大汗淋漓,如同刚刚从水中蒸出来一般。   “马将军,你过来……”他狠狠地喘了口粗气,将鞭子倒转过来递给了我,“剩下这几个人,就由你来行刑。”   我接过被握得发热的柄部,忍不住打了个颤。   “敢留情者,同罪处置!”他冷冷看着我。   我不怀疑他真的有这个魄力。   脚下还剩下六名军士,我握鞭的手掌微微抖个不停。   我曾经杀人无数,以后还会再杀,可……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兵马!   “打!”卢植猛然大喝!   我只能深深一吸,将这口气压入腹中,咬紧了牙关,奋力一鞭狠狠抽下!   以我精壮少年的全力一击,受力人的脊背立即皮开肉绽,他甚至没有哼出声来,就昏死过去。   只用了十三鞭,这名仍在昏迷着的军士就断了气。   他的背上已经看不到一块白净的肉,两侧的肋骨清晰可见。   我不能拯救他们,我无法拯救他们,所以只能让他们尽早解脱。   六名军士,我一共用了五十三鞭,让他们全部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性命。   全军一片寂静。   当丢下被鲜血浸透的鞭子时,四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我差点自己将自己绊倒在地。   卢植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脑子里一片惨白,双耳甚至听不到他在对我说了什么赞扬的话语,只能诺诺地点头。   四万人马,以常人难以忍受的速度在大道上急行军。   三万步卒的脚力,几乎可以赶上骑兵大队,可是慑于卢植的威严,再无一人胆敢抗拒。   第四日中午时分,全军抵达阳武城。   卢植下令,整个下午用来休整。   全军虽然都是松了一口气,但都只敢躲在军帐之中说话。   “卫将军请破虏将军前往商议军事!不得耽误!”我刚刚和马岱、秦阵他们坐定,卢植帐下的传令官便来召集我。   我无奈地拍了拍袍子,跟随传令官前往军中大帐。   卢植袖手站于帐中。   “末将马超,参见卫将军。”我急忙快步进入,低头对他一揖。   “你看,我军现在的行军速度如何?”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简易的地图。   “四日行军三百五十里,已经极快的速度。”我实话实说。   “不错,作为步兵,已经极快了。”他进一步明确了概念。   我不明所以,只能静静听他讲话。   “老夫问你,若全是骑兵,一日能走多远?”他问。   “若是骑兵,一日奔走六七个时辰,三百里亦不为过,不过如此快速,不能持久。”我将数据汇报给他。   他点了点头,看不出神色如何:“马将军果然是领过兵马之人,倒也知道。”   我讪讪地点头:我倒没跟着步兵一起赶路,感觉实在太不爽了,一天才走几十里地,反而比纵马狂奔更加累人,整条脊椎都快散架了,你还不让我歇息一下。   他又问道:“若老夫将骑兵尽数交于你手,你能否领军不乱?”   我有些为难:“八千骑兵,可不是小数目,可是现在粮草都在阳武,怎么可能供应得上?”你让这么多人都吃不上饭,老子再手段通天也得被他们活活吞入肚中啊。   “粮草?”他摇了摇头,“兖州,你不是才来过一次么?至少桥瑁就可以给你提供粮草,兖州几个郡,也还算亲近朝廷,想必不会为难你。”   我点了点头:上个月老子刚来这里“宰杀”了胡作非为的刺史刘岱,你们这帮太守,哪个见了老子不胆寒?!   “何况……”他冷然一笑,“你近万骑兵,难道会眼睁睁饿死不成?!”   我立即心领神会:就算你哪个太守有胆子不给我们供应饭菜,老子一个冲锋,一个万人小县估计就全完了……就算攻不下你的坚城,抢你一点粮食还是手到擒来的嘛。   ——这样就对不起贫苦大众了。   “若让你领军,该如何行军?”他指了指地图。   这是考验我的时候了?我打起精神,努力观察这张简陋的地图:“从东郡入兖州,而后穿济北国……再而后……”我眼前一亮,“至平原入青州!”奶奶的,刘备不是平原相么?老子到了平原,带上刘关张三员大将,围攻徐荣这个烧饼!   “不错,”卢植对这条我匆忙之间画出来的简单的行军路线还算满意,“平原相陈纪与我也算好友,为人忠正,虽然不懂军务,但定会全力支持你。”   啥?陈纪?!   我顿时傻了眼:我的刘关张呢?!演义小说害死人啊!   卢植仿佛又下定了决心:“老夫就将骑兵全部交给你,你明日率领骑兵八千,全力赶赴平原,这近千里的路程,务必在五日内赶到,我领步卒,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你沿途散发檄文,如果能拉拢各地郡守的兵马支持,最好不过。”   我急忙肃然道:“末将领命。”   “鉴于你年岁太轻,老夫怕你过于轻率,便派几个人一起辅佐你。”他的声音十分自然。   辅佐我?我忽然感到莫大的屈辱!   你想要钳制我?或者架空我?!   但我却知道此时此刻我根本不能拒绝:统帅以大军交给我,必然要做些万全之策,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双手一拱,躬身谢过卢植。   卢植将自己亲笔书写的檄文交给我。   我双手捧着这份檄文,躬身后退。    第二十三章 大河之中练神功  八千人。   整整八千名骑兵。   第一次亲自带领这么多人马,我稍稍的有些紧张。   我随即给马岱、赵承和秦阵每人扔了两千人马,剩下的两千多人则归自己所有——其中特别拨出两百兵马交与贾诩,现在不比当年了,手下人足够挥霍一阵子了,所以要对本军之中唯一的谋士特别予以保护,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贾穆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四个人把兵马分完:“不给我分一点么?”   “向你爹去要吧!”我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把他打发走了。   至于卢植派来的三个人,我尊称他们为张先生、李先生、王先生。我令人好好看护,不得怠慢,有事通禀,无事的话……自己歇息吧。   全军以较快的速度向东行军,又一次过燕城,出白马,第一天行军路程近三百里,天黑时便赶到中转站濮阳城。   还没有到濮阳城下,桥瑁毕恭毕敬率领城中大小官吏远迎五里。当然,在我看来,他们的价值只在于后面堆放的那些粮食而已。   我令全军扎营于濮阳城北的大河岸边,稍作饮食,便迅速歇息。   而闲来无事又没有妹子暖床的我实在蛋疼,干脆自己拎起飞星跨上宝刀独自跑到河边。   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此时的水量还是相当可观的,虽然水色已经微微泛黄,但依然勉强可以称作清澈,站在岸上远远眺望天边,才能隐隐看到一条银色的边界,比起前世每年都要干涸六个月、盛水期的宽度也不过三五十米,实在是云泥之别。   我叹了口气,甩掉了鞋袜,挽起了裤脚,将碍事的长袍解下,在夕阳下露出健壮的上身来——这里绝对没有人会像蔡邕老头一样对我喋喋不休:你绝对不能脱衣服、脱鞋子、脱袜子……   找了处较浅的水位,我轻轻跳了进去……悲剧的事情立刻发生!   冲刷了千万年的河床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脚下猛地一划,整个人都被摔了进去。   他妹的母亲河啊!老子可不会游泳啊!   幸好我手中还仅仅抓着一杆丈二长枪,狠狠地往河底的沙石中一插,虽然立刻陷进去了大半,但我总算借助着飞星稳住了身形,而下身的整条裤子都已经湿透了。   我轻轻拔出飞星,脚底下顿时有些不稳,只好又将飞星插入地下,而将后背抵靠在飞星的枪杆上。   飞星既然要来保持平衡,我只好抽出腰间的宝刀,在奔涌的大河之中舞刀。   七月的河流似乎极为湍急,每当我要抬起脚时,总有一朵大浪朝我拍来,于是我华丽的刀法顿时大乱,所有的招式都被河水无情吞没。   不出半个时辰,我已经气喘吁吁体力不支了,不仅耍不出刀法,最主要的是那接连不断汹汹袭来的浪潮,让我实在是应接不暇,浑身上下,已经分不清汗水和河水了。   趁着还有一口气,我拼着老命爬上了河岸,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回到了大营。   而后倒头便睡,不省人事。   翌日,我是被浑身的疼痛感给活活疼醒的,双腿生生的粗了一圈,两条胳膊也似乎肿了的萝卜一样,说不出的酸软,却又僵硬无比,使不出劲来。   我又急忙扒开裤子检查了一下各个器官是否也发生了异常,还好,我从了一口气。   “少爷,先生说可以出发了。”当我还在舒缓四肢的肌肉时,赵承和秦阵揭开了帐幕。   双臂依然是肿胀酸痛,我示意这两个小子来给我按摩。   老赵和野人耸耸肩,伸出四只粗糙的大手爬上了我细腻滑嫩的胳膊。   “少爷,”老赵故作惊讶,“你的皮肤真好……白!”   “而且好滑哟。”秦阵轻轻地来回摩挲着,他甚至准备酝酿口水了。   “给老子使劲捏!”我闷声大喝。   他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埋头下去,四只大手分别握上了四处肌肉,而后同时发力!   我猛地一颤,额头和耳后同时涌出了细密的汗液,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爽死了……”   赵承与秦阵看到没有效果,更加卖力的玩弄我粗壮的双臂。   浑身如被电了一般,快感一波接一波袭击着我脆弱的脑部神经。   大战持续了一百五十个回合,我的鼻子中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两条臂膀上满是紫色的淤青,虽然我感受到的是高潮迭起、欲仙欲死,但看到战场残留的痕迹,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两个小子下手之狠辣。   “好吧,我们可以走了。”我轻轻活动了一下恢复了灵活的双臂,一手搂起一人,亲切的笑道,“为了表达本人的感激之情,我特意决定,今天晚上扎下营帐以后,我也让你们尝一尝分筋错骨手的销魂滋味,如何?”   他俩出奇的一致:“感谢少爷恩典,但小人绝不敢接受!”   -   一路沿着河岸向东挺进,从济阴甄城的北方匆匆穿过,河流忽然转折向北,为了不迷路,我只能令军队沿着河流前进。   沿途上马速极快,也许是受不了颠簸,贾诩的身子开始感觉不适。   我顿时十分紧张,甚至提出了我带着他的建议,毕竟他的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如此剧烈的运动的确不适合他。   当然他拒绝了,之后再中午休息时他一口干粮都没有入肚,只勉强喝了口清冷的净水。   贾诩坚持着不能延长休息时间,又催促着大军继续行军。   马速丝毫不停,天黑前,我们赶到了东阿县城,第二日行军三百三十里。   依然暂代着东阿县令的程昱履行了接待的职责。   这位高大却不失清秀的文士也领着县城中的全部官吏前来迎接:“马将军来得好快,这一路辛苦了。”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和他们寒暄,而是急忙将脸色发白的贾诩掺下马来:“文和先生,你可不能有事啊……”我不无担心地唤道。   他勉强笑了笑:“将军太小看贾诩了,诩毕竟也是武威人士,自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千里的路程,还难不倒我……”   我不由他分说,和贾穆一起将他的老爹扛到城中,把他安置在专门的驿馆中。   马岱他们已经去搭建驻扎的营帐,县城的官吏也散去准备军队的晚饭,只留下程昱一人。他静静的看着我将贾诩安置完毕,才轻轻的笑道:“那是否就是公车司马令,贾诩贾文和?”   我点头表示确认:“文和先生是在下唯一的谋士,若非此次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带他一同前来这生死之地。”   “能得将军如此对待,贾先生也是极其感激吧?”他似是轻描淡写地感叹。   “好说好说。”要不是贾诩平日里替我操心做事,我可没有这么悠闲。   “文和先生于我,实如一臂,”我心中一动,急忙顺势道,“若能得程先生之助,在下双臂俱全,天下之事,再无苦难。仲德先生,还请答应!”我调整姿势,深深朝他一揖。    第二十四章 程昱的心里话  程昱却不做声,甚至轻轻地向一旁闪了开来,避开了我这样的大礼。   “仲德先生……是不答应么?”我不肯起身,但已经陷入了失望的情绪之中。   “马将军折煞程昱了,程昱只是乡野匹夫,年已半百,时日不多,何况程昱胸无大志,不愿为俗世羁绊,马将军天纵之才,将来定有经天纬地之才前往辅佐,程昱无用之身,于将军又有何益处?”他洒然一笑。   “经天纬地之才?”我不屑地笑道,直起了身子,“除了仲德先生之外,还有几人能称经天纬地?若是连仲德先生都只是区区村野匹夫,还有何人敢称天下异士?!”   程昱微微沉默了一瞬,又道:“那便恕程某直言。”   我颔首看他:“小辈洗耳恭听。”   “其一,在下与将军并无深交,彼此之间,相知甚少,将军何故一见而请昱?其二,纵使将军仅凭一时之喜而纳我,在下只是山野粗人,不知世家礼仪,难容洛阳名门豪卿之中,至时将军如何待我?”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其三,以在下之年纪,年长将军太多,若是辅佐将军,实在困难。”   “年纪不是问题,只是借口,”我从第三条开始突破,“姜太公八十高龄,犹垂钓文武,比之文武,岂年少乎?”   “礼仪?”我摇头大笑,“我马超也号称名门,但祖上三代便没落陇西,直到十几年前才能吃得上饱饭,哪有什么世家礼仪?!”   程昱的眼中忽然微微显出一丝笑意。   “至于深交……”我缓缓而言,“更是笑话,我遇先生则一见倾心,然先生却百般推脱,却是以为马超年幼,不堪托付先生之才智而已吧?”原谅我使用了一见倾心这个暧昧的词语。   他竟然坦诚地点头:“在下的确有这种忧虑,将军年岁不过十六,尚不懂仕途险恶,更不谙用人之道,若是轻率相投,在下实在担忧自己这一把年纪了——找个明主太不容易,若是一旦找错人,实在是浪费生命。”他说着,竟然又微微而笑。   不懂仕途险恶,不谙用人之道?我暗自里掂量着自己的斤两……似乎确实如此,我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直到位居九卿,也不过是因为马腾救驾之功不能再赏,只能转给子嗣;而用人之道,我除了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了贾诩之外,还有哪只大鸟理我我?!   遇上程昱,我原本欣喜若狂:绝顶谋士荀彧荀攸叔侄,由于其家族后台坚硬,本身也已经进入朝廷,我现在根本没有希望能把他俩挖来;而程昱只不过一名小小代理县令,我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残酷的现实又一次告诉我——你睡多了,快醒来吧!   我死死盯着程昱,感觉自己就像一名被人抛弃的怨妇:“在下无德无才……的确是配不上仲德先生之智……”眼睁睁看着这位智计卓绝之士与我擦肩,我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   “蒙将军不弃,程昱愿意投之。”他忽然之间舒展长袖,又朝我一拜。   我猛吃了一惊,原本已经积攒在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你你你……仲德先生……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微微抬起头:“程昱愿意在将军麾下为一刀笔小吏,全凭将军驱使。”   我飞快地擦去了脸上的热泪:“如果你发现你找错了人……那又如何?”   “在下已经五十岁了,如果真的看错了人……”他无奈地耸耸肩,“也只能勉强呆着了,在下喜欢从一而终,所以只能祈祷自己一开始就选对了人咯。”他的脸上又荡出笑意。   我从惊喜之中挣脱出来,欢呼了一声便一把抱住他纤细的腰身,狠狠把他搂在怀里。   比我高出半头的程昱浑身不自然地扭动着。   狗日的,你大爷的!我抱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挖来的第二位谋士,只能不停地咒骂老天。   程昱明显不习惯这么热烈的拥抱,他奋力从我怀中挣脱出来,对我又是一拜到地。   “现、现、现在……呢?”我忍不住有些结巴。   “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行军。”他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   翌日,我从兴奋之中缓过神来,将程昱隆重地介绍给我的原班人马。   贾诩笑道:“总算有个与我年岁相仿的了,仲德兄,你是不知道,每天都和这帮十几岁的孩子们呆在一起,还真难受。”程昱年纪长了他六岁,也难怪贾诩这么高兴。   “幸好有文和做伴,不然我也要难受死咯。”程昱也十分不客气地拿我们开涮。   我满是幸福地看着这两位半老不小的谋士随口调侃,几乎快要乐疯了。   老子坐拥曹魏的两大主力谋臣,这下曹操可要哭爹骂娘了——荀彧荀攸跟着族长荀爽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为政之道,不太可能重新跳槽到一穷二白现在连个根据地都没有的曹操那里去了;而贾诩和程昱又被我掌控在手,曹操手下只剩下短命大神郭半仙……哦不,郭嘉还是荀彧推荐的……曹操现在手中一张智力大牌也没有!他要兵没兵,要人没人,我看他拿什么来起家!   而三分天下的东吴孙家……他们的祖宗孙坚已经跳槽到我手下了,他们还三分个毛啊!   至于刘备这位蜀汉的先主,至今为止,我还从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而四川之地,也已经被朝廷收回了,蜀汉的情况,也实在令人担忧啊。   我忍不住要仰天长笑:三国?基本上已经没有可能了!   -   挟带着忽然转变思维投靠向我的程昱程仲德,我满心欢喜地开始第三日的行军。   离开东阿县城,根据程昱的指引,我们改成沿着济水路前进。   经过了临邑城,算是进入了济北国的国土。   济北相是鲍信,前些日子听说他发兵去救援陶谦了,也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去公费旅游。   据熟悉兖州的程昱介绍,济北也是个很小的王国,城市不过五个县,人口也只有二十万,至于军队数量,也不可能有太多。   我们又奔驰了一百五六十里,来到了济北国的一座小城,名叫平阴。   城中的官员收到消息,也不敢怠慢,全城都迎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明显有些发胖:“济北相鲍信,见过马将军。”   咦,他在啊,而且还从治所卢县亲自跑到了这里。我与他客气了两句,想了想今日只走了两百多里,不过也差不太多,贾诩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反而年纪更大的程昱仍是精神奕奕,跟吃了五石散似的,干脆就让士兵们休息得了,反正距离平原也不过只有一天的路程了,没必要再拼死拼活的浪费体力了。   鲍信身边人马不多,看来确实有一部分去旅游了。   他转身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一名三十四五的男子过来施礼。   “在下曹操,见过破虏马将军。”那人低着头,朗声报道。    第二十五章 落魄之中的曹操  你就是威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曹孟德?!   我顿时呆在了原地。   眼前这人,大约有七尺二三寸高,比我足足矮了大半个头,方正的国字脸上微微有些发黑,显示出他曾经历过的风霜与艰辛,双眼是典型的中国式小眼,颌下蓄着一尺长须,颇为茂盛浓密。   等我反应过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把刚刚到手的程昱赶快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俩一见之下一拍即合,而后将我像个傻瓜一样抛弃。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忍不住发问。话刚出口,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像个傻瓜了。   曹操听到这般没头没脑的问题,也是微微一怔。   鲍信急忙解释:“曹孟德与下官乃是至交好友,因此引他来拜见将军,若有失礼唐突之处,下官再次赔罪了。”   我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去年各州郡起兵抗击董贼,孟德不是也出了大力么?怎么现在反而寄居于济阴郡中?”   “抗击董贼,在下兵马不足五千,被徐荣以三万精锐打得大败,寸功未立,朝廷自然没有封赏,”曹操神色微微一黯,“之后在下前往扬州募兵,刺史陈温借给我五千兵马……只是这扬州兵走了不过三百里地,就集体哗变……最后走回兖州,也只剩下了一千人马……”   士兵哗变?这倒是个悲剧啊。   我轻轻颔首表示惋惜,而后又问:“孟德如今可有官职在身?”   “在下如今尚无官职。”他摇头。   鲍信解释:“孟德之前因朝廷混乱,故而弃官不就。”   这个我知道,他不就是年轻时干过洛阳北都尉胡乱杀人的嘛!   “既然如此,”我下了决心,“二位也知道,徐荣携黄巾余党肆虐青州之地,本将此次便是为了救援青州,孟德若是有志报国,可与本将同去,天下尚未平定,以孟德之才,定然能为大汉复兴做出一番事业。”   曹操身躯一震,明显有些惊讶:“将军……是说要曹某一同剿贼?!”   “本将虽是卫尉,但年轻无知,还希望有孟德这样的沙场老手多加提醒。”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浑然不顾与他之间悬殊的年龄差距。   他急忙弯腰下拜:“操……谢将军提携之恩!”   我有些不能相信:曹操是什么人物?乱世第一枭雄哇!怎么可能给我下拜?!   但是他现在就这么直挺挺地拜在我的身前,让我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德请起,只是我现在兵力有限,恐怕也不能给你太多兵马。”我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总不能把小岱他们手里刚分到的还没捂热的人再要回来给曹操吧?   “但为朝廷效力,在下为军中小吏足矣。”他急忙表示自己毫不在乎。   鲍信急忙拱手道:“征讨青州事大,下官也要出一份力,济阴是个小国,兵马不多,下官可出两千步旅,以襄助将军!”他做出一副“我已经把手中所有人马都交给你了”的神情。   步旅就步旅吧,反正也没多远了,主要的行军路程也走得差不多了。   我朝他一笑:“如此,多谢鲍大人了,此战之后,本将自会在军文中为大人请功。”   他倒是无所谓地笑笑:“那恭祝大人大胜而归咯。”   鲍信说得爽快,做得也不慢,当我军刚刚驻扎好营地时,他的两千步卒已经选调完毕,出城待命了。   我也没什么好吩咐的,既然你们是好哥们,就全部交给曹操带领吧。   两千步兵,装备也不算完整,我随便五百骑兵一冲,基本上就能搞定,我对此毫不担心。   由于今天行军比较轻松,我也不着急休息,鲍信在帐中稍稍举办了个晚宴,以表心意。   我带领着贾诩父子、程昱、小岱、赵承和秦阵赴宴,新来的曹操当然也不会例外。   曹操左右是两名魁梧有力的青年男子,比起曹操都高出不少。   我心中一动:曹家前期能够充当将领的子弟可是不少,能力水准也勉强可以算作二流之上,比刘备他们家要强多了……   曹操见我走了过来,急忙施礼:“见过将军。”   “孟德无需多礼,”我摆摆手,又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位,“这两位看起来,可都是器宇不凡,能否为我稍作介绍?”   “属下遵命。”他已经改口自称属下了,这让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满足感,“这两位都是属下族中的兄弟,夏侯惇、夏侯渊。”   不出所料,正是这两位夏侯!   我呵呵笑了笑:“原来是元让与妙才,本将军没有说错吧?”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显然被我强大的未卜先知的能力给镇住了。   “夏侯惇/渊,拜见将军。”夏侯兄弟也不多说,纳头就施了一个大礼。   “都是良将之才呵,可惜现在我手下兵马太少,分配不过来呀。”我不无惋惜,忍不住又动了从小岱、赵承和秦阵手中夺兵的心思——不如一人一千好了?   相应的,我也将堂弟马岱、谋臣贾诩和程昱、属下赵承与秦阵等人介绍给曹操,顺带还有鲍信。   鲍信确实比较贪图享受,他肥硕的身子就是最好的证明,难怪他不能像曹操一样带兵打仗——难怪曹操可以屡次逃得性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必须保持体型!   这场晚宴,倒是这几天里吃得最舒服的一次了,我还真要感谢慷慨大方的鲍信了。   鲍信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自己的手下拖回了城内。   期间,我似乎看到曹操眼中含泪,忍不住举起袖子背着众人抹了抹脸。   我暗暗发出感慨:说什么枭雄都是天生的?纯属胡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早就应该破除!   现在的曹操,就如同其他许多有志青年一样,热血而知进取,哪有一点奸贼的嘴脸?!   我可以预测到,他和孙坚将成为我手下最杰出的两名属下。   -   第二日,鲍信死活下不了床,于是我只留下口信,便引着万余兵马继续出发。   平阴城向北一百五十里路,便是青州平原郡中的高唐县。   由于带了两千步卒,行军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我令杜畿先行一步,向县中官吏通报,而后又让那两千步卒与其他骑兵共骑一匹马,这样虽然勉强,但好歹可以节省时间。   而且,这也可以迅速磨合士兵们之间的感情……   高唐县令也很不赖,竟然一直迎出了十几里地,我一路东来,数他最为恭敬有礼。   我顿时对这位县令另眼相加:多客气的一个县令啊,等我打了胜仗,稍稍给你表表功劳。   高唐县令亲自骑马迎了出来,离他最近的只有两名护卫,却都是昂扬大汉。   我定睛一看,忍不住跌下马来!    第二十六章 刘关张的亮相  “下官高唐令刘备,拜见破虏马将军。”当先一人谨慎地向我施礼。   我忍住仰天大笑的冲动,仔细打量着他。   尽管已经是奔四的年纪了,但刘备仍然面白无须,显然保养良好,双手拢在长袖之中,我也无法得知是否可以超过膝盖,而那双耳垂,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该死的罗灌水凭什么叫人家大耳贼?!目测身高七尺三四。   他身后那位壮汉,就显眼得多了!   头顶绿帽,身披青袍,卧蚕眉,丹凤眼,三尺长髯,超过八尺的身高,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手中青龙偃月刀,胯下无名小红马,身着粗制小皮甲,神采赳赳,精气昂昂。   我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语。   关二爷……俺可见到你了!   当然关二爷的脸色还是十分正常的,作为典型的黄种人,没有人为认为他的肤色奇怪。   另外一位,就不必多猜了。   但是当我将目光转向他时,却仍然忍不住一怔。   不不不,不是张飞长得太凶神恶煞了,而是……他实在太秀气了!   该死的小说电视和游戏,总将张三爷描述成一脸铁青、而后满脸性感的胡茬、浑身长满黑毛、仿佛是森林里蹦出来的猿人一般。   这位三爷,脸面净白,竟然超过了刘备,豹头环眼大概不错,但只是“豹”这个字比较凶悍而已,整体形象还是极为顺眼的,他的胡须介于两位兄弟之间,不长不短地蓄留了一尺左右,不似关羽那样浓密,只是轻飘飘地垂于胸前。   我不禁一呆:这厮怎么还凭空产生了一丝丝的书卷气……虽然我听过易中天讲张三爷会书法,会画画,但说起来……我也会……我不觉得这两样技巧有什么困难……但我从没发现自己能有这种气质。   刘备见到我看着张三发呆,急忙过来介绍:“这是下官的两位义兄弟:关羽和张飞。”他分别指点了一下长髯大汉和短须文士。   我甩了甩脑袋,欢乐地笑道:“本将军马超,见过三位。唔……玄德、云长和益德。”对于这三位的名字,我还不至于记错。   惊讶之色从刘备的眼中一闪而过,至于关羽和张飞,就明显得多。   “马将军亦知关羽?”二爷单手抚须,满脸奇异之色。   我轻笑道:“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良人,杀本乡豪姓官吏,亡命奔于涿郡。张飞字益德,涿郡人,刘玄德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飞为之御侮,于内情同兄弟,于外则比臣属……”我将三国志和演义拼凑了起来。   据说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惊讶:“马将军……真真……”他蹦出来一句,“真神人也,下官佩服。”   我摇摇头:“玄德是中山靖王之末裔,也算皇宗,本将还得敬你三分呢。”   他愈加显得惊奇,显然是想不明白,自己三人这点秘密如何被我这位初次相见的小屁孩摸得如此清楚透彻。   张飞拉了他一把,刘备才强笑道:“诸位将士一路辛苦,请入城稍作歇息。”   我也不客气,扯起袍子就跟了进去。   高唐县内很是破败,跟兖州的小县都很相似,大概与这几年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有关——没办法,从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朝廷就已经腐败透顶了,之后黄巾大乱,中原首当其冲狠狠被官兵和起义军争抢了一把,基本上小县小镇都被打残了,这两年据说时不时的又来一场大旱大灾,庄稼都快长不出来了,何况城市建设!   马岱和秦阵带着兵卒挑选营地,曹操、贾诩和程昱几人紧跟在我身后。   刘备直接将我引入县令的府邸之中。   他垂下目光,对我说道:“高唐贫困,原来的驿馆破烂已久,一直无力修葺,只能委屈将军屈就于此了。”   我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乱世如此,你一个县令又能怎样?”   他做了个邀请入内的手势,张飞与关羽侧立在大门两旁。   我也不多推辞,领着一帮人走入了府内。   这县府确实破败不堪,不要说我在洛阳那座简朴无华的家府,就算是最初在姑臧城我们居住的姑臧城府,都远远不如。   “……刘大人何以至此?”曹操在我身后问道,“高唐纵然穷困,至少也有些赋税钱财,为何县府都如此……”他将不堪的形容词咽下肚内。   “百姓已经无衣无食,在下如何忍心在收取赋税……”刘备幽幽的说道,“一座府宅而已,天下若是再不安定,修葺得再好……又有何用?!”   曹操虽然宦官之后,但自幼衣食无忧,看到刘备穷成这个样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   夏侯渊忽然长出一口气:“中原多年不定,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子女被活活丢弃……”   “妙才……你又……”夏侯惇低声劝慰道。   夏侯渊眼角隐隐含着晶莹的液体,这位八尺大汉竟然这么快就陷入伤悲之中。   我十分不解:我可不知道夏侯兄弟这么悲天悯人,竟然为一座破房子而痛哭流泪?   “将军莫怪,妙才他……几年前中原动荡的厉害,又连年大灾,他……”曹操为我解释,“他为了养活弟弟留下的遗孤,而把自己的小儿子扔到了河里……”   夏侯渊转过魁梧的身躯,我望着他壮硕的脊背发呆。   说句实话……我一直没怎么注意过夏侯渊,在各种游戏中,夏侯渊的设定基本上也比夏侯惇低了一个档次,尤其是真三国无双系列中,妙才号称四大废人之一……倒也让我痛心疾首,但我也不曾高看过他——因为,他竟然被黄忠这个老家伙剁掉了!   定军斩夏侯,成为戏剧里一个著名的笑话!   众人一时无语,默默地各自坐定。   作为当地的主人,刘备勉强笑了笑,举起了酒杯:“诸位一路辛苦,刘备先敬诸位一杯。”   大家也不客气,都是一饮而尽。   这酒吧……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远不如昨天晚上那场好喝……   昨晚喝的时候我没发现,但和现在这廉价的烈酒一相比较,才知道鲍信这个胖子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啊。   作为客人,我也举了举杯子示意道:“大家不必拘谨,随意吃喝便是。”这只是一顿简单的饭食而已,又不是酒豪比拼大会,何必拼死拼活?   “玄德,这次出征青州,朝廷所派的主帅是卢植大人,”我随意地对刘备说道,“听说你也曾经在卢大人处学习过一些日子?”   “将军连这些事情都知晓?”他已经有点麻木了,“确实如此,卢先生曾经罢官回乡,在涿郡待了几年,先生不以备卑贱,收录传授,备感激不尽。”   “你既然有感激之心,”我自以为阴险地一笑,“那便随我一起去为国家讨伐贼寇吧。”   刘备悚然一惊,满脸都是诧异。    第二十七章 作战会议  “今日,最好能到东平陵,那里是济南国的治所,可以稍稍补充一些粮草。”程昱很自觉地指路,现在要沿着黄河的一条支流——漯水——前进二百里,然后南下过济水,抵达东平陵。   “这最多也就二百里地,不算远吧。”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完全可以继续行军,直到与乐安国、齐国交接的梁邹或是于陵嘛!”   “将军太心急了,我们劳师远征,他们以逸待劳,岂不是太吃亏了吗?”程昱笑笑。   贾诩接道:“何况,我们还有三千步兵,不可能走得那么快的。”   “哦……忘了,不好意思,”我挠了挠后脑勺,“济南国的长官是谁?跟朝廷关系怎么样?”   贾诩示意程昱。   程昱无奈地耸肩:“济南王死了十几年,国相也在这月初被乱军杀死了……”   我张了张嘴:“意思是……现在没人接管?”   “这倒不是,应该会有一些……匪徒吧。”程昱很轻松地说道。   “那得稍作准备,怎么也算是热身战。”我拉过踏雪,摸了摸它背上的长枪——踏雪留在家里也没一丝用处,我就把它借来驼飞星了。   “少爷,要去杀人吗?!”秦阵从背后探出脑袋,满眼都是兴奋的火光。   我一把将他的脑袋塞了回去。   “将军,我军万余精锐,那些小股的贼兵……嘿,”曹操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怎么会敢和我军交锋!也许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收拾钱财准备逃离了!”   “呃,是么?”我顿时失望了下来。   程昱也是有过抗击贼匪经验的人,对此微微点头。   秦阵更是伤心,捶胸嚎叫了两声:“天不幸俺!天不幸俺!”   贾诩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后面缓缓而行的步卒,催马赶到我的身侧:“将军,这样下去,今日最多也不过能走一百里地。”   我狠狠心:“让三千士兵全挤在马背上!”   “万万不可!”他断然拒绝,“进入济南国,就已经进入战场,岂能再如此耗费马力?”   “那你说怎么办?”我脑子笨,就交给你吧。   “可留下一将,率领着三千步卒,而骑兵仍是快速行军,早一日进入战场,我军就多一份胜算!”贾诩建议道。   “好吧,反正这些步兵……”我嘟囔了一声,反正这些步兵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处,“那……留下老赵吧,老赵?”   赵承愤怒地向我抗议:“你说好让我杀敌立功的!现在却要把我撇在后方,杀个毛啊!”   “老赵乖,到时候肯定有你一份功劳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循循善诱他。   他扭头向其他人求救。   小岱迅速移开了脸。   秦阵哼了一声:“俺可是杀敌主力,少了俺的话,少爷可赢不了!”   听到他如此放肆不知死活的言论,我一巴掌拍在他厚实的脑门上。   而曹操和刘备……我怎么可能单独把这么多步兵交给他们!虽然我很高兴他们能加入我的队伍,但军队的指挥权,我是不会和他们客气的——虽然这些步兵本来就是他俩凑起来的。   于是赵承双目垂泪,接管了三千散兵游勇,将两千骑兵分给了曹操和刘备两方。   我唯一的感觉是:还是骑兵跑得快……   -   如同计划中一样,我们赶到了济南国的治所东平陵。   正如曹操所言,城中的贼兵早已一个不剩,我们顺利接管了这座空城,同时向附近的县城传达了朝廷已经收复了济南的消息,让他们也早早归顺——当然他们其实还没来得及做出实质性的背叛行为。   贾诩和程昱迅速前去查点城中的粮仓,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这群贼兵……是不是太傻了?!”   满满五个大仓的粮食,足够一万将士三个月的吃喝了。   而再过一个多月,秋收便要开始了,新一年的粮食即将到来。   贾诩对曹操笑道:“孟德对这些仓库……似是颇为熟悉嘛?”   “在下曾在济南做过国相。”曹操坦然,果然是富三代,二十来岁就能做市长级别的干部了,而刘备……这个不知真假的皇亲,眼看就是奔四的人了,还在做县令——这就是现实中残酷的差别。   我们毫不客气地抢占了济南王的王府和国相的府邸,并充分利用了城中一切空闲的房屋,总算勉强能够容许一万人入住。   据报道,刘备曾不放心地监督着军士们挤入了无人的房舍,稍稍叹了口气。   入城的同时我便对杜畿下达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要求他严格执行。我们是来解放青州的百姓的,我们的军队就绝对不能扰民伤民——当然我并不反对适当接受拥护我们的老百姓送来的酒水衣物什么的,尽管这种情形实在不太可能出现。   由于我下达了严格的军纪,东平陵的百姓对于我们的到来,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反感。当然也可能是慑于淫威,毕竟这一人来高的战马和背上凶神恶煞的士兵实在太可怕。   程昱安排了一千人轮流在夜晚守备城门,虽然在我看来这个安排毫无必要,但为了不让他心生怨尤转而投奔曹操,我决定对他言听计从。   吃完了还算不错的一顿晚膳,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聚集在大厅商议今后的战略计划。   当然主力仍然是贾诩与程昱,曹操兄弟与刘备兄弟只能算是旁听者。   其实我和兄弟马岱以及没文化的秦阵,又何尝不是旁听者,只不过我连听都听不太懂。   好歹我苦读了好几天的孙子兵法啊!   商议已经成型的贾、程二人将框架汇报给我。   程昱指了指地图:“将军,依眼下之形势,徐荣手下至少有三万人马,这还不包括那些和他结盟的黄巾残党。而徐荣的兵马,都集中在这里,”他伸手一圈,“临淄与东安平之间。”   “他是要去攻打北海孔融?”曹操眯眼问道。   程昱点头:“十有八九。北海渔盐之利,且坚城颇多,一旦攻下,比齐国要难打的多。”   “那我们就不能怠慢了,明日便向临淄出兵?”刘备建议。   贾诩摇头微笑:“玄德君太心急了。”   刘备讪讪地笑了笑。   “按仲德先生方才所言,北海坚城颇多,所以徐荣或许一时也不可能攻下,我军可在此处稍作休整,至少等到士兵和战马恢复体力再图进攻。”说话的是张飞。   咦,燕人张益德竟然会要求慢慢再战……看来我脑中的演义形象必须做出修改了。   “孔融不过一儒生,即使北海城池坚固,对手可是徐荣,嗨!”曹操本来似乎还有些顾及,但一拧双眉索性敞开了说话,“徐荣此人,颇有些计略,当初在下便惨败在他的伏击之下,几乎全军覆没啊!我料想若是徐荣全力攻打,孔融他……不出半个月,就要破城。”   “半个月?”我对这个概念没有什么感觉,半个月已经够我打赢战役并且回家去了吧?   “我们不妨来一计,”贾诩笑了笑,轻轻吐出四个字,“围魏救赵!”    第二十八章 两位巨头,两位军师  昨晚我睡得十分安稳。   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自己操心的:贾诩与程昱显然完全可以胜任军师的任务,而曹操也颇通兵法,三人相辅相成,已然定下了大略,我安枕无忧。   至于刘备,最早要求尽快进攻时,我就在想这厮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然而之后他一直很少发言,关羽更是不发一语,只有张飞还算积极。   算我多想了吧,刘备一个织席贩履之徒,关羽也不过一贫苦亡命之辈,自小教育不多,又没有参与过大规模作战的经历,谨慎不敢发言也是正常之事。   帐下坐拥曹操、刘备,还有一位借给张温的孙坚,我觉得今后的前途光芒万丈啊!   -   当我翻身醒来时发现……小岱、秦阵、曹操一个都找不见了!   我猛然一惊,查视兵马,赫然少了五千人!   狗日的曹操!敢抢了老子的兵马?!   我恼羞成怒,即刻披挂上马,准备截杀操贼!   “将军、将军!”紧随着我的亲卫急忙将我拦下,“贾诩先生有言:他已令马岱、秦阵、曹操三军先行一步了。”   “哦,这样啊……”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滴,喃喃道,“他怎么也不通禀一声?”   亲卫低声道:“将军这一觉……睡得有点过头……贾诩先生和程昱先生看将军劳累,也没敢叫醒你……”   我又擦了擦汗:看来自己是太过放心了,就稍稍放松了警惕……   “好吧,马岱他们往哪里去了?”我转向正题。   “当然是于陵,”程昱从帐中缓步走出,对我点头拢手,“齐国之中,最近的乃是昌国与般阳,此二地互为掎角之势,各屯有守兵两三千,我们正好逐一围之。”   “骑兵……不好攻城吧?”我可不认为用八千骑兵就能攻城拔寨无往不胜,再说了……云梯和冲车之类的工具,都由卢植的大军携带,我不可能在高速行军中带这些玩意啊。   程昱看着我笑了笑:“将军忘记了么?昨日不是商议,用围魏救赵之计呀。”   睡得迷糊了的我有些窘迫:“先生见笑了……你的意思是,围而不攻?”   他点了点头:“昌国距离临淄,不过六十余里,以骑兵之速,不过半日即到,徐荣若是要稳占青州,自然不会放松警惕,任由我们步步进入,当他领重兵挥师援救昌国时,就是此战的终结之时!”他的眉毛缓缓一晃。   “那……如果……”我有些拿捏不定,“如果徐荣放弃救援,一意攻打北海,又该如何?”谁能保证徐荣没有这点魄力?反正临淄也是刚刚占领的,又没有丝毫感情,放弃了也不心疼。   “如果徐荣连临淄都不要了……”程昱微笑道,“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和一般的草寇毫无区别,甚至不如草寇……草寇都知道紧守根据,他若是不要临淄这座坚城,当然就拱手送给我们了。”   我张了张嘴:“我不是说临淄如何……是问昌国和般阳这两座城池……”   他早已胜券在握:“徐荣不军视死不救,区区两座孤城,要人无人,要粮无粮,你说呢?”   我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同时也决定不再操这份闲心了。   身为主帅,有些时候不应该想得太多,不然要谋士们作甚?!   “对了,那刘备呢?”我才想起这个不起眼的家伙。   “我拜托刘备三人留守东平陵城中,让他征集一些兵勇为我军前部运送些粮草。”   也好,曹操率军前行,刘备镇守后方……这他妹的,阵容是不是太豪华了?!   “可惜了,我还想带着关羽张飞前去破敌。”我无不惋惜地说道。   “将军可以向他明言。”程昱立刻建议。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年过半百的谋士眼神晶莹。   -   驱马赶到刘备帐下,场中已经集合了数百乡勇。别说,让刘备打仗,未必称得上一流好手,但让他宣传政策笼络人心,这家伙绝对是十分能干的。   “小将见过将军。”关羽低头向我施礼。   “云长不必客气。”我冲他一点头,“玄德可在帐中?”   帐幕被人挑起,高大俊秀的张飞大步走出:“大哥带了些人去粮仓中整理粮草去了,将军是否有要紧之事?”   我明言道:“我是来向玄德借他的两位兄弟一用。”   关羽微微皱了皱浓眉,张飞却呵呵一笑:“大哥早有吩咐,但是将军所言,我兄弟二人自当遵命,何况……呆在这城里有何意思?不如去齐国宰杀他几十敌军!”这时,张三爷的剽悍之气才微微显露了出来。   我顿时喜不自禁:“如此最好不过,只是玄德此处,可有相助之人?”   关羽点头:“尚有兄长同乡简雍,足矣应对。”   简雍也已经跟了刘备了么?不过对我来说,此人如同废柴。   关张二人也不罗嗦,拎起武器便随我一同出发。   “恕在下无礼,能询问一下二位的年岁否?”面对这两位,我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关羽洒然道:“关羽痴岁三十有三,益德少羽两岁。”   三十出头,正是虎狼之年啊!刚刚进入巅峰期,而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呵。   “两位都是何时遇得玄德?”我八卦一下。   “飞乃六年前与兄长相遇,而二哥则晚了我两年。”   四年的相处,感情也已经比较深厚了……我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将这两位猛将收到麾下了,不禁极为惋惜……关二爷,你要跟了老衲,老衲会看到同乡的情分上,格外重用你啊。   可惜,连曹操那么费尽心思的挖掘,也没有动摇关二爷的心思,何况我?   我收起了心思,随意地问道:“两位兄长,是否婚配?”   关羽摇头,长长的须髯如长蛇一般随之摇曳:“关某亡命之徒,居无定所,不敢言婚。”   三十多了耶……我飞快地在心中计算,关二爷是219年左右死的,距离现在还有28年,当时关平也已经不小了,从年龄上看,也差不太多,估计快了……   “那益德呢?”我扭头。   “飞不过一介屠猪宰羊之徒,对老婆却总是挑三拣四,因此……呵。”张飞不好意思地晃动着脑袋,说不出的腼腆可爱。   咦,你家可算小康之家啊,怎么这般晚婚晚育?   汉末的风俗,比起后来的魏晋隋唐,算是比较保守的,男女七岁即避席,一般人家的闺女也不会那么开放随意和男子交往……莫非你二位虎狼之将,都还是纯情少男?!   我按捺住内心的快乐……好吧,我是有些得意了……催马向前。   剩余的五千骑兵也已经整军待发。   我挥了挥手,杜畿代我发令,战马缓缓而动。   目标是最接近齐国的于陵!    第二十九章 自作主张的手下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率军刚刚赶到目的地,我心中就猛地一跳:于陵城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尸体中尚有鲜血在滴淌着,显然刚刚才经历过一场乱战。   “将军稍等,容属下查看,”杜畿朝我一拱手,而后拍马上前,仔细地在尸体中辨认了一番,“将军,不是我们的士卒。”   我稍稍安心,抬头朝城上看了看。   有个颇为熟悉的人影向我挥手示意。   “城头……是小岱吧?”我提高了声音。   “是小爷我啊!”城头传来秦阵放肆的大吼。   怎么是你这个没教养的野人?在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对我这般放肆地大喊?!   为了避免进一步丢人,我急忙进入城中。   刚进大门,便看到曹操与夏侯兄弟长跪在门内。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三个后脑勺,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末将疏忽……竟不知城外有大股贼寇……”曹操低头向我汇报,“我军刚刚过了土鼓,就遭到敌军的伏击……”   大股敌军?!这么大胆?!我忍不住打断他的具体描述,催问道:“死了多少?!”   “我军奋力拼杀,死了三千人马……”曹操不敢抬头。   “你!”我勃然大怒,“你们这一下……就折损我三千精骑?!”你他妹的还是奸雄曹操吗?!从来只有我阴人,别人岂能来阴我?!   曹操急忙辩解:“将军、将军!不是我军折损三千,是歼灭三千敌军……”   我稍稍降低了声音,冷声道:“那我军呢?”   “阵亡一百六十三人,近五百人受伤。”   一百六十三人……我的心都开始滴血了,当即对随行的张机下令:“仲景,你带人速速去各军营巡视一番,看看伤病情况,再来报我……我们不能再损失人马了!”   虽然对张机的定位仍是医官,但我委婉地找个“巡视伤病”的名目,他便兴冲冲地带了十几个人前去执行这项光荣而有身份的任务了。   曹操沉声道:“末将行军不力,愿受将军处置!”   “起来吧,”我低头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曹操三兄弟,“从我手下抽出人马,将空缺凑满。”   曹操身躯一震,却仍是低头不语。   “孟德啊,我听说……你曾向汝南许子将请求品评,他对你的评语实在是……”我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来形容这个感受,于是问道,“你觉得现在是清平还是乱世?”   曹操猛地抬起头,双目射出了凛冽的光芒。   我没有等他回答,只无所谓地笑了笑,而后驱使着追命与踏雪缓缓从他身边走过。   在这一瞬间,才略微感受到他毕露的锋芒。   -   “文和先生,你的身子还好吧?”我径直来到贾诩身前,关切地问道。   “不必担心,我撑得住,”所幸他的气色还算正常,“将军知道了吧?我们遇到了一些敌寇的袭击,死了近两百士兵。”   我点了点头:“曹操刚才已经说过了,他还向我请罪。”   贾诩“哼”了一声:“他有什么罪?他手下不过一千人,又缩在军中,何罪之有?!”   “怎么说?”我奇道,“不是说在土鼓之外遭遇伏击了么?”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秦阵和马岱两位一阵冲击,敌军便溃不成军,只是事出突然,有些新征的士兵过于惊慌,死在乱阵之中了。”他平静地说道。   “没伤到我军的主力,就算幸运了,”我和他进入了一间大厅,“只是……先生为何不派遣哨骑斥候四下警戒?”这种最基本的做法,你堂堂贾诩,不会不知道吧?   “敌人有心伏击,几名哨骑岂能简简单单就识别得出?”贾诩摇头,“何况,我军全速前行,又不做停歇,哨骑反而没有大用。”   话虽如此……但是谁让你们跑这么快了……我没有将话说出来,只是问道:“我军接下来如何安排?同时进逼昌国和般阳?还是先修整一下再去围城?”   “诩已经让岱公子领两千人马前往昌国。”贾诩捻起短须。   “哈?两千?”我大讶,“这是不是太轻敌了?两千连围城都不够啊?”   贾诩笑了笑:“岱公子只是试探而已,待他有信传来,我们再前行如何?”   “他不会英勇就义吧?”我十分担心年幼的堂弟。   “岱公子稳重,不妄动,必定能保全。”贾诩反而很有信心。   于是我不再说话。   第二日天明时分,马岱果然传来信息:“敌军约有三千,龟缩城内,不敢出城交兵,反而不断有士兵和百姓逃出城外,而由于我人马过少,且军民混杂,故而不曾追赶,只在城北扎下军营,以待后军。”   贾诩告诉我,他让张温负责监督我的王先生监督马岱去了,毕竟是读过两天书的人物,所以小岱的军情总结写得还有些水平。   “大军可以出发了。”程昱听后点头。   “将军请为诸将发令。”杜畿向我请示。   我点点头,开始部署兵将:“夏侯惇,与你五百轻骑,负责粮草供给,不得有误。”   夏侯惇不吭一声,单膝跪倒,低头纳命。这位一脸刚烈的大将似乎在历史上并不是特别擅长打仗,我很少能够找到他大胜的战例,反正也没有他出风头的机会,我干脆让他和刘备联起手来,负责军队的粮草运送得了。   “秦阵,带本部两千兵马,前往昌国。”   秦阵看看夏侯惇,也弯腰跪地:“是。”   “关羽、张飞,同随我去昌国。”我当然要看管住这两名借来的猛将了。   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的关二爷和张三爷闷声大喝:“遵命!”   “曹操,与你三千兵马,与张先生同去般阳。”我对曹操说道,“不要求你定要破城,但求稳扎稳打围城而已,不得有误。”我将张温派来的三位督军中的一人留给曹操。   曹操撩起下摆,狠狠跪下:“末将领命,此次出师,必不辱使命!”   而贾诩、程昱,还有杜畿、张机等人,当然是随同大部队一起开往昌国城了。   “各位,出发吧。”我摆手,诸将迅速散去。   于是,我将主力六千五百人集中在昌国城外,将这座小小的孤城团团围起;而曹操率领的三千人马则进一步开往南面几十里外的般阳城。   此时,进军齐国的消息早已传开,昌国城内的守军恐怕也早已向徐荣发出求援。   我们在东南西北都扎起营寨,并洒出几十名斥候前往临淄与东安平,只要敌军有了动静,务必在半日之内通报到我方营中。   之后的事情,只要等待敌酋徐荣何时上钩而已。    第三十章 又见埋伏战  “少爷!”秦阵气急败坏地冲进了营帐。   我看也不看他,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浑身一颤,立刻停驻,在原地并拢双脚:“将军!我们何时才能进攻?!”   “不急。”我提笔在墨砚中轻轻一蘸,抖动手腕,继续练习书法。   “还不急?”他忍不住跳了起来,“我们再这里驻扎了五天了啊!城里的士兵就两千人,你让我领一千人,我半日之内,给你破城!”   “下去歇着。”我淡淡地喷了他一口,“三天算什么,再等等嘛。”   他抓耳挠腮:“再等?赵承的步卒明天就要赶来了,再这样等下去……张温的三万大军就要来了!”   “援军来了,有什么不好吗?”我含笑看了他一眼。   “哎?”他一怔,“咱们可是前军啊?怎么也要先立一场功劳吧?总不能一万大军光在这里休整,让他们看咱们的笑话吧?!”   “不要紧,我都不怕,你就乖乖等着吧。”我不再理会他,沉下心来写字。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江流石不转是什么意思?或者根本就是虚意?   我咬了咬笔端的绒毛,叹了口气:这首诗压根就不符合这个朝代,八阵图不见踪影,而东吴现在也仍然是一片蛮荒之地。   “破虏将军可在?程昱求见。”帐外有人朗声道。   “仲德先生请进。”我抬起袖子,将这页小诗压在纸堆之下。   程昱施施然走进了大帐:“拜见将军。”   “先生你又多礼了。”我笑着虚扶了他一下,“我可是说过多次,私下之间,何必客气。”   “将军可以如此,昱却不行。”他又一次拒绝。   “好好好,”我只能作罢,“是敌军又有了什么动静么?”   “不错,今日,我们散在临淄的兵士传回了信报,徐荣已经调回了准备攻打北海的人马与粮草,准备向我们这边开进了。”   “哦,”双手在案边轻轻按了下去,我笑道,“有多少人?”   “最少三万,最多……不过五万。”他说得十分轻松。   “何时能够到达?”   “据哨骑所报,徐荣天明时从东安平撤军,未时全军出发,最晚……申时左右即会到达。”程昱捻起胡须。   “什么?!”秦阵跳了起来,“看吧,敌人大军转眼即到,我们已经错过歼灭城中敌人的最好时机啦!”他又咬咬牙,“少爷,哦不将军,你快下令,我在三个时辰之内破城!”   “好吧。”我点点头,站起身来。   秦阵满脸都是喜色。   “秦阵听令!”我喝道,“领军两千,随我前往棘里亭。”   他对这个地名虽然一无所知,但听到可以宰人,顿时什么也不顾了。   我令杜畿暂时带领五百士兵留在营中——昌国城内的敌军早就没了胆气,即使我只留下一座空营,恐怕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出来。   贾诩与程昱作为谋臣,便不必亲自前去杀人了。   于是,我带着关羽、张飞、马岱、秦阵,亲自领着六千骑兵扬尘而去。   -   “木头,这次比上次可要凶险的多,你不要四处乱跑。”我一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贾穆这小子惨死在乱军之中,“最好紧跟着我,不然跟着关羽、张飞也好,最次也要与秦阵在一起,这小子虽然喜欢乱冲,但至少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贾穆连连点头。   “大哥,你好像把我漏了?”马岱迅速提出抗议。   “嘿,你小子也只是勉强能够自保而已,别太自以为是冲的太疯了!”我勉励地在他背上一掌拍下,他顿时耸起了双肩,“看,就这身子骨,还想保护小朋友?还差得远!”   马岱哼哼了两声:“不是小弟说你,就你这五成功力的一击直拍,有几个人敢硬抗?”   “五成功力?”我不屑地一笑,“这是三成呀!小岱,你退步啦!”   他极为不满地抽动着鼻子:“是大哥最近没地方泻火,导致心火旺盛吧?”   “……”我狠狠握紧了右拳,“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见状不妙的马岱迅速兜转马头,远离我三丈之外,让我一时无法触及。   “将军,前面再有十里,便是棘里亭了。”关羽从前面纵马过来。   “好,”我微一沉思,当即下令,“你与益德领两千人,在河边亭南寻一隐蔽处伏下,待敌大军开过一半,便从中冲阵!”   “末将领命!”关二爷在马背上掬手,而后领军与张飞一同脱离了队伍。   “大哥,你给了他两千人马,你可就没人了。”小岱提醒道。   “咦,真的吗?”我温柔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吧,你和秦阵一人给我一千。”   “不可!”马岱尚未答话,秦阵已大声怒喝,“你既然分给了俺,就休想拿走!”   “大胆!放肆!”护卫队首领孙文与祖烈齐声大吼。   秦阵仿佛才想起了这军中我才是老大,急忙放低了声音:“那给你五百人吧……”   “好像我才是将军吧?秦阵?”我摸了摸下巴,冲他笑了笑。   “那那那……给你六百……”他进一步退让。   我不说话,只是努力笑得更加灿烂。   “八百!不能再多了!”他几乎要狗急跳墙。   “看你这护短的样子!”我收下每人八百,合计一千六百骑兵——其实这剩下的三千人没什么必要分得太细,到时候我们一起冲锋,根本分不出彼此的兵马来,我身为主帅,只要一亮旗号,所有人都只会随我指挥。   只不过我就是想压一压秦阵这臭小子的气势而已,这个野人似乎才刚刚进入私有制社会,一旦得到了些东西便绝不放手,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他这顽固的思维方式。   秦阵仿佛死了老婆一样脸色铁青。   我忍不住大笑:“秦阵,好了……不要不高兴,小心影响了你砍人的本事结果被徐荣剁掉哟!”   “你看着吧,虽然你抢走了俺八百人马,但徐荣的狗头一定是俺亲手剁下来的!”他咬牙切齿,屈指弹在刀鞘之上,发出嗡嗡之鸣。   “哈哈,是么?”我打了个呼哨,踏雪紧紧追了上来,“关羽和张飞……可不是一般的莽汉,你想要从他俩手中砍下徐荣的脑袋,恐怕十分困难呢,何况……”   秦阵瞪着牛眼,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我伸手从踏雪背上的皮囊中抽出飞星,呲了呲牙:“本将军也是迫不及待,准备砍一员敌将来满足一下这柄饥渴的长枪了。”   秦阵挠挠头:“你只能插,哪里能砍?”   我拍了拍腰间,那柄长刀在刀鞘中呛啷啷响动起来。    第三十一章 六千对四万  “夏季已经接近尾端了呵。”   我伏在地上,看着身下青色的草叶,叹了口气。   “……今天是七月二十五了,”马岱看了看我,“严格上来讲,早就已经进入秋天了。”   我翻了个白眼,无意识地从地上拔起一根草,正想放入口中咀嚼一番,天边忽然出现了大队的人影。   “来了!”我急忙扔掉了那根尚未品尝的小草,对小岱指手画脚着下令,“你按住秦阵,别让他冲动!”那小子根本毫无大脑,说不定一抽筋就领着一千多人杀了过去。   “你太看不起俺了,俺可是深知兵法的大家啊!”秦阵得意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哦,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一把将他按到地上,“乖乖趴好,不好乱动!”   他吐出来满嘴的草根,哼哼唧唧道:“这土真难吃……”   大约万人左右的前军飞快地从我们眼前走过。   秦阵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快杀,他们已经走完了!”   我狠狠将他压下:“你个傻瓜,这才一万人,徐荣肯定留在后面!你难道不想杀大将?!”   一听到大将,这小子倒也安静了下来。   从前军中不断地跑出了一队轻骑,络绎不绝地向后方跑去。   “咦,徐荣领兵,还是很谨慎的嘛!”我夸奖了敌人一句。   “怎么说?”贾穆也从我身旁探出脑袋。   “前军和主力相隔三五里,就是为了防止埋伏。”我腾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我记得当时吕布军也有前军啊,高顺就是吧?”马岱拿出以往的战例进行对比。   “那不一样,”我摇头,“高顺加上张辽,也只有不到两千人,人数太少,如果是一般的埋伏,看到这点人多半也不会动心;但若是有一万多的人马做前军,就很难按捺下去了。”   吕布比起徐荣,在兵法上还是差了那么半截啊。   果然,一刻钟之后,大队人马才缓缓开入了我军的埋伏地点。   全军立刻降低了身姿,丝毫不敢动弹。   所幸这个年代自然环境还算够好,想要找一些隐蔽身形的树木真是轻而易举。   “有两三万人马吧。”小岱嘀咕了一声,却有些底气不足。   “骑兵五千。”秦阵一眼就将骑兵挑了出来,“步兵……无数……”   “是你不会数吧……”贾穆嘟囔道。   秦阵被说到痛处,瞪了木头一眼,还好我的一只右手依然死死地掐在他的脖子上。   这队主力人马军容倒也算严整,比起去年吕布乱哄哄的中军,其纪律要严整得多,旗帜虽然不多,但标识鲜明,容易区分。   “喂少爷、哦不将军,现在可以了吧?”秦阵极力压低了声音,“都快一半了。”   “还会有后军吗?”贾穆向东北方向看了看。   “这里都三万人了,就算有后军也不会太多了。”马岱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秦阵肩膀一动,我手上立刻又加了把劲。   “小岱,你率军包抄后路,后路步卒为主,你以一千人冲入,当可以带来恐慌;秦阵,给你两千人,让你直接冲进中军,敌军的大将就在中部,你务必一次就将他们打乱!明白吗?”   “怎么打乱……”他眼睁睁问我。   “杀人,”我暗自叹气,“而且多杀将领,哦,就是专挑看起来比较威猛的人杀,明白了?”   “明白了。”他爽快地答应。   “贾穆,你随我来,我们只有一千人,斜抄到敌军的前部,来个三面包击。”我松开了按在秦阵脖子上的手,“行动快些。”   秦阵迅速起身,马岱随后而走,丛林中一阵连续不断的轻响之后,我身边就只剩下一千兵马了。   南方依然是安静如常,看来徐荣的前军还没有走到关羽和张飞埋伏的地方。   我拍了拍贾穆,滚身上马,暂时拨在我名下的一千名骑士也已经准备就绪。   追命向后扬了扬脖颈,缓缓迈开了蹄子,踏雪急忙跟着前进,长枪仍在它的背上。   我摸出了长弓,捻起了三只箭矢,冷冷看着行进中的敌军。   这场三四万对阵六千的战斗,我必须大胜!而且要尽可能地保全实力!   “杀!”我沉声一喝,追命与踏雪并肩飞奔起来。   铁蹄踏地,整个天地都似乎震动起来。   借由短暂的启动,战马已经达到了高速,追命斜斜地挡在了敌军的前方。   三只箭簇脱手而出!   身后一千只利箭划破长空!   前军当然是骑兵,顿时百余人滚落下马,而后引起了一阵骚动。   第二轮散射!   骑兵部队顿时有些慌乱,似乎在这一瞬间,指挥将领产生了犹豫。   时间就是性命!   秦阵已经插入了脆弱的中军,以他和二百精擅骑射的羌兵为主,这支两千人的骑兵在几万步卒之中四面开花,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敌军陷入了恐慌,方才还严密可守的军阵迅速被铁蹄踏烂。   敌将急忙开始整军迎击,但马岱随即从敌人背后横扫而入!   与此同时,南面也激起了冲天的厮杀之声。   关张领两千……杀一万……虽然有些困难,但我这边不是更加艰难么?   中军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而后敌军更加溃乱。   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无法得知,只能从踏雪背上拔出飞星,笔直的刺入骑兵的中心地带。   骑兵?哦不,他们的骑士甚至已经自发地滚落下马,眼前顿时空出了几百匹无主的战马。   我一个呼哨,身后一些士兵便每人扯上一两匹,而后又顺势冲进了步兵阵营。   以他们的战马冲击步兵,也算是自相残杀了吧?   我来不及笑出声来,敌营中部又是一阵大响,而后我听到秦阵放肆地大笑起来。   “徐荣已被老子剁了!谁敢上前送死?!”   咳咳,他妹的,这么快?!   我知道以秦阵的智商肯定不会故布疑阵,这大概是事实了吧……   徐荣的士兵也不过是混碗饭吃,现在主将一死,军心在瞬间就降到了低谷。   一半士兵都显出了逃窜的倾向。   我鼓起胸内的真气,朗声大喝:“放下武器,老子不杀俘虏!”   这句话凭借着纯正浩大的内力,几乎震慑了全场。   有些人手上一抖,兵器便哗啦啦跌落在地。   “狗日的秦阵,你敢杀俘虏,老子剥了你的皮!”我看着中部还是有些抵抗,心中也明白了三分,急忙又提气大吼了一声。   中央的打斗似乎停顿了一瞬,而后哗啦啦的响动连成了一片。   “马岱收拢部队,老子去南面支援!”我最后又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大喝,然后急催追命,带着自己的近千人骑兵奔向了关羽和张飞战斗的战场。    第三十二章 猛将徐荣……的头颅  “将军来得好慢。”张飞浑身是血,胯下的坐骑也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已经结束了?”我松了口气。   “如将军所见,”关羽拖着大刀驱马向前走动了几步,“幸不辱使命。”   “云长、益德,果然虎将之才,我没有看走眼。”我笑道,“敌军伤亡如何?”   “将军,我等击破敌军一万,杀两千有余,俘获三千,其余残党皆四下溃逃……”张飞向我汇报战绩,“要不要继续追赶?”   “好了,不必浪费体力了。整军后便直接前往临菑城吧。”在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时,我也没有询问我军伤亡的数目——这未免过于扫兴。   -   我们与马岱和秦阵的兵马合在了一处。   秦阵向来不戴头盔,此时更是长发散乱,而且沾满了粘稠的鲜血,看得我直皱眉头。   “秦阵……你就不能把头发整起来?”马岱代替我责备他。   “哦?”他本人倒毫不在意,“俺就喜欢这样,怎么你有意见?”   小岱哼了一声,却不敢再反对这名野蛮人,毕竟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我有些意见,你想怎么样呢?”我将飞星轻轻的搭在秦阵的肩上。   他顿时不敢动弹,找了个借口:“俺的头盔刚刚被贼兵打掉了……”   “扯淡,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戴过。”小岱一见我到了身边,迅速恢复了胆气。   “俺在冲阵时才偷偷戴起来的!你距离那么远,怎么可能注意到俺?!”秦阵撇撇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面对这个流氓的借口,小岱只能哑口无言。   “你以后再不戴头盔,我可不会带你来砍人了。”我威胁这厮,一胁一个准。   秦阵立刻求饶:“将军您英明神武,俺回家以后一定准备一顶铁帽子,你要是敢不带俺去砍人玩,俺就和老婆在家里画个圈子……诅、诅……!”   诅咒我?你也敢威胁我?我眯起眼来,朝他笑笑。   他迅速收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诅咒:“画个圈子……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别扯淡了,快去临菑城看看能不能攻下来!”我挥动长枪,重重拍打在他的背上。   “嗷!俺这就去杀了看守临菑的士兵!”秦阵长啸一声,将我远远地撇在了后方。   我现在虽然有了追命神驹,但感觉还是不如秦阵跑得快啊……   “大哥,我们也走吧。”小岱已经收拢了军队。   “俘虏了多少人?”我扫了一眼战场。   “一共是一万三千人……”小岱笑道,“他们阵型一乱,自己就把自己给踏死了几千人。”   我点了点头,低声叮嘱他:“你注意一点,不要让他们有机会作乱。”   “放心,这些人都早被吓破了胆,哪里会作乱?”小岱虽然仍是笑着,但并没有给我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反而觉得这孩子确实沉稳了许多。   “你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聊天了,快走吧!”贾穆催促道,“再不走秦阵可要把人杀光了!”   “……你想和他比拼杀人多少?难,太难了!”我摇摇头,将飞星放回踏雪的背上,然后引着大军向东北行进。   齐国的治所临菑城距离我们此次的战场棘里亭不过十几里路远,但我们押着一万多俘虏,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城下。   天色微微有些发暗。   城门早已大开,四周却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   这是在耍空城计?我心中跳出一个念头。   “大哥,你看那边,城头的旗帜……”马岱伸手示意我向上看看。   城头的四角上飘扬着几面大旗,赫然显示着城池的归属:   “破虏将军马。”   还有一面大旗,上面只有最下方有一个“秦”字。   城门的正上方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贾穆撇撇嘴:“看吧……秦阵都进城了……”   “哇哈哈哈,将军,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啊?!”城墙上秦阵扯着嗓子大吼。   “滚下来!”我毫不客气地训斥他,“老子还要押运俘虏,能走多快!”   他十分听话,迅速消失在城头。   “云长、益德,进城吧。”我挥挥手,让他们将士兵与俘虏分别带入城内。   秦阵已从石阶上跳了下来:“咦,怎么这么多人?”   “废话,一万三千俘虏。”小岱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跑得那么快,连俘虏都不要了!”   “俘虏送给你看管了。”他倒是豪气,大手一挥就把看守战俘的艰巨任务分配给马岱了。   “你怎么进的城?”我问。   “嗨,俺把徐荣的狗头挂在长矛上,在城门前晃了一圈,城里就跑出来几个人说投降了,”秦阵显然是觉得不尽兴,“俺看着他们就心烦,于是把这里的几百守军全部赶回家去了。”   “唔,做得不错。”竟然知道用敌酋的首级来瓦解守城士兵的战斗意志,还有点常识。   他显然已经过分得意了:“这个不用你夸奖,俺秦阵就是天下第一猛将啊!没有俺的话,你们这点人马早就被徐荣打败了……”   这次不仅小岱不乐意了,我与关羽、张飞都是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我倒无所谓,秦阵一向在我面前撒野撒惯了;关二爷和张三爷那都是彪形大汉,气势逼人,就算是瞎了狗眼的秦阵,在这两位绝世猛将的面前也要矮上半个头。   “云长、益德,”我不再理会秦阵,转向了这两位大爷,“敌军虽然大败,但没有完全消灭,你们休整之后,还要去城外四处打探一番,以观形势。”   “诺。”接到任务的关张也不再注意秦阵,拱了拱手就去整肃军队。   “小岱,你将我军伤亡的具体数目做个统计,之后给我报上来。”   “是。”小岱正色答应了一声。   “秦阵,”我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事情了,于是轻笑道,“你滚回去睡觉吧。”   “哎?俺也要任务啊!”他当仁不让。   “那好吧,”我搓了搓双手,“劳烦你写一封军情战报,发给文和先生吧?”   秦阵当机立断:“俺愿意滚回去睡觉!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将军亲自来做吧。”他不等我说话,就急忙撒腿逃了出去。   “木头,你还好吧?”帐中只剩下贾穆一人,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   他点头:“我?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上次杀了人之后不是太过兴奋了嘛,我只是怕你出事。”我关切地拍了拍他的头。   “哦?”他摇了摇脑袋,“这次……杀的人太少了,我没什么感觉。”   我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战后得失  关羽、张飞队,折损二百四十一人。   秦阵队,折损二百三十四人。   马岱队,折损八十五人。   我所帅千人队,损失一百人整。   合计六百六十人。   损失的人数,超过了此次参与攻击人数的十分之一。   其实这点损失,已经少得可怜了,但我仍是心如刀绞一般。   这六七百人,可都是老子自己的兵马!   有多少人从我征讨韩遂时就归入了我的麾下?!   我已经竭尽全力去避免伤亡,但这究竟还是战场。   想想那场与吕布的大厮杀,只不过一个回合而已,我方的骑兵就倒下了几千人!   我已经够幸运了。   “将这封信派人快马送给贾诩先生,让他斟酌后发给张温太尉,速去速回。”我将战报递给祖烈,赵承不在身边,他和孙文就成了我的亲卫,“另外,让他把张机派来,我需要专门给伤兵们治疗。”   “诺。”祖烈低头退出房外。   “将军,据末将所查,整个齐国已经没有贼兵了。”关羽进屋报告,“各县的官吏也纷纷遣人前来等候将军的接见。”   “接见?”我笑了笑,“你和益德就代我见见他们吧。”   “末将?”他一怔,“末将只是一介武夫……”   “就说我受了些伤,不便见人,”我可没兴趣接见这些无关人等,“当然了,云长你要稍微和气一些,不能吓到了这些官员……”   关二爷点了点头:“那……末将就去了?”   “去吧。”我挥挥手。   他躬身后退至厅门,而后转身离去。   “大哥?”马岱与秦阵前脚接后脚地走了进来,“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废话,死了这么多人,老子心里难受!”我单手撑着下巴,示意他俩随意坐下。   秦阵嗤笑道:“这么多敌人,还想不死人?你是不是还没长大啊?!”   “喂喂喂,你太放肆了吧?”小岱提醒他注意礼貌。   “秦阵说得不错,打仗当然会死人。”我肯定了秦阵的观点。   他顿时满面红光:“俺就是军事专家。”   “但是,秦阵,你小子冲阵之前……就不能先射几次箭?”我追究他的责任。   “放箭?”他不屑一顾,“我们可是骑兵呀,又不是弓箭手!虽然俺的骑射功夫天下第一,但射箭毕竟没有拿刀砍人来的爽快呀!”   “放你妈的屁!**的是在打仗吗!”我怒斥道。   他顿时噤若寒蝉。   “打仗是要死人的,没错,但身为领兵将领,你所做的,除了打败敌人之外,还要考虑,怎么才能少死人!”我对他的理念进行灌输性改造,“我们的兵马只有这么少,训练了这么久,死一个就少一个,你若是能够先射两轮箭雨,敌军必然会引起慌乱,之后再进行冲阵,死的人马肯定会少很多!可以说,你身后的那些士兵,都是被你害死的!”   “这可不……不是俺害死的……”他哆哆嗦嗦地否认。   “不错,你的功夫很好,又勇猛敢杀,所以我也让你领军冲在最中间,”我欲抑先扬,“但打仗,可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冲上去就能赢的!不能在打完一场之后,除了你还有口气,其他的士兵都死光了!”我越说,越是声色俱厉。   他缩起脑袋,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在老家习惯这样,但既然跟了我,就要学会更有效的打仗方法,”我收敛起严肃的神色,“以后,再也不能不顾死活地往里冲,短兵相交之前先给我射箭!**的又不是不能射,多射几箭!你多射一箭,我们就少死一个人啊!”   他默不作声,只连连点头。   “你吭声啊!”我对他不说话表示强烈的不满。   “是是是、我一定先射两下,再砍死他们!”他急忙表示自己听懂了。   我转过脸来:“小岱,临菑的仓库怎么样?有东西没有?”   “我找人估计了下,粮食不太多,只有六千石左右,”马岱捧出一堆竹简,“呶,这是账本记录,你要看吗?”   “……”我只瞅了这堆东西一眼就飞快地推辞了,“不看。”   “钱也只有十五万铜钱,可能都被徐荣花光了吧。”马岱耸耸肩。   “什么?!十五万钱?!”我恼羞成怒,打一次仗得到的战利品还不够抚恤一下战死的士兵呢!“狗日的徐荣!给老子留下这么一个破摊子?!”   “呃……”马岱迟疑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徐荣之前不是要去攻打青州嘛,会不会把钱粮都运到东边去了?”   我眼前一亮,当即拍板:“秦阵!”   秦阵哆嗦了一下,并腿站起:“小的在!”   “你立即率领你一千,不、五百人,去东安平城中的各个仓库中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我生怕他有什么不法行为,又叮嘱道,“你可不能抢平民百姓的钱财啊,敢抢一文钱,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是是是!”他如蒙大赦,仓皇逃出了大厅。   “大哥,你……把他吓着了吧……”小岱看着他狼狈的背影,低声说道。   我笑着点头:“秦阵本性不差,潜质更是无可估量,本就可以重用,但有时又太不听话,所以我才敲打敲打他。”   小岱“嘿”地笑了一声,而后看着自己面前的案席不语。   “你笑什么?”我扭头问他。   他嘴角含笑:“感觉大哥你好像……越来越像个老大了。”   “哦?你知道老大是什么样子?”我拍了拍裤脚上沾上的土块。   “喜怒无常?或者一言而断生死?”他摸着下巴答道。   “那只是表面,”我摇摇头,“没有实力,你再是喜怒无常,有个屁用!”   -   一个时辰之后,秦阵派自己的羌人同胞传来消息:“禀告将军,东安平的仓库中还有很多钱粮,秦阵将军已派人向临菑开始运送。”   “好好好!”我喜不自胜,“有多少粮食?”   “呃……不少……”羌人低头。   算了,粮食吧,又带不走,还是钱财实惠。   “那有多少钱?”我满心希望他能说出一个大数字来。   “唔……很多……”羌人信使汗流满面。   “好了,你退下休息吧……”我让他下去,接着叹气:“我不该对秦阵的人给予厚望的,他们会数数已经不错了……”   “那小弟去看看?”自以为数学能力很强的马岱毛遂自荐。   “我不记得小岱你很擅长算账啊?”我眯着眼打量着他。   “切,又不是没人会算,找个卖过菜的就行了,”他站起身来,“那我走了啊。”   我对自己笑了声,捧起案几上的一杯清水,吞入口中,而后用力咽下。   一股凉意瞬间传到了尾椎。   我打了个哆嗦,爽快无边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不堪入目的酒品  马岱的报告随后发给了我:“东安平仓中有粮三万石,钱财两百万。”   我当即下令:“参战士兵每人先发放一百零花钱,战死者抚恤另议。”   我也想多发,但是每人一百,这就六七十万了,而且还有战死的,这更要好好抚恤了,何况这是国家的钱财,我如果全部抢来花,恐怕朝廷就得来批判我了。   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我手下有一万余大军,勉强称得上个个精锐,但是……粮饷全部都在张温的手里……   虽然沿途各个郡国都适当的予以补充过粮草了,但没人给我们发军饷……   不过还算幸运,三千人是我自己的亲兵,另外由朱治带来的兵马也已经归入我的帐下,一两个月不发军饷倒也不会哗变——前提是,只要我们不打败仗,而且有饭供应。   之后我又接到了贾诩的书信:“赵承领步卒至,已破昌国、般阳二城,诩明日往临菑。”   这倒也没什么意外,这两个小城人马本就不多,再加上军心涣散,早就有人开始逃跑,有贾诩、程昱坐镇指挥,哦,还有曹操在,无需担心。   我干脆让所有士兵都好好休息一天,连城门都不必看守了,直接在城外摆上大帐,架起篝火,宰杀了几十头猪羊,从临菑城中抱来几百坛酒水,全军开个篝火晚宴吧。   大火从傍晚燃烧到天明,还有一些人没有尽兴。   最为显眼的……却是张飞。   此人平时看起来还算个文化人,一喝酒就原形毕露!   此时此刻,他早就敞开了胸膛,也不用杯碗,直接捧起一坛酒来,狠狠向口中灌去。   一般这种喝法看起来豪放无比,实则极其浪费,大半的酒根本进不了嘴中……但张飞却几乎一滴都没有外流,坛中的液体笔直地射进了他的血盆大口之中。   “痛快!痛快!”三爷轻轻把空坛子一抛,他还没有完全喝醉,手下也没用力道,空空的坛子咕噜噜地在草地上打着圈子。   “二哥,来陪我喝酒哇!二哥?”他瞪着眼四下张望。   关羽早已不省人事,滚倒在军士之中,鼾声如雷响彻云霄。   “还是这个样子,一喝就醉!”张飞撇撇嘴,又打开了一坛酒,“不过脸好像更红了……”   他又向四下扫视了一番,终于看到了幸存的我:“咦,马将军年纪轻轻,却也是海量啊!来来来,老张陪你喝一坛!”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一向注意适量饮酒的我急忙摇头拒绝:“我喝一杯意思一下?”   张三爷好大的脾气!一巴掌将我手中的酒杯打翻在地!   “这么小的破杯子,你看不起俺老张?!”他双目圆瞪,仿佛要把我吞入肚内。   “益德,你喝醉了!”我揉了揉发疼的双手:狗日的,这王八蛋力气真大。   “放屁!”文化人张飞怒吼道,“老子千斤不醉!这才喝了十八坛,才、才刚刚开始!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给老子灌下去!”   我摇了摇头:这张三发起酒疯来,真是屠户风格。   “好好好,我喝,我喝。”我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   他满意地点头,而后摇摇晃晃着弯腰去抱另一坛酒。   我当机立断,抛开酒坛,双手重重向张飞的脖颈击下!   老子不愿意喝酒,你就自己在梦中去喝吧!   “唔!”我双手一痛,好像砸在了石板上一般,再也捶不下去了。   张飞横举着双臂架开了我这雷霆一击?!   虽然我只用了五成力,但他已经酩酊大醉了,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好好好!要张爷爷和你过两招?!”他大笑着扯下袍子,露出一身结实紧凑的肌肉。   我一脚将身边的几个酒坛踢开,以防止将我绊倒。   张飞微一矮身,已握拳朝我砸来!   张三爷虽然已是浑身酒气,但一碰到打架却是立刻精神了起来,注意力无比的集中,脚步也不像方才那样虚浮,双拳更是如狼似虎,每一招都逼得我不得不闪身避过。   “臭小子!你敢接爷爷一拳嘛?!”他毕竟喝得太多了,拳法除了威猛刚劲之外,无法准确地辨别我的身法,也很难跟上我的速度。   但我难道就是傻子?要是被他一拳擂到胸口或是要害,就算不当场身死,也要残废!而且他还有理由:老子是发酒疯!谁让你惹我!   我又是一个弯腰,而后伸腿一踢,张三爷根本躲闪不开,直接扑倒在地。   但还是没有倒下,他只是一个打滚,又重新屹立在我面前。   “好小子,只会使一些下三滥的阴招!爷爷今天就废了你,也算为武林除害!”他厉声喝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正义的力量!   我忍不住骂道:你个王八蛋,老子不忍心欺负你,你反而想替天行道伸张正义?!   他这次倒也吸取了教训,不再轻率地前扑,只是缓缓逼近,每一步都力沉千钧,我甚至能感受得到地面在微微颤动。   “哇哈哈,你俩在玩什么?!”忽然有人在身后大笑。   “秦阵?”我刚一分神,张飞的拳头就朝我的面部直冲而来!   妈的!我猛一后仰,身子如同折断一般,双手在地上一撑,双腿借势踢向他的胸口。   只见张飞下盘猛地一晃,却仍是笔直地挺立着,反而我的双脚却传来隐隐的发麻感。   见鬼!金钟罩还是铁布衫?!   我飞快地后退了几步:“秦阵,你没喝多吧?快让开,小心被他伤到!”   张飞稳了稳身形,又是缓慢地逼近。   我再也不敢大意,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感受着浑身真气鼓荡,手脚的麻木疼痛感稍稍有所缓解。   “他?伤俺?!”秦阵仰天打了个酒嗝,放肆地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笑个屁啊!”张飞忽然转移了目标,双手成爪,一个飞跳,居高临下便向秦阵脑门上抓去!   “老白脸,你送死!”秦阵脸色不变,也是拔地而起,避开了老张猛虎下山般的一击,而后右腿发力,使劲一旋,直接将老张抽得飞出一丈!   马勒隔壁的!两个发酒疯的人拼在一起,估计最后会很惨烈啊。   我急忙找到大睡正酣的关羽:“云长,云长!你别睡了,快他妈的起来啊!”   关羽喷了一口酒气,还夹杂了浓烈的羊膻之气,他翻了翻白眼,又下意识捋了捋长须:“关某观之,如插标卖首尔!”   卖首尔好啊!不过这个时代汉城还是我们大汉的……   只听半空中打了个霹雳一般,张三爷狞笑着再一次扑向了秦阵。   秦阵也是酒精上涌,不知天高地厚地与张飞对冲了过去!   我急忙闭上眼,不忍心看到两人迎面相撞的车祸现场。    第三十五章 宿醉之后  “妈的,脑袋好疼!”秦阵一个轱辘从地上滚起,揉了揉红彤彤的脑门,“少爷,是你看俺杀人比你多,心存嫉妒,就趁俺喝多酒偷偷打俺?!”   我不由笑出声来:“你觉得我想揍你,还需要偷偷揍你?”   他摇头晃脑了一会:“你说得对!难道是马岱?!对,这小子平时可打不过俺,肯定是他!”   “滚开!”马岱也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昨天明明是你把我灌醉的,我才没力气打你!”   “这倒奇怪了!”秦阵大惑不解,他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子,“少爷你看啊,俺的胸口上还青了一大块!屁股也疼得厉害,不信你看看……”他转身就要解开裤子。   小岱一巴掌抽在他的屁股上:“少丢人了!我们是文明人!”   “哦,对对对!”秦阵连声赞同,同时疼得直抽冷气。   “哼!”不远处有人也坐了起来,“二哥,昨儿你又教训小弟了?”   “没有。”关羽手中竟然捧着一卷竹简,迎着清晨的阳光静静看着。   “我怎么浑身酸疼,好像被人揍了一顿啊!”张飞呲牙咧嘴。   “过来,我给你捏捏。”关羽仍是看着竹简,伸出左手。   张飞乖乖坐下,嘟囔道:“轻点、啊!”他忽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睡了一地的士兵们纷纷被惊醒:“敌袭?!”   关羽缓缓地在张飞的肩上和背部按捏着,他的动作缓慢无比,但每一次用力时张三都要发出惨绝人寰的吼叫。不到片刻功夫,已经吵得所有的士兵都从地上爬起,之后仿佛受不了张三的嚎叫一般,争先恐后地涌进了临菑城内。   “穿上袍子吧。”关羽放下了左手,我似乎看到他的头顶聚集了一团淡淡的烟气。   “二哥你捏得小弟好爽好麻啊!”张三暧昧地笑着,而后披上了外袍。   “是么?”关二爷也淡淡笑了笑,“兄长的这几招揉捏手法,还真的管用?”   我不由地一惊:传说中刘备武艺丝毫不在关张之下,甚至能够以一敌二,难道这竟然是事实?!但据我前几天的观察,他也只是稍微健壮一点的普通人而已啊,深藏不露?   早知如此,我真不该让刘备驻守济南啊!   我摇了摇头,拎着马岱和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秦阵也回到了城内。   -   午后,从昌国方向的部队缓缓来到了临菑。   走在最前面的是曹操和贾诩,远远看去,似乎还有说有笑。   我心头一紧,急忙领着众人迎了过去:可不能让曹操施展个人魅力,将我的第一谋士挖走啊!否则这一仗,老子可亏大发了!   “文和先生、仲德先生辛苦。”我在马下拱了拱手,“孟德辛苦,有劳了。”   贾诩、程昱都是含笑还礼。   曹操却翻身下马,深深一躬,对我行了军礼:“末将祝贺将军大胜徐荣!”   “快起来快起来,”看着老曹拜倒在我脚下,我心里那个美啊,“孟德也破了般阳城,我必然为你向朝廷请功。”   “谢将军。”他缓缓起身,低垂下双眼。   “少爷,”赵承从后军中越众而出,抱怨起来,“你一个敌人都没有给我留?”   “咳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耸耸肩。   “奶奶的,那让我立什么功啊?”他失望之极。   “赵将军此言差矣,”曹操笑得十分自然,“依曹某所见,赵将军也有两件功绩。”   “两件?”不仅赵承,我也十分惊奇。   曹操点头:“其一,赵将军沿途招收了兵勇近两千人,壮大了我军军势,贼寇纵有残余,也不敢轻易袭扰;其二,赵将军率领步卒全力攻打昌国城,曹某虽未亲见,但也知晓将军身先士卒,奋勇不顾生死。”   赵承脸上乐开了花:“曹将军说的好,好极了!”   我看了看曹操一眼,又问道:“老赵,你还能招收兵马?不会是随便拉来的农民吧?”   “看不起人啊!”老赵怒道,“李乾,你来见过我家少爷。”   他后面一人急忙下马,恭恭敬敬地对我大礼:“草民李乾,见过马将军,马将军少年威名,远震四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呵。”   我笑了笑:李乾?这他妹的不是我高中同学么?   不过似乎没听过这人,又是路人甲?   这些天,奸雄皇叔猛将良谋的,我已经见得太多了,也实在有些麻木,对这个跑龙套的人,我倒是有些兴趣:“这两千人,都是你带来的么?”   “是,”李乾低头答道,“小民是山阳钜野人,家里有些地产,平日也有宾客数千人,但这两年中原大乱,再想靠这些地产生活,恐怕是不行了,因而散了家财,征召了两千人马,又听说马大人奉朝廷圣旨,去往青州平叛,于是就在济阴等候……不料大人行军如此之快,小民没有遇上,只好去见赵将军。”   赵将军?   我瞥了旁边一眼,老赵已经心花怒放,虚荣心爆棚了。   我身后马岱和秦阵都是一声嗤笑:“赵大人你好厉害!”   老赵挺了挺胸,不屑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听说我军骑兵损失惨重啊!要是我来领军,肯定能减少一半伤亡!”   昨天我刚教训过秦阵,此时赵承又来戳他的痛处,顿时跳起,作势就要将赵承按倒在地,不过刚一动弹,就看到他后背一阵抽搐,看来是触动了和张飞拼命时的伤。   “少爷,昨天我们攻打昌国和般阳,他家的人马也出了不少力气。”赵承受了李乾的奉承,也急忙为他美言。   李乾急忙谦虚道:“小民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好好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看起来偏向文弱,身子骨也确实单薄,“你随我一同回洛阳,我上奏朝廷,定然会对你有所封赏。”反正刚灭了徐荣这厮,这一路的济南国和齐国,空缺的官员恐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小民多谢将军了提拔。”他连忙深深地一揖。   “就这样吧,”我抬头看了看停在城外的兵马,转头又问贾诩,“文和先生,可曾向卢大人发过文书?”   贾诩点头:“当然,昨日接到将军的军报之后,诩便将情况发给卢将军了,而且,卢将军之前也曾派人送来书信,当时大军已经经过了东平国,现在嘛,可能快到济南了。”   “哦,那用不了三日,他们就能到了吧?”我在心里稍稍算了算,“不过他现在没必要再来临淄了吧?徐荣已经身死,贼军也溃败,我们可以回洛阳了吧。”   “不可,”程昱严肃地纠正我的思想,“卢将军是此次的主帅,他未曾下令,我们就不能回师,不然违反军纪,可是极重的罪行。”   “那……我们就在临菑先休息几天吧。”想起卢植连续抽死了九名军士,我就不寒而栗。    第三十六章 主帅卢植  随后的几日,我偶尔领上两三千人马,出城向四方巡视一番,北至乐安,南至泰山郡,东到北海国,而东莱郡由于太过遥远,我实在不想在野外度夜了,就拜托北海相孔融代我问候东莱太守。   孔融这个人,我还特意去拜见了一下。   说的是“拜见”,因为他的身份卓然:孔子二十代孙,而且素来在朝野都还有些名望。   除了孔融让梨和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两则故事之外,我对此人并无太深印象,哦,对了,我还知道他和刘备有点交情,和杨修算是朋友,然后被曹操斩掉了。   孔子本人吧,也就那点本事——好吧,孔圣人万岁,不过我前世一个破学生,只学过论文二十则,今生也从没读过您的著作,你让我如何尊重这位圣人?   反而我深受前世日益败坏的思想所影响,认为孔老二实在没干过什么好事情,他自己倒是想当官没当成,他的后人及传承者,却都迅速沦为统治阶级压迫百姓的有力工具。他的直系子孙,由于种种原因,除了依仗着朝廷各种封赏在乡邻间霸占土地称王称圣之外,外加整理一些毫无用处的研究心得,没有任何造福人类的成就。   孔融也不过是一腐儒而已,我作为一名崇尚自由的青少年,绝对不会做出让梨这么恶心的行为,想象起来就要吐——孔融世代官宦,齐鲁之地盛产瓜桃水果,能缺这点梨?!   我一直认为这和那些狗屁评论诸如“真王佐才也”,“一日千里”,“当代张良”等等,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们互相吹捧的惯用手法而已,尽管我完全可以理解。   前两日去拜访孔融,我心里其实十分没底,这厮虽然是个腐儒,但胸中好歹也有基本经史子集的东西,万一他拿出来吓唬我,我岂不是无地自容?   还好,这孔北海见了我之后不仅没有谈论任何关于孔圣人作品的话,反而将我狠狠地称赞了一顿,之后竟然还拿出了自己收集的几首“马超新诗”向我展览。   而且还有两首……竟然还题着蔡邕的名字。   我虽然十分得意,但还是小心提防,在孔融做出想让我当场作诗一首之前,我已经拨转马头,飞也似地向西逃窜。   作为一名低等文人,我只喜欢在粗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   -   七月二十七,卫将军卢植总算领军赶到了临菑,我这几天时间里,已经将四周的郡国打扫了个遍,甚至还派秦阵跑到徐州的琅邪国去砍死了几百个山贼之类的东西。   我率领一帮文武官吏从城外将他迎进城内。   “卢将军,一路辛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亲自来到这里,这样岂不是又耽误了回师的行程?   “呵呵,”卢植当先坐了下来,而后我们才敢就席,“辛苦的是马将军呐!没想到这么快就将徐荣贼匪们打得大败,老夫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呵!”   我急忙推脱功劳:“将军以大魄力令末将引骑兵疾驰,这才是领军者最难得之处,也是此次作战能够迅速取得胜利的关键原因呐。”   “好,好,”他眯了眯眼,“可惜啊,这一路东来,老夫是一个贼子都没看见,四周的贼寇也都被你扫光了?”   “是,”我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末将就让手下几员将领分别前去剿贼,也算是造福地方,安抚百姓嘛!”我指了指身边的几位。   “哦,”卢植扫了这几位一眼,含笑道,“这不是曹孟德嘛!怎么会在你手下?”   曹操急忙施礼:“晚辈曹操拜见卢将军。”   “我知道你去年也和本初、公路几人联军讨过董卓,他们都各据州郡,怎么你至今依然无官无职?”卢植有些奇怪地问道。   “之前国家不安,董贼赏赐的官职,我曹某岂能接受?!”曹操说了句很有骨气的话。   “说得好,倒让老夫惭愧不如了。”卢植击掌道。   曹操似乎这才想起卢植可是一直留在洛阳的,虽然卢植是出了名的正直,于董卓当政期间也几乎不问政事,但毕竟没有完全脱离关系,他急忙致歉:“晚辈并非有心……”   卢植嘿然而笑:“老夫并非不想与董贼撇清关系,只是不能罢了。”   “是是是……晚辈也听说过,大人曾借病离京,但董贼竟派轻骑彻夜将大人追回。”曹操虽然在野,却也知道卢植的不屈斗争。   “都过去了,”卢植示意不必再谈往事,“之前你也作为太守,这次你算跟着马贤侄立了功劳,不知孟德你是想回朝任职呢?还是继续留在地方?”他对我也用上了贤侄的称谓,说明他在谈论私事么?   “晚辈暂时还希望能在地方做些事情。”曹操态度十分恭敬。   卢植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倒是实在。”   曹操朝他拱手,无声地笑了笑。   卢植又向人群中扫了一眼:“你不来和老夫见一见么?”   “弟子刘备……拜见先生!”刘备立即跪倒,伏地长拜。   唔,对,我记得刘备和公孙瓒什么的,都是卢植的学生。   “玄德,老夫有几年不曾见过你了?”卢植捻起了花白的短须。   “禀先生,弟子已有八年不曾见过先生。”刘备紧紧叩伏在地,简直比见了皇帝还要恭敬——原谅我又拿皇帝陛下做比较了,可怜的刘协同学。   “你现在是何官职?”卢植问道,又接着一笑,“难道你也和孟德一样,无官无职么?”   “弟子不才,于高唐县为令。”   卢植点了点头:“是在陈符方手下么?”   刘备低声道:“正是。”   “方才孟德所言,是希望能在地方任职,你又如何?”   刘备似是稍稍迟疑了片刻:“弟子自知智术短浅,不敢贪求高位,但愿大汉兴盛,弟子但能为一地百姓稍得太平安乐,此生已足。”这话说得很好,我是这么解读的:我刘备只要能够当一个地方官就知足了——前提是大汉兴盛。   至于大汉倾颓什么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卢植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其实老夫只教过你几个月而已……”   “先生不以弟子卑贱寒微,弟子已是感激涕零。”刘备又重重地在地上叩了三个头,这才缓缓起身。   “玄德呀,为师想再对你多一句嘴,”卢植深深地看了这名子弟一眼,“你用心做好本分之内事情,其他的……不要想太多了,多想只能害人害己。”   刘备神色如常,又是一揖到地:“弟子谨记先生教诲,永不敢忘。”    第三十七章 军功与后事  卢植也真是蛋疼,竟然令我领军回朝,他自己反而去北海找孔融玩去了。   我们原本四万大军在几次拼斗中大约折损了一千五百人,我从降兵中挑选了两千最为健壮而且会骑射的士兵,录入自己帐下,反正卢植已经借机去旅游了,我干脆又从挑剩下的名额中给曹操拨出一千,让他与我一同回朝。   至于刘备,他本次虽然出了力,而且两名部下也有微许战功,他以身负官职为由,在高唐时就与大军分别了。我不是没有想过将张飞关羽挖过来,但一看到他们三人如鱼似水如胶似漆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一次步骑并行,行军速度那叫一个缓慢无比。更由于仗已经打完,士兵们都松懈了下来,我也没理由催促他们,因此每天连一百里的指标都完成不了。   回师的路线与来时完全一样,而且在东郡……我还甚至又停了两天。   对我手下这如狼似虎的四万人马,桥瑁倒是毫不介意,敞开了供应酒食,也毫无任何不耐烦的表示——当然我也会在军报中将他的热情供给军需品一笔带过。   足足走了半个月,我们终于回到了……阳武城。   距离洛阳还有三百里地,在贾诩的提议下,我开始斟酌表章的写法。   “不过……为什么卢植还没回来?”我恨恨不平,“我们已经走得很慢了。”   贾诩摇头苦笑:“看来他是和孔融话题太多,半个月都讲不完。”   “孔融那个怪人,有什么好聊的?”秦阵很不理解。   赵承连连点头:“少爷,你不是要写表章嘛?给小的也加点功劳吧……”   我扔下毛笔,向贾诩和程昱求助:“还是劳烦两位先生吧……我实在是不适合做这种文书的活计……”虽然我的字体已经得到了较大的改善,但和写奏表无关。   “早知如此了,”贾诩笑了笑,“仲德贤兄,是否有意和诩商议此事?”   “当速办。”程昱早站起身来,这两位怪叔叔也不多说,携手并肩走到侧室里密谋去了。   “今天是哪天了?”我早已忘记了年月。   “唔,”赵承想了想,也不是很确定,“八月初十了吧?”   我屈指一算:“这趟出来,好像有一个多月啦!打仗还真是浪费时间,还没杀几个人!”   “哼哼,俺是够本了,徐荣的狗头可是俺剁下来的!”秦阵又来向我们炫耀。   “好好,要不是我领的是步兵,哪有你砍人的份!”赵承忿忿不平。   贾穆点头:“要不是我在前军,徐荣的狗头肯定是我的!”   秦阵嘿嘿笑道:“这话要是少爷说的,俺还勉强可以相信,就你这小屁孩?徐荣可不是木头人,一刀就能把你看成两截!”   贾穆涨红着脸,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喂喂喂,秦阵,”我指责他,“你刚才说什么?勉强可以相信?!你忘了当时郭汜是被谁一枪戳死的吗?!”   秦阵不以为意:“那是俺轻敌了,何况这些天俺日夜苦练刀法,区区郭汜,俺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废话,郭汜都死了小半年了。   马岱看着我们瞎扯淡,忽然起身叹气。   “岱少爷,你怎么?”赵承做关切状。   “身子不舒服了?”我摸摸他的额头,十分正常。   “我回去后……还要做北宫卫士令么?”他低声问道。   “你想换个活?”我明白了,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实在让人不耐烦。   “嗯,或者……”他点头,“我可以调到虎豹营中,做个骑都尉吧?”   “呃……骑都尉吧,本来我是给秦阵安排的。”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什么是骑都尉?”秦阵瞪眼。   “就是带领骑兵的。”我看了看他。   “感谢少爷!”他喜形于色,而后又怒视小岱,“你虽然是少爷的弟弟,也不能抢我的位子!”   小岱无奈地苦笑:“反正我是不想整天带着几个人在空荡荡的宫里来回转悠了,心里憋得慌啊!就算呆在家里练练刀枪,也比这种破差事来得舒服……”   我稍微一想,随即点头:“那你就去给文和先生当个下手吧。”   “看大门?”小岱立即摇头,“还不如卫士令呢!而且俸禄才三百石!”   我不由叹了口气:“你懂什么,跟着文和先生,可以陶冶你的情操,让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得到耳濡目染,于不知不觉中就可以提高你的文化素养,何况……有文和先生主持正事,难道还需要你天天都去看大门?!”   马岱这才反应过来:“大哥一言,小弟如当头棒喝,深感佩服啊!不过……我记得你让孙坚手下的朱治去干这个活了……”   我一怔,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那回去后我让他换个大门吧,反正皇宫大门无数,总有一个大门可以让他看守。”   “好吧。”他没有疑问了。   “那你是答应了?”我笑笑,“当然了,虎豹骑也会有你一个位置的,毕竟我也不能每日都去管他们的操练,还要让你和秦阵出出力了。”   秦阵看看马岱,只抽了抽鼻子:“还是要和我抢位子啊……”   “少爷……你看……”赵承眼巴巴看着我将马岱和秦阵的职位都做了安排,“你看……小的忠心耿耿跟着你驰骋沙场,你怎么也得给点奖赏吧?”   “你说的对。”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满脸喜色。   “鉴于你的杰出表现,”我清了清嗓子,“提拔你为卫尉府第一总管家。”   “谢少爷……”他一怔,“这个……和我现在有什么差别么?咱府里还有别的管家?”   我眨了眨眼:“你问得很对,没有。”   他扑通一声倒地,顺势又拉住了我的裤脚:“少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那……让你代替小岱,去当北宫卫士令?”   “小的正准备娶媳妇,没那么多时间巡视这么大的皇宫啊!”他坦白。   我失笑道:“六百石的要职,你还挑三拣四?”   马岱和秦阵都是大笑。   “小的还想陪陪媳妇,能不能找个清闲点的小官?”他满是期待,“只要够小的吃口饭,饿不死就行了。”   “想要吃口饭还不简单?”我笑道,“你在卫尉寺中随便挂个名号,一个月也能领点钱粮啊。”   “多少钱?”他抬头仰望我。   “谁知道呢?”我说得十分轻松,“大不了你多领一人份的,反正空缺也是空缺。”   赵承急忙朝我叩了个头:“小人来生给少爷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少爷的培育之恩啊。”   孙文忽然闯了进来:“将军,卢将军快要到了,是否立即出城迎接?”   “废话,”我一脚蹬开了感激涕零的赵承,“通知一下各级将领,派两百骑兵出迎。”    第三十八章 班师回朝  然而卢植却没有令大军继续前进,反而勒令不得妄动。   我有心想问一声,但念起上一次张温领兵回来时,也是如此,于是不敢发问。   所以,我们便乖乖的在阳武城又休息了一天。   直到八月初十,卢植忽然下令,全军向西行进。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之后,我们终于引军回到了洛阳。   卢植将手中的兵马全部交给前来有关人员,而后疲惫地离开。   我倒是精神得很,干脆邀请曹操等人来府中一叙。   贾诩、程昱、曹操兄弟,还有捐了军队的李乾等都连忙答应,直接跟着我回到了马府。   “大人!”我领着一帮人刚刚靠近大厅,便听到有人唤我。   “文台?”我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你已经回来了?”   孙坚笑着站起,朝我行了一拜:“属下也是今日刚刚回京的。”   “那张太尉呢?”   “属下当然是跟随太尉大人一起回京的。”他微微弯了弯腰。   “唔,是这样啊。”我忽然意识到,卢植是不是特意在等张温?他俩阴谋先后进入洛阳,莫非是想做点什么事情?   “老赵,先吩咐厨子准备酒菜吧,今晚人数不少,多做一些。”我拍了拍赵承。   赵承稍稍清点了一下人数,便低头退了下去。   “文台啊,你也把义公、德谋他们都请来嘛,这么多日不见,都来聚一聚吧。”我拍了拍垫子,屈腿坐下。   “是。”孙坚大步走出,找了自己的亲卫去传唤手下几员将领。   而后我将他介绍给曹操:“这位是孙坚孙文台,之前是长沙太守,暂时在我手下帮些小忙,也是刚刚随张太尉出征豫州回来的。”   曹操急忙拱手:“你就是孙文台么?江东也有虎将呵!在下曹操曹孟德,有礼了。”   孙坚也还礼道:“原来是孟德大兄,在下不过是乡野鄙人,不堪称赞,倒是孟德兄不畏富贵强权,雷霆手段,令在下极为钦佩!”   据说他二人不是在十八路诸侯联军抗董的时候就接触过么?怎么今天似乎才是第一次见面?或者说当时根本就是各自为战,没有组织过见面会?   不过他们俩人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作为曾经的反董先锋,二人都对其他诸侯的做法不屑一顾,很快就打成一片。   “大人,”门外传来响亮的呼喊,“属下拜见大人!”   韩当、程普、黄盖、孙静、祖茂五人前后进入大厅,却先朝我大拜了一礼,而后才向孙坚示意。   我忍不住心花怒放:孙坚教导得不错,这些人在曹操等人的面前给我充足了面子。   “几位随意就坐吧。”我对他们五人挥了挥手,“文台啊,你们这次出征,情况如何啊?”   “禀大人,太尉张公颇知兵法,对属下的建言也多有采纳,”孙坚道,“朝廷兵马不多,故而选择将敌军各个击破,先入陈国,而后南下汝南,解救了围城之困,将贼兵消灭了大半,接着向北行军,沿途扫荡了沛国和梁国的小股残余……唔,张公甚至还派出了几千轻骑,前往徐州帮扶了陶谦一把。”   “总的来说,还是大胜吧?”   “不敢说大胜,在解围汝南的那场战斗,打得颇为艰难,几乎损失了一万士兵,好在城中的士兵趁机也杀了出来,敌军腹背受敌,才导致大败。”孙坚很是诚实。   这样看来,张温虽然领兵多,杀人多,但是伤亡却也更多,效率远不如我了。   “倒是大人,竟然比我们回得还快。”黄盖插了一嘴。   “这回和上次攻打刘岱的办法差不多,还是骑兵先行,我不小心一战就将徐荣斩杀,所以……”我耸肩,“卢大人的三万步卒还没赶到,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厅中诸人都是笑了起来。   秦阵当即强调道:“是俺亲手杀的徐荣,少爷你要讲明白了。”   “是是是,”我指了指他,“这小子名叫秦阵,是从凉州跟着我过来的,浑身上下只有一股蛮劲,至今也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各位稍稍担待呵。”   曹操、孙坚、程昱、李乾等都是笑着对他拱了拱手。   秦阵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微红。   “咦,客人倒是不少嘛!”蔡邕竟然长驱直入跨过了门槛。   “孟德,这是在下的……岳父。”我不知道能不能直接称呼长辈的性命。   “蔡公,最近身子似乎康泰胜于昔日啊!”曹操却似与他早已相识,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孟德?”蔡邕瞪着老眼仔细地看了看,这才笑道,“你小子整天不务正业,放着两千石的太守高官不做,却又跑到洛阳来作甚?!是朝廷征辟你了?”   “没有,操这次是随马大人一起回京的。”曹操微微笑着。   “哦?”蔡邕奇道,“你也和他一起去青州作战了?”   曹操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朝廷渐渐又平稳了,你来找个事做也好!”蔡邕摇头晃脑。   “不不不,”曹操摇头道,“晚辈这次只是来拜访一下朝中诸位长辈,之后还是希望能够在地方做些实事。”   “是吗?”蔡邕若有所悟,“你小子还年轻,留在朝廷也没有要职,还是滚回地方去撒野吧!”这话说得粗鲁不堪,但全厅人都忍不住轻笑。   “蔡公说的是,”曹操倒也毫不在意,“不过蔡公,有件事情,晚辈必须要责怪你一声。”   “何事?你小子也敢责怪老夫?”蔡邕捋了捋胡须。   “你家的女儿要成婚,却怎么没有对我说一声?”曹操眯了眯眼,“犬子曹昂,年岁好像和昭姬相仿哟,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厅中忽然稍稍安静了下来。   蔡邕甚至向我这边瞟了一眼。   我笑了两声:“原来蔡家的女儿也有很多追求者嘛!我还以为是蔡公实在嫁不出去了,才硬塞给我的呢!孟德,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她……”我做了个转送的手势。   曹操连忙摆手:“在下只是戏言,大人万勿当真,犬子身无长处,怎能匹配蔡氏。”   “公子,可以开宴了么?”轻轻细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小昭微笑着向我询问。   我注意到满厅的男人,一双双狗眼都是一亮。   “可以了。”我点头示意。   她微微躬身,几名奴婢便开始摆放菜肴。   “诸位都是征战在外一月有余,这顿酒菜便为大家洗洗尘,诸位随意。”我举起一杯酒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十几位老少爷们都是猛往嘴里灌。   ——为什么总是吃饭喝酒?   因为这是传统习惯,吃饭喝酒永远是培养感情的不二法门!    第三十九章 妻与妾  “公子这次可是离开了好久呢。”晚宴散去,侍女们开始收拾碗碟,小昭轻轻迎了过来。   “哟,你也抱怨了么?”我笑着搂住了她,“有没有想我?”   她的耳根迅速泛红:“……想。”   “乖,”我轻轻在她耳垂上舔舐了一口,她明显身子一僵,而后又酥软了下去,“今晚我去你房里,好吧?”   她点头,又慌忙摇头。   “怎么?难道……”我奇道,“身子不舒服么?”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她的生理周期。   “公子刚刚回家,当然应该陪陪夫人,”小昭低声道,“夫人可是日夜牵挂公子呢。”   我迟疑了一瞬:“……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还是想陪你啦。”   “……不好。”她坚持着。   我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埋头就是用力一吻,感觉要魂魄出窍了才停了下来。   小昭满脸红晕,眼中满是汪汪的柔情,浑身更是融化了一般:“最多……人家也一同侍寝……”声音细不可闻。   我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这么操劳的。”   是啊,我也只是一名普通青少年而已,并非绝世伟哥,何况这么长时间不碰老婆,难免会有些怯场。   我搂着小昭走入了卧室,她挣扎着从我怀中跳下,但双腿酸软几乎瘫倒在地。   烛光盈盈,蔡琰在灯下默默的读着书简。   “夫,夫人。”我想来想去,还是用最能表明身份的称呼,“我回来了。”   之前的晚宴,厅中都是男人,故而没有让蔡琰出面,这也是礼仪所定。   蔡琰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地动了动:“妾身恭迎夫君……”   我觉得十分陌生,上前两步便搂住了她:“琰妹,有没有想过为夫?”   她忽然有些羞涩,旋即又镇定了下来:“还好……”   “咦,”我做失望状,“我以为你日盼夜盼,希望为夫早日回家,没想到却这般伤人心……那我去小昭房里睡了,晚安……”我作势就走,小昭已掩住了小口微微偷笑起来。   “你……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娇叱,随后一双纤手就紧紧缠上了我的腰,再接着蔡琰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背上,“你……陪陪琰……就琰一人……好吗?”   我心中一暖,忍不住握紧了她柔腻的双手,暗暗叹了口气,低头对小昭道:“今晚,就这样吧……”   小昭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但仍是乖顺地点了点头,轻轻地退出了卧室。   “好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回转过身,一把将蔡琰抱起,“为夫这几十天没有碰过妹子,今晚就只能找你发泄发泄,你可不能不要哟!”   她似是微微一颤,羞涩却又是期待地闭上了双眼。   “喂喂喂,”我伸手掂起她细致的小下巴,笑道,“还没有开始呢,你就闭眼了么?”   蔡琰双颊通红,双臂有力无力地环绕在我的脖颈上。   嘿嘿笑了两声,我扔掉了沾满酒气的长衫,伸指探入了蔡琰的领口之内。   “咦,一个月不见,好像……”我喃喃道。   “好像怎么了?”蔡琰紧张的问道。   “好像变大了一点,”我点头继续品尝,“对,果然变大了一点。”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通过鼻腔发出低低的呻吟。   我扯开裤带,跳上了宽大的床榻,进入新一轮的征战。   这片战场和开发前毫无分别,依然青涩紧嫩如昔,几根青丝稀稀疏疏地分布在一个角落之中,偶尔有调皮地微微卷曲着。   我的目光在隆起的丘阜上流连忘返。   蔡琰哼了一声,终于又说了一句:“不要光看嘛……”   这句话似乎给了我无穷的力量,点燃了我丹田内积蓄多日的能量库,我感觉到浑身血脉敞开,经络之中血液在加速奔流,内劲真气在体内澎湃的拍击,四肢百骸间满是冲动。   我决定尝试着挑战一下今生的新纪录。   就在这一夜。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照在我的脸上。   我揉了揉双眼,翻身爬起。   身边的女子依然拥衾酣睡着,小半个圆润的肩部露在外面。   我轻手轻脚的从杯子中钻出,在将她的肩部轻轻盖上,自己披上了内衫走出院门。   “公子,是先洗漱么?”小昭迎面上来,脸颊隐隐有些红晕。   “唔,”我嘱咐道,“给我弄点吃的,饿死我了。”有些事情看似只有几个器官用力,实则颇为耗费精力,何况蔡琰现在完全不同意与我调换位置,更消耗了我的体力。   小昭低了低头:“公子睡得还好吧?”   “当然,”我摇晃着脖子稍稍活动了一下,“怎么了?”   “不……”她抿嘴,“夫人昨晚……声音很大呢……”   我怔了一怔:卧室这边紧靠着小昭和双儿的房间,呃,这年代隔音效果是差了些——就算是前世,那些粗制滥造纯粹为了收钱的楼房,哪个能具有良好的隔音效果?   我随即一笑:“不要紧,今晚你也会的。”   她“呀”了一声,急忙掩面远离了我。   -   “上月,太尉张温、尚书令卢植两路军马连破贼军,平定中原四州患匪,威慑群小,远宏陛下圣威,近日均已班师回朝,老臣以为,张、卢二位,实有定国安邦之功,陛下察以圣明,不可不赏。”好久没见,司徒王允的脾气似乎有所收敛了,对张温和卢植的功劳大加赞赏。   刘协威严地端坐在龙座之上:“王司徒所言甚是,然则两位臣卿该如何封赏?”   张温已是三公之一,卢植的尚书令职位看似不高,但比起张温,职权更重,这二人很难再继续提拔重用了。   “张公已然贵为太尉,可封侯赏金;卢尚书可加封食邑,并皆惠及子孙。”   “唔,准奏。”刘协也知道没什么好封赏的,便点头同意了。   “此次征战,损伤士卒颇多,臣请陛下拨出钱饷,用以慰军。”张温建议。   “张公乃是太尉,军事就依你了。”刘协倒是十分明白事理。   张温急忙低头:“陛下圣明。”   “启禀陛下,”卢植缓缓道,“破虏将军马超及诸将,于此役之中奋勇争先,仅以万人便大破徐荣四万贼军,大振我汉庭之威,恳请陛下一律予以赏赐,以慰将士之心。”   刘协微微点头:“卢尚书,卿可将奏表呈上,待朕斟酌后,必定予以封赏。”   卢植从袖中抽出早已写好的文书,教予一名宦官。   刘协扫了一眼,又收起放在案几之上。   我原以为会当朝讨论如何给我加官进爵,顺便也将曹操、刘备等人的人事调动一并解决,不料似乎他们都早有准备,不打算在今天继续研究这件事情。   之后诸位大臣也只是逐一对张温与卢植的胜利予以祝贺和赞扬,今日只是小朝,主要就是为了迎接这两路主帅,其余的事情,也无人谈论。   我区区一人,当然也只能闭口不言。    第四十章 李典的登场  太尉张温,封穰侯,邑三千户,金五千,绢一千。   尚书令、梁侯卢植,增邑两千户,并前四千户,金五千,绢一千,并其长子节封关内侯,五百户。   这两位大佬获封,也只是意思一下,几千户的赋税对他们也只是嘉奖而已。   卫尉关内侯马超,封冠军侯,增邑八百,并前一千户,金二千,绢五百。   南宫苍龙司马令乌程侯孙坚,增邑五百,并前一千户,金一千,绢三百。   而后马岱凭借着裙带关系,封关内侯,食邑两百户,金五百,绢一百。   公车司马令贾诩,金八百,绢二百。   虎豹营骑都尉秦阵、赵承,金五百,绢一百。   程昱、杜畿、张机及其余人等,也多少发了几十金银。   而后朝廷的老臣又研究了半晌,在卢植的建议下,高唐令刘备迁至齐国相;前东郡太守曹操领青州刺史。   任命的消息迅速地传达开来。   我一时不能相信,曹操翻身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堂堂刺史之位,地方顶级大员,掌管军政绝对要权,竟然说给就给?!   蔡邕一语道破:“曹操在去年讨伐董卓时,可是出了大力气……虽然是宦官子弟,但曹操本身算得上清正……”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至于是不是真心的,现在也顾不上分辨。   而后我也将卫尉以下官员的调动递交给张温。   我恢复了左右都侯,程昱为右都侯,而小岱为左都侯;朱治也不调回孙坚手下,继续在贾诩身边打下手,程普被我抽中接任了北宫卫士令,而之后我又撤了两名被卫觊举报行为不检办事不牢的门卫,分别让韩当和黄盖接管,祖茂是孙坚的亲兵队长,我就不动他了。   张温的批复非常迅速:第二天就全部同意了。   在我抽调人手的过程中,孙坚倒是毫无反抗,或许是他认为没有必要?   虎豹营的训练也基本上有了套路,我便放开手脚交给秦阵和马岱了。   曾经贡献出近两千兵马的李乾大叔,卢植给了他一个乘氏县令,让他回去管理老家。   这位大叔倒也很高兴,毕竟县令也是个比千石的官吏,比起之前的白身,总算是步入政坛了。   他却迟迟不肯上路,又在我府中的客房里呆了几日。   当然我因为又发了一笔奖金,家中预算前所未有的充足,也不在意他在家里蹭吃蹭喝,毕竟人家给国家上交了两千士兵啊,我还偷偷地想去找政府问问是否能够报销这笔接待费。   “在下在府中叨扰了五六日了,”李乾总算开口,“……恐怕还要再叨扰两日……”   他说得这么自然,我还以为他要走马上任呢……   我忍不住劝告他努力工作:“仲佑既已有了官职,还是应以公事为重啊,你在洛阳还有什么要事么?如果在下能够帮得上忙,请但说无妨。”   “在下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的脸色有些为难,“整日跟着我也无事可做……”   我顿时明白了:“令郎年岁多少?”别说比我还小,那我可不能帮忙了。   “年已二十五岁,”李乾答道,“名整,草字子满,这次也和我一起来了。”   “哦,”李整?更是闻所未闻啊,我也不好拒绝,“要是方便,不妨引来与我一见?”   听我口气很松,李乾十分欣喜,急忙把儿子唤来:“子满,点儿,快快拜见马大人。”   两个青年,个头都不算高,走在后面的那个更低了一些,二人也不看我,只纳头就拜了一拜:“见过马大人。”   “哦,快起来吧,两位年岁恐怕都比我稍大几岁,不必如此大礼。”我笑了笑,虚扶了一下,“哪一位是令郎?”   “唔,这就是犬子子满,”他又指了指个头稍矮的,“这是在下的亲侄子,名典。”   我不禁收起了笑容:“李典?”   那名略显矮小的男子微微抬头,稍稍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小民便是李典。”   我还是忍不住用表字来试探着询问:“李曼成?”好歹是曹操传第一肉盾,还是有一定存在感的啊。   “马大人……如何知道?”李典猛地一怔,目光也随之一抬,“小人尚未加冠,曼成……只是家里私下称呼时所用……”   李乾父子的惊讶表情更是一览无遗。   我知道自己碰对了,但我没有解释。   “好好好,”我一拍大腿,对李乾道,“你这两位子侄都是人才,可以大用。仲佑,不知你的意思是?”   李乾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下官的意思……大人若能收留他二人在您身边跑跑腿,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想了想,长叹一口气。   “大人?”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失望,“是否有所不便?”   “这些小事,你应该早几天告诉我的。”我拍了拍桌子,“前天我才将手下官员的调整表递交给了张太尉。”   李乾三人都是叹气。   “不过,”我话锋一转,“要留下也完全可以,我手下领着虎豹营,才刚刚设立不到两个月,手下正缺将领,如果两位公子不嫌弃,可以暂时领领兵马,等到有适合的职位空缺时,我自然会再做安排。”   李乾脸上顿时又荡漾起笑容,推了推儿子:“快谢过马大人!”   李整和李典当即向我叩首:“谢大人提携。”   我看着短小精悍的李典,忍不住微微一笑。   好孩子,又多了一员小将!竟然还是主动投奔我来的。   李典有什么功绩?不要问我,我能知道这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拜光荣的战棋游戏《三国志曹操传》所赐,我对李典的印象就是两个字:肉盾。   之后依然是光荣的SLG游戏《三国志11》,他可以和乐进搭档,组成攻城利器。   好吧,就让我把现实当做游戏,把李典作为攻城部队来使用吧。   李乾之后委婉地暗示我收下他的心意,正直无私的我只留下了他买来的几斤水果。   他感激涕零,两日后就独身返家上任去了。   我想他应该能够做一名出色的父母官。   反正两汉崇尚无为而治,一般一个月处理一下重要的财政问题就可以了,当然前提是管辖之内没有暴乱和贼寇之类的无法掩盖的重大事故。   李乾走了之后,我又与贾诩商议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李整和李典兄弟俩都放入虎豹营之中,而是让李整在程普手下做事,李典则进入虎豹营——后者是我的坚持,我希望他能融入我的军队之中,从而成为我的直属将领。   等我忙完了一切琐事之后,才发现府中有个人似乎不太对劲。   “我这几天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双儿?”我偷偷将小昭拉到一边。   她掩口道:“公子你才发现么?”   “什么?”我猛地一惊,“难道……双儿她走了?!”这绝对不可以!老子培养了快两年的软妹子,怎么能够这么绝情!老子的心都要碎了。   “当然没有走啦,”小昭摇头道,“只是……公子赶在初七前离开洛阳,她好像很伤心呢。”   “没走就好……”我喘了口气,“初七?那是什么节日?七月七,鹊桥会么?”   “这是双儿的生辰……”她掩口道。   “咳,这算什么事情?我可是去打仗啊,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我十分纳闷,“何况我还是七月十四生的呢。”   “可是,二月十四姐姐生辰时,你就偏偏能够赶回来!”门外,当事人气哼哼地说道。   我直接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肆意地揉捏着她红润的脸蛋和柔软的双手。   “让你躲着我。”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胸口,真他妹的平坦。   双儿“嘤”的一声蜷了起来,缩在我怀里哼哼:“你坏死了坏死了,人家的清白都没啦!”    第四十一章 闺房之乐  十二日又是一个休息日。   我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可以赖在床上不用早起了。   “喂……可以起来了吧?”我逗着怀中的蔡琰。   她懒懒地扭了下细腰,嗔道:“不嘛,你再陪陪人家嘛。”   “昨晚没有尽兴的话,”我笑了笑,“现在可以继续么?”   她一动不动:“不要了,你就不能只是抱着人家么?非要行……那事……”   原来蔡家妹子更喜欢这个温馨的调调啊!   我便如她所愿,左手依然被她压在了脖颈之下,右手则搭上了她滑腻的纤腰。   蔡琰已经逐渐习惯了与丈夫的接触,甚至也伸手抱住了我宽厚的身子。   我却没这安生,右手又向下一荡,攀上了细嫩的臀部。   “唔……不要嘛……”她低声哼道。   “咳,小屁屁就让为夫把玩一番吧。”对她无意识的呻吟我毫不理会,细细品味着少女——我实在不喜欢将一名十五六岁的女性称作少妇——难得的小臀。   蔡琰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腰肢,脸色渐渐潮红,鼻翼翕动,神情说不出的诱人。   我忍不住将右手又向下一探……呃,有些湿润了。   “哼……”她忽然在我胸口一捶,嗔道,“人家说了不要了,你非要挑逗……”   “你这分明强人所难,”我辩解道,“怀中美人在抱,为夫又非柳下惠,如何能够安分?何况这让诱人的女子还是我的正妻,我要是还像傻子一样,那就真不是男人了。”   她轻笑了一声,又道:“你说正妻?”   “没错啊,你不是么?”我从下面收回了爪子,继续在她胸口丘峦起伏处小心地揉捏。   “嗯……”她的俏脸上嫣红一片,无力地低吟道,“夫君……噢……打算纳妾了?”   “这个事情,我还不急,你找什么急?”我纳闷地问道,蔡琰真是好妻子,体贴入微啊。   “我也知道,你对小昭不是一般的喜爱……”她似是开始享受我的按摩了,紧紧闭上了双眼,任我动作,“尽早给她一个名分吧……”   “唔,名分什么的……没那么重要吧。”我摇摇头,又凑上去在微微硬挺的红樱上轻吻了一口,而后浅浅地含在口中。   蔡琰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口中忍不住又低吟了起来:“……好、好麻……”   我一向乐于为女性服务,便又活动起来舌头,在这渐渐的凸起物上左右打磨舔舐,并伴以牙齿轻咬,小小的樱桃在一系列挑逗下愈发茁壮挺拔。   “呀……”她呻吟的声音忽然微微尖锐拔高,一只柔手伏在我的脸上,似是喘了几口粗气,而后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哪个女儿家会不在乎名分?就算她再爱死了你,也不会希望始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丫鬟吧?若是能有个正式的妻妾之名,她恐怕也会更感激你呢。”   我从柔软的胸膛中抬起头来:“感激?”我缓缓点了点头,“我会尽早纳了她的,那么……小娥呢?”   “她随我一同嫁给你,不用再纳咯。”蔡琰看了看我的嘴,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番。   “你摸这里干什么?”我笑问道。   她的脸上又是一红,但樱桃却无声地颤了起来。   我当然心知肚明,刚才的一阵工夫,已经成功将她的欲望挑动了起来。   “既然夫人有需求,为夫就勉力为之了?”我象征性地征求她的意见。   她早已浑身酸软,紧抱着我的玉臂也毫无一丝力气:“你……你轻点……”   “为夫哪一次不是轻之又轻生怕把自己娇嫩的小妻子弄伤了?”我笑着吻住了她粉嫩的薄唇上,她轻张檀口,容纳我的大舌长驱直入进去,与她芬芳柔软的小舌缠在一起。   同时我已将她翻转过来,轻轻压在身下。   该软的地方早已微湿且润,该硬的地方亦已挺拔且坚。   我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她。   她又一次满是欢愉地迎纳了我。   于是起床的时间又向后延迟了半个时辰。   -   “咦,夫人怎么还有力气起来?”我做讶然状,“莫非刚才没有满足么?”   蔡琰拢了拢秀发,随意的在一侧扎了起来,嗔道:“都是你,害人家这个时候不得不起来……要被小昭她们笑死了!白日……哼。”   白日是什么意思?你是我老婆吧?怎么能叫白日?   难道你是想吟诵那首白日依山尽么?   我摇了摇脑袋,不过看她确实渐渐可以承受我这脆弱的身体,这两日甚至不需要小娥或小昭的陪侍,她一人便可以勉强满足我了。   于是我开始在心底盘算:是不是需要和她再次商讨一下,我们可以换个姿势吗?   -   当我神清气爽地走出小院的时候,正碰上小岱和秦阵,还有贾穆。   话说小岱自己调了职位之后,也开始跟着我懒散起来,基本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左右都侯的职责一样,有程昱顶着,他倒是过得十分悠闲。   何况今天还是公休日。   “虽然今天是休沐之日,但大哥你起得也太晚了吧?”看样子他已经练过一轮刀枪了,赤裸的上身满是汗水。   秦阵来了之后,倒是又给木头增加了一个学习练身之人,而且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还真有些共同语言。   只不过,我担心在秦阵的影响之下,木头的智商有跌破100的危险。   希望他爹优秀的基因能够保佑这唯一的儿子。   我默默祈祷了一句。   “秦阵,这两天你去督促过虎豹营的操练吗?”我特意监督一下秦阵的工作。   他点了点头:“当然,每天早晚俺都和他们在一起操练,俺可不会像他那样偷懒。”   “什么偷懒?我还有其他工作,当然不能像你一样!”小岱急忙解释。   “其他工作?”我想起来赵承,忍不住笑道,“说起来你也整十五岁了吧,想娶媳妇了?”   小岱脸色不变,却摇了摇头:“不,我可不想如大哥一样,这么早就起不了床了。”   我当即恼羞成怒,飞起一拳就朝他轰了过去!   他双臂迅速一拢,生生挡住了我五成力道的一记铁拳。   我举起拳头,准备再来一发,他已经摆手不干了:“不来了不来了!兄弟的胳膊都被你震麻了,你可别说这是你一成力道啊!”   “当然不是,五成力道,”我吹了吹有些发红的指节,“总体来说,我还是勉强可以欺负两个小岱的,再多加半个恐怕就不行了。”   马岱叹气道:“真是没有天理啊,我这些年可从来不比你偷懒,可你看……你去年一整年可都是躺在床上的!结果不仅没有退步,反而好像更……更他妈的霸道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没什么好郁闷的:这些事情,确实没有天理。    第四十二章 纳妾之事  早膳时,我针对蔡琰的建议向小昭征求了意见。   这次鲁莽的举动直接造成了她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了一刻钟。   蔡琰随后咨询了自己博学多才精擅黄历的父亲,建议我五日之后,即八月十九日纳妾。   我迅速对外宣布此事,并向张温、卢植、荀爽等比较熟悉的公卿百官们发出了帖子。   当然,纳妾只是小事情,我也没希望这些朝中大佬会像娶妻时那么郑重地全来参加,我只是为了收他们送来的那点礼品罢了……   虽然我已经食户一千了,但这些赋税只是年底才会结算,暂时我又吃不进嘴里去,所以平时还要想法设法弄一点零花钱和日用品嘛。   蔡邕当日下午就来到了我家,他不无感叹地说:“你小子是不是太猖狂了一些?!”   我有些惊讶:“小婿太招摇了?”纳妾也要通知三公,或许太高调了。   “你小子娶了我女儿才不到三个月,大半时间还不在家中,刚刚回来就猴急着宣布要纳妾……”老头子有些恼怒,“这不是明白着对别人说你对我女儿不满意嘛?!”   “切,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我一听就没放在心上,“要不是你急着把女儿塞给我,说不定现在我就不是纳妾,而是娶正妻了!”   “她?”蔡邕讶道,“她只是一个仆婢而已!”   “我不在乎,”我淡淡的说,“我想即使是我爹,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蔡邕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阴沉:“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琰儿,唉,我苦命的女儿……”他好像准备来向我哭诉了……   我急忙阻止了他,并安慰道:“岳父大人,你就别这样了,琰儿可以做一名好妻子,我和她现在如胶似漆,更不会亏待她的,你放心吧……”   “如胶似漆?”他眨了眨眼,用力拽了拽有些弯曲的山羊胡子,“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她,不能让你欺负我蔡氏的女儿!”   我耸耸肩,让小娥请夫人出来。   老蔡虽是蔡琰生父,但蔡琰既然嫁给了我,他也不能无视礼仪冒然进入内室。   “琰儿啊,超儿这些日子,待你怎样?”老蔡开门见山。   蔡琰看了我一眼:“夫君他……待女儿很好、很好。”   “为父在此,你不必顾忌他!”老蔡对女儿太过关心了,“你成婚不过三月,这小子就敢纳妾,还堂而皇之地大肆宣扬,满朝公卿都知道我蔡邕的女婿好大的威风!”   蔡琰掩口:“夫君待女儿,真的很好啊,纳妾之事,也是女儿建议的,爹爹你多虑了。”   “哦?是你建议的?”蔡邕这才收起严厉之色,又问,“这几天,你俩每天晚上有没有……嗯嗯,行夫妻之礼?”   我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这老不正经的,竟然来八卦这些消息。   蔡琰更是羞不可抑,粉着脸颊嗔道:“爹爹!”   “看来是没有了。”不知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蔡邕又转头怒视我,“小子,你可不能这样啊!”   我摊开双手苦笑:“天地良心啊,自青州回京之后,这几日我每晚都和琰儿在一起……唔,研究周公之礼呢。”虽然没有什么心得,但彼此的身体已经开始相互适应了。   蔡琰更是粉面赤红,简直无地自容:“爹爹,你……”   “真的?”蔡邕神情舒缓了许多,清了清嗓子,“贤婿勿怪,老夫就这一个女儿,实在放心不下呀。”   我表示可以理解,但难以接受:“我与琰妹相敬如宾,岳父可以安心了。”   “相敬如宾?这个不好,”他摇头,“夫妻又非宾主,乃是一体,岂能如此?”   我挠了挠头:“小婿知道啦,岳父不必担心就是了,我保证你女儿幸福。”   老蔡这才依依不舍地拜别。   “你爹怎么忽然跑来问这种事情?”我将蔡邕送出,笑着问蔡琰。   “人家怎么知道!”蔡琰将我扑倒,小脸还残留着红晕,“羞死人了!”   “今日秋高气爽,不如我们来小憩片刻?”我笑着搂住她的腰部。   “小憩?”她一看我纯情的眼神,立即摇头,“人家受不了了……你去找你的爱妾小昭吧……”   “这还没纳妾呢,你就开始吃醋了?”我大乐,在她小巧的臀部上用力拍了两下。   “你在心底早就把她当做妻妾了。”蔡琰嘟着嘴小声埋怨。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我直起身来,将她放在我的双腿之间,“我第一眼看到小昭时,我就认定了,她这辈子就只能嫁给我。”   “哼嗯,”她不依的在我脖子上轻轻咬了下去,“那我呢?”   “恕为夫直言,”我急忙阻止她如此暴力的行为,“当日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心里就想:真是可惜可惜啊!”   “可惜?可惜什么?!”蔡琰睁大了双眼瞪我。   “这么一名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妹子,看起来年纪比我好像要大几岁。”我拍着大腿,做长吁短叹状。   她狠狠一头撞进我的怀中。   “我不管,你这几天都不能再碰小昭了。”她蛮横地做出指示。   “不是吧,你虽然是正妻夫人,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我笑着将手又探入了她两股之间。   蔡琰浑身一颤,急忙并拢了双腿,将我的手掌夹在股缝之中。   “咦,夹得好紧。”我轻轻动了动指尖,在一片低矮的草丛中游动。   她咬着贝齿抑制着心跳。   手指摸熟了地理位置,忽然探头进入了一谷幽穴之内。   她后背一弓,瘫倒在我的胸前,檀口中已有喘息。   “夫人……”我笑眯眯地暂停了动作,“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要不要听呢?”   “什么……建议?”她的声音细不可闻。   “这一次我们换个姿势吧,”用双手撑起她,我笑道,“你在上面如何?”   她的俏脸鲜红欲滴:“人家不会……”   “不要紧,我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嘛!”我将双手下移,把握着她不堪一握的纤腰,“我们只不过是共同探讨一番,交流一下心得而已。”   “你……就会欺负人家!”她这是默认了嘛?   我立即准备更衣脱鞋,蔡琰急忙阻止了我:“晚上……晚上再……交流吧?现在……人家想真地休息一下呢。”   “这天气最适合交流经验了。”我稍微坚持了一下。   她却一脸哀求的神色:“不要……太丢脸了……”   传统的思想依然影响着她的日常举止,这不是我轻易就能改变的。   我只有讪讪地停下手来,养精蓄锐以待傍晚的来临。    第四十三章 军事奇才  短暂的小憩之后,我捧起了孙子兵法第二篇。   真是惭愧啊,第一篇我也只是看了一遍而已——而且还是近两个月之前。   “作战第二。”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民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我感觉又强调了后勤和财政的重要性。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速战速决,否则将会拖垮一个国家的财政么?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再籍”是何意?“粮不三载”是说耗费的粮草不超过三年?   我用细笔在文中加点做出标识,而后继续向下看去。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国家穷困的原因是因为长距离运输?导致百姓变穷?军队夫君物价昂贵,百姓也穷的话,国家就加重……“丘役”?不是兵役吧?盗版书啊,竟然少了两点……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秸秆一石,当吾二十石。”这句总算明白了,指的是要无情地抢劫敌军敌国的一切物资和资源,对敌国实行三光政策。   “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春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杀敌要愤怒,抢劫要卖货?   我又一次提笔标记,这一段看来比较重要,中心思想竟然没看懂。   不过后面那句倒是有些明白:要奖赏英勇作战的士兵,更换旌旗……卒春而养……莫非是说士兵们发春、有生理需求时将领还要来养他们?!   “故兵贵胜,不贵久。”我十分赞同兵圣的意见,速战速决才更加经济。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最后一句,又一次强调了战争对于人民、对于国家的重要影响,为将者,必须深知其中的要害。   我也懒得出门,凑合着询问一下蔡琰:“夫人,过来给我讲讲兵法?”   “兵法?”她又放下手中不知是儒家的那本经典,好奇的凑了上来,“夫君看的是……孙子的第二篇么?”   我得意的炫耀道:“两个月之前,我就看过第一篇了,现在进一步深入学习一下。”   “妾身十岁时就通读过数遍了。”蔡琰撇了撇嘴。   我兀自强辩:“头发长见识短,为夫活学活用,征战沙场,夫人看了毫无用处。”   她指了指我的头:“头发长见识短?夫君的头发未必比妾身的短哟!”   呃,我确实忽视了现在的环境,以后不能用这句俗语了,大家都是长发,只不过男子的头发都扎在头顶被冠帻所包裹而已。   “好吧,你有什么问题?或许妾身可以帮得上忙呢。”   我拍了拍大腿,示意她就坐,蔡琰微一迟疑,已被我横手揽进怀内。   她刚想要挣扎一下,我已在她耳边吐气道:“岳父可让我好好疼爱你呢。”   蔡琰在我肩头轻拍了一下,而后偎依在我的身上,仔细地看了看我标记的地方。   “役不再籍,”她伸出纤纤素指,划在粗糙的竹片上,“再籍,指的是再次征调兵役,籍本意为名册,这里嘛,含有征调之意。”   我点了点头:名词作动词用,兵役不能多次征调,不然容易导致民心不稳国家动乱。   “粮不三载……‘三’、‘六’、‘九’之类的字,通常都代指多次;载,并非年岁,指的是运载,”她继续讲解,“即粮草也不能过多的征运。”   “原来如此。”粮草的确是一项极其麻烦而有难办、却又是打仗所必不可缺的大事,重中之重,来回运输更是不胜厌烦。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因,依、就,你可以理解为夺取……”蔡琰想了想,“兵甲在自己的国内准备充足,而后在敌国补充粮草,应该是这个意思。”   “夫人妙解。”我急忙送上一句称赞,虽然这句话我基本已经理解。   她飞了我一眼,继续解释道:“丘役?指的就是兵役啦。”   “我知道啊。”我自以为是。   “周礼有云: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故而军赋被称做丘役。”蔡琰详细解释了这个词语的来源。   我觉得这个词很少用到,但也可能是我根本不写文章的缘故吧。   “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蔡琰讲到了重点之处,我急忙屏气凝神,“怒者,使之怒也;货者,以货与之也。”   我迅速明白了:原来是使动用法!想要奋勇杀敌,就要使士兵们产生冲动、怒气,即激励士气;想要夺取地方的资源,就要给士兵们物质奖励。   “哦,讲得好,接下来……”我缓过神来,抱着蔡琰抖了抖。   “更其旌旗,即将敌军的战车更换成自己的旗帜;车杂而乘之,将俘获的战车混编入己方军队之中;卒善而养之……”   “善?”我瞪眼看了看:咦,不是“春”字么?眼花,眼花……   “即敌军若是归降,则应该善待之,以壮大己方的军力,从而才能战胜敌人,并使得己方日益强大。”蔡琰出了口气,她是不是也感觉到想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来表述兵法,确实有些困难?——而且还要让我这种大学本科文化的人听得懂……   “琰妹这么一讲,为夫茅塞顿开啊!”我急忙又将第二篇囫囵着看了一遍,并提笔在纸上记下了几句解释,以防之后随时查阅。   蔡琰显得十分高兴,抿嘴笑了笑。   我一边侧身记着摘要,一遍问道:“你笑什么?觉得这些词句太简单了?”   “哪里……”她柔声道,“只是看到夫君能来询问人家,心里忽然感到十分满足呢。”   我放下笔,重新将她搂住:“你是看到不学无术的丈夫竟然开始看书,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告诉你,为夫就算再学上五十年,等到咱俩头发都白了,也成不了大儒……”   “讨厌,人家没指望你成为什么大儒!”蔡琰娇声叱道。   “你可不要违心说话哟?”我在她的颈部哈了口气。   她似是有些酥软:“夫君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嘛。”   “唔,”我若有所悟,向上动了动身子,“做男人,挺好。”   蔡琰慌忙抓住了我的衣襟:“不要晃呀,吓了人家一跳!”   “嘿嘿,”我坏坏地笑着,握住了她的两只小手,“那让你自己坐在上面动,好不好嗯?”    第四十四章 日常工作  八月十三日的小朝会。   随着之前连续三场对兖、青、豫州的讨贼战争的结束,大汉王朝正式宣布对此三地拥有主权,甚至徐州陶谦在面对张温手中的数千骑兵,也只能乖乖承认朝廷的权威。   于是,中原在名义上,再次勉强回归大汉版图。   集中体现在朝会中诸位公卿有事可做。   之前,就已经出炉了包括曹操和刘备在内的头一批地方官吏的任命;今天,第二批刺史、太守及重要县令的任命也在热烈的议论中签署生效。   当然,刘协在其中,并没有起到什么重要作用。   这些任命之中最重要的当然是两名刺史:光禄大夫周忠,出任兖州刺史;议郎王盖,出任豫州刺史。   这二人都与我毫无交集,也不知道这之后究竟有什么黑幕,至少在朝堂之上,我看着这两位四十上下的文士,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将刚刚收回的两个中原大州交给这么两位温文尔雅的官吏。地方上黄巾余党依然还未彻底熄灭,我们还没到坐下来慢慢教化百姓的时候!   比起他们,我更希望刘备、孙坚二人出任,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美好的希望,孙刘二人毫无根基,绝对没有人会同意的。   而我,也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人选。   卫尉寺中的工作依然清闲,我决定彻底放弃了亲自巡查皇宫的重任,完全交给了卫觊、韩暨、张既等手下——但是,这项工作计划遭到了强烈的抵抗。   在他们差点就要以血死谏的规劝之下,我只好无奈地收回这个念头,改为每旬第一日和第六日各巡视一次,其余时间,让几个年轻人轮番上阵吧。反正宫中力量已经渐趋完备,刘协的御林军也已经小有规模,我没必要在他的安危上浪费生命,这种苦差事,就算你每天巡逻一百遍,深宫大院之中的天子也不会明白,就算偶尔知道了,最多给你发两个赏钱,劳动付出与收益根本不成比例,我宁愿去虎豹营之中看望我可爱的士兵们。   “曼成,怎么样?还习惯吧。”我拍了拍李典的肩膀,这名十八岁的小伙子身高并不算高,和超过八尺的秦阵站在一起时几乎差了一个脑袋,但一张年轻的方脸上却可以看到一股坚毅勇悍之气——话说这小子明明才十八岁,却私自给自己取了字号,看来混社会的人对这个还是比较在意的啊。   “谢大人挂怀,属下一切都好。”他的声音也很洪亮。   “俺早就想问一声了……”秦阵努力组织着语言,“他不是叫李典嘛,少爷为什么叫他曼成?”   李典诧异莫名,大概是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文盲的人存在着。   我替秦阵解释:“他姓李名典,字曼成,曼成就是他自己取的字,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只有有文化或者家境较好的子弟才会有的。”   “咦,听起来很不错嘛。”秦阵转了转眼珠,“不对,你肯定骗俺!”   “我没事干骗你作甚?!”我好没好气。   “俺可是知道的,你和马岱都没有字!”他一副我无所不知的傻样。   “一般人二十岁成人之后才能取字,”我叹了口气,你以为老子不想啊,实在是于法不合啊,扶风马孟起,比两个字霸气多了!“你看我爹,字寿成;徐晃,他字公明;贾诩先生,我们也管他叫做文和先生;还有程昱先生,字仲德;孙坚孙文台,他手下那几个人,也都是有字号的,连一个护卫队长祖茂,也取了个字大荣!”   秦阵顿时认真了起来:“不行,俺也快二十岁了,必须要个字!俺也要做文化人!”   “好吧,你自己翻书挑选吧。”   他挠了挠头,兴高采烈的说:“秦阵,字无敌!”   李典直接笑出声来。   秦无敌?我还鸡无命来着。   “拜托,文化人会有这么嚣张的字么?要体现身份,不要这么张扬。”我耐心的引导他。   “唔,知道了,”他又想了想,“字陛下,如何?”   秦陛下?我摇头:“你想被卢植活活抽死的话,你就这么叫吧。”   秦阵也是看过卢植发威的,他迅速转换了另一条思维:“猛虎?”   摇头。   “烈马?”   难得你想出这么好名。   “猎豹?”   “苍狼?”   李典不忍再听下去,撒腿跑了出去。   “算了,还是少爷给俺取一个吧。”在试完了他所见过的所有动物名称之后,秦阵终于宣告放弃,并向我求助。   我苦思了半晌,终于眼前一亮:“少游如何?文气逼人的感觉啊!”   他却大摇其头:“一点都不威猛!”   我一脚朝他踹去:“自己想去!”   -   “兄弟们加入虎豹营也有些日子了,营舍也已经搭好,大家过得还习惯吧?”我体贴地慰问士兵。   “还好,就是住宿条件不如以前了。”有人大声抗议。   “废话,住在我家能和住军舍一样嘛!”我一看对方就是老兵,笑骂道,“你想想最早时在武威的军营,要是想不起来我让马腾派人接你回去?”   他急忙退缩:“少爷,小人一切都好,小人毫无怨言。”   这小子倒也挺逗,我忍不住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职位?”   “少爷别呀,小人还想为少爷多杀几个敌人呢。”他避而不答。   “大人问话,你小子还想绕圈子?!”李典当即喝道。   那人急忙挺直身子:“小人叫庞玉,祖籍是酒泉人。”   “庞玉?那个玉?宝玉?”我眯了眯眼。   “淯水的淯,咱凉州那条小河嘛!”他急着跟我攀亲。   “哦,庞淯,”我点了点头,尽管我根本不记得凉州有这么一条河水,“那你现在是什么职?”   “就是一个十人佐。”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心中一动:“从军几年了?”   “小人十六岁从军,现在刚好三年。”他又不无向往,“少爷你杀韩遂,攻吕布,救洛阳,破刘岱,还有最近灭徐荣,小人可是没一次漏过的呢!”   咦,这小子还不错啊,这几个词语说得倒还有些水平竟然没有重复用词,这几场确实是我的战绩,我迅速地点了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身手怎么样?”   “小人说了不算,少爷你可以问两位将军。”在这个问题上,他倒是诚实。   “这小子还行,我对他有些印象,就是杀敌时跑得不如俺快。”秦阵鉴定。   老子都跑不过你这个野人,何况他!   李典刚入营没有几天,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当即拍板:“调来我身边,贴身卫士长。”    第四十五章 公私两不误  由于首长的莅临到访,虎豹骑的将士们都得到了一个时辰的休息。   我忽然灵光一现:“从今天起,我们要将编制稍作修改。”   李典微微一怔,而秦阵则毫不在乎。   我从前世的军队编制中稍加借鉴,又结合了现实情况,令十人为一班,五班为一队(五十人),五排为一旅(二百五十人),五旅为一营(一千二百五十人),总归军长。   军长之职,自然归我,而后秦阵、马岱、赵承、李典各领一营,其余士卒则全在我的名下,不过也不多,在青州虽然收编了一些青壮,但补充到我手中的一共也才两千出头。   我当下便将军队分编开来,并下令务必遵循。   秦阵顿时抗议:“怎么俺手下才这么一点人?!俺可是主力啊!”   话音未落,马岱和赵承便将他一顿暴揍。   接着又确定了虎豹骑的军旗,旗面底色为赤红色,正中是一只黑色的虎豹,至于是虎还是豹,仁者见仁了,样子倒是颇像虎符的款式。   ——以及军队的终极口号:“铁甲……依然在!”   士兵们第一次听说他们还要喊口号,都是颇为新鲜,当然也有不屑一顾的。我耐心地告诉他们这是军队团结与凝聚的表现,可极大地增强士兵之间的认同感与对部队的归属感及荣誉感,而且还可以当做联络暗号。   说到暗号,我又突发奇想,扔出二十篇诗词(其中发表过的十三篇,未面世的七篇),贡献出来作为部队的暗号,让将领们自行研究,顺便也能提高一下普通将士的文学素养嘛!   我兴致勃勃还想再进行一些创举,李典急忙拉住了我:“大人,变革不可以急促啊,急则生变呐。”   “呃,”我只好暂时将剩余的点子记下来,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曼成,秦阵这小子不会做事,刚才说的这些就你要稍微督促他一下。”   “属下遵命。”他点头。   我拍了拍屁股,领着赵承和刚刚收下的庞淯离开了军营。   身后传来欢呼一样的声音:“恭送军长少爷!”   我耸耸肩:这帮兔崽子,叫得老子真他妈的爽。   “少爷,这件事情我不得不通知给你。”赵承低头道。   “咦,你又背着我私吞我的财产了?”我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庞淯,准备家法!”   浑然不知道家法为何物的庞淯立即作势就要将赵承擒住。   “不不不,”老赵连连否认,“我只是想说,两日之后,小的准备成婚了。”   我一愣:“倒也是,六月时你就骗了我一万钱去结婚,结果出征耽搁了两个月,那就结吧,给你老赵家赶快传宗接代吧。”   他老脸一红,又支支吾吾:“还有……小的想……借府中的厅堂一用,她家里亲戚不少……”   “用吧用吧,”我十分大度地挥手,却又叮嘱道,“不过可别在厅堂里摆放值钱的东西,我怕乱糟糟……你明白的?”   “小人明白、明白。”赵承擦着汗向我鞠躬,“小人谢少爷。”   我弹了弹衣袖,笑着走开。   -   “夫君,今早似乎没有练习书法呢。”蔡琰帮我解下长袍。   “我手下几千兵马,抽空去看看,难道也有罪过?”我撇嘴。   她狡黠的笑了笑:“夫君这两个多月,好像也没有让妾身看过你做出的新诗文吧?”   “新诗文?”我摇头,“这些天军事繁忙,哪有闲工夫写诗?”   “不对哟,”她牵住了我的腰带,“我可是知道你刚才将七篇新诗传给虎豹骑的将士了。”   我一惊,随即向门外吼了一声:“老赵你个卖主求荣的东西!老子刚刚同意你使用厅堂,你这么快就倒戈一击了!”   “这不能怪他,”蔡琰笑道,“他今天早晨就向我汇报过了呢。”   ……看来向我申请……只是走个过场吧?我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扑倒在床。   “夫人,你这几日是不是不够舒服呀?想让为夫更加粗暴一些?”我在她洁净的脸蛋上舔了一圈,湿湿滑滑的涎水沾满了她的双颊。   “嗯……”她的这一哼让我有些飘飘然,“不要啦,昨晚你非要人家坐在上面,现在腰还酸麻着呢。”   “习惯了就好,”我哈哈一笑,“不过滋味怎么样?谁在上面你更舒服一些?”   她红着脸,低声道:“人家还是喜欢你在上面……”   唔,看来她还是保守派女性。我笑着吻了吻她红艳的双唇:“那现在再来尝一尝滋味?”   “不要……”她倒是真的不行了,腰部已经有些僵硬,我停下了进军的动作,轻轻将她翻转过去,而后在床沿上为她揉捏着腰身。   我强健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腰部温柔的按摩,蔡琰不时发出一声欢愉的低吟:“夫君捏得人家……好、好奇怪呢……”   你这种低吟,才……才更奇怪呢。   看着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和接下来丰腴有致的翘臀,我忍不住又有些上火。   这几日我已经品尝过无数次这副诱人的躯体,但毕竟新鲜劲尚未过去,而且正在发育的少女,每一日身子都会给人带来新的乐趣和细微的不同。   我心猿意马,思绪都有些纷飞了,甚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蔡琰听出来不对劲,急忙挣脱了我的按摩,绯红着双颊道:“夫君……人家今天受不了啦,晚上……你去找小昭或者貂蝉吧……”   “咳,”我从她的小屁屁上回过身来,干咳了一声,“双儿可不会让我进屋和她姐姐……貂蝉……我还没尝过……”我忽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蔡琰嗔道:“夫君你真是……色鬼投胎了一般!”   我用力在她翘起的臀尖上一拍,她“呀”的尖叫了一声,却趴倒在床上不敢动弹了。   “要不然……你将蝉儿也……一同纳了吧?”她低声嘟囔道,“蝉儿年纪也不小了,你或者自己要了,若是不要的话……干脆早些送给别人吧。”   “送人?!”这怎么可以!打死我,我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坚决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夫人教训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为夫今晚就将蝉儿解决掉!”   蔡琰哼了一声:“看你这样……早就垂涎蝉儿很久了吧?”   我毫不掩饰地点头:“废话,这可是我从老马的手中抢过来的!”   “唔……受不了你了……我去看书咯,你自己安排一下晚上的活动吧。”她从床上坐起,蹬上拖鞋,前往书房读书去了。   我摩挲着下巴,想起貂蝉,不禁神驰天外。   果然和吃到嘴的比起来,还挂在嘴边的更加诱人。   我有些急不可耐了。    第四十六章 孙子春秋  “咳。”我微微有些腼腆地咳嗽了两声。   蔡琰颇为好笑地轻轻哼了一声:“夫君有些心虚么?”   “琰妹说得不错,”我夹起一片菜叶送入她的碗内,又瞅了一眼另一桌的几名少女,“真别说,心里有这个想法后就觉得自己有些低俗了。”   她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说道:“这没什么。”   我啃了一块肉骨头,狠狠嚼碎。   “蝉儿,”蔡琰扬了扬眉,“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晚让夫君去你屋里吧?”   我俯身猛烈地咳嗽,差点将满嘴的骨头渣子喷到两腿之间。   貂蝉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蔡琰笑道:“反正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干脆……你和小昭一起嫁给他算了。”   这次小昭也微微一惊,不过她倒是颇为欢喜:“好呀,有蝉儿姐姐做伴,小昭也不会害怕出错了。”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汗迹:“琰妹,你说话前能不能稍微对我露个底啊?”   蔡琰娇声叱道:“本夫人同意你纳妾,而且一次两个,已经是难得的开恩了,你还贪心不足?”   我苦笑:“是是是,夫人胸怀宽大,为夫真是好福气。”   “哼,胸怀宽大?”她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番,“你嫌小么?”   我急忙否认:“不不不,你的已经不小了,发育得很不错了。”   那边貂蝉、小昭和小娥都笑了起来。   双儿忽然撇嘴:“双儿也要嫁!”   “哦?”蔡琰跟我三个月,耳濡目染着也喜欢逗弄这个丫头,“好啊,姐姐给你挑个好夫婿,前几天不是李整和李典兄弟都来过吗?你喜欢哪一个呀?”   “双儿只能嫁给公子啦!”她毫不避讳地嚷道,“何况他把人家的清白都……嗯……”她忽然闭口不再说下去。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蔡琰、小昭甚至貂蝉都以一种极为热烈的目光怒视着我。   “冤、冤枉啊!”我奋力狡辩,就差以头抢地了,“诸位夫人,我和她清清白白,根本就无苟且之事呀!”   “双儿,你怎么没告诉姐姐?”小昭平日虽然柔顺,但此事稍微不同寻常,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苟且之事……”双儿眨巴着清纯的双眸,“是什么意思?公子总把我抱在怀里,还摸人家的脸,还有腰和小屁屁……”   小昭自己明明已经归属于我,偏偏却对这个妹子这么保护,闻言吐了口气:“姐姐知道了,不过你已经嫁不出去了。”   “咦?”她讶然。   “你只能陪着姐姐一辈子服侍公子咯。”小昭将妹子搂起来,低声笑道。   双儿开心地笑道:“那双儿也一起嫁了吧?”   我抹了抹汗:“你先不用急……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吧?”   “不嘛,现在就要嫁!”她倒是认死理。   “你你你……”我有些愤怒:你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妞就算嫁给我,我马超堂堂猛男,怎么也忍不下心来摧残你啊!   蔡琰发挥了女主人的功能:“双儿乖,你可还没满十三岁呢,怎么能够嫁人?”   “双儿已经十三岁了!”她不依。   你那是虚岁好不好,怎么看都是萝莉,想要一步跳为人妻,似乎太过困难了些吧。   小昭低头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她才勉强点头同意了将自己入嫁马家的日期延后。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决定吃完午膳就去练习书法培养情操。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这首诗倒是颇有意境,但是我无法深刻体会到他久经想表达什么?是时光飞逝,年岁渐老,所以对镜感慨么?   运笔写了十几遍,感觉内心深处似乎也充满了一种悲观失落的情绪,我急忙换了一首。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我怎么感觉……这首诗也很失落啊?找个人都找不到……悲剧的主人公啊。   而后跳过两篇已经问世的《忆江南》和《题诗后》,再来一首。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浑身有些发冷,我是不是太入情了?   练了三四十次,手腕稍稍有些发麻,我适时的停止练笔,捧起了传说中的《春秋》。   嗯,蔡琰介绍给我的是左氏春秋,据说关二爷也十分喜欢这个版本,我要努力攻读,争取以后能和关二爷找到共同语言。   “隐公(经一·一)元年春,王正月。   (经一·二)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经一·三)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经一·四)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经一·五)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经一·六)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经一·七)公子益师卒。”   我一把将竹简摔在地上:他妹啊,这都什么破玩意!老子这点智商……能看懂就怪了!   我宁愿读兵法!   于是我翻出另一卷书册,研究着高深的孙子兵法。   “谋攻第三: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我迅速投入到书中去了,看人家这书,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而且词句优美气势不凡,难得的是,还有不错的逻辑性,区区春秋,如何能够比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我深深赞同:最好敌人全投降,攻城实在让我于心不忍啊!看着手下的健儿们一个个去送死,我心如刀割。   接下来果然说明了攻城的麻烦和低效:“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闉又三月而后己。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此句话点题,谋攻之重要意义。   之后一句话,经常被引用:“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最后一句意义不明。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将领很重要,但是“周”和“隙”指的是什么?周全和空隙?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这一段不短,大致上列举了几种危害军队的行为。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这句话也是兵家至理,但即使是在信息时代,都无法完全知己知彼,何况现在?!    第四十七章 推倒12岁幼女  当我学完第三篇“谋攻”之后,我感觉这本书里虽然说的道理都是至理名言,而且朗朗上口便于记忆,但似乎没有几句是教我如何指挥、如何破敌、如何去取得胜利的。   当然我并不是认为孙子兵法没有用,站在春秋战国的时代,甚至是之后千百年,这本书也无愧于兵家圣典,堪称战争理论指导之祖。   但我依然觉得……好像帮不了我什么忙?   我当然知道知己知彼对取得胜利有莫大的帮助,而且每次作战我对于斥候哨骑乃至于细作都十分重视,目的就是为了把握最精确的信息,从而最大程度的减少我军的伤亡,但是作用并未得到明显的体现。   我将书简拢起收好,就算是学习了一篇文言文吧,总归有些益处。   至于春秋这本书,我还在慢慢钻研吧,至少得我搞明白第一跟竹简上写的那些事情是什么年代之后再说吧,我决定历史部分,看史记就够了,司马迁文体也不错,更容易理解。   学习总是这么令人疲惫,只是一个时辰而已,我就感到头疼欲裂,急忙找个借口躺回床上养精蓄锐两刻钟。   “咦,他妹的,连个捶背柔肩的人都没有了。”我刚回到卧室,发现蔡琰和小娥两个人都不见了,不禁愤愤的哼了两声。   “哦,公子读完书了呀,”双儿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夫人出去聚会了。”   纳尼?聚会?!倒真是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呢!   我嘿嘿笑着,把这个粉嫩惹人怜爱的软妹子抱在怀里,她也毫不挣扎,就任由我将她搂着滚到了床上。   “小双儿,你喜不喜欢我呀。”我忽然问了个十分白痴的问题。   她连连点头:“双儿最喜欢姐姐了,然后就是公子啦。”   哦,还行,我倒没想取代小昭在你心里的崇高地位。我仰面躺下,而后将她摆放在我的胸前:“我问你,你姐姐平日里说过我什么没有?”哼哼,我要在小昭身边埋一个眼线。   “姐姐说……”她转了转眼珠,似是在回忆,“姐姐说公子太辛苦了。”   我心头一暖,小昭是个体贴的好姑娘啊!   “每天晚上都要做那么多事情,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吃得消呢?”她补充道。   我十分惭愧地眨了眨眼,没办法,很久不知肉味,一旦得到机会,总有些不知满足。   “而且,姐姐这几天都十分高兴呢。”   “哦?是因为我要纳她?”我双手握在双儿的腰间,小姑娘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小屁股的弹力也不如姐姐,但是却另有一番可爱的滋味,让我忍不住也要揉捏一把。   忍不住……当然就付诸实施了。   “是呀……”她随着我的双手扭动腰肢,“公子……你为什么喜欢摸人家的小屁屁?”   我浑身都酥了:“……这个嘛,我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想摸摸她的这里,看看合不合自己的口味……”我搬出歪理邪说。   “哦……”她似懂非懂,却向后缩了缩身子,趴在我的胸前。   我明显感觉不到她胸前的柔软:到底只是个小女孩,还属于少年儿童呢。就算是小昭,也只不过是微微有些凹凸而已,远没有成型。   “公子?”我耳边忽然听到了小昭的呼唤。   “咳,你进来了……”我微微有些尴尬,毕竟她纯真无知的软妹子正亲密无间地趴在我的胸前,而我的双手正严严实实地捂在小女孩的臀上。。   小昭脸上也有些惊讶:“公子你……不是说……”她抿了抿嘴,似是在指责我的前后不一。   “啊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顺手摸了摸双儿柔顺的头发,“我只是和小双儿说说话而已,可没有其他企图。”   “是呀,公子在和我谈心呢。”双儿迅速对我予以支持。   我又捏了捏她尖尖的小下巴。   “公子还一直在摸我的小屁屁,他说他越是喜欢我,就越想摸呢。”对于自己的姐姐,双儿无话不谈……   小昭的嘴角早已翘起:“这个……我也知道……”她的脸色也有些红润。   我忽然兴致大发,厚颜无耻地建议道:“小昭,有没有兴趣现在陪我?”   她猛地一惊,慌忙向后跳了一步:“不要!”她看了看我,又低声道,“晚上、晚上再……好吗?”   我笑了笑:“我能知道为什么现在不行么?”   “当然不行……光天化日的……”她低头道。   我叹了口气:光天化日和这种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虽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联系,但我总不好意识强迫她立即纠正这种观念,我也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已,事实证明,实在太可爱了。   “琰儿去哪里聚会了?”我在双儿身上并没有得到答案,还是询问明白的小昭吧。   “夫人的几位朋友把她请出去了。”   “朋友?”我十分警惕,“公的还是母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女孩子啦,也都是朝中大臣家里的啦。”小昭也忍不住翘起鼻子嗔道。   我讪讪地低下头,在双儿脸上亲了一口。   “公子又偏心。”她嘟囔了一句。   “偏心?”我纳闷,“我刚才亲的是你耶,我偏心?”   双儿看了看小昭,义正言辞:“你亲姐姐的嘴,却只亲双儿的脸蛋……”   “这个……”我在她的臀上弹了一指,“你现在就只能享受亲脸的待遇,想要提前享受亲嘴,就必须多吃饭,尽快把身子长成……不然,你就只能是个小妹妹哟。”   “人家吃得很多呢。”她表示自己已经开始发育。   “那吃的饭菜都长到屁股上去了么?”我又拍了拍绵软的小屁屁。   她扭捏着向上耸了耸臀部,我的手指告诉我,它们感到十分爽快。   “公子,我想起来了……”小昭的声音有些平缓,“明日就是八月十四了吧。”   八月十四?   我感到喉头一阵发干,陷在双儿臀肉中的双手也有些无力,我轻轻将她放下。   而后站了起来。   “八月十四了啊。”我推开房门向西北望了望,天边的云彩很高,很高,“明天给我披上孝服,孝带。”   八月十四日。   如同噩梦般的一天。   我丧失了此生最爱我的女人。   我努力在头脑中勾勒着她的面庞,或许是时间太久,我当时年岁太小,或许是沉睡了一年记忆有些模糊,我竟然忘记了她的模样!   我摇了摇脑袋,脑海中依然是一片发白!   只有长长的黑发……以及嘴边的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胸口裂开了一般,眼前一黑,双腿不听使唤的软倒在地上。   又要昏迷了么?   我的脑海中最后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第四十八章 人民内部的斗争  老子不想昏迷了!   我下意识吼了一声,却一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   “呃,墙啊……”我抚摸着疼痛难忍的脑门,嘴里嘶嘶的吸气。   “醒了么?”小昭惊喜交加的小脸映入我的眼帘。   “唔,这次又是几天?”我急忙问道。   她摇了摇头:“只有半个时辰。”   我舒了口气:妹的,时间可不能这样白白浪费啊。   “公子,喝点水吧?”貂蝉也凑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咂了咂嘴巴,我点头批准。   她随即捧着一小碗清水送到我的唇边。   我仰脖如长鲸吸水,将这碗水喝了个底朝天。   “已经派人去找夫人了,很快就会回来。”小昭低声汇报了一句。   “唔,没必要呀,”我抖擞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给我来一件外衣。”   她细心地为我穿上衣裤,而后又稍稍整理了鬓发,我走出了卧室,在院子里深深呼吸吐纳了几个回合。   秋风轻轻席卷着落叶,在院子中不挺的打转儿,叶子似乎想从中挣脱,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秋风的怀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它们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我看着落叶翻飞,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大步向前,一脚将落叶踢散!   可是当我离开之后,就在原地,又聚起了一小团纷舞的叶片。   从屋里取出飞星,我大喝了一声,枪尖激起一股烈风,侵入了落叶之中。   所有的叶子都被枪风吹得纷纷躲避,但又一次迅速地合在一处。   不论是我,或者枪,对于它们似乎毫都无影响。   我独立秋风之中,衣袍飘飘而飞。   “咦,夫君!”蔡琰的声音从院门处响起,“这不是好好的嘛?”   “别吵!”我皱了皱眉,我可是在参悟大自然所给予的启示呢!   她立刻闭上了嘴,匆匆进了屋内。   又一次提起枪,我缓缓地吸气,右臂与肘部平平抬起,而后迎面击向了卷来的风与叶!   叶子“啵”的一声被打成四散,飞星似乎没有任何阻力。   我收回了枪,摇了摇头:传说中的神功,确实没那么容易修炼和参透啊。   “擦擦汗吧?”小昭立即捧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我接过来随手一擦,而后挂在脖子上:“琰妹你去哪里聚会了?”   “司空的家里呀,”她揉了揉小腿,“一听到你又晕倒了,吓得我急忙跑了回来。”   “呵……没什么事,”我又喝了口水,“……后天就是我娘的祭日,我一想到,心里忽然就憋得难受……”   蔡琰安静的点头:“我……知道。”   我吁了口气,擦拭了一下微微湿润的眼眶,转换个心情:“你们在荀司空家里做什么?”   “嗯?”她看出了我的意图,也十分配合的说道,“我和荀公族中的孙女一向十分要好,还有黄琬大人的小女儿和其他几个人,经常要聚在一起弹弹琴聊聊天,我们女儿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嘛,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围着你转吧?”   我无声地张了张口,飞快地伸出舌头在嘴唇上一舔:“唉,几个女孩子家……想必要将荀府给吵翻了天啦,可怜的荀公……”   “哼,”她瞪了我一眼,“之前你出征时,我们可在家中聚了十几次呢。”   我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反正我不在,否则估计光听你们说话,就要发疯了呢。”   蔡琰不满了给了我一捶:“说起来,她们可都称赞你写的几篇小诗呢。”   “……是么?”我吓了一跳:我发表的可基本上都是三年级的入门诗词,对于诗歌的主题,男女爱情,并没有涉及,她们一群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喜欢?   “当然……也有人不喜欢咯,说你写的不适合女孩子看。”   “这才正常。”我叹气,真正充满霸气的诗篇还在后面呢。   “你如果有时间……”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可以给她们上上课呀。”   我断然拒绝:“为夫责任重大,事物繁忙,片刻耽误不得。”   “咦,我可是知道你每天连家门都不出的哟。”蔡琰深知我的习性。   “为夫每日研究兵法韬略,正准备为即将到来的惨烈大战做准备。”我闭着眼睛说道。   “哼,刚刚才打了那么长时间,你还想出去?”她哼了一声,“休想!”   双儿也来帮腔:“至少先娶了姐姐再说!”   “咳咳,大丈夫大业未成,何以……这个家为!”我搬出短命鬼霍去病的名言。   “那你休了我,等大业成了之后再娶人家,好吧?”蔡琰做楚楚可怜状。   “这是意外……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抖抖索索。   “好了,不跟你计较了,”她真是宽宏大量,“你将传给士兵们的那七首诗拿来给我看看。”   “你的语气好像有些理所当然呐,”我摇头,“那可是作为我军中的接口词来使用的,怎么可以轻易拿给你看?!”   “接口词?”蔡琰迅速准备积蓄泪水,“他们都能看,做妻子的,却不能看?你答应过爹爹要好好对待人家的!”   “好好好,几首破诗而已,你干嘛这么固执!”我举双手投降,并亲笔为她书写。   这七首暂未发表的诗歌,标题分别为:《秋浦歌》、《寻隐者不遇》、《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独坐敬亭山》、《夏日绝句》、《江雪》和《宿建德江》。七首都是五言绝句,在我现有的文选之中,五言绝句总共只有二十三首,基本上都已经展示过了。   蔡琰一张一张的看完,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你的字嘛,已经提升到五流水准了。”   咦,似乎连续提高了两级?   当然,我不能满足,还得继续奋斗,争取早日取得国家一级认证。   以后练笔就要增加点难度,开始练习七言绝句吧——多了八个字呢。   -   晚膳后,貂蝉羞涩地请示我:“公子,你身子还好吧?”   我挺了挺胸,昂然道:“十分健康,你有什么疑问?”   “嗯……早上不是说……”她忽然十分为难的样子,“今晚要睡在蝉儿房中么?”   “不错不错,”我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你看我已经留你在身边快半年了,却始终连碰都没有碰过,这几日大家都无事可做,不如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生米做成熟饭,嘿嘿……”   一个松软的拳头从背后狠狠砸在我身上:“你不觉得你方才的话太不要脸了么!”   貂蝉早已连脖子都羞红了。   我伸手就制服了妒火中烧的蔡琰:“琰妹你要注意形象,怎么说你也是现在马府的第一夫人,这样动不动就在为夫头上撒野,对后面进门的姐妹们,可不是一个好的榜样。”   “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蝉儿房里吧!明天我要看到蝉儿双腿发软了才准你出来。”她蛮不讲理地定下了作息规则。    第四十九章 日后再说  我解开了外袍,扔在一旁。   貂蝉掩面道:“……这么早?”   “咳咳,当然不,”我只穿了件短小精悍的内褂,“饭后也要适当锻炼!”   这次我改练刀法,我将李牧送给我的这柄长刀取名“斩岳”,即劈山斩岳之意。   不得不说,这柄刀除了样式略显古旧之外,质量绝对上乘,而上次在皇宫遇刺时随手使用的那柄朝廷分发的佩刀,只不过砍杀了十几个人,刀刃就已卷曲,不能再用了。   斩岳刀刃凛凛,刀身森森,隐隐能感觉到一丝迫人心魂的杀意;而那种所谓的佩刀,讲究的是典雅雍容大气,也只能是个身份的象征了。   我并不曾练过刀法,几次用刀也都是极为危急时随手拔出,见人就砍,现在没有挨砍的对象,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练习,只能双手握紧了刀柄,轻轻闭上双眼,气息下沉,而后缓缓将劲力集中在双臂。   “哟,少爷你在练刀啊!”秦阵的破嗓子在耳边扯了起来。   我连眼都不睁,继续积蓄劲道,双脚微微分开,身形下蹲,双臂后仰,作势欲斩。   “好!”他一声大喝,忽然靠了过来!   耳旁忽然刮过一阵烈风,我听得分明,秦阵已经拔刀!   “破!”我猛地睁眼,双臂上的劲力全数传导于斩岳,毫不留情地挥向了迎面飞跃而来的秦阵!   两柄长刀在半空中交接,我眼前一花,似乎有一团火星四下溅出,而后刀上的劲力汹涌澎湃地奔流而出,秦阵那一刀再也斩不下去,反而被我的刀劲反震回去。   他向后翻了个跟头,将刀插在地中,来回地吹了吹红得发烫的掌心:“少爷,你怎么改练刀法了?你这不是要跟俺抢天下第一刀的名号吗?”   “少爷我天生武学奇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不学自通,你区区一只小秦阵,如何能够与我相提并论?!”我不屑地贬低他。   “老天呀,你瞎了狗眼啊!”他悲愤地仰天长叹。   小岱和木头也进入了练武场地:“秦阵,你嚎个屁啊。”   “奶奶的,俺打不过少爷,就只能拿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泄愤了。”他拔出刀来,呲牙咧嘴地盯着刚到场的二人。   马岱和贾穆对视一眼,双双取出兵刃,默契十足地一拥而上,将秦阵围在中间。   秦阵大笑:“来得好!俺就让你们尝一尝,天下绝学之首的秦家刀法!”   “滚蛋,”马岱可是深知他的底细,“屁秦家刀法,你的姓可还是大哥给你取的!”   秦阵脸色不变,大刀首先挑选了小岱作为对手。   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小岱一个人对付秦阵确实有点吃力,但加上贾穆这个半新不老的孩子,还可以略占上风,至于拼出人命的事情……小岱一向沉稳冷静,手下总会留下一分后劲;而秦阵可能会不知轻重,但他实力还不足以立刻压倒二人。   我在院中的单杠上做了二十几个引体向上——这几架单杠……是从虎豹骑训练场中顺手搬来的——二十几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双臂隐隐有点酸酸的感觉。   “对了,老赵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嘛,”我扭了扭腰,“你们给不给他送礼?”   “不关我事,我一个屁大的孩子,没钱送。”贾穆干脆利落。   “俺的俸禄全交给俺媳妇了,也没钱送。”秦阵翻了翻白眼。   “……”马岱看了看我,有些无奈,“我也想攒点钱娶媳妇……”   “木头就不用说了,你们两个,不是刚发了一笔赏金嘛?!稍微给老赵意思一下,让他感受到我们大家的温暖,多好啊!”我充满感情地鼓励大家献爱心。   “好吧,我会给他买两斤苹果的。”马岱咬咬牙。   秦阵不甘示弱:“俺给他切一斤牛肉,牛肉可比苹果贵多了……”   我笑眯眯给他们一人赏了一巴掌。   -   “呃,我没有走错房吧?蝉儿?”我谨慎地推开门,平时很少会来到貂蝉的卧房,房中的摆设如同马府其他房间一样,除了几件淡雅的女装之外,也看不出是女孩子的卧房。   “公子,”她抿紧了双唇,看我头上还淌着汗水,急忙递上了一条白巾,“先擦擦汗吧。”   毛巾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这毛巾为什么会这么香?你用什么泡过?”   “咦,有么?”她奇道,“这就是人家平时用的嘛。”   我用力地嗅了一下,满鼻都是沁人心脾的芬芳,少女真是个好东西,我长期使用的毛巾可从来都不会散发出香味来。   她又低头泡了一杯热茶,捧在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食指和她的尾指轻轻触在一起,她微微颤了颤,急忙松开了小手。   “唔,说起来,我确实一直没有怎么碰过你呢,”我笑了笑,“你有些紧张了。”   “蝉儿能服侍公子,心里很开心……”她低声道,“只是公子……一直都不来看人家。”   听着这幽幽怨怨的声音,我心里有些发虚:“我一直想先和你培养培养感情,只是这段日子,事情有些繁多……”我确实不赞同刚一到手就急不可耐地推倒在床上,这样会显得很没有味道,软妹子还是应该玩一段时间的暧昧。   “感情……日后可以慢慢培养嘛!”她一语说出了广大夫妻之间的真理。   “咳咳,算了,今晚我们就生米做成熟饭,你可不能过早地倒下哟。”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在讨论无聊的感情了。   “公子要怜惜蝉儿哟……”貂蝉檀口微张,露出了几颗晶莹的贝齿,轻轻咬在唇上。   我嘿嘿笑了笑,这种事情,只能尽力为之,不能强求,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过于投入而忘乎所以?我将短衫扒下,拉开裤带,抱着貂蝉爬上了床榻。   她在我怀里缩成了一团,我仔细地替她脱下鞋袜,然后解开内衫,里面露出一片白嫩耀眼的肌肤。   “唔,蝉儿的皮肤反而是最好的呢。”我赞叹着把玩着她尖削诱人的锁骨,探头上去在颈上轻轻地舔了一口,满嘴都是淡雅的清香。   她微微地颤了颤,紧接着脖子上就堆起了红潮。   我继续向上轻吻着她的耳垂,很久之前貂蝉也是戴耳环的,在我个人喜好的影响下,她也摘掉了这种毫无用处反而碍手碍脚碍舌头的装饰物品。   她已满脸都是红霞,我的余光从她的衣襟开口处看到了高耸挺拔的两座小丘。   我微微抬起身来,将她的内衫完全褪下。   貂蝉轻轻地低吟了一声,紧紧闭上了双眼。   我忍不住扑了过去。    第五十章 品尝貂蝉的果实  从整体上来看,貂蝉的身材无疑是众女之中最趋于完美的。   尤其是她那已经称得上成熟的挺拔胸部,与纤细难以掌握的腰部,丰满圆润的臀部共同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好了,对于一名十五岁的少女,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相信她的一些数据还会随着发育进一步完善,当然,这期间也需要我大力开发,需要长年累月坚持不懈的努力。   其余的地方嘛……以我目前有限的经验,无法一一体会出来。   那就只能通过亲身经历来感受了。   我手口并用,在这接近熟透了的躯体上全方面的展开攻势。   貂蝉洁白而略显晶莹的肌肤上渐渐显出了些许粉红之色,身上也飘出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早已如坚似铁等候多时,只不过担心不够润滑,故而特意在前戏上多下了功夫。   直到幽谷之中溪水渐渐浸出,貂蝉下意识的抱住了我一条手臂,神情也变得妩媚起来,她樱唇似张非张,一双妙目更是水汪汪的勾人魂魄,似是想将我吞入其中。   我知道时机成熟,便气沉丹田,借由丹田发力,缓缓将长枪探入。   虽然准备工作做了不少,但毕竟未经人事,长枪艰涩地在谷中前进。   貂蝉松开了我的手臂,反而直接抱住了我的脖子,手下的力气还真不小。   我愈发小心,不敢再给她造成更大的疼痛。   轻轻一挺,有一片屏障被击成粉碎,化为了温热的液体缓缓沿着枪身滴在她臀下的白布上,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痛。   我暂时停止了进一步的行动,一手继续抚弄着她胸口的花蕾,另一边凑到唇边和她来一场亲密的舌吻,甜腻芬芳的津液流满了二人的口腔,稍稍分散了她下体的疼痛。   她从我的嘴边和舌头中逃脱出来,用力喘了两口气,而后似乎用眼神鼓励我:“……可以了……”   我笑了笑,轻轻在她红润饱满的唇边舔舐了一圈,腰部稍稍用上了力量。   长枪忽然进入了大半!   貂蝉全身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而后又在我的抚慰下渐趋平静。   她的鼻中发出了呻吟,明显透着疼痛。   我不敢用力,只好指挥着长枪在她体内轻轻的蹭了蹭四周的腔壁。   我能感觉到她微微放松了下来,但我仍不敢放开,只是慢慢的研磨晃动。   貂蝉身上的粉红之色愈发明显,隐隐发出了淡淡的光泽。   她已经开始入情,我逐渐进入了今夜的主题活动:开始时快时慢毫无规律的运动。   她渐渐摆脱了最初的疼痛,偶尔还能配合着发出愉悦的呻吟,加上她妩媚的神情与勾人的双眸,我确实有些把控不住,常常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量。   烛光摇曳了起来。   两刻钟之后,她便在愉悦之中沉沉睡去,依然未得到完全满足的我只能无奈地坐起,盘腿在床头运气吐纳,并在心头默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工作之前不搞对象”——这个流传千古的传统办法果然十分有效,迅速就将我体内残余的欲火消灭得一干二净。   -   翌日,自然又是我独自一人精神抖擞地爬起床来,我看貂蝉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干脆自己披上短衫跑到练武场做晨练。   我刚领着小岱几个人昨晚热身运动,便有人前来通报给庞淯。   庞淯脸色古怪,小跑过来向我低声请示:“皇帝陛下已经到门口了。”   我怔了一下:这小皇帝有些时候没来我家看望我了,难道这次又要来找刺激么?   “派人引他进来就行了。”我摆手道,想让我去迎接你?做梦吧。   庞淯干脆自己领着几个人跑去了大门口。   马岱、秦阵和贾穆三人张了张嘴,想要问我。   “不用问,皇帝又来了。”我无奈的向他们宣布。   马岱和贾穆都有些惊讶,而秦阵却大咧咧地问道:“俺要是杀了他,是不是俺就能当皇帝了?”   “闭上你的嘴!”我厉声斥责毫不懂事的傻瓜,“你敢在他面前放肆,我一刀就剁了你!”   秦阵委屈地哼了一声:“那俺还是避开这皇帝老儿吧,他的命不值钱,俺的命还值钱咧。”他还真地乖乖跑到另一个院子里去了。   “微臣参见陛下。”我领着小岱和木头对漫步而来的刘协弯了弯腰。   “不必多礼。”刘协在高寿的陪同下又一次走到了这个场地之中,“上一次……是朕不对,还望马爱卿不要放在心上。”   啥?我急忙回想了一下所谓上一次的事情:莫非是指那一次我发了小脾气摆出了臭脸,将小皇帝赶回了皇宫?咳咳,这个事情不怪我,只能说我并非一名合格的帝王之师罢了。   “是微臣鲁莽。”我当然不能怪罪皇帝了。   “老高,接着。”他当场脱下光鲜的长袍扔给高寿,露出一身还算紧身的短褂,“上一次马兄说练武贵在坚持,朕心惭愧不已,之后每日都坚持练习马兄传授的招式,今日特意来接受指点。”   他……他怎么又改口叫我“马兄”了?!我虽然心里美滋滋的,但总觉得十分危险啊。   “指点不敢,咱们切磋切磋……”我脱口而出,感觉自己真成了武林中人……   刘协摆出弓步,奋力下压,认认真真将前后左右侧压腿完成了一遍,接着又伏在地上,一口气做了三十个俯卧撑。   咦,还别说,最初时这孩子可是连胳膊都弯不下去的呀,现在虽然姿势奇丑无比,但毕竟像模像样了,进步还是比较明显的。   我急忙称赞陛下进步神速,长此以往,必然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朕若是天下第一,那你这个师傅怎么办?”他哈哈笑了笑,拍打着裤脚沾染的尘土。   我挠头:这小子还真得意忘形了,就算你练上十年俯卧撑,老子也能一只手把你捏死!   “不过,这两套动作只是基础,难道不能教朕一点别的什么嘛?”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陛下是指……”我疑问。   “比如怎么锻炼身法,招式啦。”他有些天真。   招式?我一向不在意这种东西,我们又不是比赛花式的,要套路干什么?   “跑步。”我吐出了两字真言。   “跑……步?”他吃惊上瞪了瞪眼。   “是,”我点头,并解释道,“每日每晚可以跑步,清晨速度不宜过快,时间嘛……浑身出汗就可以停止。通过跑步,可以进一步加强下盘的稳定,同时也可以提高耐力。”   “唔,又是基础呀。”刘协皱眉。   你这屁大的孩子,难道想一上来就朝降龙十八掌发起挑战?!   “陛下这般年纪,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因为身子还没有长成,所以不适合练刀练剑,否则容易影响身体的发育,造成骨骼的畸形。”我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发育和畸形。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朕明白了,朕会坚持下去的。”   我泪流满面:这孩子怎么忽然这么听话了?    第五十一章 昏睡之中的朝会  “欸,今天陛下的态度是不是太乖顺了?”马岱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活动着手腕:“也许想开了吧……”我很没有底气。   “这就是皇帝吗?傻不拉几的呀。”秦阵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回到了场中。   贾穆对秦阵的鉴定结果表示支持。   我看着这两个更傻不拉几的小子,沉重地叹了口气。   “咦?不对啊!”马岱一惊一乍,“今天要上朝的!”   我也被他吓了一跳:“妹的,上朝就上朝,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   他讪讪地笑了两声:“我跟你不同呀,身份低微,不敢放松呀。”   我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你不要离间兄弟情分啊!”   “不敢不敢,您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月亮。”他弯腰讨好。   “月亮?”我奇道,“那太阳呢?”   “当然是我们最敬爱的夫人了,”他满脸都是崇拜,“她是我们心中永远不落的红太阳!”   我再也不客气,狠狠给他胸前捶了一记铁拳。   -   小岱火急火燎地跑去上朝,而我依然悠哉游哉地陪着貂蝉喝完一碗米粥,而后做依依不舍离家状,貂蝉虽然行动不便,但一脸温柔的感动让我极为受用。   而后我飞身上马,追命闷头就往皇宫东门冲刺,孙坚这厮也早已经跑去上朝了,留守的程普在城门上向我施礼,并示意我下马。   如此洛阳已然太平,想要在皇宫之中骑马,除非有皇上的恩赐,否则绝对是大不敬的重罪,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将追命交给守门的卫士,施展轻功朝崇德殿呼啸而去。   当我一个鱼跃而后在空中翻转腾挪,最后稳稳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坐席上之后,王允已是满脸正义感地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当然是荀爽与张温两位。   妈的,只比三公早了一步!我抹了抹耳后的细汗,回顾四望。   “公子是不是睡过了头?”贾诩在身后低声道。   切,他明明知道他的儿子每天都准时跟着我练武,竟然对我开玩笑?   我朝他撇撇嘴,大家相处了有段时间了,他也对我的这些随意的小动作较为习惯,我已经不担心他会因为这点小事愤然离开。   “仲德先生。”我这才看到程昱和贾诩同席而坐——这样他俩互相之间有个伴儿也好。   孙坚当然还是和自己的一伙兄弟端坐在两名文官之后,这几名大汉见我扫视他们,急忙低头向我表示一番敬意。   大殿之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刘协昂首阔步地走上了台阶。   我眼前一亮:这小子……气质真是不错啊,早上没注意,他的脚步比起一般的孩子,已经稳重了许多,不疾不徐,落落大方,还真有点所谓帝王的气势。   众位臣公当然集体起立,恭恭敬敬地向他鞠礼,而后陛下温和地请大家各自就坐。   大厅之内,气氛倒是比较温馨。   毕竟连续几次出兵,都大获全胜,中原一带至少十天半月之内不会有大规模的贼寇蜂拥而起,大家也都能够喘口气,悠闲地过上几天正常的生活了——我们大汉朝虽然数次衰落,但一直都偏向于老庄的无为而治天下,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一般都不喜欢去管理,三公九卿们宁愿去讨论一下《春秋》诸多注解中的哪个版本更适合教化后人,孔圣人的那句话更适合流传千古之类神圣而严肃的问题。   果然……今天讨论的主题……竟然是历法……   他们说的词汇,除了几颗星星我有所耳闻之外,甲乙丙丁什么的天干地支我都不懂,何况要弄一套严谨的历法?!   整堂课我都昏昏欲睡,偏偏他们争论的气势汹汹——当然了,总体来说,大家还是在比较友好客气的气氛下进行研究讨论的,不然我早就被拳脚争斗之声惊醒了。   而且,我的老丈人蔡邕对此似乎极有心得,并且兴致勃勃。哦,我忘记了太史令的主要工作好像就是研究一下这些杂七杂八让我完全搞不懂的东西,他为什么叫太史令,而不叫太历令?!搞得我们连个正儿八经记载历史的官员都没有!   我事先给了刘协一个眼色,示意他在讨论历法期间绝对不要点到我的名字,接着我又叮嘱贾诩,有事的话偷偷在后方捅我一下,而后我垂下头来,做沉思状。   在恬静的梦想之中,我仿佛都能听得到外面纷扰的争辩,多少之前根本不曾听过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对这个国之根本问题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盆浆糊,而且是刚刚出锅还冒着腾腾热气芬芳扑鼻的浆糊!   背后好像有只小手在轻轻地挠我,我感到十分舒爽,几乎就要哼出声来。   “大人。”忽然另一只手猛地将我拎起,“完了!”   完了?!完蛋了!   我悚然一惊,一看周围的官员们全体起立,程昱低声道:“朝会结束了。”   我惶惶然转头看了看,果然大家都在对刘协施礼,刘协温和地笑着,示意大家不必拘礼,而后先退入了侧殿。   而后百官目送三公离场。   “马大人,你以为方才诸位所说的,哪种算法最适当?”王允从我身边走过,忽然问了一句。   我刚才身上惊出的冷汗还没有退下,背上凉飕飕的,我低头道:“下官学术浅薄,不敢妄自评论。”   他呵呵笑了声,挥袖走出了大殿。   该死的,莫非他在讽刺我刚才陷入了昏迷?   我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文和先生,这朝会开了多久?”   “你可是几乎睡了两个时辰哟。”贾诩和程昱两个大叔满脸都是奸笑。   啥?!这帮蛋疼的人们,竟然在一个历法问题上讨论了整整一个上午?!   你们又他妹的不是天文学家历法专家,不去想办法怎么治理天下,反而绞尽脑汁费尽口舌地全部研究这个调调?!就算是历法对农业至关重要,有一个部门负责就够了,怎么整个朝廷都喜欢来插上一脚?!   “历法可是很重要的哟。”贾诩和程昱一左一右地将我夹在中间。   “我知道很重要,但是没重要到一次就讨论一上午吧?”我十分郁闷,不过幸好自己直接睡过去了,一句话也没听进心里去。   “每隔几年,都会因为历法不准的问题整死整掉几个人,所以,”贾诩目光闪闪,重复了方才的那句话,“历法可是很重要的。”   程昱默默地点点头。   我叹了口气:山里刮阵大风,都能追究到某些人的责任上去,何况历法这种正经大事。   这毕竟是政治斗争的中心啊。   我又深感幸运:幸亏老子近乎文盲,至今为止对于年月日的表达方法还只是一知半解,估计与历法这个系统的东西永远不会产生交集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五十二章 八月十五日   今天是八月十五日。   下午。跟随我九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赵承在今天如期成婚。   女方姓陈,是洛阳本地人,身子瘦弱,但长相还称得上清秀,虚岁十六,已经算做老姑娘了。迟迟不嫁的原因就是一般的百姓没有人愿意出过多的嫁妆,而女方的兄长却需要一笔数额可观的钱财来为自己完婚。   赵承在洛阳呆的时日并不久,本人又只是一名管家类的人物,也只邀请了虎豹骑中的几个老兄弟作陪。但由于是我的嫡亲心腹成婚,卫尉寺中大小官吏,包括贾诩、程昱以及孙坚等人也来凑凑热闹给赵承添了许多面子。反倒是女方亲戚足足来了三四十人,我严重怀疑他们是来我家里蹭吃蹭喝来了。   当天赵承的情绪一直十分激动,与来访的每一个人都碰了一杯,喝到最后,这名二十一岁的男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距离我上一次看到赵承哭泣的时间,已经整整五年零两天了。   我生怕他喝得烂醉,在洞房里不省人事,从而耽误了大好美景,急忙在他嘴里灌了两杯热茶,权当散散酒气,而后一把将他推入洞房。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直到回到房中拥起小昭之时,我还感到有些头昏目眩。   “公子,喝点茶么?”她努力将我扶住。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今天并没有多饮酒,只是看到痛哭的赵承,我的情绪在瞬间也激荡难以自制。   她急忙唤来小娥,两名纤细的少女勉强将我雄壮魁梧的身躯支撑着扶回了卧室。   一入门就是我常穿的那身铠甲。   我的眼睛有些刺痛,眼眶酸楚得有些湿润:白绒狮盔,银皮兽带!   我忍不住抚摸着冰凉的头盔,我又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如同噩梦般的一天。   五年,接近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如此久远的事情,本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挥之而去,但那一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却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深处。   战火与硝烟,倾颓的姑臧城门,垮塌的太守府院,赤黑色的“韩”字大旗,红白相间的炫目尸身,死死紧攥的纤纤五指……   我忽然感到头晕目眩。   五年前的一幕幕场景,仿佛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笔墨!”我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小娥惶惶然将纸铺好,小昭则已开始研墨。   不顾墨汁尚未磨开,我轻轻推开小昭,拎起如椽大笔,一撸胳膊,挥袖疾书: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一边写着,胸口却如火一般肆意燃烧,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我难以抑制地仰天大叫了一声,最终重重跌坐在地。   “公子?!”小昭不知所以,只能将自己整个娇软柔嫩的身子贴在了我的背后。   我缓缓摇头,却只能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夫君?”耳边响起的是蔡琰关切的声音。   我牙关一松,眼泪终于还是奔涌着夺眶而出。   蔡琰从外面跑进屋内,看我泪水纵横,急忙蹲身下来。   我接过她递上来的毛巾,遮住了整张面孔:“无事。”我感觉到我的牙齿在不住地颤抖。   我听到纸张索索地响了两声,而后蔡琰低声叹了口气。   屋内四人,都暂时说不出话来。   耳中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之声。   我忽然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内心之中一片空明,方才的悲痛之情在这一瞬间无影无踪。   万籁俱静,我只能听到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   无大喜,无大悲。   我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仿佛伸手便可以碰到,却又是遥不可及。   或许有一刻钟,或是两刻?或是半个时辰,我仿佛大梦初醒,从一种恍惚的幻境中挣脱了出来,之后挺身坐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还好入秋之后房中就铺上了地毯,倒也不觉得冰凉,身上盖着一层被子,蔡琰和小昭伏在案几上打着盹。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又给她们增加了小麻烦。   站起来活动一下略显酸麻的臂膀,而后将二女依次抱上了宽阔的床榻。   小昭忽然伸臂搂住了我的左臂,她轻轻睁开了眼。   “好了,睡吧。”我此刻内心依然水波不兴,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小脸,轻轻在唇上印了一吻。   她听话地合上了双眸,却依然紧紧将我的左手攥在怀中。   我无声地笑了出来。   -   可惜……我还没来得急继续研究心境,忽然就得到通知,今晚是中秋佳节,陛下与百官同乐,摆宴南宫。   前来通知的小太监热情地向我解释:“这种宴会一般来讲较为随意,不太注重礼节尊卑,更可以携带家眷。”   他还压低了声音仔细地叮嘱道:“马大人府中若有舞乐,尽管一同带去。”   我一边感谢他的提醒,一边却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大好的晚上,又要浪费了。   蔡琰已经擅自做主,让家中的女性全部参加。唔,我并不反对。   汉人尚黑,一般衣衫都已深色调为主,大致有黑、赤、青三种,至于传说中的白衣飘飘,这绝对是家里刚死了人的。   “话说……皇帝既然宴请众人,定然要有人争相吟赋的,”蔡琰的笑容为什么这般阴险,“夫君可要稍作准备,在宴会上一展身手哟。”   “算了吧,不要作弄我了!”我连连摆手,那种动辄数千字的长篇大论,打死我我也组织不出啊!   “那至少也要赞颂一下陛下吧?”她笑笑,“你可是九卿之一呢,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我立即钻入书室,紧紧锁上房门,从箱子里搬出厚厚的马超孟起文选,拼命查找着可能会派上用场的诗词。   我不求一鸣惊人,只要能凑合着为陛下歌功颂德就算完成任务了。   只是……八月十五的诗词……似乎都是感叹离别的呀……   看着手中两百首名震千古的诗词,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要悲剧。    第五十十三章 中秋之夜  当天傍晚,我,卫尉马超,携带着众位妻妾,邀请了贾诩夫妇及子女,另有属吏程昱孙坚等人,成群结队地前往赴宴。   宴会地点的主场是在一座高台之上,台面离地约有一人高,如果要我凭空跳跃,多半是跳不上去的……   高台的面积有限,当然只有身份最高的官员能够陪伴皇帝坐在其上了。   三公、九卿、司隶校尉、河南尹、御史中丞、还有像士孙瑞这种官位虽然不高但资历甚重的老臣,都带着各自的家眷妻小,台上已经坐下近二百人。   其余的人,只能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高台,坐在东西南三面。   我不得不承认:有了女眷的参与,这场宴会的气氛很容易就进入了高潮。   这高潮忽然一顿,便看见刘协的座驾从远处缓缓开来。   所有人员立即停止交谈,原地站起侧身,恭恭敬敬地迎候。   刘协在高寿的搀扶下跳下了御驾,整了整衣冠,登上了台阶。   “诸位请就坐。”他朗声道,这小子连说话都大气了许多。   “谢陛下。”宴会者稀里哗啦地坐了一地。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席地而坐,不用挑选场地,也不用费心去找人搬运那么多板凳,而且从另一个角度,也会给环卫人员以无声的鞭策。   “今日月圆星稀,正是上好佳节,”刘协祝酒词,“朕特邀诸位臣民,欢聚此地,首杯酒水,以祭上天,愿苍天护佑,大汉永昌!”他举杯示意。   “愿苍天护佑,大汉永昌!”所有人都捧起了酒杯,随着刘协一同饮下。   “诸位当不会忘记,就在两年之前,董贼刚刚霸据了洛阳,短短三个月,此贼废杀皇兄,毒鸩太后,胁朕继统。京畿震动,天下惶恐!”他放下了杯子,提高了声音,“朕区区九岁,手无寸力,忠臣良将几乎被董贼残迫至尽,朕虽称天子,每日却只能缩于宫中,夜夜抖抖瑟瑟,甚至不敢发一言一声,因为……董贼便在**肆虐行凶!”他的神色激昂起来。   百官都是经历了那场动乱,各各脸色凝重,甚至有老头子悄悄抹起泪来。   “然,天幸!天存我大汉!”他话锋一转,“先有山东郡县群起而攻,虽未大胜,却动摇天下;继而马凉州兵连皇甫,戮力东征,董贼群党纷纷授首,洛阳终得光复,大汉终得存续!”   咦,这话说得很讲究,尤其是山东郡县那一句:明明大家都只是乌合之众整日胡吃海喝乱开聚会而已,只有孙坚和曹操头脑发热拿着全部家当跟董卓拼得你死我活,到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口中,好像袁绍他们还动摇了董卓的根基似的。尽管马腾确实是趁他们牵制董卓大半兵力的机会才占据了长安要地,但山东群雄实在没有做出一点像样的战绩。   “而后诸位臣公辅佐朕,尽心竭力,先破黄巾匈奴,解京洛倾覆之危;后连次出兵,平定中原四州,朕才得以放心下来,朕谨代四百年大汉国祚、祖皇帝以来的列祖列宗,敬诸位臣公一杯。”他长身站起,举杯四顾。   所有人慌忙站起,我暗自埋怨:早知道你要这样整人,大家就不要坐下了,等皇帝陛下发完言,大家再安心就坐多好。   三公互相看了一眼,王允代表另外两位说道:“陛下天威圣明,大汉之幸,臣民之幸!”   百官轰然附和,第二杯又是一饮而尽。   刘协发言完毕,接下来众人就开始随意了。   四下里有乐官奏起了古老而悠扬的曲乐,蔡琰和貂蝉都是低声赞叹。   而以我的水平,就无法分辨出这算什么音乐了。   随着乐曲的演奏,从台下走出了一对舞女,竟然登台在中央位置翩然起舞。   我不得不佩服中国人民的享乐精神,虽然在一年之前,国家还处于濒临灭亡的底部,而现在……朝廷虽然还找不到足够的军队,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专业水准的艺术人员。   当然,我对这些艺术人员并没有任何偏见,只是对政策和措施的中心有些不满而已。   接着,王允奏请自家的舞乐团登台演奏。   我在心底暗骂,你妹的,平日也没见赏赐过你多少钱,怎么家里藏了这么多妹子!   继而荀爽也搬出了一套人马。   余下的张温却始终不见动作,大家谦让了一会,杨彪、韩融、刘艾、宣播等纷纷将私藏的乐队或是舞蹈团展示了出来。   三公九卿之中转眼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悄悄咳嗽了一声,得到授意的貂蝉缓缓站起,向四下敛衽一礼。   她的衣着向来都不华丽,却极为得体。   只轻轻挥了挥衣袖,便足以惊艳四座。   蔡琰从一旁捧出了家传的琴。   琴声低婉着流淌而出,貂蝉的长袖四散开来。   我忍不住咂了咂嘴:“平时……真该让蝉儿给我跳跳舞的……”   衣服虽然宽大,却包裹不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身,一挥一舞之间,玲珑的身段似乎已尽显在世人眼前,庄重却又不是妖娆,妩媚而不落低俗。   我迅速扫视了一周,全场的男性差不多都有些傻眼。   刘协更是已经呆住了,双眼只死死的钉在貂蝉的身上。   还好现在已是深秋,又是晚间,衣服已经不少了,我不担心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春色。   但我还是暗叫不妙,同时暗自戒备——这狗皇帝要是敢大手一挥叫道:“这个小妞朕看上了,送到寝宫里!”老子当场就敢拔刀将他剁了!   九卿之下也有黄琬和赵戬等人的私藏舞乐团登台献艺,但我感觉其水平都远远不如我家的这两位。不过想想也是,我这两位都是妻妾,他们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下人而已。   之后进入了歌功颂德的环节。   一帮刚才没有机会展示的文臣争先恐后地背诵出早已准备多时的歌赋。   是很精彩,没错,只不过我听不太懂,只能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一位位文臣声情并茂声泪俱下手舞足蹈的杰出表演。   “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呀。”我背后总算有人和我发表出一样的意见。   “咳,双儿,他们在赞美大汉。”我低声道。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怎么每个人都要赞美大汉么?”   “当然。”蔡琰似笑非笑地瞅了瞅我。   我瞪了她一眼:“不要胡扯,我宁愿在台上耍一套绝世刀法。”   “小心你又昏迷咯。”蔡琰毫不关心我脆弱的身体。   这文赋的比拼却是从下层往上来的,甚至六百石的太史令蔡邕也早早地歌颂完毕了。   蔡琰聆听父亲的发言时,倒是十分认真,甚至可以称得上恭敬了。   我也勉强听明白了,老蔡是从专业角度出发,赞美陛下上承日月之光,下奉黎民之德,追逐尧舜禹汤之功绩,争取成为千古一帝。   “父亲还是这样……”蔡琰皱了皱眉,似是对老蔡不太满意。   我倒是很羡慕蔡邕。   因为我连用歌赋拍马屁这种基本技能都不会。    第五十四章 文青本色  一不小心这章好像有些多?   —   两千石官员们的发言,就相对严肃得多了。   比如韩融,这位在赋词之中还提出了现阶段面临的诸多问题,旱涝饥荒、黎民有难,豪强横肆、法令不行,规劝陛下应大力整治。   虽然比起称赞的内容只是十分之一二,但就因为这一二分的词句,使得他们的讲话水平提高了几个档次。   刘协一直保持着温和的表情,无论是对大臣公卿的祝词和赞扬,或是规劝和讽谏,都点头表示感谢,毕竟这只是个比较随意的宴会而已。   渐渐的,只剩十多人不曾发言。   王允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马大人,不妨也登台献赋一首?”   我真想抽这老头一个大嘴巴子!   “司徒大人见谅,下官胸无点墨,岂敢在诸位大家前辈面前卖弄。”我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愤怒。   “不碍事,”刘协这个好事的皇帝也来插话,“马爱卿近年来多有诗文传于街里坊间,歌赋匆忙不易做,你可以吟诵一首小诗嘛!”   台上台下的一帮没事找事的王八蛋们纷纷叫好。   刘协满脸欢乐地看着我。   “行不行呀?”蔡琰甚至还要偷偷刺激一下我。   我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说不得,老子又要技惊四座了!   “值此明月之夜,圣上莅临,群僚俱集,超区区匹夫,本不该妄自言语,”我平静地看着端坐北面的皇帝,“然蒙陛下厚恩,不敢不做词一首。”   “好好,诸位都稍稍静下来,听一听马爱卿所作的……词。”刘协示意大家安静。   皇帝挥手,大家哪里敢高声喧哗,只有微微的私语和低笑。   “咳,恕罪,”我酝酿了半天,抱歉地朝北面拱了拱手,“微臣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的父亲和幼弟,有些感伤,失礼失礼。”   “咳咳,无妨,只是马爱卿不要让朕久等了。”刘协倒不以为意。   我躬身谢过皇帝的宽恕,转身从案几上捧起一杯酒来,缓缓举起,迎上了皎洁的月光。   “明月几时有?”我稍稍运气内劲,将原本低沉的嗓音略微放大了一些,“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仰起脖子,吞下了这杯酒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抛下了空空的酒杯。   场中又静了一分。   挥了挥宽大的袍袖,我收拢双手交叠在胸腹之前,缓缓吐字,力求低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我微微低头,重重地叹气,仰头向月,唱出了此词之中的千古绝响: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我稍稍提高了声音,悠然诵道: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献丑。”我从刻意制造出来的伤感氛围中完全跳出,而后洒然回归了座位。   场中忽然完全静了下来。   刘协与士孙瑞不约而同地击掌:“好好好,马爱卿此词,合情合景,真乃绝句!”   荀爽和王允带头,全场的巴掌声连成了一片。   咳,竟然真的有人感动都流下眼泪。   我心中也是稀里哗啦难以言喻,在我所能掌握的诗词之中,能和中秋、月亮沾上边的,苏东坡这首水调歌头已经算得上绝后了,当然李白的作品也不乏空前之作,但气势过于霸气,不适合这个温馨的时候,所以我只能赶鸭子上架,将这首搬上了台面,还好发挥稳定,既没有出现忘词卡壳的现象,也没有由于过于紧张而走音跑调,总算没有给东坡先生丢人现眼。   只是,我忽然很享受方才那种寂静无声的场景,不由暗恨:苏轼你为什么不多写几句?!搞得我刚入了情景,但只表演了不到一分钟就得下台。   这场盛大的晚宴并没有闹到太晚,毕竟这是皇城重地,不可能昼夜宴饮,总共持续了两个时辰,在天色完全黑成一片之时,刘协便在众人的恭送之下,回去了寝宫。   之后大家又畅饮了两刻钟,就很自觉的各回各家作鸟兽散了。   我左拥右抱拖家带小地往马府走,蔡邕笑嘻嘻地拉住了我。   “爹爹,娘。”蔡琰乖乖地向两位老人家低头。   老蔡只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就凑过来说道:“宴上那首词很不错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句子字数长短不一?”   “呃,词嘛,就是这样……长短句。”我总不能说这词本来就是唱出来的,然后自己高歌一曲再演示一下吧?   蔡邕拍了拍脑袋,十分关心地叮嘱我道:“以后有了新诗词,最好先告诉为父,为父靠抄写你的诗,也能勉强养家糊口呢。”   我终于发现了蔡邕为我传播名声的另一个理由……   我也知道,经过今晚的一场夜宴,我文武双全的名声将进一步远震天下。   所以,蔡邕更希望能够彻底成为的诗词的经纪人。   当然,他根本没有给过我创作费。   -   接下来的几日里,洛阳陆续收到来自幽州、并州与冀州的军报。   皇甫嵩、朱儁连同赵谦,在对抗黑山黄巾联军的战斗中,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击溃了敌军的一个据点,斩首万余,降者数万,俘获的物资却少得可怜,也不知道是有心隐瞒还是事实如此。   我本来认为这三个刺史联军接近十万,打了三个月才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实在是有些废柴,但又考虑到这三名刺史都是新官上任,当地的军政又已经一塌糊涂,他们能够迅速做出整治并取得一定的胜利,已经难得可贵了,何况这三个地方不比中原地区一马平川,太行山脉绵延纵横,为贼军提供了天然的隐蔽条件,更是难以对付。   朝廷当即传去了口头奖励,同时又叮嘱赵谦他们不能因一场小胜而得意忘形,要谨慎对待、乘胜追击,不要给贼兵以喘息之机。   其中似乎得知了袁绍和公孙瓒都表现得极为出色,在剿灭山贼的战斗中十分英勇。   我猜这场战役若是能够大胜,这两个兔崽子之前所犯的错误可能就会减轻大半。   但我又没有能力去阻止他们,总不能让我去帮助黑山贼们对抗朝廷军队吧?皇甫嵩和朱儁两员老将冲冠一怒,就直接能把我灭上十次了!   于是我只能祈祷这两个王八蛋轻敌冒进,最好被贼军砍死在乱军之中,省得老子以后还要费心劳力地对付他们。   -   八月十八日,根据精通黄历的蔡邕所说,今天适宜嫁娶——虽然他还对纳妾有些不乐意。   朝廷的三公身份超然,自然不能为了我的纳妾仪式而专程亲临,不过都派出了家族中年轻一辈诸如荀氏叔侄、王家的子侄等后生携带者礼品来马府表示祝贺,张温作为我的直属上司更是带着儿子亲自登门祝贺。在九卿之中,除了宗正刘艾不方便外,倒是都在家里意思了走了一下过场,喝了一盏淡酒,算是给足了面子。   下级官吏来了一二百人,场面虽然比不得和蔡琰成婚时的壮观,但作为纳妾的仪式,已经算是极为热闹了。   这一次刘协也没有来,也没有九卿为我喊祝词。   不过谁在乎?我向来主张一男一女意思到了牵上手就算结为夫妇了,这些繁文缛节的,只能浪费洞房的体力——尽管身强力壮的我不缺少这么点体力。   我谨记着酒水不能多喝,尤其是行房之前绝对不能喝醉的原则,与宾客们胡乱敬了几杯,而后主要挑了些可供长时间作战的肉质食品入腹充饥,毕竟马上就要进入精彩刺激考验男人能力的战场了,我不得不稍作准备。   在微微摇曳的红色喜庆烛光下,我缓步来到了洞房之内。   由于房间和床铺都足够宽敞,我特意将两名新人全部放到主卧里来,我可不愿意东打一枪,西放一炮,这样会着凉的。   唔,两位如花似玉的娇妻美眷,正饱含羞涩之情却又满心迫切难耐地等待着主人的驾临。   我搓了搓手心,露出英雄的本色。   宝贝儿,尽管已经不是初次了,但为夫还是来啦!   这注定是一个美好而难忘的夜晚。   我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心理准备。    第五十五章 蔡琰的病症  事实上,昨晚我确实没有睡好。   但是,令我感到如此不爽的原因却绝对不是这个。   现在,我的面前摆着一封书信。   内容极其简约:   “庞柔、庞德于八月十九同日成婚。”   落款的署名更是简单:“腾”。   我一把将这张纸撕得粉碎!   王八蛋!明天结婚,今天下午你通知我作甚?!   你以为一千多里的路程我能在一晚上就飞回去?!   “你哪天开始走的?”我质问信使。   信使也十分无奈:“小人是三天前离开陇城,小人一路可都没怎么歇息。”他奶奶的,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有时间赶回去嘛!   “唔,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晚上吧,明天我写封回信,你给我爹带回去。”   “是!”他躬身退了下去。   亏我还一直在替庞老大物色对象,他竟然这么快就在老家找到老婆了。   也罢,以后我就不操这份心思了。   我摇头,而后取出纸笔,尽力将字体写得好看。   “儿已于八月十八日纳妾,两名。”   看着这封同样简洁明快的回信,我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   蔡琰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我的回信:“……你事先没有告诉公公么?”   我理所应当地点头:“他已经给我强加了一个妻子,难道还想要插手我纳妾?”   她颇为不满地翘起瑶鼻:“你不要总拿琰儿开心嘛!”   “呃,是我的不对,”我急忙将她搂在怀里,“琰儿不要在意,我只是针对马腾而已,对你个人我是十分满意的,只不过父母强加,总会有一点反抗罢了。”   她是传统家族出身,即使父母强加也不会表现出任何不快——何况现在这个社会,这种女性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社会中寻找自己真正中意的男子。   “琰儿很害怕呢。”她忽然低低地喃喃道。   我微微一怔:“害怕?”   “琰儿不知道你以后……”她仰起脸来看我,“以后会怎么对待琰儿……”   “唔,”我轻轻在她的脸上摩挲着,“这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为夫光明磊落,虽然不是一代情圣,却也不会轻易辜负他人,何况你已是我的妻子,不出意外的话,你这个身份将会陪着你埋入土中。”   “不是身份……是在你心里……”她咬了咬嘴唇。   “这个不好说,”我点头道,“人心易变,难以捉摸,所以嘛,你要乖乖服侍为夫,努力提高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要轻易被别人从第二的位置挤下去咯!”   “还是第二么?”她当然早就知道我对小昭有一份特殊的疼爱。   “知足吧,要是双儿年纪再大一岁,要是貂蝉早一些归了我,你可能还得往后排一排。”我笑着抬了抬她的下巴。   “这几天……人家有些不舒服……”她恼怒地看了我一眼。   “不舒服就不要硬撑,感快让人请张机过来嘛。”我看她脸色如常,行动也一如既往的轻盈,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垂下眼:“有时候头会发晕,胃里很酸,还想呕吐……”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我击中:“……你……你不要说你怀上了?!”   苍天呀,大地呀,老子刚刚满十五岁,虚岁也才叫十六呀!   你不能这么残忍啊!这么早就让我当爹啊!   我立即派人去请医圣张仲景,当然我可没说夫人怀孕了,只是说身体不适。   张机的家宅稍稍有些距离,在这段时间里,我有些坐卧不宁。   “夫人……怎么了?”貂蝉这才从卧室中走出,昨晚一龙二凤,我借着酒劲,发挥得有些超常,所以她和小昭都……   “呃,头晕,胃酸,呕吐……”我没必要对自己的妻妾隐瞒。   “……”她脸色有些奇怪,“莫非……有了身孕?”   我苦笑了一声:你也有这种经验?“我们成婚也不过三个月,这是不是太快了?”我知道很多人十三四岁就成婚,可是,好像都是二十左右才生下孩子的呀,从来没看到哪对父子年纪只差十五岁……母子倒有可能。   张机拎着医药箱小跑着过来:“属下参见大人。”   “好啦,内人近日身子有些不适,又要麻烦你了。”我做了个请他入内的手势,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抬步迈入了门内。   张机远远就对着蔡琰一拜,而后小心翼翼的坐下:“属下请为尊夫人把脉。”   蔡琰看了看我,我又不是封建保守的顽固:“仲景请。”   他伸出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搭在了蔡琰手腕上。   这期间,我只感觉心跳如狂,胆战心惊。   张机向蔡琰点了点头,起身站起:“大人,尊夫人平日里素食过多,导致气血不足,阴肾亏虚,所以偶尔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至于酸胀想吐,咳咳……”他闭上了嘴,脸色有些难看。   我心头一惊,强笑道:“……仲景不必隐瞒,请直言相告。”   “大人,请容属下单独相禀。”他弯腰请示。   我愈发感觉不妙,领着他走入侧室:“你说吧,这是什么绝症?”   “并非绝症,只是……”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你快说,我现在已经心乱如麻了!不要再吓唬我了!”我加重了语气。   张机又咳嗽了一声:“夫人是……年纪尚幼,身子本来就弱,属下猜测……这几日恐怕是行房过多……咳,导致胸口憋闷,食欲不振……”他将头深深低下,不敢看我的脸色。   行房过多……   我摸了摸下巴,尴尬无比:天地良心,这几日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貂蝉和小昭身上了,和蔡琰也只是隔两天陪她一晚,这也叫过多?!   “怎么治疗?”我感到底气有些不足。   “这……属下以为,不必特意抓药,只是今后夫人饮食,不能一味吃素,”他稍稍直起身子,“不然,一两年后怀胎十月,可会有危险的呀。”   哦……我心中安定了许多:“只要注意饮食多加调养就可以了吗?”   “目前来看,调养一个月即可,”张机又补充道,“……大人若能控制行房间隔……咳…”   我急忙阻止他:“我知道了,如果有其他情况,还要再麻烦你了。”   “大人客气。”他已经将精神传达到位,便躬身告辞,我让庞淯派专车又把他送回家内。   “夫君,琰儿是何疾病?”蔡琰看样子也是心中甚急。   “刚才他不是说了嘛,你平时吃饭只知道挑菜叶子吃,导致气血不足,体质虚弱,以后我会亲自监督你多吃肉食!”我严肃无比地宣布。   “不对,他刚才偷偷对你说了什么?”她追问。   “没什么,”我转移话题,“他感谢我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而已。”   “哼,”蔡琰岂会相信,但看我十分强硬,只能问道,“那我还用服药么?”   “不必了,注意饮食调养就好了。”我拍了拍她的肩头。   “那人家岂不是要胖了许多?”她有些不高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胖瘦?!    第五十六章 夜间值班表  “你很胖么?难道想瘦成一根骨头吗?”我在蔡琰纤细毫无赘肉的腰间捏了捏,“而且张机也说了,你要想为我马家传宗接代,以你现在的身板可做不到,估计孩子还没生出来,你这条小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她顿时着急了起来:“那怎么办?!琰儿一定要为夫君生育孩子!”   我怎么觉得最近蔡琰的智商急剧下降了?越来越孩子气了?   貂蝉和小娥都抑制不住地嘻嘻笑了。   蔡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掩面道:“你们两个,笑什么?”   “原来琰儿姐这么着急呀。”貂蝉逗她,“公子可才十六岁呀,你是不是太心急啦?”   小娥也连连点头:“小姐你要是生了孩子,我就太忙了,整天抱孩子,可是很无聊的。”   蔡琰娇嗔道:“你们两个死丫头,竟敢来笑话我!”   “咳,还有一件事,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我清了清嗓子,“鉴于琰儿身子不适,借此机会,我要制定一个夜间休息计划表,以供今后参考。”   “夜间……休息计划表?”蔡琰好像已经猜到了,微微有些脸红。   “那是什么?”小娥天真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正色道,“毕竟我只有一条命,精力有限,不能每次都将大家全部满足,所以制定此表,便是为了明确每夜我的归属和使用者。”   蔡琰继续掩面,貂蝉也面带羞涩。   “咦,大家都在呢。”小昭适时地进入了房内。   我示意她一起来听:“现在是四人,所以我们就和朝会一样,五日一轮,第一日琰儿,第二日小昭,第三日蝉儿,第四日小娥,第五日我要适当休息。”   “呃,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进来的小昭有些不明白。   “意思就是,每旬第二日和第七日,我只和你睡。”我言简意深。   她的小脸迅速红润了起来:“每旬……两晚么?”   “……你嫌少?”我无奈地耸肩,“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们可是四个人呀。”   屋内的四名少女都是抿嘴偷笑。   “公子,你们说什么呢?!”最后一名女孩欢跳了进来,一头冲进了我的怀里。   我急忙伸手将她抱住:“双儿乖,不要吵,琰儿身子不适,刚刚请了大夫看过。”   “哦,”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夫人怎么了?”   “不吃肉只吃菜,就病了呗。”我拍了拍双儿的小头。   “啊哈!”她嘻嘻笑了笑,“这也是病吗?”   “不要怀疑权威人士的话。”我将她抱离了地面,在一尺高处摇晃了一圈。   双儿紧紧搂着我的背,双腿甚至直接缠在我的腰部。   “好了,你太沉了。”我在她小巧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打了几下。   她咬牙道:“你才沉呢。”   “我当然很沉,”我把她放了下来,“但我又不会像你这样。”   “……姐姐说的。”她忽然眨了眨眼。   “咳,”我立即将她重新抱起,“双儿最乖了,双儿是我家里最轻的孩子了。”   “人家才不是孩子呢。”她嘀嘀咕咕。   “对对对,你不是孩子。”我随声附和。   “那双儿可以嫁给你嘛?”她迅速打蛇随棍上。   “咳咳,”我温和地说,“当然当然,不过要等你满十三岁哦。”   她失望地重新把头埋在我的怀中,纤细的食指在我胸前不住地画着圈圈。   鼻中全身少女淡淡的体香,撩人神经呐。   “这个……少爷,”赵承手里捧着一堆信笺,“有你的信呀……”   “呃?”我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浑身芬芳的双儿,拆开了一封信。   字体很清秀,内容很……咳、咳。   我急忙把信重新装好:“你放在书房里吧,我一会儿再看。”   蔡琰迅速向双儿使了个眼色,双儿心领神会,一把抢过了信笺,递给了女主人。   “喂喂喂,有什么好抢的。”我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   “哟,夫君竟然有倾慕者来信了。”蔡琰甜甜地笑着。   我抖了抖身上的寒毛,驱赶寒意。   “……妾闻名已久,期盼回信哟。”蔡琰扬了扬手中薄薄的信纸,向我眨眼。   “你也知道,这不怪我……”我又打开一封,内容大同小异。   貂蝉也来帮忙:“嗯,写得蛮好的呢,公子可以考虑一下嘛。”   “蝉儿你也说笑,”我干脆扔掉这些无聊的信笺,顺势揽上她,“我现在妻妾成群,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再找几个的话,恐怕我晚上就要发愁睡在哪个屋里了。”   “公子现在……已经开始发愁了。”她掩口轻笑。   我表示无奈:“人力毕竟有时而尽,我又不是怪物。”我承认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男性,我虽然可以播种,但我不是专业播种机呀。   “可以理解,”蔡琰点了点头,将这些信笺扔进了垃圾桶内,“今天是……十九日?”   “好像是的。”   “……那就是小娥了……”她屈指一算,显得十分幽怨似的。   “喂喂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好像我已经抛弃了你……”我严肃地声明,“你也不想你最亲爱的夫君因为晚上过于辛劳而英年早逝吧?!”   蔡琰和貂蝉都是啐了一口。   “好啦好啦,你们女孩子家,平时可以读读书、弹弹琴、养养花草,或者做些女红什么的,陶冶一下身心嘛,”我建议道,“哦,还可以跟着蝉儿学跳舞,增强一下姐妹之间的感情。”   “呜,”小昭忽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公子……你还是嫌弃小昭不会读书、弹琴、跳舞……”她顿首垂泪,自怨自艾。   虽然经常被小昭这一式杀手锏打败,但我完全没有吸取到任何经验,这一次仍旧被她击溃,我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咳咳,其实……这三样技能……我也一个都不会呀……”   “你一个男人家,跳舞弹琴做什么!”她嗔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也可以做艺术家的……当然,我可绝对不会再刺激她,只好在她后背上轻轻抚摸了一番:“我说小昭呀……你这一招杀手锏威力太大了,我虽然知道你是故意的,但一看到你垂目欲泣的模样,心里就实在受不了啦!所以……平时你可要少用呀。”   小昭破“泣”为笑,娇声道:“都是你坏啦……”   她这一声娇吟,无疑是对我神经系统的又一次强力刺激。   我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反复吟诵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奶奶的,这锄禾跟人家当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这么嚣张?!    第五十七章 太平岁月  二十一日朝会时,皇甫嵩、朱儁、赵谦三位刺史再次有奏表传来。   三州联军几日之前又取得大捷,基本摧毁了黑山贼的主力军队,并擒得敌酋于毒、白绕,均已于军营之中斩首示众。   特别皇甫嵩又指出,五原太守吕布,以少敌众击破了驰援黑山的匈奴人,匈奴首领于夫罗率军归降,毕竟是少数民族的头目,皇甫嵩不敢轻易处置,几日后便会押送到洛阳来。   用没什么脑子的吕布来对付脑子更加不好使的匈奴同胞,便是各得其所了。   不过,这吕叔叔要是肯投奔我,我肯定……唉。   我收起心中无限的YY,摇头叹息。   朝廷当即作出奖赏令,赵谦封侯,皇甫嵩、朱儁食邑已经数千,恩泽加诸子女。   一时之间,中原、北方,以及西凉、西南都暂时平定,天下似乎已经太平无事了。   扬州刺史陈温也算有德望的长者,早就对朝廷表达了忠心,不过扬州的几个郡,似乎并不完全被他掌控,朝廷的势力,更无法抵达这么边远的地区。   荆州刺史刘表……他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这半年来倒是屡次派遣使者前来觐见,但每次都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反而每次都要谴责袁术几句。   但袁术也曾上书为自己辩解,并将自己占据南阳的责任推到了孙坚的头上:孙坚妄杀故南阳太守,南阳天下大郡,不可废乱,臣暂代治之。   暂代,暂代……暂代了三年多了吧?早在董卓时期就已经承认了袁术的太守之职,同样是用圣旨发布的命令,朝廷一时也下不去手。   而天下大势既然渐趋平定,无论是刘表还是袁术,也应该不会太过猖狂。   诚如刘协所说,现在可以安享太平岁月了。   但是……太平的生活,又有个什么意思!   皇帝开了经筵,每两天都要召集一帮大儒在太学之中讲解经典,你讲也就罢了,还非得让大家都来参与,老子字都认不全,你让我听个毛啊!   偏偏王允、荀爽、杨彪、卢植、蔡邕这些老头子,倒是各个兴致勃勃,恨不得天天能够以文会友,老子蛋疼的要死,每次都恨不得请假感冒,以躲避这种浪费人生的活动。   我干脆向刘协明言:微臣才术浅短,暂时听不懂各位大家所言,希望能够先自学几年。   刘协十分体谅我的困难,特意批准。   于是我便躲在家里,将十三篇孙子兵法翻来覆去地看,在阅读的过程中,也进一步加深了与蔡琰的夫妻之情。   孙子兵法十三篇,总共也不过千把字,内容极其精简概要,没有任何具体操作,只有大局观与方法论,即使我已经通过学习熟记在心,依然是没有太大的心得。   八月末时,皇甫嵩将匈奴的头子于夫罗和几百名匈奴人发配到了洛阳。   于夫罗是典型的北方草原大汉,身高几乎一丈,膀大腰圆,比起当年与我交过一次手的吕布,要远远剽悍的多,不过智力恐怕要更低一筹了,毕竟吕布虽然不算聪明,但始终还是文明国度的百姓,耳濡目染了些许的文化气息,而于夫罗,他只知道骑马射箭吃肉喝酒而已。   他傻兮兮地站在朝中,被卫士们喝令伏地跪拜,还好他虽然支支吾吾磕磕绊绊,最后还是将事情基本交代清楚了:少数民族愚昧,只知道中原这两年经过了一场大乱,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接受调动前来中原助阵的,结果原本打得是黄巾党,但朝廷忽然失去了联系,于夫罗正不知所措想要回归草原时,他的老爹却死掉了,而他的兄弟又已经继位,并对他下达了驱逐令,他领着一帮人有家不能归,只好和横行北方的黄巾党的残部结合起来攻打地方政府,现在黄巾党被崛起的地方政府消灭,他们便又一次倒向了政府。   陛下可怜他们生存不易,便从轻发落,没有再处罚他们,安排他们住在洛阳附近的河南县中,当然少不得叮嘱当地的警卫人员稍加照顾。   我看着这名高大威猛的伟男子,暗叫可惜:匈奴男人天生就是上好的骑兵,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五百人,但如果能够加入到军队之中,便是一支无坚不摧的恶魔呀!   呃,虽然现在没有用武之地,但我总想着有一天……咳咳,我是忠臣义士。   二十九日时,我收到了来自凉州的信物。   邹氏特意为我置办了一件长袍,又挑选了几件首饰,作为母方的礼品赠给三位儿媳。   对于这位见面不多的继母,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将那首《游子吟》转发了回去,并致信庞氏兄弟及大姐马云騄,祝贺新婚愉快,生活幸福云云。   远在西凉的庞柔、庞德,以及高顺、甘宁等,也一人寄来一封信,以示祝贺。   从来信中可以明显的看出四人文化水平的高低:庞柔自然居上,其次甘宁,再次庞德,高顺垫底,好吧,我没有忘记高顺大哥和吕布大爷算是老乡,都是边远地区的苦孩子,庞家兄弟好歹还有个马家作为依靠,他们可是白手起家毫无根据。   马腾这次终于肯多写几句话了:   “吾儿终于长大,新婚三月,即纳两妾,为父惭不如也。然则蔡氏大家,虽无男子,终不能欺,吾儿善待琰,不得妄背,敢有不遵,为父越境而入雒,亲手笞尔于市。”   我以此信在蔡琰面前展示了一番:“好了,你把这信收起来吧。”   她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公公还真是有趣。”   “咳,这个老马,太不像话了……”我摇头,“这下你有了他的手令,如持利剑在手,总该可以放心了吧。”   蔡琰将这封珍贵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这还得看你的行动啦。”   “最近为夫表现如何?”我现在习惯性地就把最靠近我的女性抱在怀里,尽管我还坐在地上。   蔡琰也已完全习惯了我这种动作,甚至有些享受:“嘛……还好吧。”   “只是还好?”我凑在她的颈上嗅了嗅她似麝非麝的体香,“你是不是太严苛了?”   “如果你每夜……都陪我的话……”她喃喃地说道。   “喂喂喂,”我忍不住抗议,“你虽然是第一个嫁给我的……也不能如此霸道呀……”   “哼,就知道你不同意,整天让小昭和蝉儿粘着你!”她嗔道,“再过几个月,连双儿也要跟我抢夫君,你让人家怎么办?”   我搓了搓鼻子,苦笑:“那你让我每晚都和你睡……她们怎么办?”我一直没有告诉他张仲景建议我们不易过多地行夫妻之礼。   “其实……我也知道,”她低声道,“若是每天都让你陪我,恐怕很快你就会厌烦了吧?”   娘子真是深明大义呀。    第五十八章 可怕的太平  八九月份是不是过于安乐祥和了?   没过几天就会接到各地的捷报,皇帝龙颜大悦,甚至准备提前大赦天下,三公急忙劝阻了这年轻的天子,改为宴请百官,我都觉得有些频繁。   而且本月,文武百官的喜事似乎也出奇的多,我一共出席了三家,却送出了十六份礼物,还好我纳了次妾,又将送出的礼物连本带利全部收回。   甚至我能感觉到,连卫尉寺中卫觊等人的工作,都明显地松懈了不少,至于贾诩,倒是依然每天早出晚归,不过据他所说,公事已经很少,公车基本上派不上用场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得不让我暗生警惕:暴风雨之前,必有短暂的宁静,莫非又有大事了?   我早已咨询过两位智囊,但大家都只是凡人,虽然有占卜之术,但又不敢轻信。   导致我心中有些惶惶不安,还是依靠运功打坐才将这种焦虑的情绪驱赶开来。   然而进入九月,好像越发的太平,朝廷并无要事,便将最初三日一朝,六七八月的五日一朝,最终又恢复成十日一朝……这样倒是可以让我彻底地偷懒了。   虎豹骑的训练当然不曾松懈,但李典也多次请示过我,要给予士兵们适当的假期,毕竟目前的形势一片大好,没必要整日整夜不要命一样的训练。   我批准每三日休息一天,得到了军士们的普遍拥护。   但我同时也颁布了末位惩处制,七千虎豹骑,每次操练中表现最差的三百人不得休息。   小岱、赵承和李典都没有反对,只有秦阵抗议我虐待士卒。   我一巴掌将他扇回了他老婆的怀里。   天下虽然看似太平,但至少军队要有些警惕吧?虽然我们屡经战伐,但只要两三个月的松懈,以往的成绩恐怕就不复存在。战斗力需要一直保持下去呀。   但是……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老子携带着妻妾侍女,每天都乘车马出洛阳在城外野炊,哦,只是野炊,没有野战。并且轮换着邀请贾诩、程昱、孙坚、蔡邕、荀攸荀彧等人,甚至连刘协有一天都拖着高寿跑到洛水河边和我吃了一顿烤羊肉串。   这并没能有效地缓解无聊,但是却造成了流行趋势!   洛阳的百姓感觉到城中的流动人口似乎减少了很多,洛阳城外的人反而觉得有些拥挤。   尤其是几条河水的沿岸,更是被官吏和富商们抢先占据。   而附近的小商贩事业,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发展。   可惜我无意参上一脚,说不定也能挣回几十万钱,不过据说当官的绝对不能参与经商,否则会被天下士人鄙视致死的!但我记得糜竺、鲁肃这些人……好像都是当地的巨富呀。哦对了,还有当时资助曹操发家的卫兹,自己家就能供起几万人的部队,还转送给曹操五六千人,他必然是富可敌国呀!听曹操说,卫兹好像跟着陈留太守张邈,也从政了。   可恶的官商勾结!   我果然对他很是不屑。   -   九月秋高气爽,真是个旅游的好节日,我领着几位少女,在六七十名精装护卫的簇拥下,将河南附近的名胜古迹游览了一遍,什么白马寺、平乐观、首阳山、黾池古迹等等……我甚至在荀攸的邀请下跟着他返回了颍川老家,看了看真正的传统家族。   不得不说荀家世代书香,七八岁的孩子都似乎有一种别于常人的气质,我想起十一二岁了还曾经讨论过是否尿床的两名小弟,不仅羞愧难当。   人比人,气死人呐。   -   从八月中旬直到九月将尽,整整五十天,我的生活虽还称不上骄奢淫逸,却太有些乏味。   公卿百官们都白净了许多,连王允整个人都丰满了一圈。   国家尚未统一,百姓尚未小康,同志们呐,不要松懈呀!   王允和荀爽联名建议,各地应广建学校,传授经典,弘扬圣德,为选拔官吏做准备。   这向来都是政绩工程,刘协紧手紧脚了两年,终于签出了第一笔大单子。   朝廷拨款两个亿,州郡也相应出钱,并在乡绅百姓中集资,扩建学校,务必在一年之内,使大汉的学生规模扩大一倍以上。   我倒是想建议改变一下传统的授课方式,最好能教一教数理化什么的……但我当即就将自己的YY掐死在萌芽阶段,不说他们肯不肯,关键是他们会不会?在他们连地球是圆的都不知道的时候,你给他们讲地心引力,学生们能信嘛?!   我觉得很有可能被活活烧死。   于是我自己躲在家里开始着手整理基础的知识。   只是太可惜了,前生考入大学之后,所谓的数理化生全面放弃,毕业后更是连本专业都抛之脑后,加上今生十五年,想来已经二十余年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而这些东西,正是不学则忘的……所以,我现在能够牢记在心的,也不过十分之二三而已。   还好我不需要从1+1为什么等于2开始证明,我首先列出加法表和九九乘法表,作为一门技术在马府中率先传授,经过十天的熟悉,第一管家赵承已经可以熟练地进行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的计算了,至于秦阵,他终于学会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乘除法实在太难了……   其中的受益人贾穆将自己取得的进步告知了父亲,贾诩立即对我另眼相看,不过他的老爹却对我这种不务正业不读圣贤的行为表示了不屑,还希望通过苦口婆心地劝导将我引回正途,但却被老太太在家里狠狠骂了一通多管闲事,出了房门后,贾老夫子也乖乖在自己的课堂中顺便传授了一下这种简单明了的计算方法。   蔡邕的反应就更为强烈了,他通过他无与伦比的影响,将马氏算法进行大范围的推广,这倒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我并没想到如今连类似的口诀都没有。   当然,在我进行科学研究的同时,我依然不忘继续在文学领域进行创作与发表。八月份共有四首诗词面世,九月份也有三篇流传于世,而其中中秋节的那次御前赋词,早已经奠定了我文坛一霸的地位。   唯二能够让我得到发泄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早晚不曾间断的练功,二是每日的练字。当练字到了一定境界后,看着笔墨挥洒,龙蛇奔走,心中的确满是畅快。   可是,这一切,未免太安逸了。   我一直希望天下大乱,自己好从中渔利,但如今看起来……乱世仿佛快要结束了。    第五十九章 蚩尤旗  初平二年九月二十四日,天气阴,有大雾。   雾水出奇的沉重,练武场的几架单杠上甚至凝出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地表似乎也变得坚硬起来,踩在上面极不舒服。   “妈的!这天气也太怪了!”秦阵搓了搓手,用刀在杠子上刮了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不要烦人!”我心中一阵不爽,忍不住呵斥他。   “真见鬼了!”小岱也嘟囔道。   贾穆一边压着腿一边说道:“我爹说今天最好不要再出去玩了,天气不好。”   “不至于吧,就算有雾,也不过是现在这一小会儿,”我努力吹了口气,“难道还会一整天都是这样?”   他摇头:“这……我可不晓得。”   “这雾气颜色好像也怪怪的呀。”小岱示意我们朝东面看去。   越过院墙,天地交接之处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而且……这薄纱还带着些粉色!   这算是什么自然景象?   我虽然自诩地理达人,但毕竟是理科出身,对于天象还无法解释。   “少爷,宫里来人了。”庞淯站在院门之外,向我汇报。   “快请进来。”我也不能怠慢,急忙披上外袍前去接待。   “卫尉大人,”说话的是一名低声下气的小太监,“一个时辰之后,陛下将在城东举行祭祀,诸位公卿务必前往,不得有误。”   祭祀?!这个鬼天气……你祭祀作甚?!   我尝试问道:“今天……为何忽然决定祭祀?”   “小的只是负责传旨,不敢多问。”他弯了弯身子,飞快地离开了。   喂喂喂,你怎么走了?我都没叫人上茶呢……我叹了口气,派人通知我手下的所有官吏:皇帝又要玩咱们啦,做好准备吧。   于是我穿好祭服,率领着几十名下属,浩浩荡荡地前往城东区。   一路上百官都是低头疾走,只有荀爽和杨彪年纪实在太大,不得已乘了牛车。   这说明了……今天的祭祀还是比较重要的?   雾气比起清晨,略微有些淡薄了,但依然朦朦胧胧,在城内还好,一出城门,二十丈外的面孔便看不清楚了,整个祭台都处于一股浓浓的粉色之中,倒是十分温暖。   陛下驾到。   祭祀专有的曲乐悠扬的传开,而刘协在士孙瑞的指引之下,缓缓登上了祭台。   我运足目力,能够看到台上的刘协。   他恭恭敬敬地躬身低头,似是在念诵着什么,大概就是保佑大汉之类的废话吧,而后燃掉了手中的祭文,伏身大拜。   皇帝都趴下了,文武百官立即跪倒一片。   “这究竟是祭祀什么呀?”我低声问道。   程昱皱眉答道:“恐怕是因为今日大雾漫天,恐怕天地降罪,所以祭祀吧。”   这是什么邪说?我撇撇嘴。   “蔡大人精于天文,公子可以询问他呀。”他又提醒了我一句。   我点了点头。   士孙瑞搀扶着刘协从地上爬起,我当即也随着站起,并悄悄移动到老蔡处,反正天降大雾,台上的皇帝也看不清楚。   “岳父大人,今天这么郑重的祭祀,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谦虚地问道。   蔡邕双眉一直紧锁不放:“蚩尤旗见于角亢,不祥之至呀!”   “啥?”我一头雾水,“蚩尤?角亢?!”莫非是传说中的魔神降临?!   他叹了口气:“雾色偏赤色,昨夜天上又出现了蚩尤旗,见于角亢,将有大刀兵!”   “……你说有大战?”我心中一动,什么蚩尤、角亢的,说这么玄乎要死呀。   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真的假的……”我嘟囔道,“不知道黄巾之乱前有没有蚩尤旗?”   “……那年倒没有蚩尤旗,”蔡邕叹气,“只是那年春天来的特别晚,正月里青州各地水井里结冰数尺,迟迟不化,冷得异乎寻常,结果二月里张角就反了。”   我说不出话来:您老记得也真清楚,大冬天的水面结冰也不算奇闻,我前生可在东北呆过四年的……从十一到五一,半年都是冬天!   “能猜出是哪里么?”我已经没有最初的紧张,笑道。   “猜?!”老蔡瞪了我一眼,沉声道,“角亢,当然是东方!”   东方?最东边还是青州、徐州,再往南一点是扬州。   青州刚刚才平定,曹操和刘备又都不是无能之辈,夏侯兄弟、曹氏宗亲、关羽张飞,也足够应付一州的贼匪了,应该不会出大乱;徐州么,陶谦是个废物,我十分肯定,年老痴呆,却又喜欢自作聪明,不过好在据说还是宽仁的刺史,百姓也比较安定;扬州……?   我知道扬州六郡虽然都是之前“朝廷”任命的太守,但究竟有几个是向着现在朝廷的,实在值得怀疑,至少我没听说他们将赋税交足,刺史陈温也十分为难。   “太史令蔡邕见召。”台上忽然有人喊道。   蔡邕急忙抛下我,迈开碎步匆匆跑了上去。   我摇头返回原位,努力去聆听他们的对话。   阳光忽然强烈了起来,雾气又散去了一分。   “蔡卿,此场大雾,来得好离奇。”刘协从台上走下,“卿精擅天文及文史,这是何故?”   “禀陛下,以臣所观,此乃蚩尤旗之象。”   刘协听到这个词,也只是微微颔首,似是心里有数:“蚩尤旗?何解?”   “雾气近赤色,而昨夜微臣观测天象,有白虹横空,长十余丈,上黄下白,吕氏春秋有云:‘其色黄上白下,见则王者征伐四方。’不久……恐又有刀兵将起。”   “刀兵……”刘协十分镇定,他走到了三公身边,三位老人都急忙避让,“天下尚未安定,有些刀兵却也不是奇事,此事可有前例?”   “有,”蔡邕低头,“孝武帝建元六年八月,长星出于东方,长终天,近三十日方去,即为蚩尤旗,其后孝武帝数度征伐,国民甚苦。”   孝武帝……那就是汉武帝了,这厮是个霸气十足的皇帝,卫青霍去病更是长期霸占中华百员名将前十席位的英雄。   刘协脸色微微有些阴郁:“朕若能效孝武帝,倒也未必不好。”   “陛下此言谬矣!”王允忽然厉声道,“孝武皇帝穷兵黩武,征战四方,兴兵三四十载,文景二朝多年积蓄,几乎为之一空!当今天下初定,汉室待兴,当偃刀兵,息征伐,以养士民,岂可复开战端致万民于水火之中?!”他休养了两个月,一开口就气势逼人。   刘协顿时不敢反驳:“是朕轻狂了……”   我当然不以为然,天下还没统一,你就想放假休息?!   当然,休养民生也是需要的,但该打的仗绝对不能耽误!不然敌统区的百姓渐渐对大汉没有了认同感和归属感,到时候再去收复,他们就认为这是侵略了。   我强烈要求开战!    第六十章 东南崩溃  我每天勤加练习,以为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爆发,可是等到九月结束,已经进入十月了,天下还是太平安乐。   一想到可能战场会在扬州,那里江河交流,老子手下清一色骑兵,西北壮汉只会骑马,很少有人会游泳,估计一旦水战,就全军覆没了……   我甚至想提前向马腾写信,让他派遣甘宁来帮我一把,甘宁同学以前可是海盗出身的呀。   但是贾诩很坚决地制止了我,示意我不必慌乱,我一想也是,反正现在也没有水军,就算把甘宁叫来,两三个月都练不出一支熟练的水军,何况我就这七千人马,当水军太浪费了。   于是我又从自身入手,努力提高自己的理论素质,将孙子兵法背得烂熟,并同时借鉴了蔡琰和贾诩他爹两人稍有差异的注释版本,自我感觉胸中韬略已有万千。   可是还是毫无动静。   他妹啊,再过几天……都要立冬了!   天气将会急遽变冷,中原一带立刻就进入了严寒的冬天,到时候无论行军还是作战,都将会变得极其费劲,至于粮草的运送……若是下雪,就直接吃雪充饥吧!   但大家好像都在比拼耐性一样,迟迟不见动静。   十月初五,立冬。   洛阳城中忽然飞驰进来几名骑兵,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我心头狠狠一跳:莫非……要开战了?   “南阳袁术陈扬州刺史陈温懦弱不能治民,遂起兵十万,击扬州。”   “下邳阙宣聚觽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刺史陶谦与共举兵,击泰山郡。”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觽各数万,呼应袁术。”   “吴郡大姓严白虎,逐本郡太守许贡,以据吴郡。”   ……   大汉东南半壁,忽然间摇摇欲坠!   我内心狂喜!   好你个袁公路!   好你个陶恭祖!   好你个黄巾余党!   好你个严白虎!   有你们祸国殃民,才有我锦马超为民除害呀混蛋!   我当即前往张温家中打探消息。   张府大门紧闭,拒不见客。   “在下卫尉马超,特来拜见张公。”我提高了声调。   门人也认得我:“马大人请回吧,老爷吩咐过了,除非是天子亲临,其它一律不见。”   “在下有要事请教张公。”我不得不强调。   “老爷说,一切请明日再谈。”门人也不退步。   我满心的欢乐之情顿时被冷水浇灭。   庞淯冷哼了一声:“太尉大人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我摇摇头,转身回府,相隔不过数十步。   -   次日,朝会。   显然百官都通过各种管道得到了消息,无一不是面色凝重,轻易不敢发言。   “禀陛下,今日臣又得到讯报,弘农贼张白骑,也聚众两万人,准备起事了。”张温平静地报告。   反正是麻木了,刘协也做不出什么恐惧的表情,他只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是却明显十分紧张:“张公执掌兵马,以为该当如何?”   “此次共有六处作乱,其一南阳袁术,兵锋东指,号称二十万;其二下邳阙宣与陶谦,也有六七万;其三吴郡严白虎,兵马不详;其四汝南何仪,其五颍川黄邵,此二路皆为黄巾余孽,贼民难以胜数;其六弘农张白骑,此路最少,不过两万。”张温神色自若。   刘协忍不住支起上身:“最少的一路便有两万?!”   张温点头:“这是最少的估计,若不尽早剿灭,恐怕又会增多。”   刘协惶然:“但……这总共数十万贼寇,如何能够剿灭?!朕知道洛阳眼下兵马只有十万,却……却……”他的信心严重不足。   “敌军众多,朝廷却非不能胜之,虽然艰难,却只能一搏。”张温终于微微笑了起来,“愿陛下不以臣年老,令老臣领兵,臣不惜此命,拼死再为陛下出征!”   百官似乎有人想要反对,但张温此时言辞恳切,却无人进言。   “……好!”刘协咬了咬牙,“加封太尉张温为大将军,假节钺,自领兵马将士,东讨不臣!”   “老臣领命!”张温撩起袍摆,纳头就叩了下去。   “张公前往徐扬二州讨贼,这汝南与颍川二郡,便交由臣吧。”卢植也是一脸轻松。   “卢尚书不畏贼众,其心可嘉。”士孙瑞点头赞许。   “加封尚书令卢植为后将军,假节,令你自领军士兵马,南下汝南、颍川,扫除黄巾乱贼!”刘协被众臣的情绪所感染,也稍稍缓过劲来。   卢植随即下拜。   “两位爱卿,都要领多少兵马?”刘协还是对人数问题十分担忧。   “洛阳有军共十二三万,老臣二人各领五万,而后沿途征募,足可破敌。”张温百战名将,对于人数问题并不在意。   卢植点头同意。   刘协叹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洛阳兵马便只有两万,然尚有弘农贼兵,如何能破?三辅皇陵重地,已然危矣。”   “张白骑兵不过两万,可令三辅府尹合兵而击之。”王允也说道。   张温笑了笑:“司徒公有所不知,张白骑其人,兵卒多善骑马,三辅虽然有兵,却多为步卒,恐怕难以胜之。”   王允皱眉道:“以太尉之意,又当如何?”   张温侧身道:“禀陛下,老臣以为,卫尉马超,领有七千虎豹骑,两次奉令征战,战功赫赫,且其颇晓兵法,智勇双全,可独领一军,破弘农贼兵!”   我不由一怔:我本以为这次不出意外,我还是会随着卢植或者张温出征,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让我单独领军了,而且老张竟然大言不惭地夸赞我“颇晓兵法、智勇双全”?!我的老脸都要红了。   “马爱卿?”刘协将目光转向了我,“你可愿往?”   这话问的……你让我去,我敢不去?   我急忙起立,躬身道:“微臣愿为陛下破贼扬威!”   他微微地露出笑容:“破虏将军马超,令你领虎豹骑,持节,破弘农贼,以保司隶!”   “末将领命!”我迅速从微臣变成了末将,叩领圣意。   刘协分派完毕,总算松了口气。   卢植却又道:“陛下,袁术久居南阳,必留余党守城,不可不除。”   “卢将军所言极是,南阳近邻京洛,更是天下重郡,户口最多,不可拱手让于贼子,”刘协对袁术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但洛阳兵马不多,难以攻城呀。”   卢植拱手道:“陛下,可还记得荆州刺史刘表?”   “刘表?”刘协讶然。   我迅速明白了:驱虎吞狼之计?   “正是刘表,”卢植底气十足,“刘表向来与袁术不和,袁术擅自占据南阳,却不听刺史刘表之命,二人早有龌龊,陛下可下诏令刘表攻讨南阳,刘表于公于私,都必然不敢不遵。”   “听说刘表并不擅军务呀。”士孙瑞问道。   “是的,大人,”卢植对于他很是尊敬,“但是出兵截断袁术的粮道,让他前线的士兵饿肚子……这可不需要什么军事才能吧?”   士孙瑞眯着眼笑了起来。   刘协终于长出一口气,吐出了最后一道诏令:“封刘表为安南将军,令其领军断袁术后军粮草辎重,并伺机攻占南阳!”    第六十一章 战前的动员  “贤侄留步。”我正要带着属下离开时,张温便亲切地将我喊住了。   唔,卢植也凑了上来,看来是要商讨军事会议了。   “二位长辈有何指示?”我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等我。   张温捋了捋胡子:“以贤侄虎豹骑之威,破除两万乱民,可有困难?”   我挺了挺胸:“没有任何困难,请二位放心。”笑话,对手只是一群农民而已!我手下至少经过了我所设计的专业训练,在体力、耐力以及纪律性各方面都比他们强得太多!据说曹操以几千残兵都能击溃百万青州兵,我……我以七千打两万……难道会输?!   “如此便好,”他微微一笑,“你部下孙坚便是扬州人士吧?”   “没错,孙坚是吴郡……人。”我立刻明白了,“张公又想抽调孙坚?”   “哈哈哈,贤侄果然聪慧,老夫就再借一次啦。”   “既然张公亲自开口,晚辈可不敢不从,孙坚有谋有勇,张公随便拿去用吧。”我很大度地松了口:反正我这边编制早就满了,李典和秦阵都与士兵磨合了一段时间相处也十分融洽,就算孙坚跟着我,我最多给他一千兵马,实在发挥不出什么大用。   张温看我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也颇为欣慰:“看来贤侄麾下还有能人啊,不然怎么会这么爽快?”   “张公说笑了,只是晚辈手中就这几千兵马,实在不够分的,还不如让他们一起跟随张公去扬州,”我笑了笑,“孙坚和他手下大多都是扬州人,熟悉天候地理,对张公大有帮助,对弘农这边,恐怕就不行了。”   “贤侄倒是明白,”他点头,“老夫这次借用孙坚,便是看重了他的出身,借他在乡里的威望来克制严白虎。”   虽然我不太明白:孙坚离开家乡至少也有七八年了,威望这东西是不是太虚无缥缈了?   “呵呵,在下也需要贤侄帮个忙。”看我俩基本谈成,卢植这才开口。   “呃……”我挠了挠头,“卢大人也要从我这里抽人?我手下可没什么大将了……”   “不,我可不需要大将。”   “……”你总不会想抽调贾诩、程昱吧?不过卢植本身智谋就已经进入一流水准了,我的两位智囊对他也没有什么大用吧,“那卢大人之意……”   “你的骑兵胜在速度,我希望你能尽快击破弘农贼兵,而后即刻来颍川,助我一臂之力。”卢植笑道。   “唔,此事容易,”我松了口气,“只不过……卢大人行军可要慢一点,毕竟这不是两三天就能解决的。”   “放心,我会等你十五日,这十五日间,我就运送粮草,征募新兵,不会轻率攻击的。”卢植笑得和蔼又可亲。但我怎么觉得他想让我去当炮灰呀……   “对了,张公,何时可以出发?”我这才想起,刚才朝会上根本就没提到日期。   “明日。”张温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么快?”我微微一惊,“您可是去东南数千里之外呀,不需要先准备一下粮草辎重么?”张温所部绝大多数都是步兵,可不像骑兵一样带一点粮食就能跑一两千里地。   他扬了扬浓密的眉毛:“半个月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现在么……粮草已经囤积在陈留了。”   “陈留?”我思索道,“陈留太守是……”   “张邈。”卢植替我说了出来,“此人向来有些正气,对朝廷……还是忠心居多吧。”   “哦?”我记得张邈这厮……好像在曹操征讨陶谦的时候反戈一击,反而直接将兖州送给了吕布,结果导致老曹腹背受敌连根据地都没有了……亏他和老曹关系一直比亲兄弟还亲,关键时刻却几乎将老曹送上鬼门关……我可信不过他。   “贤侄多心了,孟卓此人……少谋寡断,虽然有些侠义之气,但当他面临我数万大军,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张温将话语说得十分明白。   我喜欢他这种风格。   -   之后我在家庭召开战前新闻发布会和家属安抚的重要工作。   蔡琰听完之后,扭头道:“……我懒得说你了。”   “公子……”小昭满脸期待,“这次人家可以一起去么?”   “咳……”貂蝉只好咳嗽了一声,“小昭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每次都要跟公子一起出门?”   “不行不行,”我急忙将小昭的请求驳回,“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让你跟我出去吃苦。”   “吃苦?”蔡琰忍不住嗔道,“我怎么看你好像满脸笑容,十分欢乐?”   我摸了摸嘴角:“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   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蔡琰嫁给我已有半年,似乎将我的性格特点摸得一清二楚了,我很难隐瞒什么。   “这次我的任务不少,先要去弘农剿灭两万农民军,然后马不停蹄再去颍川和汝南两地,帮助卢植攻打贼兵,所以,小昭,你可绝对不能跟着,不然你的小腰可要累断了呢。”我轻轻揉了揉小昭不堪一握的纤腰。   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她便不再坚持,只低声道:“那你可要自己注意了……千万不要再……再负伤了……”   “还是我的小昭体贴我,不像某些正妻,”我斜眼看了某人一眼,“对于即将上场拼死拼活的丈夫不理不问……真是狠心……”   蔡琰俏脸微微发白:“你自己满心欢喜的要去拼死拼活,人家一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拦得住?!”   “是是是,我在家里呆得烦闷了,不如去沙场上去发泄发泄。”我哈哈一笑,“诸位妹子都在府中好好安歇,两个月后,咱们再见。”   “公子……今天就要走?”貂蝉讶然。   “唔,军情如火,我不得不急,吃完午膳我就出发。”我十分果断,弘农距离洛阳如此之近,不能耽误。   “先休息一晚嘛!”蔡琰忽然娇声道。   “不了。”我摇头。   她红着小脸,将身子凑在我的耳边,语声羞涩:“人家想好好服侍你一晚嘛。”她前所未有地发嗲,几乎让我当场变硬。   “咳,咳,”我连连咳嗽不止,“琰儿的好意为夫心领了,只怕如此一来,为夫明日又起不了床了,还是等为夫回来后再与你研究吧。”   她有些失落,嗔道:“你可要尽快回来呀,琰儿可在府中等着你呢。”   “小昭也等着公子呢。”   “蝉儿也……要和公子研究……”   两位妹子都不为人后,纷纷表态。   “双儿也要……”   我急忙制止了她:“双儿乖,在家里要听几位姐姐的话哟,不要惹她们不开心呐。”   她呜呜地低鸣了两声,紧紧地将我抱起。    第六十二章 无谓的悲天悯人  “少爷,你是不是太急了?”赵承抱怨道,“小的还没跟媳妇告完别呢,我可是刚刚结婚呀,你应该体谅一下小人的难受之情。”   “你也难受?”我对他可不会产生丝毫的同情与怜悯之情。   “这样吧,我帮你出个主意,”秦阵灵机一动,拍了拍赵承的肩膀,“既然老赵你这么舍不得媳妇,你就回去吧,你的人马俺就替你接管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滚蛋,老子的兵马怎么能交给你这小子!”赵承一把甩开秦阵的大手,“谁知道你这个不要命的会不会把老子的人全部派出去送死!”   “两位营长,莫非是在吵架?”杜畿从他们背后闪出身来,我又拜托他为我执行军法约束士兵,无论是秦阵、赵承,或是马岱,与士兵混成一团,不适合这个需要严肃对待的工作。   “杜杜杜司马……你多虑了,”秦阵咧大了嘴,“我们是在交流兄弟间的感情。”   杜畿将目光转向赵承。   老赵迅速抛下了方才的抱怨:“不错,我们还在商量彼此之间的兵马如何互相帮助,以辅佐少爷取得最后的胜利!”   “两位真是有心了。”杜畿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到了本位。   秦阵又道:“老赵,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老赵拍拍胸口。   “你回家搂你老婆去,兵马给我。”   “你想得美,”赵承喝道,“这次老子杀的人头肯定比你多!”   “切,”秦阵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虎豹骑第一杀人狂魔的名号,岂是你一个管家能够得到的?”   “喂喂喂,”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俩的交谈,“秦阵,你什么时候成了第一杀人狂魔了?我们虎豹骑中有过这种评比么?”   “咳,这是他们在暗地里搞的……”小岱已经骑上战马,慢慢地靠了过来。   “禀将军,全军七千二百人,已经完毕。”李典也披甲上马,沉声向我说道。   “全军,出发。”我点了点头,拍马而走。   “大人多加小心。”路旁两位大叔朝我微笑,“区区两万贼兵,五六日即可拿下。”   我狠狠攥紧了拳头:贾诩和程昱竟然一致认为弘农的农民军不值得他们为此贡献计谋,这两位绝顶谋臣都决定留在洛阳继续享受安宁的生活!   程昱甚至决定去老家将老母和妻儿接来,贾诩热情地邀请他一家人入住马府,从此两位文臣比邻而居,而且都在我家里……   当然,贾穆又被塞到我的身边,我没有给他拨调人马,只让庞淯贴身护着他,以防不测。   七千二百余名铁骑缓缓开动,洛阳城郊的地面突突地震颤着。   -   第一日只走了小半天,我们屯入函谷关之中,距离洛阳一百二十里,距弘农三百三十里。   函谷关也曾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南北山隘高达十余丈,谷中狭窄,最宽处也只能容许三匹马并头前进,堪称易守难攻之险地。   只不过现在关东关西都是大汉领土,这座千年雄关也失去了原本的战略意义,守关的官兵也只成为收税人员,当他们看到这么多骑兵浩浩荡荡的杀奔过来时,差点都要举起白旗。   关中也不过两三百人,看来确实不够重视呀,粮草也少得可怜。   军士们便勉强吃了些自备的食物,便迅速入营休息。   我仍然沉浸在能够出兵的兴奋之中,在庞淯的陪同下登上了城墙,极目向西眺望。   “马将军,城头风很大。”函谷关的司马小心翼翼地提醒。   “你不必管我,休息去吧。”我摇了摇头,初冬的寒风还不够凛冽,只能勉强将战袍拂起,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还是可以一扛的,何况我身披重甲,稳若泰山。   他讪讪地低头弯腰,沿着石阶退了下去。   “庞淯,你老家是酒泉人,是不是?”   “少爷没有记错。”   “那你知道黄巾军的事情么?”   他迟疑了一下:“小人这几年也听说过,领头的是张角和他的两个兄弟……不过在咱们凉州,好像没有黄巾贼吧。”   “是,凉州人太少,当时已经脱离朝廷控制,每年都有羌人造反,朝廷早就头疼不已,张角根本不用来凉州。”我笑了笑。   “噢。”他应了一声,“但自从老爷治理凉州后,情况好了许多呢。”   “大概吧。”我在心里嘀咕,马腾对羌人还是比较好的,他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你说为什么张角死了好几年了,还有这么多黄巾余党四处作乱?”   “咦?”他只顿了一顿,便答道,“当然是朝廷不让人活了!”   我心头一颤。   没错,我当然知道,如果还能有一条活路,如果该死的朝廷还有一丝人性,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如果他妈的贪官污吏能够给他们留一口饭吃,没有人会愿意造反!   这几年之中,中原,乃至幽州、益州、荆扬、交趾,农民起义一波接着一波,不,是此起彼伏方兴未艾!我不信区区张角所传的那狗屁宗教能够有这么大的魔力,如果大家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有片土地耕种,谁他妈的肯干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我忽然感到口中一片苦涩。   最早宰杀韩遂,我不会有丝毫疑惑,我满腔仇恨与四年愤怒,都在一瞬间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的身上;之后抵抗吕布于长安,纯粹是为了获得一处栖身之地,我只有全力以赴;再后救援洛阳,我承认自己没有尽力,因为大势已定,皇甫嵩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紧接着北上抵抗白波军与匈奴,我的步兵没有看到敌人……击兖州刘岱,孙坚冲锋在前,替我出了大力,我打扫他剩下的刘岱士兵,也只是将他们看做不臣不义之辈,下手也不曾酸软;大破徐荣时,曹刘众人奋勇,我在贾诩与程昱的指示下布置了埋伏,更是只看到了徐荣满脸是血的头颅,而徐荣是董卓余党,我心中没有任何负担。   而现在面对弘农的张白骑……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安。   这些敌人……只是农民、只是百姓而已吧?   哦,我当然知道,他们举起简陋的武器,公然向政府叫嚣之时,他们便已经站在了大汉的对立面,政府也已将他们视作威胁,但二十六七年的人生经历,让我于心不忍——尽管我也知道他们或许已经沦为起义首领个人攫取权势的工具,不再保留着原来的淳朴与敦厚。   天边渐渐阴沉下去,不时卷起一道道清凉的寒风。   望着西方缓缓落下的暗红色太阳,我的双眼有些刺痛。    第六十三章 刘虞的仁德  十月初八,午后时分,我引着七千铁骑晃晃悠悠地来到弘农城下。   “奶奶的,”秦阵看了看敞开的城门和毫无警惕的守兵,“哪有什么张白骑?!”   “也真奇怪了,”小岱也嘟囔,“咱么一路行军,怎么看到百姓活得都挺悠闲的呀,真的还有黄巾余党?”   “一个贼兵都没看见,真是没劲死了。”贾穆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经过长期的锻炼,他的骑术有了十足的长进,已经可以做一些中等难度的动作了。   “看来我也白来了,知道就留在家里抱媳妇了。”赵承后悔不迭。   “赵营长,在下似乎听到有人口出怨言,乱我军心呀。”杜畿神出鬼没。   “敌将何在?”赵承厉声喝道,“出城与赵某大战三百回合!”   话音未落,城门轰啦一声完全打开。   “本官弘农太守刘虞,见过破虏马将军。”城门下缓缓走出一人。   哦,对了,刘虞从幽州刺史被调回来了,我确实有记忆。   他虽然是因罪获贬,但却是在弘农重地,连接首都与三辅旧都,也是比较富庶的大郡,比起动荡边缘的幽州,未必不如——何况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年公孙瓒就会宰了他。他稍微降了半级,却逃得了性命,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只见刘虞年岁不过五十,面色微微发黄,身材瘦削得有些过分,好像是营养不良?而鬓角和胡须也略显花白,一副为国为民、劳心劳神的模样。   “本将破虏将军马超,见过刘府君。”大家都是两千石的官职(虽然略有差异),我对他行平级之礼,“奉陛下旨意,本将领军七千,前往弘农剿贼,这是旨意。”我从文书工作人员张机的手中取过文件,交给刘虞检阅。   “在下失礼了,”他拱手后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检查了内容与印迹,而后又谨慎地交还给我,“请将军入城。”   “先不急入城,”天色太过明亮,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张白骑那伙贼兵在哪里?本将要趁他们未出大乱,及早将他们消灭。”   “这……”刘虞微微一怔,笑道,“马将军奔波辛苦,还是先入城休息两日吧。”   “两日?没有必要!”我语气强硬,“本将为国除贼而来,不敢片刻休息,刘府君请明示。”   “将军不必心急,除贼不比急在此时,”他仍是邀请我入城,“将士们行军了四五百里,总该稍稍做些休息吧?”   “臭老头……”秦阵刚张嘴想痛骂阻止他杀人的刘虞,小岱和李典已同时出手将他按住。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出言不逊,自己去找老杜领二十鞭!”   秦阵见我脸色不善,也不敢吭声,爬下马背,乖乖地前往杜畿处领刑。   我刚转过头来,那边秦阵就发出了惨嚎。   刘虞明显被这嚎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强笑道:“将军军法严厉,在下佩服。”   我翻身下马,牵着追命与踏雪跟随他进入了城内:“刘府君似乎不愿意本将征讨贼逆?”   “咳,将军有所不知,本官治民,以和为先,若是能够劝服,便不愿轻动刀兵。”   呃,遇到一位仁义之君,我倒是十分头疼:“刘府君仁义治民,本是难得,但乱世需用重典,贼逆则需兵伐,这也是常理。”   刘虞摇头:“不然,这些也都是我大汉的子民,虽然一时哗乱,待我遣人耐心说之,他们未必不会迷途知返。”   我真想吐他一脸唾沫:老子不辞辛苦地领着七千兵马都过来了,你说你要说服他们?!那你前几天汇报个屁啊!   “刘府君不要太儿戏了!”我沉声道,“本将军务在身,卢植大人还在颍川等候着本将的兵马前往助阵,你不要耽误本将!”   “既然卢大人在等候……不如马将军先去颍川?”   我有些沉不住气,急忙暗自运起内力:“你不是说笑吧?军令如山,更何况陛下下旨令本将前往弘农灭贼,而现在我一个贼子都没看到,就灰溜溜地领军返回,这份罪责……莫非你能替我担当?”   刘虞叹了口气,对我拱了拱手:“在下不敢相瞒,这几日,我已派人将张白骑及其部众稳住,以大义说之,如果可能,不出数日,他们就会归降,如此,则兵不血刃,岂非更好。”   你对一帮吃不饱饭的农民“以大义说之”?对他们说你们要稳定,要帮助政府构建和谐的社会,保持和谐的军民关系?不要笑死我了!   “不知刘府君如何以大义说之?”我抑制着内心的冷笑。   “百姓暴动,无非无衣无食而已,”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沉稳,“弘农尚有废弃无主之地,我分地与民,并拨调过冬粮食及来春种子,他们自然知道何去何从。”   我立刻笑不出来了:这简单的措施……向来就是平息乱军最直接最有效的不二法门!   刘虞并非迂腐不堪的仁义之君呀,他虽然仁慈,却也颇有方略。   “既然如此,本将便等你三日。”我做出让步,“到了十二日,若你还不能劝服他们,本将便领军征伐了。”   “感谢将军宽宏,在下必当不负将军厚意。”他朝我鞠了一躬。   我笑了笑,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当然最好不过。   我也不愿意死人……不论敌我。   -   “下令全军,休整三日。”我已经吩咐了下去。   “三日?”秦阵嘶牙咧嘴。   “怎么?你皮还是很痒?”赵承拍了拍他的后背。   秦阵一把将老赵推开:“你别碰俺!杜畿那厮,下手毫不留情,疼死俺了!”   “军法岂容人情!”杜畿从帐外进入,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而后又道,“禀将军,军士们已经全部入住军营。”   秦阵急忙向旁边缩了缩身子。   “伯侯说得对,我用他来执掌法令,就是来约束你们这群兔崽子的!”我示意他们各自坐下,“现在住在弘农,你们手下可绝对不能去寻常人家里欺负百姓,有一个我宰一个!”   “大哥你放心,”小岱笑道,“都是你带出来的士兵,都知道该怎么做人。”   “就是,每次都要啰嗦。”秦阵又觉得骨头舒服了。   “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去附近转悠转悠好吗?”贾穆建议道。   赵承拍了拍他的头:“小木头,你真以为我们带你出来时游山玩水的嘛?”   “那……就这么呆着?”贾穆仍是少年心性,很难坐住。   我叹了口气:“去找点熟牛皮,我来给大家找些事情干干。”   “呃?”众人都是一愣。   “你要牛皮……做什么?”小岱问道。   我眨眨眼,搓了搓双手,兴致勃勃地说道:“蹴鞠。”    第六十四章 蹴鞠大赛  在宽阔的草原上,正同时进行着二十余场蹴鞠大赛。   反正现在已经入冬了,田里也没有庄稼,场地要多少有多少。   我也只是一名伪球迷而已,勉强能搞懂最基本的规则而已。   但对于大脑构造更加艰难的孩子们来说,越位球、角球、点球……对于他们太过复杂,因此我只定下了一个规则,除了守门员之外,其他球员都不能用手主动碰球。   因此,虽然皮球做得十分丑陋,但在我亲自示范之下,广大士兵都积极的参与其中。   我必须控制好力道,否则脆弱的皮球会当场被我踢爆,里面塞的废弃布料和鸡毛马尾之类的填充物质会天女散花一样飘落下来。   每天早晨操练半个时辰后,便拉开场子进行比赛。   场地纵约六十丈,横二十丈,球门长丈八,高丈二。   比赛分上下半场,每半场时间为三刻钟,总计六刻钟。   而上场的人数,每队首发二十人,替补十人,换人次数则不予限制,场外指挥及辅助人员若干。   裁判五人,主要是判定队员是否有推人、绊人等野蛮行为,红黄牌规则暂时没有引入,但情节严重者可以将其罚下。   于是,整个弘农外的空地,全被士兵们包占了,同时有近千人进行游戏……   秦阵觉得用脚踢不过瘾,便领着他的羌人兄弟进行马球大战,但由于对骑术的要求过高,一般士兵无法承受,反而推广不开。   其实我觉得橄榄球更适合用来锻炼身体,更强调身体上的对抗性,不过我对橄榄球的规则和玩法一无所知,只知道抱着球就往线上冲,如何得分如何阻截我都一概不懂……   足球天生就是男人的运动,尽管大汉朝两千年之后的子孙们踢得一脚臭不可闻的臭球,但两千年前的现在,依然可以吸引所有热血男儿的注意。   我在军中的比赛上又额外加了一条要求:比赛时必须身穿全套铠甲。   负重练习……这样会极大的消耗体力,同时据说可以增强耐力……而且可以让替补球员有机会上场……   穿上铠甲之后,果然,大部分球员无法踢完全场,于是将比赛时间缩短为半个时辰。   尽管每场下来,每个参与者都是浑身虚脱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都要抽搐片刻,但很明显的,大家不再吵吵嚷嚷说闲得蛋疼了,也算是为我心爱的士兵们做了件好事。   “将军,这……约定的三天时间已经过了……”杜畿提醒我。   我征求了大家的意见,而后得出结论:“再等两天,大家还没有尽兴!”   杜畿默然无语。   张机在军中成了备受尊敬的先生,他自创的一套按摩手法,在广大官兵之间得到了广泛的赞誉,甚至收了十几名名誉弟子。   我心怀大慰,立即组建了医疗班,将此十几名愿意为医学事业做贡献的弟子们组织了起来,而张机面对如此热情的孩子,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激情,再次沉迷于医学的研究之中了。   直到十月十五日,刘虞终于肯来向我汇报他的工作成绩了。   “实在惭愧……”他有些懊丧,又夹杂着愤怒,“张白骑这个杂碎,眼看那些士兵就要归顺了,他竟然连续斩杀了十几名有意归顺的军士……”   “哦?”我一脚将皮球踢出,“这么说,你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努力?”   “逆贼过于凶悍,在下难以安抚呀。”刘虞叹气,“只得劳烦马将军了。”   “好。”我勒紧裤带,提气至胸口,陡然间大吼了一声,“弟兄们,收拾东西,杀人去啦!”   几十个皮球迅速被抛弃,几千匹战马开始嘶鸣。   最先整装待发昨晚准备的,当然是秦阵,他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了:“好好好,这个球虽然好玩,但总是不见血,未免不够刺激。”   我瞪了他一眼:“想出血?你去逮几个俘虏和他们一起踢吧。”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他打起精神,“到时候可别抽俺呀!”   “……我不抽你,”我叹气,“让杜畿来抽你吧。”   -   据刘虞派来的指路人介绍,张白骑领军万余盘踞在卢氏城外熊耳山下,自立营寨,时常搜掠卢氏的乡村百姓,不过据说出手还算客气,只抢粮食和财物,很少杀人——不过你们这群王八蛋将粮食和钱财都抢完了,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再多喘几口气罢了。   他们已经成为山贼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理负担在瞬间减轻了大半。   我们一边撒哨骑探路一边行军,一百多里路走完时天色就接近傍晚了。   “探路干什么?敌人不可能这么聪明!”秦阵做事后诸葛亮。   我们选择集体无视他。   他觉得受到打击了,又解释道:“就算是被敌人埋伏了,俺们肯定能够将他打退!”   没人搭理他。   秦阵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压,怒火中烧,领着一千二百五十人跑到山脚下的营寨大门之前,怒声大吼:“敌将何在?谁敢和爷爷一战?!”   “这个傻瓜!”我一边骂着,一边急忙令所有士兵戒备。   寨门吱吱喳喳地打开,一票人马飞驰而下。   当先一骑,胯下白龙驹,手中亮银枪,双眉凛凛,怒目虎视:“呔,吾乃弘农天王张白骑,你这个小屁孩是谁?!”   “弘农天王?”这边,我和小岱几个人已经笑岔了气。   秦阵已经十八岁了,最恨别人称呼他为小屁孩,对方的嚣张气焰不仅没有让他产生一丝的畏惧,反而点燃了他熊熊的怒火:“弘农天王你好,吾乃金城太岁秦阵!今日特来与你相会!你敢应战否?!”   他身后的一千人马顿时轰然叫好。   张白骑一怔,他身后的士兵却议论纷纷,他扭头看看自己的兵马,似乎叹了口气。   我心中一亮:似乎……军心很涣散嘛!   “爷爷就答应你!”张白骑高声叫嚣,“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来来来,本太岁陪你过两招!”秦阵大笑道。   “等等,”我举枪将他生生拦下,“对方就一员大将,你想一个人独吞?”   “俺先抢下来,就是俺的!”他蛮不讲理。   我开导他:“不如咱们来个玩法。”   “……怎么玩?”   “你若五个回合杀不死他,便换人。”我嘿嘿一笑。   “好。”小岱与赵承都是同意。   李典看了看我们,表示估计轮不到自己上场了。   “嘿,你们看好了,没有你们表现的机会!”秦阵拔出了长刀,纵马而驰。   张白骑晃动银枪,口中嗬嗬而呼,与秦阵迎面撞向一起。 第六十五章 农民军  “一招。”   “两招。”   “三招。”   “四招!”贾穆斗志昂扬,“我要第二个上!”   “你死心吧……”我梳了梳追命半长的鬃毛。   秦阵手腕一抖,已经震开了银枪,长刀紧紧贴着枪杆划过,借助着奔马的去势,横横劈进了张白骑的胸口。   张白骑仰头吼了一声,干净利落地跌下马来,他的那匹白龙驹忽然没了主人,正想逃窜,却被秦阵一把牵住了缰绳,顿时不敢乱跑。   “这秦阵还真奸诈,”赵承吼道,“竟然示弱于敌,趁对方未尽全力,就一刀把人家剁了!”   “不不不,我看他不像会示弱……”马岱摇头,“这厮纯粹是为了吊大伙的胃口。”   秦阵纵马在张白骑的身上使劲踏了几蹄,敌军中的士兵各个胆战心惊。   “还有谁,敢与金城太岁一战?!”他挥舞长刀,继续叫嚣。   只见对方士兵忽然齐声大喊了一声。   秦阵也是一惊:“想群挑么?太放肆了!”   “铁甲!”我大吼道,全军戒备。   七千兵马举起武器,预备开始冲锋:“……依然在!”   敌寇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营寨,简陋的大门被紧紧关上。   “他奶奶的!是不是男人啊!”秦阵恼羞成怒,“是男人的就出来和爷爷决一死战!”   我也十分愤怒,本来已经鼓舞了士气准备屠杀一帮农民起义军了,没想到他们反而这么坚定地龟缩起来。   “我们才出去不送死!”对面有几个胆肥的士卒大声嚎叫。   “你不出来,那爷爷俺要进去啦!”秦阵将长刀笔直地举起,他身后的将士齐声呼应。   “不要过来!”对面的农民军士兵出现了明显的哭腔。   “丢不丢人!哭个鸟蛋啊!”秦阵不屑一顾地吐了口唾沫。   “我们也不想死啊,大爷你就饶了我们吧……”营寨中哭声震天。   “这这这……”秦阵没料到对手是这么一群不中用的废渣,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曼成,你去招降吧。”我示意李典前去,“让秦阵退后。”   “领命!”李典单人独骑,掠过了秦阵的队列。   秦阵撇了撇嘴:“后撤?白让俺兴奋了!”   李典缓缓来到寨前:“还想活命的,扔下兵器,出寨投降!”   “谁、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们全杀了!”   “哼,”李典重重地一哼,“就算你们能在山寨中躲过今晚,明日一早呢?你挡得住我两万铁骑吗?!”   “原来我们是两万铁骑呀!”秦阵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声。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微微一笑。   寨中的声音微弱了许多,凭借我的耳力已经听不清楚了。   李典又纵马奔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将军,贼寇说,我军人马众多,他们实在不放心就这样投降。”   “他们想怎么样?”我笑道。   “他们想……”他皱眉,“想让大军退后二里,只和将军一人相谈。”   我满面春风:“有何不可?全军后撤三里,等候命令!”   “大哥,这……恐怕有诈。”马岱并不放心。   “一帮贫苦百姓,能有什么城府?”我示意他接管了我的兵马,全部退后。   “少爷……”赵承看了看我,我挥手让他滚蛋。   庞淯却依然护卫在我的身边,其实没有必要,凭借我的身手和追命日益增快的脚程,我一个人更加方便快捷。   一炷香之后,寨门再次打开,十几名轻骑缓缓走出,绕着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向四周打探确信没有埋伏之后,飞快地撤回了寨中。   “这些乱军……倒也很认真嘛。”庞淯道。   我点头:“事关生死存亡,他们也不能不重视。”   而后乱哄哄的一堆人蜂拥而出,我粗略地一扫,大约有两三千骑兵,剩余的万余人全是步卒,而且如先前所言,都已经卸除了武器。   “哪位是马将军?”几名轻骑互相壮着胆子向我靠近。   拜托,现在是你们人多呀。   “本将军便是。”我拍马向前走了两步。   他们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顺势滚倒在地:“马将军,饶我们一命啊!”   “之前刘虞多次来劝降,为何不肯?”我还特意多踢了两天球,结果还是得亲自前来。   “不是我们不肯,是……是那张白骑每次都是将刘虞的使者乱棒打出,我们没有胆子啊。”他们痛哭流涕,“小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能有口饭吃,谁愿意到这里来呀。”   这群人……不是干过山贼么?   我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把山寨里的东西都带走,然后把这破寨子烧了。”   “马将军……”有人抖抖索索地抬起头,“你要怎么处置我们?”   “你们都去找弘农太守刘虞,他会安置你们的。”我调转马头,“我们走。”   庞淯急忙催马紧紧跟上:“少爷,不用看管他们了?”   “浪费时间!”我啐了口唾沫,“咱们直接去颍川,那里总不会像这里一样废渣吧?”   “将军,怎么不见降卒?”李典奇怪地看了看我身后。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简单解释了一下,“今晚在城外驻营,明日便出发。”   “往颍川去?”小岱眨眼。   “反正也是顺路,干脆先回洛阳稍作汇报。”我叹了口气,“张白骑这帮兔崽子,浪费了老子这么长时间!”   “我才叫一个冤啊,”赵承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我就等你们回洛阳时再跟上了。”   杜畿忽然在他的身旁出现:“你好,赵营长。”   “嗷嗷嗷,你好,杜司马,解救受苦受难的百姓是军人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他已经胡言乱语起来了。   -   两日之后大军如期抵达洛阳,我甚至没有返回城中的府邸,反而随军队入驻了城东的军营之中。   “仲景,军报是否写好?”这一路连个伤员都没有,我只好将医圣张机当做文秘了。   “请将军过目。”他将军报呈上。   我扫了一眼,不由微微一笑:“你写得很好,就这样吧,盖上我的印章呈报给朝廷。”   他点头道:“明白。”   我又看了一遍,笑容更加灿烂。   “臣卫尉加破虏将军马超谨上表:   臣奉圣意,赴弘农剿贼,贼首张白骑多狡,匿身山川,惑人耳目,臣昼夜不寐,遣军查敌于熊耳山,趁夜大破贼兵,白骑授首,降敌万余,交予弘农太守刘虞妥善安置。臣沐浴圣恩,不求特赏,唯伤亡将卒,恳请天恩。   将军卢植邀臣军入颍川襄助,臣特请于陛下。   臣超顿首再拜。”    第六十六章 驰援卢植  向陛下请示也只是个形式而已,第二日我刚便已经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颍川郡与河南府紧紧相邻,其治所阳翟城在洛阳东南方近三百里之外,如果全军纵马疾驰,也不过一天的距离而已。   当然我为了让战马得到休息,第一日便只行进二百里路,抵达颍川郡西北第一城阳城。   尽管只是一个三级县城,却足足拥有近二十万人口,这还是天下大乱人口骤减后的现在。   据我的观察,这个小城的城墙一点都不结实,看起来也就是用土夯实了堆砌起来的而已,用两根木桩撞两下估计就要散架了。   在扎营的同时我也不忘复习《孙子兵法》,反正这些粗活我也不会去做,不如充实一下理论知识。   “形第四。”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简单讲,就是先保证自己不死,然后趁机干掉对手。   “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守……话说我对这九天之上十分感兴趣,莫非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招数?   我随手将书卷起,后面那一段,也还是在讲打仗要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如何不败?修道护法。不过……这和我有关系吗?   孙子实在太不实用于现代战争了!   我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   睡醒之后,昨天一早派出的信使便前来汇报。   “卢将军已经收复了阳翟、颍阳和颍阴三座重镇,他说……将军再不赶来,颍川就没有敌人啦。”信使低头报道。   “嘿,这卢植,明明说等我十五天的,今天好像……”我掐指一算。   “今天已经十月十八了,算来才是第十二天。”马岱掰着手指帮我算了出来,“我们好像光踢球就花了五天时间……”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卢植打得这么顺手,说明这里的贼兵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吧。”   “不,”信使摇头,“卢将军只是步步紧逼,将敌军全部驱赶到了汝南,并没有大规模……”   “奶奶的,真打算让我去冲锋呀!”我一拍大腿,老子不干这事!   “还有敌军就好!”秦阵迅速决定,“少爷、将军,咱们快走!杀人去!”   贾穆同样是兴高采烈,“宰人二人组”初步成型。   我举起巴掌,在这两个毫无大局观的脑袋上赏了两巴掌:“杀你妹啊!除了知道猛冲你还会干屁呀!卢植想消耗我们的弟兄,我们可不能这么傻呀。”   “呃,少爷说得对!”秦阵再次决定,“我们先把卢植教训一顿,再去杀敌人!”   我一脚把他踹飞:“滚你妹!”   小岱、老赵、木头以及李典、杜畿、张机全部支持我教训秦阵。   “那我们应该如何行动?”小岱看着事先找来的简易地图。   “先去阳翟看看情况,至少要了解一下敌军的兵力和部署,之后再做决定。”我的脑袋并不能立刻想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这样下令。   于是七千骑兵以每个时辰三十里路的速度缓缓向东南方推进。   “哟,贤侄来得真快呀。”卢植赫然出现在阳翟城的门外。   我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将军怎么亲自迎接末将来了……”你妹啊,估算这么准确?   他满脸欢笑:“我可不是来接你一个人的,我是来欢迎这七千虎豹骑的。”   他说得这么直接,我便不好意思再偷懒了:“请问将军,现在战况如何?”   “还没开始动手,”卢植捻须道,“我在颍川新招募了三万士卒,将附近的贼寇都赶在颍川与汝南两郡的交界处一带。”你这么说我可一点都不明白,交界处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汝南总是有乱民?”我实在有些不明白,“前几个月……不是刚刚剿灭了一批么?”那可是张温亲帅兵马特意前来扫荡的啊,张温损失了一万多人才将汝南平定,怎么这么快又有人前仆后继了?   “汝南两百多万人……有些事情……不是说解决就能立刻解决的……来吧,进城再说。”卢植叹了口气,请我入城。   我也叹着气表示理解:人多了,事情自然就多,身为汉人,我可以算得上深有体会。   他随后向我说明了之后的行动方略。   这个方略和上次攻打徐荣时的计策如出一辙:围点打援。   而且我也十分喜欢这种简单有效的战斗方式,于是我对他表示全力支持。   卢植已经令前军三万步卒屯在定陵城南,遥遥牵制着贼兵抢占下来的郾县与舞阳两城。   不过牵制不会有大用,相隔四五十里之远,贼寇要想逃跑,凭那三万步兵根本无法追击。   所以需要派兵力围堵,同时适当向汝南的贼兵传去消息,如果他们还有些同情心,就应该派几万人来救援,如果没有同情心……那我们只能多在这里浪费些时间了。   卢植传令自己的五万大军除运粮部队外全部奔赴定陵,与前军会师,却让我先稍作休息,后天中午吃完饭后再慢慢赶路,以防止对敌军造成恐慌,毕竟面对步兵,他们还可能鼓起勇气出城一战,若是有黑压压的这么六七千骑兵,他们甚至可能直接望风而逃了。   卢植愉快地与我告别,我领着七千精锐,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将军,”李典和庞淯都是神情诡异,“不如……再踢两场球吧?”   我扬了扬眉:“好吧,来踢一场锦标赛。”   “锦标赛?能吃嘛?”听到一个赛字,秦阵和贾穆全都过来了。   我在心底迅速一盘算:“小岱、老赵、秦阵、曼成、木头、庞淯、伯侯,再加上我,正好八个人,每人带领一队,然后抓阄,分四场,胜出的四队再抓阄,前两队再决出胜者。”   “听起来还挺刺激,不过……胜者有什么好处?”秦阵已经开始做准备运动了。   我微微一笑:“胜利者被封为中国第一男足,世代受到天下万民的膜拜与仰慕。”   秦阵眼睛一亮,击掌叫道:“俺要做男足!俺要当第一男足!”   “对,你全家都是男足。”我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勉励他好好踢。   于是,一场为了中国男足荣誉与尊严的蹴鞠大赛,就在阳翟城外的田埂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颍川百姓虽然玩过上古流传下来的蹴鞠,但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的比赛却闻所未闻,四场比赛,据目测,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达到了三万人左右。   我怀着推广蹴鞠的美好心情,没有收取一文铜板。   权当为丰富灾区人民的精神生活而进行的一场义演罢了。    第六十七章 木桥两侧的埋伏  联赛的最终结果出乎我的意外。   八强争霸赛暨四分之一决赛:   李典8:6击败了凶猛剽悍誓要夺冠却灰头土脸落败的秦阵。   马岱5:4小胜脸不红心不跳显然不曾尽力但队友各个气喘如牛的庞淯。   杜畿4:0横扫与对手少有配合只喜欢单刀直入被人断球后在草地上打滚的贾穆。   本人5:2稳赢见我就闪根本不和我正面碰撞的赵承。   第二天上午又进行了两场二分之一决赛:   李典6:5惊险战胜马岱。   杜畿3:2送我回家。   下午进行了最终的总决赛:   李典4:4杜畿,双方经过残酷的点球大战,最终杜畿以6:5笑到了最后。   观看了这场龙争虎斗的冠亚军对决之后,我与马岱一致决定放弃三四名的争夺。   李典虽然身材相对矮小,但下盘稳健扎实,拼抢又极为凶狠,在全场带球飞奔,如入无人之境,对手往往在他的身后疲于奔命,反而却露出了更多的空当;而杜畿却是另一个极端,他稳站中场,虽然跑动似乎不多,但队员却无形地团结在他四周,将中场防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特别能打防守反击,而且他视野十分开阔,俨然一名中场教练,发令所至,无有不从。   这两个人已经各自代表了蹴鞠的一个流派:个人技术流与团队配合流。   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踢球似乎没什么天赋,除非我能够将体内的真气运用得炉火纯青。   这两天小规模的比赛在颍川郡也只是稍稍掀起了一点波澜,比完之后除了有些孩子专门跑来将我们的皮球研究了一番之外,围观群众迅速散开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为了扩大影响,我向年轻的孩子们散发了十几个皮球,看到他们欢乐无比的笑脸,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能在拥有一百多万人口的大郡里传播蹴鞠,也不是随便就能遇见的机会呀。   第三日,精神抖擞的七千铁骑踏上了征途。   按照与卢植的联络,他吩咐我们不必来定陵与他的大部队汇合,而是直接迂回进入埋伏地点,位于郾县与定颍之间的汝水河段附近,据当地人所说,这是大部队从汝南快速救援郾县和舞阳的必经之路。   但是据我自己观察地图所得,救援郾县,明明可以从东边的召陵过来,而救援舞阳,可可以从西面的西平入颍川,凭什么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向导诧异地看了看我,就像看一头野牛:“这不是废话嘛,定颍和郾县间才有好路,想去召陵和西平?还得从定颍借路。”   我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地图上面又没有标明路况,我怎么会知道这里不能走!   不过我总算逐渐掌握了一点心得:在大多数情况下,跟着河流走就不会有错,至少沿途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城镇或是乡村——原来中原地区河流也不少,只不过在两千年的长河之中,这些小溪小河都慢慢干涸了而已。   我派出的哨骑返回禀告说,卢植的军马已经将两座敌城严密的包围起来,除了昨天特意放出的十几名敌军情报人员,没有人能从城内逃脱。   看看人家,包围两座城用了足足八万人,回想几个月之前自己用区区六七千人就敢围城,幸亏守城的敌军胆子已经吓破了,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松?   反正卢植并没有特别要求我全速行军,索性我也不急,第一天行军八十里,第二天勉强凑满一百里,第三天只走了五十里便在河边歇了下来。   “不走了?”贾穆对于我们的行军速度十分不满,他无法从游山玩水中得到快感与刺激。   “差不多了,”马岱打量了一下地势,“不过……这里好像没有什么险峻的山谷或是沟渠之类的容易埋伏之地,怎么办?”   “不急,多问问当地的百姓,找一找吧。”我对于地形并不是非常在乎,我们作为骑兵,突袭时也无法利用山体进行掩护攻击,只要有一个适合冲杀的低洼处就再好不过了。   张机捧着一沓简陋的地图对我汇报:“想经由定颍而到郾县,必须过定颍北面五里处的几座木桥。”   “木桥?”杜畿也一起帮忙来了,“这条水好像不是很宽吧?而且现在已经这个时候了,水面都要冻结了吧,可能直接就能走过去也说不定。”   “可以派人去察看一下嘛。”我当即令祖烈领了一排骑兵去桥边查探。   一顿午餐的功夫,他们便已经返回。   “怎么样老祖?”孙文看着浑身发抖的祖烈,大笑,“你不会跳进河里游泳去了吧?”   “呸!”祖烈瞪了这位损友一眼,哆嗦地向我汇报,“禀将军,三座木桥相聚很近,最远也不过一里地。河面上是结冰了……但是不厚,小人轻轻走在上面就……就掉进去了……”   我安慰他:“辛苦了,快去烤烤火喝点热水吧……”你难道不会用一块石头去砸吗?亏我还认为你比孙文文化程度高一点,没想到还是个二百五。   “是。”他在孙文的嘲笑声中快步跑回了营帐里。   “看来河水也不过如此,”我点了点头,对杜畿等人道,“如果这几天天气变化不大看,我们就在这座木桥左右进行伏击。”   “在水里打?”秦阵摇头,“你知道俺不会游泳呀!”   我也不会……   “谁告诉你在水里打?”我嗤笑,“我们可以进行一场箭术大比拼嘛!”   就算以他的智商,也明白了我的意图:“嘿,比射箭?那少爷你可输定了!”   “非常有可能哟。”见识过秦阵神妙弓术的小岱和老赵同时点头赞同。   我也这么觉得:秦阵对于弓箭的掌控,基本达到了箭无虚发,而且抬手就射丝毫不用停歇瞄准,仿佛天生就有一种强大的直觉,我虽然弓术也算不错,但与秦阵这厮比起来,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当然这只是境界的差异,如果让我们两人站着不动互相对射,我也有很大的把握,在他射中我的同时将他的脑袋射爆。   于是,全军将士被通知要好好擦拭自己的弓弩,并尽多地持有箭矢。   甚至秦阵拉着李典去砍了几棵树拉回来自己动手做成箭矢了——不过由于缺乏金属材料,这种箭矢的威力要差得多。   呃?我看着这些木头,心头一动:干脆包起来做成火箭算了?!我们完全可以在桥上打一场奇袭与火战相结合的埋伏战嘛!   只要那天不会忽然天降雨雪,这条战略便客观上可以获得成功。   放火……这可是除了反间计之外杀伤效果最狠的一招呀!    第六十八章 半渡而击  二十四日傍晚时分,我已经滚倒准备睡觉,撒在定颍周围的耳目总算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敌军大队已经抵达上蔡,预计明日未时前后就会经过定颍。”   上蔡距离这里有近六十里的路程,考虑到对方的步兵速度,或许我们可以在明天晚饭之前便将他们解决掉。   “好,你也休息去吧,对了,在定颍那里应该还有人吧?”   “是,队长和两个班的兄弟都留在定颍。”他在我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我对情报的侦查工作向来十分重视,更因此在上一次编制改革时就特意成立了斥候旅,人员和一般的旅一样,都是二百五,而粗通文墨的祖烈被任命为旅长,专门负责军情的打探。祖烈个人也成为了一名相当出色的军情谍报人员——除了在少数情况下不懂变通。   “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我喃喃地念道,而后闭眼。   一炷香之后,我又睁开了眼:“妹的!忘了问敌方有多少人马!”   -   次日正午,我令士兵们不得饱食,否则作战时肚内太撑,恐怕被人开膛破肚,但又怕敌军跑得太慢,耽误了我们吃晚饭,于是在出门前每个人都带了两张面饼,以备不时之需——这面饼还是出发前我从卢植那里领来的,还好冬天天气寒冷,放上三五天也不会发霉变质。   “将军,属下不得不提醒你,现在军中……已经没有几粒粮食了。”张机向我汇报。   “这也没办法,我们毕竟是埋伏于敌后,卢将军不可能大模大样地运粮过来,”我表示可以理解,“不过无所谓了,过了下午,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他嘟囔了一句:“但愿如此吧。”而后便领着一个旅的后勤部队脱离了我们的主力军。   笑话,我当然不会让医圣大叔去陪我冲锋陷阵……这太浪费人才了吧!   另外说一句,这个后勤旅隶属于赵承营下,他原本对于我这种安插人手的行为十分愤怒,但我无情地提醒他,他原本也只是一名管家而已,不想干的话立刻滚蛋,他当场俯首帖耳,再也不发出任何质疑之声。   妹的,斥候旅是我手下,后勤也要在我手下?这可是五百人马呀。   不过……老赵显然也耍了个心眼,他借口反正没有粮食辎重了,只给张机留下以医疗班为主的五十人,剩余二百人全部带走。   我做出妥协,五十名骑兵,至少能够保住性命,实在不行,往北面跑吧。   秦阵叫嚣着要断送敌军的一切后路,便自告奋勇地冲过了木桥,埋伏在南岸;我对他极度不放心,特意安排杜畿随营监督,而后李典和马岱也引军去了南岸,北岸便剩下我和老赵的三千人马。   我这才想起来询问祖烈:“敌军的数量有多少?”   这位情报旅旅长在学习了九九乘法表之后算术能力显然有了新的增长:“约在三万四五千上下。”   “三万多人?”老赵叹气摇头。   “怎么?”我笑了笑,“你这就害怕了?哦,对了,上次攻打徐荣时,你在后方领着步兵,没有参与我们的伏击呀。”   “害怕?哈哈,”他瞪了我一眼,“我老赵是什么人!就算是三十万,我也只有欢喜的份!”   “原来你比秦阵还不着调……”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挥手引军退入隐蔽之处。   所有士兵都将战马藏好,委身下伏,大家跟着我这么些年了,除了最早破韩遂部曲时不得已采用了蛮冲外,全部都是伏击,也渐渐习惯了这一战略思想——打伏击可以极大程度的降低自己的死亡概率,干嘛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从未时我们就开始等候,多数人都在树丛里美美的睡了一觉……   “草,老子饿了!”我很后悔中午没有多吃一口饭,没想到自己的肚子率先开始抗议。   还好身边的士兵们也习惯了这种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各自从马背上取出面饼和肉干,大口咀嚼起来。   我探手爬上一棵粗壮的大树,纵目远眺,不得不说这个地段选得太妙了——敌人看不见我们,而我们……更别想看到他们。   等到所有人都吃完备用食品之后,终于得到李典的讯息:“敌军将至。”   我立刻打起精神,并向信使传令:“待我出兵,敌军渡桥一半方可出击!”   这群贼兵终于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他们不愧于乌合之众的称号——毕竟他们之前还在家里种地而已,不少人都是直接拿起家里的锄头和铲子之类的农具奔赴战场。   我叹了口气:这次恐怕你们没有命再回去种地啦。   三座木桥大约都只有二三十丈长短,宽度不过一丈,每座桥勉强同时通行百人而已,我耐心地等待近万人通过了木桥,他们原本就乱成一团的队形在此时显得更为混乱。   “传令上马。”我沉声道,庞淯迅速将口令向后军传去。   而后两千人上马,并打起了虎豹之旗。   赤黑色的军旗和我本部的“破虏将军马”战旗在寒风中旗帜迅速展开。   “庞淯,你领八百人,往左路桥,只管放箭,不得近身!”我丢下一句话,领着一千余人直扑中路敌军最多之处。   庞淯和马岱都是纵军向两路木桥奔去,三千枝箭矢搭上了弓弦。   当然,我喜欢三箭齐发!   贼军过了桥的一万人勉强摆了个阵势,却被我三千轻骑一轮扫射,他们根本不敢追击,只能乖乖地挨着轮射。   于是,靠近木桥的,开始返回桥上,与桥上的友军互相拥挤着后退。   对岸的敌军也停止了前进,惶恐着准备撤退。   我冷笑了一声,继续放箭。   铁蹄声震天响起,河水南岸也冲出了三队人马!   骑兵,清一色的骑兵!   敌军的三座木桥、六道桥口,却成了被屠宰的最醒目标志!   贼寇一阵大乱,桥上开始有人相继跌下,脆弱的冰层被落下的士兵轻易地砸裂,几十人在冰水之中挣扎,而后成群结队的士兵连成一片的落水。   北岸三千,南岸四千,纵横往来,箭雨绵绵不绝地向乱军之中倾泻。   根本不需要瞄准,一万多人挤在一起,你只要双手用足了力气,保证箭矢向着敌军飞去,总会有个不长眼睛的主动撞上你锋利的箭矢!   形势太过混乱,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办法稍稍停歇而后进行招降。   贾穆在我身后射箭射红了眼,右手五指鲜血崩流,浸透了临时缠裹在掌心的布带。   我想象得到,南岸的秦阵营更是无所顾忌,将他们连日来积蓄的精力毫不保留地发泄在这帮惊惶失措的农民子弟兵身上。    第六十九章 毫无成就感的战斗  满满一鞬弓箭,已经被我在三次往返的驰射中消耗殆尽。   看来这的确太浪费了呵。   我摇摇头,将长弓收入鞬囊之中,而后拎起飞星,脱离出队伍,并渐渐放缓了追命的速度,在远处遥遥地观看着整个战场的变化。   敌军的各个方向都有人试图突围,但无一不是倒在了密集的箭雨之下。   弓箭的威力并不可怕,互相拥挤、践踏、破冰落水,才是杀人的真正利器。   箭雨逐渐变得稀稀疏疏,两岸的骑兵都止住了齐射,不约而同地后撤了一段距离。   但战场之中的贼寇却依然缩在一团。   他们没有弓箭,无法予以还击,长柄武器倒是不少,却根本够不着来去如风的轻骑。   “放下手中的……武器,”我看着这些叉子和锄头,心中忽然不忍,提气高呼,“归顺的人,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没有人答应我的呼唤,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每一张肮脏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极度恐惧。   南岸的贼寇忽然响了一下,远处一队人马笔直地向他们挺进!   “谁让你动了!秦阵!”我勃然发怒,奋尽全力向对岸大喝,“退后!”尽管是我自己发出的吼声,我的双耳也忍不住如雷贯耳,轰鸣作响。   我感到这一嗓子用尽了肺部中的空气,整个胸腔隐隐发疼。   那队骑兵当即勒住了正要加速的战马,我几乎可以看到秦阵极度不满的神情。   还好,他没有再次违背我的命令,带着自己的人马退回了包围圈。   北岸的几千残军忽然一齐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农具和刀枪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还有不知道是被自己还是被别人跌落的锄具砸到脚的,被后面的友军捅到屁股的,被锄头的长柄扫在脸上的,发出的各种叫声与悲鸣此起彼伏。   南岸的似乎有些惧怕秦阵与李典的凶悍,一时仍是呆在桥边,与我军死死对峙。   “你们,是否归顺?”我运气在胸腹间回转一周,再次喝问,声如霹雳一般炸在当场。   最近的一群乱民立刻横七竖八地趴倒,口中只念念道:“饶小民一条性命……”   “愿意归顺的,扔掉手中的家伙,到那里列队!”我指了指赵承那边的一片还算宽阔的空地。河边树林颇多,万一这帮家伙窜入树林找路逃跑,我还真不容易追击。   当即就有几百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我示意赵承稍加看管,但不必太过严厉。   随后数千人扶老携幼地飞奔了过来,甚至南岸的不少人都从桥上跑了过来。   “李典、马岱、秦阵,缓缓前进。”我发出号令。   对面的四千铁骑开始向桥边推进,步伐却出奇的慢。   南岸的乱民再也呆不下去,只能登上木桥涌向了北边的空地,当然,没有人愿意再携带那些已经毫无用处只能是累赘的锄头和耙子。   又有几十人被推挤下桥,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流中,他们与刚才的那些人一样,再次浮起来时,便只会留下一句躯壳。   “列好队!十个人一排!”赵承指挥手下人清点战俘。   可能有士兵不够温柔体贴,不少年轻的孩子嚎啕大哭,赵承呵斥了几声,却毫无用处。   “不要哭!”老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再哭……老子让对面那个秦阵来收拾你!”   北岸忽然一片宁静。   赵承得意之极,仰天长笑。   “老赵你又在傻笑了!”秦阵已经逼着乱民全部进入了我们划定的范围。   正在抽泣的孩子们急忙擦掉眼泪缩在大人的怀里不敢动弹。   “我真乃天下第一智将呀。”赵承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智慧之中。   “天下第一?!”秦阵头盔下的浓眉忍不住一抖。   “你是天下第一野将,我是智将,互不侵犯。”赵承熟练地应对。   “二位似乎还在争执?”杜畿最后一个从桥上下来。   “哦不,我们再合理分配任务。”赵承仍然十分熟练地应对。   “别扯淡了,”我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乱民,“老赵,算清楚了没有?”   “急什么,这么多人,又乱哄哄的,哪里数得过来?!”赵承的算术能力虽然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是面对万以上的算法,依然困难重重。   “仲景,你去清点。”我当即换人,又笑着对秦阵道,“秦阵,你来吼两声,让他们站好。”   秦阵挺了挺雄壮的上身,发出狮子吼:“都给爷爷站好!再乱吵就全部剁了扔河里喂鱼!”他浑然不管这个季节这种小溪里哪有能够吃人的鱼类。   推推搡搡的乱民们争先恐后地列成一排排整齐的行伍,仿佛等待首长检查的仪仗队。   小岱忍不住一惊:“看不出来啊,秦阵竟然如此霸气!”   这次换秦阵仰天而笑:“爷爷天下第一霸气爷们!谁敢不服!”   杜畿在他背后沉声道:“秦营长请注意礼仪。”   他的后背猛地向上一挺:“谨遵司马教诲。”   于是在秦阵的淫威驱动之下,军民开始向定颍城方向移动。   张机率手下前来汇报:“禀将军,共有乱民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五人。”   真是个顺口的数字呀!我笑着点头。   “那些武器、哦,是农具……是否需要处置?”他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家伙。   我耸耸肩:“你觉得我们这么多骑兵,带一些锄头和叉子会很威风吗?”   张机笑了笑,跨上了自己的坐骑,跟着大部队一起行进。   “大哥,”马岱驱马向我靠近,“这些人要怎么安置?”   “你看呢?”我打量了一眼这些兀自惴惴不安的乱民们。   “反正肯定不能补充进虎豹骑了,”他道,“我们现在战马非常吃紧。”   何止是吃紧……勉强能保证人手一匹马,我已经很满足了。   “就地遣散算了吧,我们也没有粮食供养他们。”赵承建议。   “他们要是再作乱怎么办?”我反问。   他顿时语塞,秦阵甩手道:“那就再来揍他们一顿!”   “杀一群农民,你很自豪是不是?!”我掉转枪头,枪尾戳在他的背上。   “是没什么意思……那少爷你说怎么办?!”他想揉了揉肩膀,却被铠甲挡住了臂弯。   我淡淡地笑了笑:“把他们迁到西凉去。”   给他们耕地许可,发放种子和耕牛,免除前两年的税赋,调动生产积极性……   也算是给老爹送去劳动力。   一万多人,或许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全部强行搬迁,作为叛逆之徒,我肯代表朝廷饶恕你们就已经网开一面了,你们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利。   我充满歉意地注视着缓缓挪动着的农民们。    第七十章 大帝的逆袭  行军不超过半个时辰,天色便微微有些转暗。   带着一帮乌合之农民,速度实在提不上去。   “将军……!”祖烈忽然从后面拍马追来,“敌袭!”   我脸色一变:“李典、秦阵,扔下箭矢,居后迎敌!”   “遵命!”李典当即勒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秦阵正愁屠宰农民毫无刺激,摩拳擦掌就拔出了长刀。   地面上被抛下一簇簇的弓箭,我吩咐庞淯派人收拢。   “敌军有多少人?”   “五千上下,”祖烈喘气,“都是骑兵!”   骑兵?我忍不住皱眉:刚才过度消耗,军中的弓箭已经所剩不多,无法继续进行密集的齐射了……难道要硬拼?   五千对七千,虽然我军训练有素,但也不可能毫无损伤。   “马岱、赵承,将多余的箭矢放下,而后引军绕去两侧。”我从来不把所有战斗人员集中在一路,尽管人数不多。   “是。”又是一堆弓箭,我将它们分发给自己营中的士兵,每人都在二十支箭上下,当然考虑到我自己消耗速度快,杀伤力又大,便特意给自己多留了一倍。   “庞淯,你要当心贾穆的安危。”我又将庞淯指派到贾穆身边,他虽然不满调离我的身边,终究还是服从了我的调配。   “张机,你负责继续带领它们前进,与围堵郾县的卢将军汇合。”我感觉距离郾县应该不太远了,再走三刻钟或许就能到达吧。   后勤旅只剩下五十人,就这样押送这一万乱民缓缓向北前进。   我又令传令兵分别向几位营长传达了号令:我先射两轮,两侧马岱与赵承紧接着攻击敌军两翼,而后李典与秦阵一鼓作气击溃敌军的阵地,不得有误。   骑兵果然来得好快,在南天之下,地面上如掠过一道狂风,卷起了漫天的黄土。   “备箭!”我捻起两枚羽箭,并向前缓缓移动,越过了秦阵和李典的骑兵队伍,两千骑射手列队站在最南端。   尘土越来越近,而且速度不减反增,明显是准备与我们来一场硬碰硬。   他们的马速已经达到了极限,而我们还没有启动,如果硬抗,绝对损失惨重。   “不可硬碰!秦阵李典,两侧避开!”我向后大喝。   两千人倏地分开,各自退向一侧。   我也分给庞淯和贾穆共一千人,退向两边。   敌军来势汹汹,难以阻挡。   黄尘遮天蔽日,我难以分辨人数,即令前军从侧翼射击,给敌军造成一些混乱。   当我们与敌军侧身而过时,马岱与赵承已经挥师进行了阻击,随后李典和秦阵也狠狠地插进了敌军阵营。   敌军前进的速度明显陷入了停滞。   我落后了一步,急忙再次列阵进行追击,从背后突入。   敌军彻底无法动弹。   被我们分割成七八块,各自为战,却又毫无斗志,仿佛之前冲锋时那股滔天气焰也不过是做出来吓唬我们的表演而已。   稍稍遇到挫折便自顾不暇,更没有有力的将领进行协调指挥,这些乱兵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我顿时松了口气。   “吾乃汝南苍天大帝何仪!”一名长得歪瓜裂枣、却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贼子大声咆哮,“逆贼祸国殃民,今日遇到本帝,还不束手就擒!”   “哇哈哈哈,吾乃金城太岁秦阵!特来与你相会!”距离他几十丈之外,秦阵欢喜地向他突进。   “去死吧!”何仪刚扭头去看秦阵,却被从背后偷袭过来的赵承一刀劈在肩上,直接滚落下马。   “奶奶的老赵,敢跟爷爷抢功劳?!”秦阵气急败坏,却猛地收住了口,“赵营长,我真心向你表示祝贺,希望你再接再厉更创佳绩!”   面对这奇异的现象,老赵立刻明白:“多谢秦营长,你也要努力了。”   二人之间,一派和谐友爱的气氛。   我领着杜畿踏马而至:“先杀再抓!”   在这和谐友爱的氛围之中,这场短暂的交锋也进入了尾声。   大帝已死,敌军土崩瓦解。   我将主要的任务转变为生擒战马,对于敌人的逃窜,倒是不太在意。   “禀将军,敌军损失两千人上下,俘获一千五百七十八人,战马三千二百一十匹。”孙文担当了清点收获的任务。   “又是一千多人,”我笑了笑,“全部带走,祖烈,你派人在四周继续警惕,不得放松。”   “将军放心,一直有哨骑在三四里外巡视。”祖烈十分尽职尽责。   “你做得很好,之后领赏时多领一份吧。”我不咸不淡地称赞了他一句。   他咧咧嘴,向我拱手致谢。   直到太阳几乎完全落山时,我们才抵达了郾县友军大营。   卢植闻讯已经迎了出来:“贤侄大胜而来?”   “勉强获胜而已。”我不敢在他面前自吹。   他放眼扫视了一番:“俘获不少呀,多少人马?”   “第一战敌方三万步卒,被我军俘获一万两千余人;第二战敌军五千骑兵,被我军俘获一千五百人,三千战马。”我诚实地向主帅汇报了自己的工作成绩,并负荆请罪,“由于箭矢耗尽,无法再战,末将擅自做主,先撤离汝南,请将军责罚。”   卢植呵呵笑道:“贤侄不必这样拘束,你战功已然赫赫,我身为主帅,岂能责罚于你?”   “谢将军宽宏。”我当然也只是做个形式,不能不给主帅表演的机会,他要是敢罚我,我也不敢抽他——毕竟我确实是擅自撤离,尽管提前半个时辰向他汇报了,但是当时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   “不过,这么多乱民……”他看着这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俘虏,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早已有了打算:“这些人虽然是受黄巾蛊惑,所幸迷途知返,罪不至死,但终究难免罪罚,末将以为,可请示朝廷,将这些乱民迁入西北人口稀少之地,远离汝南本郡。”   卢植忽然笑了:“贤侄考虑的得很好,令尊应该会感到高兴的。”   这大叔毫不掩饰地揭露了我的私心,倒让我老脸一红:“小侄并不是……”   他打断了我的解释:“我知道,凉州在令尊的治理下,比前些年要安稳得多,这两年来汉羌百姓冲突大为减少,三辅重地得到了安宁,朝廷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设立重军提防羌人作乱——你知道现在的朝廷根本没有富余兵力去驻守三辅了——何况,凉州和幽州本来就是发配罪民之地,当然了,这道请令就交由老夫来写吧,你看怎么样?”   我急忙做感激状:“是,有劳伯父了。”   我又把赵承唤来,让他取出何仪的头颅:“这个是乱贼头目之一何仪的人头,或许可以挂起来吓唬一下城中的守军。”希望那些守军有人能够认识……   卢植拍了拍我的背部,哈哈大笑:“好、好!”    第七十一章 初冬  “少爷,俘虏中有数十人都被冻伤。”孙文一早就来禀报。   “先让张机派人去看看吧,哦,再向卢植那里的军需处问问有没有药材,就算是生姜也行。”我叹了口气,反正虎豹骑之中根本没有一根药材。   “生姜?”孙文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脑袋:“难道没有么?”不会吧,难道生姜是从外国传来的?现在还没有?   “应该有,但是……生姜一点都不好吃啊。”他解释道。   “谁让你吃了?!烧些水煮成姜汤,给他们喝下去,勉强也能暖暖身子。”我呵斥不学无术的孙文,他诺诺地去办事了。   巡营一周的张机很快就前来禀告:“将军,昨夜由于军舍不足,那些俘虏身上衣衫单薄,冻伤了不少,这样再过十天半月天,进入隆冬后恐怕就更难熬了……”   “但是我军并没有这么多防寒衣物,你这样说我也很为难呀。”我们虎豹骑战士平时待遇便不错,身披铠甲,里面也各自穿备了冬衣与厚裤,不过那也是他们自己用钱买的啊——我家里虽然领了些赏金,但要是分发到七千人的头上,还真未必能够人手一件铠甲加一套棉袄棉裤,何况这些俘虏?   “属下已经从军需处调拨了一些药物,但也只能聊以医治,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马上就要冻死人了。”他神色十分纠结,典型的医者父母心。   我站起身来:“你先替冻伤着医治,我去找卢将军商议。”   张机躬身。   卢植作为文臣,对于百姓或者是俘虏,还是相当具有人文关怀的,在我的建议下,他当即从军需品中拨出多余的棉衣先发给年幼的俘虏和有伤者,在前往已经占领的县城征调防寒衣物,当然会适当的补贴一些钱财。   两天之后,第一批衣物运至郾县时,郾县已经归降。   我随着卢植入城,许多敌兵都蜷缩在墙角下避风,见到我们,也只能哆哆嗦嗦地发出难以听清的哀鸣。   卢植神色如常,目光依然锐利,根本不在这些悲惨的俘虏身上稍作停留,便径直进入了县令的署衙。   只有我和他的参军司马跟随着进入了大厅。   卢植回头看了我俩一眼,我注意到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惨淡。   “国让,还有多余的衣物吗?”卢植的声音低沉压抑。   年轻的参军司马摇头:“马将军所掳乱民尚未安置完毕,衣物不足。”   卢植默然垂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却去打量那名司马,眉目不算清秀,明显是北方人粗矿的模样。刚才卢植叫他国让……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拨出一部军饷,在附近添置衣物罢。”卢植长叹一声,“贤侄,老夫有些疲惫了。”   “将军注意身体。”我当即告退。   “在下还有军务,马将军请。”司马向我一抱拳,匆匆前去调拨军饷。   卢植是个好大叔呀。我这才注意到城墙的角落里,已经冻死了十几人。   他们的身上不着片缕,显然是被自己人抢光了。   不知是因为被冻死而被脱下的……还是因为被抢光了所有衣物才冻死了?   我摇了摇头,返回了自己的军营,条件太过艰苦,连我都没有单独的营帐,于是与小岱、赵承、庞淯睡在一间帐内。   “今年冬天真冷哈,”小岱从外面解手回来,哆哆嗦嗦地搓手,“差点把我那里冻掉了!”   老赵和庞淯闻言都是一乐。   “你年纪轻轻,连女人都没摸过,可不能冻坏呀。”老赵甚至打趣他。   “老赵你很自豪吗?”小岱反唇相讥,“你还不是八月里才成的婚!难道你以前生活就很放荡不羁?”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冤枉啊岱少,”赵承嚷嚷道,“小人一直清清白白,从不做那无耻之事。”   小岱耸耸肩,给了他一个“谁知道呢我并不关心你糜烂的私生活”的眼神。   自诩纯洁的老赵对他的不信任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   接下来的三天,依然陆续有俘虏被冻死冻伤的消息。   还好卢植可以保证食物的充足,至少不让他们饿死。   第四天,随着应急物资的到来,卢植也同时收到了一道旨意。   “泰山黄巾亦暴起,太守应劭聚兵相抗。”   这道旨意只传达了泰山有贼寇,却对我们这里不置一言,但卢植捏着这道旨意,思索了半晌,终于咬牙下令:“全军,全速向汝南出击!”   之后他也收到了朝廷对处置俘虏的批复,当即令人看送万余俘虏,全部转移西北。   八万大军向汝南腹地挺进。   卢植没有再让我率领骑兵充作先锋,而是全军一致进发,路过定颍城时也不做多余的停留,两日后便进驻在距离汝南治所平舆城西侧八十里地的上蔡。   之后迅速就地取材,组建云梯与冲车,并对虎豹骑的弓箭予以补充。   “这是准备攻城了呀……”我看着热火朝天工作着的士兵们,喃喃道。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干过呀!   以八万人马,再加上动员了城中的部分热心帮忙的百姓,搭建几架木头梯子和冲车,还是十分便捷快捷的。   两天后,卢植便端坐军中,开始指挥攻打平舆城。   表情虽然严肃,但他依然显现出轻松的神态……他甚至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上阵!   于是我只好主动请示任务,他拍了拍双手说道:“以弓弩压制敌方城头守军。”   我迅速将虎豹骑分队列排开,对着城头一通乱射。   这时候,平日里我带头苦训的成果就完全显现出来了,敌军虽是居高临下,射出的箭却始终无法触及到我们,而苦练过臂力与箭术的虎豹骑士兵们,完全将敌兵压制在了城墙之下。   两辆冲车狠狠地撞击在城西的两座城门中,由于箭雨的掩护,敌人无法做出反应。   一顿饭的功夫,城门便宣告失守,几架云梯没有派上任何用处。   卢植早将整座城包围起来,对叛军下达了屠杀令。   我将秦阵一营人马派了出去,贾穆强烈要求跟随。   而后我就与卢植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座烟火四起的城市,倾听着城内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惨叫声与怒吼声。   卢植始终没有吭声,灰白的胡须在阳光中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阳光忽然被云层遮蔽。   半空之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什么东西,晶莹且冰冷,轻轻地跌入我的领口之中。   我仰头向天空望去。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卢植深深地吸了口气,驱马踏进了平舆城内。    第七十二章 又平  “……马将军?”年轻的参军司马一脸为难,“卢将军的指令是……全军休整呀。”   我没有功夫看他,胸部停球,而后提气跃过李典凶狠的铲球与秦阵野蛮的冲撞,再从赵承与马岱的双人联防中突破,最终一脚定乾坤。   “马将军!”参军司马提高了声音。   我做了个“你们继续”的手势,脱下了皮盔,仰天哈出一口热气:“田司马,我听得到。”   田豫,字国让,渔阳人,据说被卢植在乡村偶遇时发现的,之后跟随卢植有两年时间。   “既然如此,却为何仍在劳乏士兵?”他满脸正气。   “军心所向,本将也不得不从呀。”我笑了笑。   他又看了看场中的赛况,秦阵欲传球与李典,却被贾穆从中破坏,贾穆回敲给杜畿,杜畿迅速起脚踢向前半场的庞淯,。   “这是……军中的蹴鞠?”田豫迟疑地问道。   “是,”我点头,“你也可以叫他足球。”   “足球?”他又盯着左右盘带婉转向前的李典看了一会儿,“可否让在下也来玩玩?”   我扬了扬眉:“请田司马披软甲。”我怕他被李典或是秦阵一脚踹在胸口吐血而亡,但又考虑到他可能不适应,便让他穿较为轻便的软甲。   “哈哈哈,马将军太轻视在下了!”田豫迅速装备上了软甲,并系上了一条黑色的腰带以标明组别,在我的微笑下纵身跃入了场中。   他的速度还是不错的,只是脚法实在有够提高,在强壮的秦阵和马岱的逼抢下,更是连连滚倒在地,我不忍心再看。   他将下半场剩余的一刻钟踢完,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这玩意挺有劲,比以前的刺激多了。”   我含笑点头:这是当然,以前的蹴鞠只能叫简单的射门比赛罢了,加入让人热血沸腾的拼抢之后,才是真正的男人游戏。   “不过为何都要身披重甲?这样岂不是太难受?”尽管他只踢了一刻钟,但头顶已是大汗淋漓,“是为了防护?”   我摇了摇头:“不,这只是我军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而已。”其实尚未长期推广。   他讶然的看我:“原来如此,马将军所部,真虎狼之师,难怪、难怪……”   “喂,我们现在是平手,”贾穆没有一点的尊敬,大咧咧地问我,“怎么办?”   “再踢一刻钟的加时赛?”我建议。   “累死俺了,不能跑了。”一向以体力著称的野蛮太岁秦阵都撑不下去,看来这场激烈的对决,确实让众人都难以再续——也对,这场比赛将八名精锐分成两组对抗,想要攻入一球的难度陡然增大。尤其是秦阵与李典的两路联合夹击,除了我之外所有的队员都要腿软。   “这就更好办了。”我竖起一根手指,“点球大战!”   众人都是一脸迷茫。   我顺势将这个规则引入。   “双方首先各自选出十名队员,按照每队一名的次序交替射门,喏,在距离球门八丈之外射门,”我示意孙文派人去现场测量勘探,“当然,守门员也是交替守门,哪个队进的多就是赢家。”   贾穆撇撇嘴:“好像不是很有趣嘛!”   “不想玩就换人。”我敲了敲他的头盔,“这种玩法需要谨慎对待,尤其考验队员的心理素质。”   “心理素质?”小岱表示疑问。   我急忙改口:“就是看谁更加镇定,更能够静下心来。”   “这个玩法很不错。”杜畿颠了颠球,眯眼瞄了瞄用木头临时搭建的门框。   点球大战正式开始。   红队首发秦阵,猛力抽射,冲天炮!   黑队首发贾穆,谨慎推球,穿门而过。   秦阵的脸色有些发白。   红方二号马岱,学习贾穆推射,却被门将一拳击出。   黑方二号杜畿,助跑后起脚吊射,却擦着门框弹出。   秦阵的脸上终于恢复血色。   ……   由于第一次采用这个规则,十个人踢完,竟然只有六个人进球,除了贾穆之外,还有李典、赵承、庞淯以及两名小兵,作为这个世界点球大战的发明者,我轻描淡写的一脚推射被一脸茫然、双腿发软的守门员坐在了屁股下。   其余队员的射门大多不是被挡在门外,而是根本没有碰到门框。   “又是平手。”小岱摊了摊手。   “好了,其他人都退下,咱们八个人来继续射点球,有意见没有?”我看其他十二名射手已经十分疲惫了,便让他们先去休息。   “俺一定要射!”秦阵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当先站在点球地点。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而后飞脚打门!   皮球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猛烈地砸在门框上,脆弱的球门轰然倒塌!   -   卢植手下的八万士兵,在围观中也慢慢加入。   卢植并未阻止这种消耗体力的活动,而且参军司马也积极的参与其中。   这项尽管前世令我惨不忍睹的运动,终于初步开始流传。   我十分欣慰。   -   整顿并收取了下一批粮草辎重后,卢植令大军分为八队人马,进一步追击汝南郡中成规模的乱民,当然,由于主力被消灭殆尽,搜索的成果实在有限。   而且,乱民实在太好隐藏了,拿着锄头说自己只是种地的,你也不好乱杀人。   但这种军事行动却不得不继续进行。   据说张温大军的进展也十分顺利,孙坚也顺道给我捎来了那边的情况。   袁术近十万兵马,勉强算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被张温与陈温联军于庐江遭遇,由于孙策的反戈一击,不得不暂时撤退;而之后刘表奇袭袁术粮道,劫掠烧毁了大量的粮草,对袁术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他进退不得,只能在庐江当地搜掠民财,更导致了民怨沸腾,大批的乡勇选择与政府军合作,给予袁术以无情的扫荡。   袁二爷似乎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过袁术他哥袁绍大爷怎么这么安静?   要是我,我肯定选择联合兄弟,趁机作乱,甚至,可以联合什么黑山白波黄巾残党,还有南匈奴、北乌桓等异族兵马,以及五原太守吕布和遭到贬谪的公孙瓒,在北方三州大闹一场,在战斗中壮大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将三位朝廷任命刺史的势力给吞噬掉。   这样,至少张温卢植根本就不敢抽调洛阳的绝对精锐前往东南方平贼,也帮助可怜的袁术缓解了一部分压力,甚至以袁术的兵力和祖宗遗传下来的人望,他完全有可能坐断东南!   可惜他兄弟二人,没有同时发难。   这已经注定他们两人都没有机会了。   我暗暗窃喜。   但我忽然又意识到:   他奶奶的,这样一来,天下不是彻底太平了吗?!   哦,真好。    第七十三章 怀孕  十一月初六,结束了在颍川和汝南大扫荡的近十万人马返回了洛阳。   期间,卢植还派人前往南阳进行接收。   刘表的军队并未直接占领汝南,在卢植的建议下,退回了江夏。   我以为张温也快要班师回朝了,但他却发来了军报,陶谦妄自骚动,他无法三面兼顾。   朝廷也当即下诏,令青州、兖州、豫州各个州郡围讨陶谦。   周忠、王盖和曹操纷纷响应,尽管他们军队并不算多,但三路人马已经足以对陶谦形成威慑。   张温的战斗仍在继续,孙坚则直奔吴郡,乡勇云集,严白虎据说已经被孙策射死在城头,而后在大义与内应的双重作用下,几乎不费刀兵就接收了吴郡。严白虎的兄弟及残党落寇江海,孙坚当即组织人马进行绞杀。   此战,孙氏父子之名大振。   泰山太守应劭指挥得力,泰山贼寇的叛乱也渐渐平息,这应劭纯靠一个郡的实力就镇压了暴动,在整个大汉朝的普通郡守中也算极为难得的了。   总之,大汉朝的整体局势日益好转,张温的战斗也不会持续太久,陶谦与袁术的性命恐怕也不会超过半年。   而我,也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驱马进入了首都。   看着两侧拥挤的人群,我诗兴大发,朗声吟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洛阳花。”   “好诗好诗。”满脸敬仰之情的围观群众纷纷鼓掌叫好。   “好像现在还是冬天吧?”赵承十分不识趣地指正了我的错误。   我装作没有听见,拨马返回了马府。   “少爷回来了?”守门的老冯揉了揉眼,急忙朝府内吼了两声。   “冯叔,府中没什么事情吧?”我亲切地与他打招呼。   “没事没事,一切都很好。”他满脸堆笑。   我点了点头,追命与踏雪相继着进入。   “少爷再见!老赵去也。”老赵竟然急不可耐地越过了我,看他那样,似乎是久旱逢甘霖去寻找花露的滋润去了。   “唔,俺也回屋去了。”秦阵倒是很镇定地和我告辞,而后猛地提速,绝尘而去。   他妹啊,这是我的家耶,你们能不能给老子留点面子?!   我忿忿不平地来到院外,将两匹马送入马厩之中,这件小木屋以及进行了加固与加厚,应该足够抵御寒冷的冬天了。   “公子。”背后一把柔嫩的声音。   “唔,没想到是蝉儿最先出来。”我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揽住了貂蝉。   她粉嫩的脸蛋微微有些羞涩,任由我轻轻搂着走向厅堂。   刚打开厅门,就有人迎面撞了过来。   我急忙腾出一只手将她接住:“双儿?果然是双儿……”   小姑娘小脸粉红,却顺势抱住了我的一条胳膊:“公子你好坏,只搂蝉儿姐。”   蝉儿嗔了一声,我笑道:“那我今晚只搂你睡,你敢不敢呢?”   双儿一脸期待:“好呀好呀。”   门内及时传来一声咳嗽:“妾身恭迎夫君。”   我一手一女,在她们的簇拥下走入了正房:“琰儿,我可是派人送过信了,你竟然不来迎接一下?”   “是小昭不让夫人出门的。”小昭急忙解释,“今日外面风大,怕伤了胎气。”   “胎胎胎胎气……?!”我瞪大了眼睛,舌头忽然打结了。   蔡琰瞪了我一眼,但双眸中却满是柔情。   “不会又是虚假情报吧?”我坐下来伸手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周,平坦如昔,“没有什么感觉呀。”   “刚刚才两个月啦,当然没有变化。”蔡琰急忙将我的手掌移开。   “怎么我一出征你就怀上了?”我皱眉苦思,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呀。   她一拳捶在我腰上:“你说什么?!”   我立即求饶,并急忙将她扶好:“姑奶奶,您现在就是我的亲娘,千万别乱动。”   “哼,”她收回了绣花拳头,“要不看在你是孩子他爹的面子上,哼……”   “说的好像你不是他娘似的。”我嘟囔了一句,将她平平抱起,踹开卧室大门,而后轻轻放在榻上。   “不过……两个月的话……”我眼神飘忽,言辞闪烁,“还能不能……咳咳、你知道的。”   蔡琰又轻轻捶了一拳:“下流!”她双颊绯红,压低了声音道,“……大夫说一个月之内还是……可以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   “公子,蔡大人、蔡夫人来啦。”小娥忽然从我身后闪了出来。   接着蔡邕夫妇冲进了卧房。   喂喂喂,这是卧室呀,你们两位老人家也太随便了吧?   “贤婿,你出征归来,辛苦呀。”老蔡好像才看到我似的,随口对我说了句客套话。   “……是是是。”   “琰儿已经怀了身孕了,为父特意从家里挑了两名手脚利索的下人,给你送来照顾琰儿,你安排一下吧?”   “是是是。”我忙不迭地答应,照顾孕妇实在不是我所长。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蔡家真有钱,仆人有些多呀。   “琰儿身子好像又瘦了些,”老蔡装模作样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待她?!”   冤枉啊!我急忙喊冤:“岳父大人明鉴,小婿近来都在忙于军旅,不是小婿不想照顾琰儿,实在是脱身乏术啊。”   老蔡气哼哼骂道:“老夫就这一个女儿,你要是敢……老夫也不要这点脸皮了,等我号召天下儒生,把你这负心人骂到死!”   我不敢反驳:今天这火气有些莫名其妙啊,这一个多月我可都在外地,蔡琰也一直由你们照顾,凭什么反过来责备我?   “老头子不要责备超儿了,”蔡老夫人帮忙解围,“既然已经回来了,让他以后好好照顾琰儿就是了嘛。”   “是是是,”我继续忙不迭点头,“今后小婿一定细心照料琰儿,凡是琰儿的要求,小婿豁出性命都要去满足她。”   “哦,这我便放心了。”蔡邕点了点头,刚才满脸的严厉之色顿时毫无踪影。   “琰儿现在就有一个愿望。”蔡琰的要求来得好快。   我顿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夫君知道琰儿喜欢诗词文章,但书本所著,大多陈旧,没有新意……”她柔声道,“……你知道的……”   我可以选择不知道吗?   -   回朝第二天,封赏已经下达。   卢植的食邑增加到了五千户,并分给了他长子五百户。   我的食邑又增加了一千户,依然是冠军侯。   斩杀敌酋张白骑的秦阵被赏赐了一个骑都尉的名号,钱财比马岱李典他们稍多一些。   朝廷也同意了将两万多俘获的民众迁往西凉,押送之事也一并交给了我。   我当即决定启程:再等下去,就进入最冷的十二月,恐怕这两万人都要冻死在洛阳城了。   但我同时立刻意识到:家里没办法交差了!    第七十四章 又一次做媒失败  蔡琰的脸色出奇的温柔:“陛下委以大任,夫君需竭力做好。”   我唯唯诺诺。   “只是可惜了,”她轻声叹道,“琰不能一同去拜见公婆了。”   笑话,我怎么肯能会让你一路颠簸去千里之外的地方?!   “琰儿不必在乎老马,你保养身子才是第一要务。”我拍了拍她的小腹。   “不要啦,明明知道人家有了身孕……”她低吟道,“昨晚还那么欺负人家。”   “欺负?”我凑了过去,笑道,“昨天晚上……我可记得有人十分主动呢。”   蔡琰羞怯地扭过头去,让我吻在了脖子上。   她仍是微微一颤,而后就抱着我的后脑不再动弹:“那你……可要早去早回呀。”   “放心,一个月时间足够了。”我保证在新年之前返回洛阳。   “唔……”她缓缓转过头,让我轻轻的攀上了自己的双唇。   我浅浅地在她的唇上吮了几口,便直起了身子。话说,怀孕后的她比以前更容易动情了。   “你明天就要出发?”她表现出有些依依不舍。   “嗯,再晚就更冷了。”我点了点头。   “那……晚上呢?”她微微掩着脸。   “你说呢?”我笑了起来。   “今晚……你就去陪小昭和蝉儿吧……”她极为难得地表现出了女主的大度,“她们也是一个多月没侍寝了……”   “嘿,我看是你身子不行才要赶我走吧?”我趁机稍稍调笑她一下。   蔡琰竟然默认了。   这个世界还是很奇妙的。   我摇头叹息。   -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卫尉,我当然没有忘记去检阅一番卫觊等人的工作。接近年底,各个部门署衙都开始整理年终总结报告等相关文件,难得都是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   最先碰到的是杨修和王凌,这两个学事做的年轻人竟然还在院子里品茶。见到我,也只是站起身来行了个拜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负责任。   当然我也懒得教训他们,他们本来就是挂职学事的,一个月几百个零花钱他们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这个职位究竟有什么事情可做。   总领重务,有卫觊负责;巡视皇宫,有韩暨和张既轮换值班;派出公车征辟贤才,有贾诩;皇帝的征召,有程昱;各个宫门的看守,有孙坚留下的程普、孙静等人照顾。至于他们这帮人,不上大街去调戏良家妇女能在办公室里喝茶谈心就算是好事了。   “伯儒,没什么要事吧?”我漫不经心地询问。   卫觊早已完全掌握了我做事的风格,点头道:“没什么需要大人操心的,哦,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暨咳嗽了一声:“有件事情,需要通报大人一声。”   “你说。”   “上月二十日,皇上听说郑玄名望很高,便派公车前去征辟,文和先生已经亲自前去了。”   “亲自?”我吓了一跳,能让贾诩大叔亲自拜访的,那是什么牛人啊!“去哪里了?”   惭愧,昨天回家后光顾着玩弄自己的一干娇妻美妾了,浑然将文和先生给忘记了……   “北海呀,”韩暨答道,“郑玄闲居在北海,授经讲学,也是一方名家。”   我确实对这厮毫不知晓……但看样子好像名气不小呀。   为什么随便一个无官无爵的私塾先生也会有这么大名气?   我有些忿忿不服,但却无力改变——毕竟人家好歹懂那些拗口难认的古文,我这水平,就是阅读做了注释的孙子兵法还有些困难,何况是几十万字的经典大部头?   “哦,我知道了。”由于根本没听过这人的姓名,我根本提不起兴致来。   卫觊对韩暨淡淡一笑,韩暨摇了摇头,似是对我的孤陋寡闻感到遗憾。   我丝毫没有感到羞耻,拍了拍屁股扬长而去。   -   “贾婶,木头这小子人呢?”我接过贾诩妻子捧来的热茶,放在案几之上。   “被他爷爷奶奶叫去问话了,”贾夫人笑了笑,“两位老人家对这个小孙子可是心疼得不得了,生怕跟着你出去舞刀弄枪的伤了胳膊腿儿的。”   “木头年纪是小了些,”我点头,“而且贾家是书香门第,却出了个喜欢刀枪的儿子。”   她苦笑一声:“是啊,他爹和爷爷为此都头疼了五六年,直到遇上了公子,总算有个人能管得住这小子了。”   她不知道我其实也很头疼……不让贾穆去杀人吧,我养他何用?让他去杀吧……怕被别人宰了导致他爹跟我一刀两断……   不过所幸这小子运气不错,截止到目前为止,似乎连一点轻伤都不曾受过。   只是他抱怨自己身边的守护有些太严密了,害的他挥刀砍人时不能放开手脚。   “唔,羽妹你好。”看到贾羽轻盈盈地走过来,我急忙向她示好。   可惜人家很少给我好脸色,这次看在母亲在场,特意微微一笑:“公子好。”   “哎,贾婶,羽妹有人家了没有?”我想起手下徐晃和李典都是光棍,忍不住动了说媒的念头。   “啊,哦……”贾夫人迟疑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情,摇头道,“还没有。”   贾羽咬牙切齿:“你在笑话人家嫁不出去么?!”   “不敢不敢!”我急忙辩解,“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现在手中至少有两个适合你的,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挑一挑嘛。”   她们娘儿俩都是脸色古怪。   “你说的是哪两个?”她娘代替女儿问道。   “徐晃,贾婶你也应该见过,稳重可靠,十分重感情,”我夸赞我手下的大将,“还有李典,他年纪比徐晃小两三岁,你可能没见过,哪天我把他带来?”   “李典?好像在赵承的婚宴上见过,看起来身子也很结实。”贾夫人点了点头。   身子很结实?我迅速展开了联想,你想做什么?   贾羽淡淡地说道:“这事就不必公子你担心了,小妹自己的大事,自己会留意的。”她甩了甩长袖,离开了大厅。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做个媒人而已……”   “听说你明天就要去西北了?”贾夫人目送女儿走开,“你倒是很忙啊。”   “嗯,要把两万多人押送过去。”谁没事干传播我的消息?   哦,应该是木头这小子。我暗想。   “什么时候能回来?赶得上过年吗?”贾婶关切地询问。   我十分感动:“一个月肯定能赶回来,我还要去看望一下爷爷奶奶。”马腾什么的,只是顺便探望而已。   “呵呵,”她压低了声音,“正月初八……就是羽儿的生辰了……你能不能在之前赶回……?”她挑了挑眉毛。   我嘴里一阵发苦:“……贾婶,我知道您抬爱,但是……我现在也是有妇之夫了……这样,对羽妹也不好。”   “你就说行不行吧。”大婶口气坚决。   “……我尽力……”我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五章 再见马家人  “少爷,弘农太守刘虞前来迎接。”   “少爷,京兆尹李肃前来迎接。”   “少爷,左冯翎、右扶风太守宋翼、王宏特来拜见。”   越往西北前进,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所幸沿途郡县都有供给,三万农民很少有死伤——三万?不错,有人从家里喊上了爹娘兄弟老婆孩子,人数又激增了近万人,这无疑加重了朝廷的负担。   足足将近二十天,我才把这群兔崽子们赶到了凉州。   马腾总算肯率领手下大小官员出城来迎接我。   这厮半年多来身体依然健硕,须发也都是油光锃亮,看起来保养得十分滋润。   “超儿……”马肃和老祖宗已经将我包围了起来,两位老人家倒是极为欢乐,对我展开了强大的问答攻击。   “听你老爹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刚刚大婚就又纳了两个小妾?”老太太出身于豪爽霸气的羌族,立刻开始责问我。   老爷爷咳嗽了一声:“少年人,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急忙把这两位活神仙请回城里,不能让他们当着大家的面慷慨激昂数落我这些优点。   “多日不见,公子气色更胜以前了。”庞柔笑着鞠礼,他家二弟德随着兄长一起抱拳。   “你们两位才是,”我怪罪他俩,“成婚竟然也不通知小弟一声,虽然现在小弟依然是穷困潦倒,但一点酒钱还是可以掏得起的。”   庞氏兄弟苦笑着看了看老马,这个该死的混蛋吹了个口哨扭过了脸。   “超儿!”大姐马雯一把推开了傻笑着的庞德,将我抱在怀里。   ——哦不,近两年不见,我的身高早已比她高出近一尺了,她紧紧搂住我,一句话没说,就已是泣不成声。   许久不见,大姐已然嫁作人妇,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她的带动下,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双唇只能微微蠕动着发出声音:“大姐……”   这不是我姐,这简直就是我半个娘啊!   “云騄你……别哭咳!”马腾终于开口。   “要你管!”我和大姐异口同声叱责他。   他讪讪地闭住了大嘴。   “大姐,”我勉强笑了声,“你嫁人怎么不告诉我?”   她渐渐止住了泪水:“你成婚也没告诉我呀!”   一说起我的婚事,我顿时矮了半截:“都怪蔡邕臭老头,竟然装着自己得了重病,催促我娶他的宝贝女儿,害的家里一个亲戚都没有赶到。”   马雯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微微笑道:“没想到,我做姐姐的,竟然比你成婚还晚。”   我羞涩难当,甚至撒起娇来:“大姐……”   “而且……你这小子,竟然还敢纳妾!”她忽然脸色一变,声色俱厉。   “咳咳,”我又矮了半个头,在女权主义马云騄面前,我不敢嚣张,“姐你也知道,小昭是个好女孩,我一直想给她个名分……难道让她一辈子做侍女么?”我晓之以情。   马雯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转眼又道:“你……当初收留她们时……莫非……”   “大姐你英明神武,小弟这点事情,都瞒不过你的法眼。”我对她的观察能力赞叹不绝。   她一掌拍在我的肩上,我感到脊椎尾端猛地一跳,菊花处好像被塞进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大哥、大哥!”马铁和马休也长高了许多,毕竟是老马的血脉,身材逐渐向高大魁梧型靠拢,不过看来他们的智商估计也没有得到长足的提升。   “有没有好好练功?嗯?!”我嘴角含笑,一一在他俩的肩上用力拍了拍。   马铁明显小腿下面一软,有跌倒的趋势;而马休却硬气了不少,在我三成力道的掌力下竟然坚挺着扛了下来。   “老三你进步很大,比你二哥强。”我也知道小铁对于练武已经没了热情,小休却依然在坚持不懈的锻炼,身体素质是不会骗人的。   小休得意地笑了笑,小铁却不以为意:“小弟现在弃武从文了,跟着赵先生和庞大哥学习政事,舞刀弄棒的……只在闲暇时练练而已。”   我哈哈一笑:“好好好,希望我马家又出现一名宰相之才!”如果他有这个本事能够走文官路线,当然比学习武艺强——残酷的现实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何况战征并不是必须的,政治才是日常用品。   “伯安兄、兴霸兄,二位在凉州呆得还好?”我当然没有忘记剩下的两位大将。   “有劳少将军挂怀。”甘宁沉声道,高顺点头不语。   ““哦,对了,这位是赵岐赵先生,”马腾向我介绍一位年纪跟爷爷差不多大的老头,“这可是你爷爷特意推荐来给凉州主事的,唔,说起来,赵先生跟我们马家可是亲家呢。”   这是哪里蹦出来的亲家?!   我十分纳闷,两年前我们龟缩在西北一隅受尽韩遂欺压时,也从来没见过什么亲戚来拜访过爷爷和老爹呀。不是说我们马家是东汉名门,马援之后么?前些年的大儒马融就是我们的亲戚,他名声可比现在蔡邕的响亮多了,也没见他出手帮我们家一把?   哦对了,这赵岐是赵戬的长辈貌似,赵戬又是王允的学生……莫非是老爹特意搭上的一道关系链?我若有所悟。   “见过赵先生。”我现实年纪应该可以做他孙子了,弯腰拜一拜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长公子英姿过人,赵岐在陇城可是听闻了许久啦。”赵岐哈哈笑了声,也对我一拜。   惭愧,这两年没有怎么为西凉人民做贡献,对于根据地中的宣传工作几乎没有重视,也不知道我以前的造神大计划还有什么群众基础没有……   我感觉在洛阳的日子有些不自在,虽然手中兵马多了,但名义下总是刘协的,而且……我心里也有担忧:万一这小子在王允之流的劝说下忽然下一道旨意,让我交出这几千心腹兵马,我是不是只能坐以待毙?我难道打得过张温、卢植的十几万兵马?   ——虽然我对自己的勇武有信心,但还没有嚣张到以为自己真的带领六七千骑兵就足够纵横天下的地步,要是打起来,朝廷十几万人将我们堵死在洛阳附近,只要五六天,没有粮食供应的虎豹骑就要宰马了,根本不用他们攻击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突围,抢掠地方的粮草,但那是邪路,我现在生活虽然无聊了些,但总算不愁吃穿,妻妾和睦,不到万不得已,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走上那条道路。   让我那点见不得人的野心深埋地下去吧。   我早已经在耳濡目染及大棒教训下下定决心去做一名忠臣良将了。    第七十六章 “无情无义”  在凉州停留了五日,主要任务是接受祖父母的教诲、与大姐再叙叙旧,而后教导两位幼弟,再与诸位兄弟叙旧以加深感情——尤其是甘宁,我只和他说过两句话而已,笼络他更显得极为重要。   不过显然老爹在对待高顺和甘宁的问题上做得已经相当到位了,他们二人与庞德年岁相差不大,作为青年将领也可以抱成一团,军营事务都处理的十分妥当。   也抽空协助赵岐进行了分配流民的政治工作,三万多流民,拖家带口的,确实不是个容易的活儿,赵岐联系了各个郡县的长官,将流民打散,每个郡分别迁入两三千人,以充实各个郡县,当然,这些人口对于百姓稀缺的西北地区来说,无疑是极为珍贵的,因此太过偏僻的郡,诸如敦煌、酒泉和张掖,就一个人都没有分到。   “什么?你又受到封赏了?!”马肃和马腾都十分不满。   我抽了抽鼻子:“这没办法呀,让我出征杀敌,凭借我的本事,实在很难失败呀。”我说得十分委婉,不失败当然就需要奖赏了。   “你现在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两千户了……”马肃拉扯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摇头晃脑地念叨。   “爷爷你怕我过于得意忘形?”我明白老人家的关心,“您就放心吧,除了贾诩之外,我又找到了一名贤士,可以随时纠正我的过错。”   “据我所知,你的那个什么虎豹骑的人数……已经超过七千了吧?”马腾目光冰冷。   我一怔:“你……不会……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吧?”我十分痛恨这种行为。   “赵承是个好孩子,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回信的。”老祖宗笑眯眯地解释。   我彻底崩溃了:我那个连万以外的算法都不会的老管家竟然是个三面派,同时斡旋于我、蔡琰与马腾等人之间,这他妈的真是大智若愚、扮猪吃虎呀!   “为父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马腾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   “寿成说得对,”老头子也表示赞成,“要适当打压一下你的气焰,否则,你爹已经是独据西北一州了,你要是过于显赫,恐怕会带来灾祸呀。”   我点了点头,功高盖主必然会死的很惨,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而且我在朝中毫无根基,与经营了几十年的张温和天下闻名的卢植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而且加上现在朝野的形势渐渐平稳,大的战役一时间也不太可能出现,所以,我的处境可能会有些艰难。   “你先回洛阳吧,”马腾摆摆手,“不用留下来过年了。”   我撇撇嘴,表示听到了。   “对了,反正你现在凉州平安无事的,不如把庞二哥、高顺和甘宁他们都给我调过来?”我笑嘻嘻地向马腾挖人。   马腾翻了翻白眼:“你一个看大门的,需要他们么?”   我讶然:“你你你……”难道你老马……终于苏醒了么?!   他顿时掩嘴道:“为父酒后失言,你什么都没听到吧?”   “父亲……你就不能说句实话?”我正色道。   他目光沉稳,神情镇定:“你多心了,为父现在只求为国尽忠,不图他念了。何况凉州的情况,可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安稳。”   “哦?”我奇道,“据儿子所知,你对羌汉基本还是公允的,护羌校尉秦阵他爹做事也算守法,难道还不太平?”   “羌人?”老爹摇了摇头,“羌人大多时候都是乖顺的,只要不过分相逼,保证他们的生活,他们也不敢公然作乱……只不过,羌人之外,还有胡人呐。”   胡人?   我挠了挠头皮:“鲜卑还是匈奴?”我知道现在匈奴的势力小了很多,鲜卑基本上取得代之了,而匈奴主力已经向西逃窜准备去祸害中亚和欧洲了。   “谁分得清呢。”马腾耸耸肩膀,“反正都是弯弓快马,一头乱发,每年都来旅游几次,边境百姓可是苦不堪言啊。”   “你也算在边疆地区干了几十年了,难道没有一点对策?”我责问老马,“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   “一般都是初春时会过来,草原上新草还没长上来,牛羊过了一个冬天,却没有食物,他们就只能来抢了。”马腾道,“这次,我会联合杨奉、李肃等,在凉州和三辅连成一道防线,让这帮胡人满心欢喜而来,两手空空而归!”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窝囊废呀!”   马腾大怒:“不孝子竟然敢骂你爹?!”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竟然还想放胡人们回家?!”我义正词严,“如果是我的话,定然让这帮觊觎大汉土地的贼子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怔,忽然举起大手狠狠拍在我的后背上。   我一时不备,整条脊椎都要被这个老王八蛋拍散了架!   奶奶的,等老子连成护体真气,直接把你震死!我在心底暗暗咒骂。   不管我怎么说,马腾就是不肯松口,庞德、高顺、甘宁三人一个都不愿拨调给我。   用他的话说,我就很适合看大门,不需要其他帮手了。   于是,我郁郁不乐地和西凉的诸位告别。   老太太和老爷爷表现得十分感人,我忍不住说道:“爷爷奶奶,你们要是愿意,就随我一起去洛阳吧,我再多找几名下人照顾你们好吧?”   马肃笑着摇头:“你爷爷奶奶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暂时还舍不得离开呢。”   我对这种小农意识嗤之以鼻。   “几位哥哥也不来帮帮小弟?”我向庞柔、庞德、高顺、甘宁哭穷。   “有文和先生,我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庞柔一针见血,“还是在这里增长点经验罢。”   “嘿,”庞德笑了笑,却同马腾一样可恶地拒绝了我,“我不知道你现在的看守大门工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   “伯安、兴霸,他俩都是坏人……你们呢?”我可怜巴巴。   高顺腼腆地避开了我殷切的目光。   甘宁也十分干脆利落:“不去,在这里我一个人就能领一万人马,到了洛阳……你还有兵力能分给我么?”   我摇头:“我一共才七千人……”   他退让一步:“不过,公子如果有水军的话,我倒是可以勉强去帮忙。”   水军?你做梦吧!   洛阳四面虽然有些溪水……但也只能勉强游泳而已,中原之地,哪有条件组建水军?!   “大姐……你我久别重逢,就不能陪兄弟去洛阳么?”我只好改变策略,从妇女入手。   马雯倚着庞德,甜甜地朝我挥了挥手:“出嫁从夫,你就别想拉拢大姐了。”   你真贤淑!    第七十七章 近乡情更怯  我忿忿不平地吐了口唾沫,骑上了高大健壮的追命:“那我这就走了,你们……都在西凉憋死吧。”   此次,我一共带了一千轻骑,随行人员也只有庞淯一个人,毕竟小岱他们名义上也都有本职工作,秦阵李典却对这次的任务毫无兴趣,懒得跟随。   而自从庞淯成为我的贴身护卫长之后,赵承与我形影不离的时代彻底结束了,这位马府第一大管家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责任与包袱,与自己的新婚妻子死命缠绵去了。   “走吧,不要让家里的媳妇等久了。”马腾无情地挥挥手。   追命抖了抖飞扬的鬃毛,仰起脖子吸气。   “超儿啊,你路过扶风时,顺便去咱们老家去看看吧。”马肃凑过来低声嘱咐了一句,“你现在也是朝中大臣了,也可以对家里的族人们扬眉吐气了。”   虽然我完全不明白那些“族人们”到底是谁,做过什么事情,但我还是点头答应了:“咱们老家……在哪里?”   我看到庞氏兄弟和高顺、甘宁四员大汉开始比赛擦汗。   马腾作势,似乎想一巴掌就要把我抽下马背,追命高昂起头,朝他狠狠地哼了一声。   “马腾,你难道平时都没有对超儿说过么?!”爷爷目光冰冷,扭头看了看老爹。   马腾顿时缩成一团:“父亲……这个……这个……”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蠢货!”马肃对亲生儿子的责骂毫不留情。   庞德四人已经不敢再看,纷纷背过身子,庞淯急忙带着一千人马远远地离开了陇城。   “咱家就在茂陵啊!你打听一下马家庄就知道啦!”爷爷批评完了,和颜悦色地叮嘱道。   “是,孙儿知道了。”我恭恭敬敬地谢过了爷爷的指导,斜眼看了看老爹,拱手而去。   茂陵与右扶风的治所槐里城相距很近,最多二十里地,在稍稍放慢行军速度的前提下,我在第二天便走完了这五百里的路程。   右扶风太守宋翼再次热情地接待了我军,我军理所应当地接受了慰问品和零用钱,而后掠过槐里,直奔老家茂陵。   东汉也不过一百多年的年头,马家在开国之初由于马援的杰出表现和女儿成为皇后之尊,真真实实地火了几十年,之后马融又凭借个人的学术能力撑起了马家的名头,当朝马日磾据说也是我们同族(不过老马爷爷虽然对我十分和蔼,却并未提起过马家亲戚之事),至少在茂陵县之内仍然是个数一数二的大族。   我在村庄外逡巡了几圈,望着横七纵八的屋舍,终究没有驱马进去。   庞淯奇怪地看着我左右打转,忍不住问道:“少爷,你在等人?”   “等个鬼啊!天都快黑了。”我叹了口气,拨马继续向东。   追命绽开四蹄,风一般掠过了茂陵。   一千轻骑齐齐推进。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我在马背上摇头苦笑。   -   我于十二月初五回到了洛阳。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张温仍然在东南方引军作战。   袁术依然苟延残喘着不肯屈服,陶谦与徐州贼也是十分命硬,虽然在曹操等人的围攻下地盘越来越小,却始终挺着一口气不肯闭眼。   明明大势已定,朝廷向张温发出了严令,责令他尽快破贼,数万大军的粮饷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宁愿你速战速决,哪怕增加伤亡抚恤金。   朝廷可没有那么多资金供你一口气打上大半年呀,总得让我们收点税赋吧?   据我所知,如今的收税水准似乎是“十一”税,即百分之十的所得。   说实话,有些高,但如果不是大灾之年,一般的百姓也勉强可以生存下去,何况现在局部地区仍有战乱,税率稍稍高一些,才能维持政府的支出。   我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砸开了赵承的院门。   “夫君……他不在……”赵承的老婆探头出来,羞涩地回答我。   我满脸的怒气顿时无法发泄出来,只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狗日的管家,倒是耳聪目明呀!   “公子……”貂蝉俏脸满是惊喜,急忙敛衽施礼。   “蝉儿?”我拍了拍追命,它自觉地返回了自己的木屋内,与青梅竹马的踏雪交流旅途体会去了,“丫头们都还好吧?”   她微笑着点头。   我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琰儿呢?”   “琰儿姐身子很好呢。”她淡淡地笑着,在我的紧拥下来到了蔡琰与我的主卧。   “夫君回来了,琰儿姐。”貂蝉轻轻地唤了一声。   蔡琰和小昭正坐在榻上做着针线,转过脸时,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松开了貂蝉,轻轻将蔡琰抱起:“唔,好像有点重了。”   她用力在我的手臂上一捶:“三个月而已……不过……肚子是有些大了……”   哦?三个月就会鼓起来么?   我搓了搓手心:“让为夫来检查检查如何?”   她微红了脸,啐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回来就想……人家可不要啦。”   我纳闷:“我真的只是想看看我的宝贝孩子,你的思想太不纯洁了!”   她的脸色愈发红艳,小昭和貂蝉一边偷笑着一边将床上的布料收起。   我将手探入蔡琰的衣衫之内,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腹,依然是平滑细腻,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明显的突起:“你不会把孩子给打掉了吧?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她低声嗔道:“就会胡说……”   我又在她的小腹上揉捏了两圈,除了手感不错之外,我没有其他的发现:“对了,能不能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有没有问过张机?”   蔡琰被我揉得浑身发软,只好由小昭代替她回答:“张先生经常来替夫人诊断,不过他讲怀孕初期胎儿尚未成型,不是那么容易辨认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虽然学过生物,但也没学得详细到几个月胎儿就能成型。   “你就这么讨厌女儿么?”蔡琰移开了我的手。   “唔,”我略一思索,随即摇头,“我无所谓,反正你们四个人,总会给我马家留下个儿子吧?”我才十六岁,这种事情还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她哼了一声,穿上鞋子下了床榻。   “喂喂喂,这就不高兴了?”我急忙阻止她,“我非常喜欢女孩子的……”   “我知道你喜欢女人。”她淡淡地说道。   “是是是……”我擦了擦汗:其实我也喜欢张飞这样带有书生气息的猛男。    第七十八章 春种一粒粟  “那你……”   “在屋里坐了半晌了,出门透透气呀。”她的眼中光芒闪烁。   “小心动了胎气呀。”我双手将她的腹部特别保护起来。   蔡琰打掉了我的左手:“张机告诉我,现在就应该每天在外面走一走,不然身子会太虚弱,不利于孩子的出生。”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那我立刻陪你出去锻炼身体。”   她笑的样子颇有一股阴谋得逞的气息。   “咳咳,”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又补充道,“蝉儿、小昭,你们也一起来走走吧,不要说我偏心呐。”   “公子本来就偏心!”双儿颐指气使地双手叉腰挡在门外,“一回来就跑到琰儿姐的房里,都不来看人家!”   “乖双儿,你看姐姐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就别和姐姐抢了嘛。”蔡琰竟然和双儿达成了妥协——而且貂蝉和双儿都开始管蔡琰称作“姐姐”,看来她确实下了功夫了。   一说肚子,双儿倒也不再反驳,只一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娇声道:“公子也要爱一爱双儿嘛!过了年……人家就十三岁啦。”   爱一爱?我的思想有些偏离主旋律了……   “咳咳,这个以后自然会的,”左手将她揽起,我小心翼翼地扶着蔡琰迈出门槛,“琰儿,最近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嗯,偶尔会有些头晕呢。”蔡琰低声道。   头晕?这是供血不足吧?   “不是让你多吃点饭菜么?”我埋怨道,“你现在可是身负艰巨使命,你的唯一任务就是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不能再把保持身材看得那么重要了。”   “什么呀!”她羞涩地娇声叱道,“人家可都听你的啦,每顿饭都吃了不少肉食呢,你看,腰都粗了……粗了一寸呢。”   这个时代,一寸可比前世短了一厘米,我通过长期的比较终于基本搞明白了这些计量单位的换算与前世的差别。   “一寸么?”我摇摇头,“一尺还差不多。”   貂蝉和小昭都是“噗嗤”笑了出来。   蔡琰嗔道:“粗了一尺……那还不丢死人了……”   我在她的额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丢什么人?安全第一嘛。”   门外的庞淯看了看我,我摇头示意他不必贴身跟随,但他依然领着九名亲兵在五丈之外如影随形地护卫着我。   “夫君……凉州的家里都还好吧?”蔡琰偎依在我怀中,低声问道。   “一切都好,”我想起两位老人和马腾,忍不住微笑起来,“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她细细的双眉也微微弯起:“琰儿什么时候能拜见你家爹爹和祖父母呢?”   我笑道:“等你替我马家生个儿子,他们马上就连滚带爬地来拜见你了。”马腾我不敢说,至少老太太十有八九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呃……”我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忘了把你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等生出来,再给老人家一个惊喜嘛!”蔡琰嘻嘻笑了笑。   嘿,爷爷是26岁生了老爹,30岁生马岱他爹,而老爹是20岁时生下大姐马雯,23岁生下我,看来16岁的我应该可以为马家三代创造出一个新的记录了。   -   “不过……为什么小昭和蝉儿她们……都毫无动静?”我打量了一下其他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小昭和貂蝉立刻做幽怨欲泣状。   “公子八月十一日才要了蝉儿……之后又忙于征讨四方……”貂蝉垂目。   小昭表现得更是纠结:“明明是小昭最早……呜呜。”   我知道这事情由不得我做主,小昭可是曾经跟着我去兖州溜达了一次,沿途我们恩爱无比,按说这个受孕机会最大,难道说那个月与我俩的生辰八字相冲?   “好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都有机会的。”我只能安慰她们。   “……人家也没有呢。”小娥从一旁伸手扶住了蔡琰。   我咳嗽了一声:蔡琰这个一起跟她嫁过来的侍女,我本来是毫无感情的,但是貂蝉说得好,“感情……可以日后慢慢培养嘛”,这大半年下来,果然渐渐日久生情了。而之后我制定的每日休息表中,也已经基本把她看做是**中正式的一员了,尽管她依然分量最轻。   “其实吧,我觉得自己还太小了,十六七岁就有孩子……是不是太奇怪了?”我从“为何大家一起陪寝,偏偏只有蔡琰一人受孕”的研究中抽出身来,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有些人十三岁成亲,十四岁就有孩子了。”蔡琰见多识广,委婉地讽刺我孤陋寡闻。   我可不知道这些……   “反正我觉得太早了……我自己还没玩够呢,就要当爹了?”   她哼了一声:“要是小昭替你生,你是不是就不觉得早了?”   “夫人……”小昭也习惯了蔡琰的这种调侃,再也不会像最早时那样直接脸色发白跪倒在地,“你又笑话小昭……”   “哼,谁让他心中只在乎你一个人……”蔡琰翘起鼻子,“让我嫉妒死了。”   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调侃,倒让小昭更加羞涩了。   “琰儿姐说的对,”貂蝉也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除了双儿,公子最喜欢把小昭抱在怀里啦。”   “咦?”双儿妙目忽闪,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排除在外,“那公子应该是最喜欢我呀?”   蔡琰撇嘴:“他是想吃又不敢吃,所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你抱着。”   不得不说,蔡夫人真是洞察人心。   “真的这样子嘛?”双儿天真地来问我。   我惭愧地低下了卑贱的头颅:“我无耻,我下流,我罪该万死,我十恶不赦。”   她开心地扑进了我的怀里:“那你就日日夜夜把人家抱在怀里吧!”   我一头大汗,蔡琰一副“我服了你俩了”的神情,满是无奈。   “说起来……今天是初五呢……”貂蝉眨了眨眼。   “初五怎么呀?”小昭奇道。   “初五晚上……”小娥朝她做了个暗示,她掩嘴点头。   “咳咳,今晚……”我急忙做出声明,“为了我的第一名孩子能够健康出生,我决定今晚陪在琰儿身边,特此声明。”   蔡琰低笑道:“你受得了么?现在你可不能乱碰我哟。”   我略一思索,凛然道:“没有问题,为了夫人的身子,为夫不惜一切代价。”   “那这七个多月……就辛苦你啦。”她扬了扬眉毛。   “七个多月?!”我抖抖索索,“拜托,我说的是今晚呀……”   “人家怀胎十月,你就只陪我一晚?”蔡琰嗔道。   谁让你这么早怀胎呀……我在心里直嘀咕,这太影响了我们晚间的感情交流啊!    第七十九章 无间道  “……但是……七个月呀……我真的会坏掉的……”我强笑着为自己争取合法的权利,你让俺一个如狼似虎的青少年七个月守身如玉,明明身边娇妻美妾都可以搓麻将了,却只能每夜靠撸管子来发泄如火的青春,这是不是太残酷了?   “坏掉?哪里呀?”双儿仰头看我。   被她纯洁无暇的眼神所注视,我忽然赶到无比的自责:我马超堂堂青少年,正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日头,岂能每天都沉迷在这区区床笫的欢娱之中?!我要奋发向上呀!   “好吧,那还是按照之前的休息表吧,我不多求什么,至少每旬你要陪我两晚,”蔡琰松了口,“至于第五日你想怎么……我不管你,当然,今晚……”她微微笑了笑。   我忙不迭点头:“是是是,为夫今晚一定仔细照顾夫人,夫人放心。”我已经完全将自己方才的自责抛在脑后了——奋发向上?做男人挺好!   “对了,还有件事情。”蔡琰乘胜追击。   “夫人但说无妨,为夫一一照办。”我只能俯首系颈。   “之前你可说过……要用新作的诗词来满足琰儿的哟。”她的一只纤手轻轻地爬上了我的胸膛,隔着厚厚的衣衫,我只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是是是,前几日我回茂陵,本想去马家庄看看族人,但终究还是没进去……”我将之前的诗照搬出来,“为夫有感而发,便吟出这首小诗,请夫人鉴赏。”   蔡琰细细的品味了一会,满意的点头:“看来……夫君并非做不出来,只是一直不愿意作诗罢了嘛!以后每五天给我上交一篇诗稿吧?”   这这这……她竟然向我下达了任务指标?!   我虽然已经有些丧权辱国了,但骨子里却还保留着文人的迂腐与硬气:“夫人说笑了,诗文岂有如此强逼而成的?”所幸曹丕和曹植兄弟两人现在也还穿着开裆裤。   蔡琰在这个问题上并非特别通情达理:“不然……你总是有借口……”   “要想五日一诗,内容必定大如不前,恐怕只有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之类的东西吧?”我依然选择以理服人。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双儿好奇的问道,“好奇怪呢!这是什么呀?”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我抚掌而叹,“是不是好诗呀?”   “唔,倒也琅琅上口,”蔡琰竟然点头赞赏,“夫君也有急智呢。”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她逐渐发育开来的胸口上。   “好啦好啦,”看到我一脸悲愤地盯着她的胸口,她终于选择妥协,“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过,你做出诗文,不管如何,也应该让琰儿拜读一下嘛!”   我叹气道:“其实,为夫的诗文大多基调沉郁,你怀孕在身,恐怕伤了胎气呀。”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明我很关心她。   “那你……就不能转换一下格调么?变得乐观豁达一些?”蔡琰的反问无懈可击。   最终,在“诗歌创作的格调能否转换”这个问题上,我完全屈服。   -   “大哥你回来得好快。”酒足饭饱的马岱拖着一帮小弟前来拜见。   “很快?”我扔掉牙签,“一个月了。”   “那是农民呀,乱哄哄的,又没有坐骑。”他打了个饱嗝。   “唔,”我笑了笑,“可恨老马,就是不肯松口。”   “老马……是谁?”赵承警惕地问道。   我还没有忘记他的两面三刀,一脚将他踢开:“你这个王八蛋啊,亏老子待你不薄,竟然暗地里勾结老马,妄图置老子于死地!”   老赵顺势借助我的脚风向后翻滚:“少爷饶命呀,老爷捏住了小人爹娘的性命威逼利诱小人,小人不敢不从呀!小人对少爷忠心耿耿,从来没将少爷见不得人的事情汇报给老爷呀!”   我稍稍一怔,愈发大怒:“扯你妈的淡啊!老子还不知道你爹娘十五年前就死翘翘了?!另外……老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赵承低头承认我的光明与磊落。   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欢乐:“你妹的……难怪你的书写能力日益精进……原来经常练笔呀。”老子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被“如实”的禀告给马腾了么?   我喘了口气,平息了方才心中的那点怒火:算了,也没什么,好歹老马也算我亲爹,我尚未成年,监护人的所作所为或许也符合法律规定。   “少爷……以后……”老赵嚅嚅地说。   “以后?”我咧嘴笑道,“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给你另外买一栋房子,你说好不好?”   他立刻趴倒:“少爷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咳咳……”他不好意思说出“小的从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虽然他的表演毫不逼真,也没有多少感情投入,但我深受感动:“你起来,滚回房里闭门思过三天!”   他怔了一下,随即为难的说道:“少爷,小的已经休息了一个月了,您就别给我放假了。”   “……”我叹了口气,“明天一早,跟我去检阅虎豹骑。”   赵承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小岱啊,你是不是都知道呀?”我扭过头来。   马岱嘿嘿的笑了两声:“大伯那人,对大哥你总不放心呀,小弟也只是偶尔向他汇报一下大哥你的思想状况而已。”   “……思想状况?”我讶然,你这个屁孩子,还能看到我的思想状况?!   “大哥你既然问了,小弟也不敢隐瞒,”屋内已经没有旁人,马岱正色道,“大伯特意让我留意大哥你平日的言行,是否有……过分的迹象……”   我立刻明白了:“老马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大逆不道?”   马岱没有否认。   “这个老不死的,没事干多关心关心凉州百姓的疾苦啊,瞎操心!”我一拳砸在案几上,“老子都说过了,绝无二心,这厮硬是不信,还在老子身边安插了两名卧底!”   “我猜……可能不止两名。”小岱笑了笑。   我扬了扬眉毛:“还有谁?”   “当然要与大哥你十分贴近。”他没有说明。   我略一沉思:除了他的老赵,秦阵?不不不,这小子绝对不是很做眼线;李典?庞淯?这都是我最新才提拔的人,老马的动作没可能这么迅速;其他下面的兵士,与我平日接触并不算多,没有机会全方面的监督我……   小昭和双儿?我心头一跳,随即否决了,马腾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吧?能让我的这两位对我千依百顺的软妹子都听命于他?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八十章 十二月  我迟疑着说出答案:“你是说……蔡……”   “我可没说是大嫂哟。”他急忙堵住了我的嘴,“大嫂是个好人。”   他妹呀,老爹竟敢联合儿媳妇对我下绊子?!   我脸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好人?!”   “咳咳,”他慌忙站起身来,“大嫂现在可是怀孕了,你可不能让他再受惊了。”   受惊?怀孕期间好像不可能二度受惊吧?   我点了点头:“你也滚回去休息吧,我恨死叛徒了呀!”   马岱嘻嘻笑了两声,大摇大摆地在两名护卫的簇拥下回去了。   我静静地坐在原地,看着近处的一盏蜡烛。   火焰在不住地跳跃着,妖娆如同鬼魅。   张嘴喷出一团劲气,火焰随着摇曳了一阵,又恢复了跳跃。   “夫君,小岱都对你说了么?”蔡琰在小娥的搀扶下走进了厅内。   “唔。”我点头承认,看来马岱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   “你……很生气吧?”   我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身来:“这没什么,你们一个是我亲爹,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最亲的堂弟,唔,还有一个,是从小跟随我的仆从,我没有理由生气。”   她挽起了我的胳膊,柔声道:“其实,琰儿只是将夫君如何对人家写给爹爹而已,其他的……都没有写。”   我笑了一声:“其他的……小岱和老赵都补充完了吧。”   蔡琰将头倚在我的肩上,紧紧地凑了上来:“你不要责怪人家嘛。”   我揽住了她的腰肢,手掌抚在小腹上:“你现在可是我马家的至宝,没有人敢责怪你。”   她羞涩地笑了出来:“如果没有孩子,你就敢责怪人家么?”   “至少……”我用力将她抱起,“为夫可以在晚上好好惩治你一番,以泄心头之愤!”   蔡琰低声惊呼着,全身缩在了一起,不敢稍作动弹。   当然,在她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的现在,我不敢太过猖狂,只是稍稍意思了一下,就急忙将她放下:“为夫去练会拳脚,你先回房中歇息吧。”   十二月的洛阳,天地间已是一片冰冷。   不过,今天也只是二九的第五天,尚未进入真正的寒冬时节。   我尝试着脱下厚衣,只穿了一件单褂,就这样挺立在不算彻骨寒冷的微风中,鼓足了体内的真气催动着血液四下奔流,以抵御低温的侵袭。   如同传统练功一般,我的头顶与四周都隐隐散出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我欣喜的发现,自己竟然真地感觉不到冬季的寒冷。   低腰,伏步,拔拳,卧地。   我以双拳为支撑,在院内做起了基本中的基本,俯卧撑健身大法。   当我起身时,地面上留下了八个一寸深的坑洞,我忍不住在双拳指节上揉了揉,隐隐有些疼痛,冬天的地面,都似乎比春秋时节坚硬了几分。   斩岳脱鞘而出,刀锋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   夜空仿佛也被这幽寒的刀光划为两半。   我沉声吞气,手中长刀发出低低的闷响,而腹部却适时地雷鸣大作。   这样练功真是耗费体力……我迅速感觉到饥饿感来得如此之快。   -   翌日的清晨,天色暗淡。   “公子哥你回来了啊。”贾穆给我的称呼十分让我不爽。   “唔,木头。”我喷出一口白气,只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便迅速消散。   他戴上一双牛皮手套,在单杠上费力地引体向上。   小岱和秦阵也准时地一同来操练,随之而来还有李整和李典——这兄弟二人也在我的邀请下搬入了府中。   李整的身体素质很明显不如他的表弟,对于舞刀弄枪也不是十分热衷,这次来估计也只是拜见一下我而已。   “子满,曼成,”我随口问了声,“在洛阳还习惯吗?”   李整恭恭敬敬地作揖:“有劳大人费心,属下兄弟二人已感激不尽。”   “唔,那你在朱治手下感觉如何?”   “朱大人做事勤勉,属下正在尽力效仿。”他回答得十分典型。   我笑了笑:“子满你太会说话啦。”   李整微笑道:“虽然大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事实确实如此……”   “好好,”我点头,“你平时事务也不多吧?”   “……呃,重要的事情是不多。”他挠了挠头。   废话,你最多就帮助朱治登记一下进出皇宫的货物和人员名单,有什么重要事情?!   “是要让整哥也来虎豹骑么?”小岱开始扩胸。   “我倒是想呵,不过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了,”我看了他一眼,“要不然……你把你的一营人马……贡献出来?”   他断然拒绝:“我支持大哥以前的决定:维持虎豹骑现有编制不做调整。”   “大人……”李整犹豫着说道,“其实……属下并不擅长带兵……也不喜欢这这……”   “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不会把你调进军队中去的。”我也没想过把你发展成为一员猛将,看你那身子板就知道五十个你都打不过一个秦阵。   “谢大人。”他好像长舒了一口气,我十分纳闷:就算不擅长带兵,手里握着几百上千的人马……这种感觉,难道你也不喜欢么?或者说,你梦想走文官路线?   “哦对了,上一次我说的军礼事宜,现在实施得怎么样了?”打完黄巾余党后我又抽空下令,日常汇报中下级没必要下跪,举手敬礼即可。   “那算什么事?”小岱边压腿边不屑地说道。   “禀将军,弟兄们已经可以适应了。”李典没有理会马岱的反应。   “不让跪也好,俺的膝盖舒服了许多。”秦阵拍了拍大腿,哈哈笑道。   “你平时经常下跪么?”我鄙视的瞪了他一眼,这个野蛮人根本就没有下跪过吧?   “呃,少爷你神机妙算!”他急忙拍马屁。   李典又道:“不过,属下以为……这道命令大可不必……”   “哦?你说为何?”我笑了笑。   “军中礼仪,比之朝堂,已经简约了许多,如今再取消跪拜之礼,实在所剩无几……”   我对这套说法毫无兴趣:“这点礼节不重要,我们虎豹骑要的是上下一心的战斗力,你也不必说了,按我说的继续实施吧。”   “属下遵命。”虽然劝说受阻,但李典仍是双拳紧抱,沉声答应。   “少爷,俺也有事情汇报。”秦阵挺着肚子走过来。   “有事就说。”我朝半空中蹬了蹬腿,筋骨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这洛阳城附近也没有什么山林,打不到猎物,你也不让俺牧马放羊,总得给俺们找个乐子呀。”他代表从西北来为国家效力的几百名羌族同胞发出了建议。   “你要找什么乐子?”我可没钱供你们玩乐。    第八十一章 无聊的时候  “至少让兄弟们踢踢球嘛!”秦阵的眼光朝李典扫了一下,“俺本来要在城外玩一玩,但李典说必须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行……”   “唔,踢球需要的场地不小,而且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我同意李典的看法,这是在首都啊,堂堂天子脚下,岂能容许你们这群小兵撒野一样地玩闹?   “俺不管,俺要玩!”秦阵撒娇。   马岱拉着李典到单杠下吐早饭去了。   贾穆也来撒娇:“我也要玩!”   “没说不让你们玩!”我正色道,“马上就要开春了,你们踢球不能在百姓的庄稼地上踢,找一片足够宽阔的空地或者野地,然后向赵戬写个申请……另外,踢球时可不要砸到路人。”这一帮人各各浑身蛮力,要是一不小心把围观群众踢死了,我会被三公九卿们鄙视死的。   “……申请?”秦阵傻了眼。   “简单,”小岱成竹在胸,“可以让杜畿代劳嘛!他可是很喜欢玩球的哟。”   秦阵忙不迭点头:“杜司马是个好人呐!”   “话说,公子哥,”木头叫得十分顺溜,“你是不是该把小弟编入虎豹营啦?”   “你太小了吧。”马岱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   “去,我只比你小一岁零两个月而已!”木头不满地叫嚣。   小岱不禁一怔:不错,一年零二个月之前,十三岁的马岱便早已经跟着我们上了战场。   “原来……我才十五岁啊。”他呆呆地念叨着,仿佛在回味这两年来的漫长岁月。   “啊,马岱坏掉了!”贾穆偷偷踢了他一脚。   马岱摇晃着脑袋:“木头说得也对,大哥。咱们俩也是十三四岁就起兵了哟。”   “那是迫不得已,”我并不答应,“当时老爹手下除了庞二哥一个像样的人手都没有,只好勉强把我们用来凑数了。现在不同往日,我没必要用这种小毛孩子领兵。”   “唔,大哥你说得对,确实如此,”他做沉思状,“不是每个十三岁的孩子都有我这么非凡的素质,可以做领兵大将的。”他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胸口。   贾穆哭丧着脸:“你有个毛素质啊!要不是有公子哥罩着,你早被干掉了!”   秦阵立即同意:“俺支持木头的说法。”   马岱勃然大怒:“你们两个废渣,老子与吕布大战二百回合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   “咳咳,”我急忙提醒他,“说过了,说过了。”   他收敛愤怒:“哦,我和吕布只大战了五十回合,他就退兵了。”   秦阵和贾穆都是一脸鄙夷。   “别扯淡了,”我挥手斩断了他们的废话,“贾穆听令。”   木头茫然不知所措。   “敬礼,快!”我叱道。   他抖抖索索举起右手,五指并拢举在太阳穴附近:“在!”   “任你为虎豹骑一营一旅一连四班班长。”我朗声喝道。   他迟疑了一下:“班……班长?”   “不要算了。”我作势就要收回任命。   “要要要!”他慌忙立正,“属下领命!九个人呢,干嘛不要。”   “这就对了,年轻人要从基层做起嘛!”我拍了拍手掌的尘土,“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哟。”   “是!”他干脆利落的答应了,而后疑惑的问道,“我的长官……是谁?”   我笑了笑:“庞淯。”   庞淯迅速从院外闪身过来。   “见过旅长!”贾穆向他致敬,并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张机呢……”   “喂,张机可是我二营的后勤旅旅长!”马岱瞪了他一眼,“一营都是大哥的主力兵马。”   “是,马二营长!”贾穆向他敬礼。   小岱一怔,而后满脸乐开了花:“小伙子很有礼貌嘛!前途无限呀。”这个傻子被人叫二还这么兴奋,我只能表示叹息。   “唔,旅长,我平时有什么任务?”木头认真地询问。   庞淯严肃地回答了他:“作为护卫旅的士兵,你最大的使命就是负责护卫少爷的安全,哪怕要你去死,也要在所不惜!”   我忽然发现庞淯这小子还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可以当政委了。   贾穆吐了吐舌头:“凭借公子哥的功夫,哪里用得着我保护啊!”这是事实。   “所以……”庞淯脸色迅速缓和了下来,“我们基本每天除了固定的训练,也和其他旅里的兄弟一样无事可做,我现在才怀念之前当一个小兵的美好时代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当小兵的美好时代?”木头纳闷。   “那时候我还可以和弟兄们扯淡吹牛,现在就只能每天跟着少爷四处闲逛,”他耸肩,“少爷回家抱媳妇的时候,就是我最无聊的时候。”   我只能咳嗽一声,以提醒他我就在他身边。   “少爷你好,有什么吩咐?”庞淯毫不惊慌,他显然已经完全把握住了我的心态,明白这种程度的玩笑我绝不会放在心上。   “我发现你小子以后的前途才是最光明的。”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这厮几乎具备了一切特性,可以沉下心做事,但也绝对不像徐晃、高顺那样不苟言笑。   他拱了拱手:“多谢少爷夸奖,不过少爷你光夸我可没有一点用……”   “怎么?”我笑道,“你小子难道还要讨赏钱?做梦吧,我可是传说中的铁公鸡啊,绝对一毛不拔!”我坦承自己的缺点。   “这个……小人当然知道。”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我的自嘲,“但小的更知道少爷该大方时可是出乎意料的大方,绝对不会吝啬的。”   “呃,算你说得对。”我只好接受这个说法,“那你想要什么?”   “小人没想要什么东西。”他摊开了双手,“只是想和少爷商量一下。”   “商量?”   “对……您看现在朝里朝外都没什么大事,估计一段时间内都会比较太平,小人料想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对您不利,您看……”他眨了眨眼。   “……你竟然是来请假的?!”我瞪眼道。   “不不不,我不是请假,”他摇头,“我想稍微放松对您的保护,您现在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陪着几位夫人随处走走,没必要让小人总跟在后面吧?”   我咳嗽了一声:“好吧,既然你感到辛苦,那我还是把赵承调回来吧。”   庞淯代表赵承向我抗议:“赵哥已经脱离苦海,又娶了媳妇,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只有我这种忠心不二不辞辛苦的人才会承担如此重责啊。”   “重责……”我屈服在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护卫队长面前。    第八十二章 经学大家  在卫尉身份的催促下,相关部门很快同意了“关于虎豹骑兵士们对足球用地申请问题”的审批工作,河南尹赵戬还特别将位于洛阳城东南角落的四百多亩荒地拨为足球场地。   这块土地临近太学的校舍,而太学早在黄巾起义之前就接近关闭了,之后连续数年大战,更是一个学生都没有,虽然荀爽曾经建议过重开太学,虽然在资金的支持下勉强招生,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这个学校还是一直出于半关门的状态。   废弃多年,自然会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苗——尽管寒冬时节大多都枯死了,但横七竖八地缠绕在场中,总会给运动带来一定的危险性。   我让秦阵带着虎豹骑的七千多匹战马在这块草地上放牧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就只剩下一些比较柔软不容易使人绊倒的细草了。   四百多亩地被整齐的划成二十个场地,中间有适当的空隙供围观和走动,我甚至向大司农写了申请,希望能给我调拨几颗树苗,到了夏天给观众们遮阳。   十二月初七时,一百多只球队便组织完毕,每只球队球员三十五人,场务人员十五人,合计五十人(不固定),杜畿也组织出了裁判调解旅,勉强可以给每个场地分出五位裁判员。   当即便有四十只队伍下场适应场地,我可以看出现代社会士兵的精神生活是多么的空虚,区区一个球类运动,竟然便将几乎所有虎豹骑士兵们吸纳了进来。   同时我也感到一丝遗憾:我本身并非特别爱好各类娱乐项目,因此也无法再为他们带来新鲜的欢乐。而其他运动比如乒乓球、排球、羽毛球、网球、篮球之类的,限于技术条件,无法制作。   场中传来各种兴奋或是愤怒的吼叫,时常有些人拥挤着滚成一团,爬起来时,浑身沾满了草叶与尘土。   这些人没有忘记披戴铠甲,因此一般的冲撞也不会造成伤亡,张机医疗旅的作用也只能体现在赛后的放松与保养上。   当代第一医圣张机同志,已经完全被我当做医务人员来使用,但我没有看到他有什么不满——或许是我的神经过于麻木、大条?   这并不是一场新兴的运动,而只是在原有的蹴鞠基础上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进,我相信很快,它就会完全替代了原始的蹴鞠方法。   当天便有许多闲来无事的年轻人围观这场盛大而新奇的活动,只是慑于浑身铠甲的士兵,不敢过于靠近。我当然和蔼可亲地召唤他们前来观看,也允许他们下场参加。   年轻人就是容易接受,很快他们就理解了这项运动的基本玩法。   我进一步明文列出了足球的各项规定,比如手球,门球,点球,假摔等等的具体解释与判处方法,其中我没有过多的提到撞人犯规的问题,我把它看做橄榄球了……   当然,我一向不喜欢越位球这种不三不四的设定和判法。   足球运动规则的雏形终于在我的笔下完成了初稿。   我感觉在此时此刻,自己就是第一届足协主席,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荣誉感。   -   “那个……文和、仲德两位先生还没回来?”我对于这两位大叔的离别十分介怀。   赵承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子:“快了、快了。”   “你给老子认真一点!”我一拳擂在他的头顶。   他抱头鼠窜:“我只是个下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名下人么?!   “仲德先生回家探亲去了,可能要将母亲和儿女都接来,估计过年之前不太可能回来了。”马岱悠悠地叹气,你叹什么气啊混蛋!   “探亲需要这么长时间么?”我十分不解,“这已经一个月了呀。”   “切,你能让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跟你一样一天奔走三百里路?”赵承对我的时间观念发出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讽刺,“何况还要和一群乡里乡亲的告别、收拾家当,难道不花时间?”   我砸开了他的半张脸孔:“那文和先生呢?不就是接个臭老头么,也不回来?”   “大人有所不知,”回答的是李典,“郑玄可是山东名儒,臭架子大得很,谁来请他都不肯出山,在北海也是出了名的装模作样。”   “咦,听你的口气……好像很看不起他呀。”   “咳,”他掩饰神色,但没有成功,“反正读书人都这样。”   一直沉默的张机摇头道:“李营长此言差矣,郑玄也是一代大家,并非装模作样之辈呀。”   我知道张仲景除了医术之外,也是个儒士:“仲景了解这个老头?”   “说起来,他也是大人族中长辈马融马夫子的弟子,和尚书令卢植大人都是同门,”他点了点头,“无论是周易、公羊、左传、三统历、算术、尚书、礼记、韩诗,都极其精通,堪称博学。”   还精通算术?我撇撇嘴,有我这位算术大家在,你牛逼得起来?!   “不就认识两个字嘛!有什么了不起。”秦阵不屑一顾。   李典也没什么反应:“我听说他也是屡辟不应,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当年何进为大将军时,胁迫他去做官,何进礼待深厚,郑玄却没有接受,趁夜逃窜,”张机心驰神往,“之后袁隗推荐他做侍中,他借口父亲病逝也不愿做官,逃回了家乡,他这可不是嫌官职卑微吧?”   我点头:废话,侍中是皇帝的近臣,表现好的话很容易就位居九卿甚至三公,就算表现平平,也有机会外放成为一州刺史或者郡守。   “何况,郑玄如今年过六旬,若还想做官图谋些许富贵,又能有多少时日?”他叹息地说道,“你们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他。”   李典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原来如此……是我错看他了。”   秦阵和赵承显然都没能理解张机的话。   “不过,既然他明显不愿意做官,朝廷还去找他干什么?”小岱奇道。   “前些年朝政不稳,所有很多儒生不愿做官,反而选择隐匿在山间林中。而现在不比从前,或许有可能将他们都招出来。”张机并不是很确定。   我抿了抿嘴,心中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国家动荡朝廷黑暗的时候,你们就可以龟缩在青山绿水间闭门不出,整日饮酒作乐,却偏偏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现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拼死拼活下逐渐走上正轨,你们就一个个眼巴巴地想跳出来,甚至还想蹦到我们头顶上?   你们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美好了?!    第八十三章 要要要!  为了笼络属下,我决定亲自去慰问一下他们的家属。   孙坚的家属……好像还在南方;程昱……正在探亲;如此……又只有贾诩一家了。   贾婶已经很熟了,我甚至觉得有些时候她看我的目光就像看自己的儿子一般。   我一个没娘的孩子,确实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丝感动。   “婶,你不用忙,”我劝止了她想下厨给我做饭的冲动,“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   其实大家同在一座大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真没什么好看的。   “你叔这趟出门,也没有向你汇报……”还真亲切,贾诩直接成我叔了。   “这个不要紧,反正你们一家子老小都在我这里,难道他还会跑了不成?”我也和她开个玩笑。   “呵呵。”贾婶低头笑着,替我倒了杯清茶。   “两位老人家呢?”我没话找话。   “爹还是在教书,娘和羽儿去街上溜达了。”   我点了点头。   “哦,超儿,”她忽然又来了兴致,“上次婶给你说的……你没有意见吧?”   “……什么意见?”我不明白,但看着她满面微笑,我心底发毛。   “不要装傻,你去凉州前,婶告诉你羽儿的生辰是正月初八,”贾夫人露出了一个令我胆寒的笑容,“你准备怎么样?”   我吞了口唾沫,涩声道:“婶,你不会真的想……把羽妹嫁给我?”   她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你明明知道……”我觉得很是紧张,“我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娶她为正妻……”   “正妻算什么,”贾婶笑道,“我看你对貂蝉和小昭一点都不比对琰儿差,如果羽儿嫁入马家……总不会低人一等吧?”   “当然……”我苦笑,就凭贾诩大叔这身份,这地位,打死我也要把他的宝贝女儿当成祖宗供养起来啊。   “既然如此……还不如便宜了你小子,”她豪爽地挥了挥手,“你婶就只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两个都跟了你吧。”   女儿也就算了……你的儿子怎么也跟了我了?别把话说得这么邪恶呀大婶!   “娘?有客人么?”贾羽清脆的嗓音从屋外传来。   我觉得这纯粹就是个阴谋呀。   “好了,干脆……你正月初八就把羽儿娶了吧,”贾婶趁胜追击,“初十也是个好日子。”   “媳妇啊,你说什么好日子?”老太太在贾羽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我急忙也过去扶了她一把,这半年来老太太生活条件不错,身体也还健康。   “我是说羽儿的婚事呀。”贾婶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   “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跟娘说?”老太太竟然有些激动,“我们家可就这一个闺女,你敢胡乱把她嫁掉,娘可饶不了你!”   贾羽急忙轻轻按住了奶奶,眼神飘忽地瞄了我一眼。   “咳。”我不敢看她,只好避而不见。   “娘你别生气呀,媳妇给羽儿挑的婆家,肯定让你满意。”贾婶故弄玄虚。   “是哪一家?”老太太不上当,“难道你能让羽儿进皇宫里去?”   “原来老太太你想让羽妹进皇宫呵。”我抚掌笑了两声。   贾羽嗔道:“奶奶,羽儿才不想进皇宫呢。”   “也是,”老太太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观点,“进皇宫也没什么好,皇帝妃子那么多,委屈了我的羽儿。”   “咳,老太太……这个,现在小皇帝才十一岁,还没有纳过妃子。”我不得不稍微维护一下刘协的声誉。   “迟早都一样。”老太太凭借丰富的人生阅历将刘协定性,“那媳妇你挑了谁?”   贾婶给我一个眼色。   我只能鼓足勇气:“不才正是在下。”   老太太喜笑颜开:“好好好,我就说,媳妇办事就是牢靠!”   对于我的半推半就,贾婶笑得十分灿烂。   当事人贾羽出奇地没有反驳。   “娘呐,我看干脆过了年就给他们办了,你说好不好?”贾婶又征求老人家的意见。   “哪一天?”   “羽儿是正月初八生的,这天也是个好日子……”   老太太似乎掐指算了一算:“好是好,不过……要得孩子他爹回来才行呀。”   “哦,文和应该赶得及,我这就写封信催他一下,不就是去找个老头嘛,没什么大事情,”贾婶明显和我一样,对于郑玄的事情毫不在意,“女儿的婚姻大事,他敢不会来?”   “娘……”贾羽娇声道。   我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对于她会发出这么娇嗲的声音,我实在很不习惯。   “好啦,超儿你跟羽儿出去走走吧,我跟媳妇商量一下。”老太太挥手。   我如蒙大赦,急忙撒腿就跑。   迎面将一人撞飞了出去。   “妈的!谁啊?!”对方很是愤怒,忽地又变得恭敬,“公子哥你来了哈。”   “木头?”贾羽从我身后探出身来。   “唔,姐?你俩要出去?”贾穆揉了揉屁股,讶然道。   贾羽不由的双颊微红:“一边玩去,小孩子家。”   “这和小孩子家有什么关系?”贾穆困惑不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关系,你以后恐怕得叫我姐夫了。”   “姐……夫?!”他目瞪口呆,愣愣地看了我和贾羽一眼,“姐?你不是真的吧?”   “是奶奶和娘亲擅自决定的。”她娇羞无限。   “这两个女人家,怎么这么傻呢!”贾穆大急,“不行,超哥都娶了三个老婆了,姐姐你可不能嫁给他啊!这种花心的男人,最好不要让我碰到!不然……”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   “当然,超哥哥你和一般人不一样的,你神勇盖世,法力齐天,应该的……”他迅速后退了一步,随时保持着逃跑的姿势,“但是……我姐姐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也不能嫁给你做小妾呀?!你……你可别怪小弟这么说……”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嘶哑。   我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羽妹天生丽质,聪颖不凡……呃,又温柔贤德,”我摸了摸良心,“要委屈你做妾,我也不忍心呐,这样吧,羽妹,你看……你跟你爷爷和你爹讲一讲,我家已经有不少人了,你就别一棵树上吊死了啊……不然的话,既耽误了你的美好年华,也影响了咱马贾两家的情义……”   贾羽脸色难得的红晕迅速退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   我立刻摇头:“要、要、要!”并信誓旦旦地说道:“羽妹肯下嫁于我,是我马超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我马家祖坟上冒青烟呀!我睡觉都会笑醒!”   贾穆急道:“公子哥,你不能这样啊!”   “多事!”我一把将他推开,冲他姐笑了笑,“羽妹,来,让哥哥陪你散散心。”    第八十四章 这是贾诩的女儿  “你不觉得这婚事太突然么?”我还不敢公然去牵贾羽的小手,只能保持在一尺之内。   “你这样认为么?”她低头反问。   “难道不是么?”我继续反问。   “你可能觉得……羽儿不知羞耻……”她的声音更低了,“但羽儿……第一次看到你后就、就……”她的脸颊又恢复了一层红晕。   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还以为自己的相貌不算很俊秀,原来对女性还是有很强的杀伤力的嘛。”   “……你不是俊秀,是威猛吧?”她这句话差点将我打翻在地。   威猛?我急忙来到桥边,向溪水中望去。   只见水面之中一张尖尖瘦瘦脸,方方阔阔额,两眉如剑斜飞入鬓,双目胜刀熠熠生辉,鼻挺唇薄,似笑非笑,凛凛杀气,无尽韬略,尽在其中。   唔,我可以接受威猛这个形容词,但你若是夸赞我文武双全,或者说儒雅名将,我会觉得更加高兴。   “话说……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是什么时候?”我一时想不起来初次见面。   “二月十九。”   我挠了挠头,光说这么一个日期,我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她轻声道:“正月初六时,你与爹爹平定了宋建返回长安,第二日你来家中,木儿就是在那天开始跟你一起习武的,你……你第一次见我时……竟然把人家叫做姐姐!”她想起了往事,微微有些怒意。   我干笑了两声:“羽妹第一次给我的感觉,就是秀丽、大方而且成熟,我总觉得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质呢。”   “是么?”她轻轻将双手伏在石桥的栏杆上,“你管人家叫姐姐,人家可是很不高兴呢。”   我也记起来了,当时我俩确实有过谁大谁小的问答:“羽妹勿怪,我能说句实话么?”   她点了点头。   “你知道么,当我知道你的年纪比我小的时候,我可是暗自窃喜了一段时间呢。”   “窃喜?”   “我娶妻第一条原则是,绝对不娶比自己年长的女人。”我坦承。   贾羽眨了眨眼:“你……”她掩住了口。   “当时我也想过,文和先生是我最得力的谋臣,我如果能够娶她的独女,想必会让他更死心塌地地辅佐我吧?”我看了她一眼。   她的神色微微一动:“是……这样么?”   “我确实曾这样想过,但是很可惜,一直没有实施。”我拍着栏杆笑了笑,“如果我真的向你爹提起,他八成也不会拒绝。但是每次看到你时,我却总有些不忍心。”   “不忍心?”她扬起脸来,眼眸中晶莹清澈。   我点头:“一方面,我不忍心让你毫无选择地嫁给我;另一方面,我也希望我和你爹的关系,并不是需要依靠婚姻亲家这种东西来维持在一起……”   她又微微收回了下巴。   “当时蔡邕要将琰儿嫁给我时,我就体会到这种感情,”我仰天长舒了口气,“琰儿她不会反抗,或者说她太过聪明,导致对自己的婚姻之事也十分麻木。成婚前我多次对她说过,如果她不愿嫁我,我可以帮她,但是她最终还是嫁给了我。”   “琰儿姐虽然嘴上不说,我知道她心里高兴着呢。”贾羽忽然轻哼了一声。   “高兴什么?”   “她早早嫁给了你,我……其他人就只能做妾咯。”她侧过了脸。   我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嫁给我有什么好的!”   “至少奶奶和娘亲都觉得你好。”   “那你呢?”我追问了一句。   她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冲我微微一笑,这俏皮的模样,竟然让我微微走了神。   “那我再问你一句吧,”我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确定做好嫁给我的准备了么?”   “还没有呢。”   “呃……”我还以为她满心欢喜迫不及待了来着。   “傻瓜,等到正月初八……人家就做好准备了。”她抛下了一句,而后华丽丽地转身溜走。   看着这道轻盈的背影悠然远去,我一脚将前方的一块石头踢入水中。   -   回到家中,得知此消息的几位妹子毫无反应。   我不禁有些奇怪:“你们……给点反应呀?”   “什么反应?”蔡琰皱了皱鼻子,“我刚嫁给你时,就知道她不是外人了。”   “哦?夫人好眼力呀。”她这么具有先见之明,倒让我惭愧不如了。   “看你每次见到她时,眼神闪烁,显然不怀好意,”她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细腻的观察能力,“我就知道你肯定对她早有企图。”   “咦?琰儿姐……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加以制止呢?”貂蝉提出疑问。   蔡琰瞪了我一眼,我觉得莫名其妙:“我还以为他们俩早就…那个啥了……怎么制止?”   “那个啥?”双儿兴致勃勃地发问。   小昭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啦。”   “冤枉啊,我和羽妹可是清清白白,至今为止可是连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啊!”我大声疾呼,为自己申辩。   “那双儿和你是不是不算清清白白呀?”双儿抱上了我的脖子。   “双儿乖,”我伸出双手迎着她将她搂住,并对她解释道,“我们本质上还是清白的,只不过比较亲昵一点罢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那怎么才能不清不白呢?”   我有些吃力地回答她:“这个问题……你可以偷偷地请教你姐姐嘛,毕竟有些事情,我一个男人,不方便对你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对于这个问题,小昭也有点不知所措。   “唔,这样刚好就五个人了……”貂蝉喃喃地说了一句。   “五个人怎么了?”小娥奇道。   “五个人一轮嘛。”   我苦笑着拍了拍怀中双儿的小屁股:“蝉儿你不会想要把我的休息日给剥夺了吧?我也是人呐!每晚那么辛苦的劳动,总有一天会坏掉的!”   “什么会坏掉?”双儿总是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十分恼怒地在我的胸口蹭了蹭。   其余四个妹子都羞涩地笑了起来。   “谁让你四处拈花惹草?”蔡琰埋怨我。   我表示十分无辜:“夫人明鉴呀,为夫每日连卫尉寺的工作都不去做,最多去练练虎豹骑,根本没有机会去拈花惹草啊!”真是躺着也中弹呀!   “我想有必要限制一下你平时的行动了,”她根本不理会我的解释,“再这样下去,我们一个月都看不到他一次了。”   貂蝉和小娥立即同意。   只有小昭稍稍犹豫了片刻:“这样……不好吧?公子他……”   “你不要看他现在最喜欢你,说不定这个家伙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就喜新厌旧将我们全部抛弃啦。”貂蝉煽风点火。   我叹了口气:我自己体能有限,也没希望**佳丽三千,有上四五个能够一星期换上一圈就足够了。    第八十五章 早该如此  “不过,公子你怎么只记得羽儿妹妹的生辰呢……”蔡琰笑道。   我额上冒汗:“……我错了……各位都将自己的生辰写出来,好让我挂在卧室里,每天都念诵一番。”   贾羽正月初八,小昭二月十四,小娥三月二十四,双儿七月初七,蔡琰十月初十,貂蝉十二月十二……   “呃,原来蝉儿的生日反而最近呀。”我惭愧地低头。   貂蝉微笑不语。   我也知道,对于一般女孩来讲,生日并非每年必过的节日,小昭生日时,我也只不过送了她一小盒首饰而已。   “哼。”双儿醋劲大发,在我腿上打滚,“姐姐生日时,你就送了姐姐好多首饰,在人家生日时,却连面都没有见……呜呜……”   我头大如斗:“这个事情……不是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七月时……我好像去攻打逆贼徐荣了……来去几千里路,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   “双儿不管,你要补偿人家嘛。”她不依不饶地赖在我的身上,也只有她身材娇小,能够完全躺在我的怀里撒娇。   “好哇,原来你只是想要一些首饰而已,”右手捂住了她挺翘的小臀,用力合拢,她顿时不再乱动,“你小小年纪,就贪图这些身外之物……”   她立即表明心态:“人家才不是想要那些东西呢,谁让你总不把双儿放在心上呜……”   “去,”我拍了拍她的臀尖,她不安的向上耸动着,“小丫头,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在我家里几乎成了小姐了吧?”   她不依:“人家不要当妹妹啦,双儿要和姐姐一起服侍你嘛。”   我忍不住硬了起来,却又不得不按捺下这股邪火:“乖,你先下来……”   “咦?”她伸手在我两腿间一阵摸索,“这里……好像……变硬了……呢!”   蔡琰、貂蝉和小娥都笑翻了,而小昭却是一脸紧张,想动却又不敢动。   我急忙阻止了她的揉捏:“不要乱摸,男女有别的呀。”   “人家不管,反正你的身子双儿都看过摸过好多遍了,”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人家的身子……你也摸了那么多……”   “好好好,但是这里别乱摸嘛,你看,我也从来没摸过你那里,是不是?”我觉得有必要对双儿开展一堂教育课,不然以后被别人吃了豆腐还毫无知觉。   “那……你也摸一摸吧?”她挺起了上半身,又微微地张开了双腿,仰头鼓励我。   不妙,我感觉下半身几乎要裂衣欲出,情况十分危急!   “小昭,把她拉走!”我当机立断,对乃姐发出指示。   小昭在貂蝉和小娥的帮助下,迅速将妹妹从我的怀中拽出。   我同时默念金刚经,以静心凝神,扑灭这忽然无根而起的欲火。   双儿茫然不知:“公子你……不要双儿了么?呜……”她立刻准备掩面抽泣。   “咳,你个小妹子,不要动不动就用泪水来威胁我。”我叹了口气。   她示威一样地朝我炫耀了一下晶莹欲滴的眸子:“你欺负我。”   “双儿乖,你知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嘛,”我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像刚才那样,很容易让我控制不住的。”   “控制不住……那又怎么样?”她歪头看我。   我放弃了对他进行说教:“算了,小昭啊,我觉得你有必要对她讲一讲这些事情了,不然的话,我很为难的。”   小昭微红着双颊,点了点头。   “夫君既然早就有了这心思,又何必这样呢?”蔡琰对我的自我控制十分不解。   “我放不下心里的包袱,毕竟双儿年纪太小了,我如果真的……心里可能会有一些罪恶感罢。”我自嘲地笑了笑。   “呜呜,公子最坏了,不喜欢双儿就用硬棒棒顶人家……”双儿开始抽泣。   我的脑袋立刻开始膨胀。   貂蝉和小娥再也抑制不住的内心的欢乐,伏在案席上笑出声来。   我觉得与其跟一位对感情似懂非懂的软妹子浪费口舌,不如去跟一帮大老爷们踢踢球,去挥霍一下无处宣泄的精力。   昨天球场正式开幕,到了今天,周围剩余的空地上也吸引了为数不少的踢球者。   当然,都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没有铠甲,踢起球来更加轻松,但相对的,也更容易受伤,好在冬天衣物厚重,极大的保护了他们年轻的躯体。   在整个球场,最为活跃的,依然是秦阵与贾穆,这两人天生不能安分,没有敌人供他们宰杀时,也只能通过皮球来倾泻一下暴力的情绪了。   “咦?怎么没见李典?”我记得秦阵最喜欢和李典对攻,两个技术对抗性人才呀。   庞淯伸手一指:“呃,好像他在守门。”   如他所言,李典正半蹲着身子,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皮球。   秦阵带球、腾跃过人!   贾穆一个趔趄,倒地铲球,被秦阵从身上跳了过去!   五六名防守队员无一能够阻挡秦阵。   秦阵左右虚晃,绕过了最后一名后卫,他悠闲的摆好姿势,抬腿、抽射!   李典已腾身而起!   半空中一声闷响,皮球被他生生地扑出!   迅速被传至贾穆脚下,贾穆灵活的带球,直插对方半场。   由于秦阵连续猛攻的带动,他们的防守出现了极大的空当。   贾穆下盘十分稳健,连在场外观察的我都无法挑出毛病——当然,如果我上场采用贴身紧逼,他绝对过不了这一关。   和方才秦阵一样,他同样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他晃过了匆忙出击的守门员,轻松一次推球,皮球缓缓地滚入了球门。   秦阵恼羞成怒地把贾穆推倒在地。   裁判长杜畿立刻将他罚下场地。   “哟,秦阵好大的力气呀。”马岱从一旁走了过来,调笑道。   他反唇相讥:“臭麻袋,你还不是一样被罚下来了?!”   “扯淡,我这是战术换人,跟你不一样!”小岱可不是冲动的人。   我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战术换人?了不起呀。”   “那是,我方既然已经胜利在望,主力队员没必要继续呆在场上了,应该让候补队员也有机会碰碰球嘛。”他十分坦然,“大哥你要不要踢一场?”   “我来这边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做悲痛状。   “……大伯他……去了?”他立刻也满面忧伤。   “哦不,老马身体好得很,”我摇头,“你大哥我……又准备纳妾了……”   “卧槽!”他几乎要蹦到我头上去撒野了,“你妹啊!天天纳妾,你纳上瘾了是不是?!小弟我只比你小半岁,现在还是守身如玉啊!”   庞淯也是一脸钦佩:“少爷果然不同凡人,小人至今还没娶妻啊……”   “话说……大哥你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木头他姐。”我羞于启齿。   “哦。果然。”他点了点头,一副早该如此的神情。    第八十六章 临近岁末  贾诩终于回到了洛阳。   他满面风尘,却似劳而无功。   “那郑玄呢?”我迎着他入府,“先生亲自去请他,他也敢推脱?”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轻轻摇头,“郑玄说至少要开了春,他才能来。”   “无所谓了,反正没几天日子了,陛下征辟他作甚?”我对老郑还是不屑一顾,就算你傲骨铮铮,我身为一名年轻人,有理由看不起你。   “公子试想,若连郑玄这等大家都愿意出山为官,至少说明现在朝廷局势安定,皇帝是个明君呵,这对年轻一辈的儒士们无疑就是一个榜样呀。”贾诩淡淡地说道。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公子,你真的要娶羽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瞟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我当然点头:“先生莫非不愿意?羽妹你过来。”   贾羽听我这般呼喊,双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怎么啦?”   “你爹不愿意把你嫁给我,”我向她示意,“你说怎么办吧?”   她明媚的双眸顿时有些黯淡:“爹……爷爷奶奶都说好了……你……哼。”   贾诩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咳咳,我可不敢否定老太太的决议。”原来贾大叔也是从母系社会过来的,对母亲言听计从呀。   贾羽一听,又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又欺负我……”   我浑身一麻:这……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也好……”贾诩看着我,他神色安详如常,吐出这两个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他已经同意,这桩婚事便算正式确定了下来,我提笔给马腾写信汇报——但是我估计可能赵承、马岱或者蔡琰他们早就出卖了我。   接下来的日子,又陷入了无趣的日常生活之中。   蔡琰的小腹似乎微微有些隆起,她再也不提保持身材之类的话语,甚至勉强自己进食,此情此景,让我看了都不胜唏嘘。   但是,小昭、小娥与貂蝉却依然没有反应。   她们不会是故意谦让吧?我甚至会产生这种想法。   -   十二日,我让小昭帮我挑选了一套还算精美的镯子,作为礼物送给了貂蝉。   当然,双儿得知后不免又稍稍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于是,我只能同样让她拿去了一对小巧的翠玉铃铛。   蔡琰在我面前发出了轻轻的冷笑。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将首饰盒子直接推给她。   -   “咳,大人。”卫觊亲自来家中拜访,我请他进入书房讲话,也勉强可以体现我的学识嘛,“已经到年底了,您如果有时间,还请来寺中主持大局呀。”   这话说得多么委婉:我现在能有什么事情?!   “欸?”我奇道,“有伯儒你带领他们去处理就好了吧,需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但每年一次的总结,总得大人您亲自主持吧?”他笑了笑。   “年末总结?”我摇头叹气,“算了吧,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不必办这个东西了。”   “大人说笑了,这是正事,恐怕推辞不得呀。”卫觊坚持己见。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唔,什么时候?”   “定于二十一日朝会之后,”他见我答允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大人可不要让属下们久候呀。”   “嗯,我知道了,朝会之后我会去寺中的。”我最终还是点了头。   -   十三日,传来了东南方的战报。   “张温、周忠、曹操合兵入徐州,陶谦吞金而死,妻子离散。”   没想到袁术还没有彻底消灭,他们反而把起哄的陶谦给干掉了,张温这攻击方向也太分散了些吧?我暗自摇头。   “咦,先生你好像很忙呀。”自从贾诩回来之后,我仍是极少有机会见到他——因为贾羽的关系,我不得不常去他的院子力走动。   “年末自然忙一些,”他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不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管。”   我很纳闷:你真的有这么多公事么?至于每天工作八九个时辰?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绝对不能为了国家短期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的长期本钱呀。   小岱倒是空闲了下来,整日和秦阵、贾穆、李典几个踢踢球,甚至还领队去附近的村镇里搞循环赛,每到一地,确实能吸引一大批年轻的孩子围观。   至于徐晃,我只能叹气:虽然他对我总是那么尊敬,但我总感觉他与我之间的距离愈发遥远,他住在宫中专门的军舍,与虎豹骑军士毫无瓜葛,与我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我真担心……他彻底地脱离了我。   不行,都是南宫卫士令这个破职位惹的祸!我必须找机会将徐晃调开!   可是……据我所掌握的力量来看,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并且让我安心的,确实只有徐晃一人,孙坚他们还远在东南,小岱、秦阵、李典等,都不如徐晃稳重尽职,贾诩做做文职就好了,每天在宫里转来转去恐怕不太适合……而且,刘协这厮对于徐晃的工作也十分满意,声称“公明在南,朕无忧矣”……甚至还没事找事给徐晃发了额外的奖金!   这简直就是公然和我抢人啊!虽然事后不慕钱财的徐晃依然将奖金转交给了我,从而让我感受到他的忠诚,但刘协这样做,无异于是对我发出了挑衅。   我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   这几日之内,由于临近年末,各类琐碎的小事也愈发多了,十一日的朝会竟然拖了三个时辰,虽然因为天气寒冷大臣们衣着颇厚,但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有几位老臣忍耐不住……双腿之间隐隐湿润了一片。   可惜,最能讲话的王允毫无疲惫,加上士孙瑞帮衬,从始至终都是眉飞色舞激情澎湃。   不让我回家吃饭……这更加深了我对王允老头的偏见,反而荀爽,一如既往的沉默,只在刘协询问他的意见时不清不淡地哼哼两声——这才是位居高位者的楷模啊!   小皇帝虽然喜欢上朝,但总是听一个老头训话显然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去**调戏调戏清纯美丽的小宫女,他趁王允停歇的空当,摆手道:“王公所言甚是,朕听了一晌,身子有些乏了,下次再议吧。”   王允咂了咂嘴,似乎意犹未尽,还想继续教育皇帝,士孙瑞给他递了一个眼神,才使他勉强抑制住讲话的冲动,向刘协弯腰道:“陛下保重圣体。”   刘协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摆了摆手,在高寿的护送下离开了正殿。   士孙瑞迅速把王允拉往一边,两个老头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荀爽摇了摇头,率先走出了崇德殿。   百官大多身心俱疲,全部一哄而散。    第八十七章 我要走后门  近几日,洛阳城出现了大批的车辆,而且大多经过贾诩掌管的南门。   “这是当然的,”贾诩总算没有摆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每年各州郡要向朝廷上缴相应的朝贡呀,现在有这么多车辆,说明天下已经安定大半了,你看这两日的名表,荆州刺史刘表、青州刺史曹操、益州刺史盖勋、豫州刺史王盖,这四位是最早到的一批,河北三州和凉州,也应该会陆续送到,至于徐扬二州,恐怕今年是不会有贡物了。”   “呃……那交趾呢?”这个最南端的大州被你如此华丽的无视了么?   “交趾不服王庭已久,早已被土人盘踞,朝廷现在初定中原,力量还触不到南方啊。”贾诩捋着短须,一脸轻松。   “先生好像很悠闲呀?”天朝国土被人分割,我义愤填膺。   “诩也是一把年纪了,难道公子要让我去充作兵卒为你收复交趾么?”他淡淡说道,“恐怕诩过了岭南就水土不服歇在半路上了……”   我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但还是看不惯老贾这个态度。   “诩听说,马腾将军似乎将有动作?”他忽然来了一句。   我吓了一跳,立即压低声音:“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咳,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令尊对公子不太满意?”他急忙解释清楚。   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拜托先生,你讲话千万不要这样子,我会折寿的呀!”   他一脸歉意,双手抱拳:“诩失言、失言了。”   “我爹觉得我二十岁不到,就已经屡立战功,坐享两千户食邑,身列九卿之一,恐怕有些危险……”其实我认为自己远远没有到达所谓功高盖主的境界。   要说功高,张温和卢植可比我强大的多,皇甫嵩和朱儁也同样是两朝重臣,声名赫赫于四海,我也就是跟着张、卢二老杀了几千农民,有个屁功劳可言呀!   至于食邑,皇甫嵩的食邑恢复之后据说马上就要达到传说中的万户侯了,而且他手握三五万精锐部队,独掌一州军民政务,和他比起来,我就是一只臭虫呀!   但贾诩脸色凝重地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或许,我们确实需要稍避风头。”   “不至于吧?”我讶然,怎么你也这么想?   “公子太过年轻,朝中没有根基,而马将军掌握凉州,文武不足,也难以兼顾到公子,”他叹了口气,“公子久居洛阳必然危险呀……”   你说马腾干嘛?他是个傻子,在政治斗争中或许还不如我呢!   “先生之意,是让我离开洛阳?”贾诩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我在朝中不像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一样根基势力盘根错节,我仅有的几名文武都根本搬不上台面,只有孙坚勉强有一些官场的资历,但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虽然看起来王允、荀爽等人对我都十分温和,也将自己族中的年轻人送来与我交流感情,谁知道以后呢?“那我们……回凉州去?”   “不不不,回凉州只是万不得已之策,而且会引起朝中的猜忌,”贾诩摇头,“如果能够在中原寻找一席之地,避开这段时间的朝廷斗争,或许会安稳得多。”   说得容易,想要外放做太守,岂是说做就做?我皱了皱眉头:“现在中原四州刚刚安定,郡守之职,很难有空缺吧?”   贾诩笑了笑。   我有些明白:“先生提醒的是,颍川、汝南和南阳三郡,郡守似乎都非死即免,我试试去求个官职怎样?”   “不,怎么能你自己去求呢?”他还是笑。   “那……我去找王允么?”我为难地看着他。   “公子可以选择三种方法,”他慢悠悠地说道,“传信令尊;或司空荀爽;或蔡邕。”   荀爽是个老好人,可能会帮忙;蔡邕有点人缘,朋友弟子也不少;但是给老爹写信有什么用处?我向贾诩提出疑惑。   “令尊远居凉州,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可靠的支撑,但以他名义写信给朝中大臣们,他们也不能置之不理,而且赵戬的叔父不就在令尊部下么?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呀。”贾诩显然已经彻底地掌握了老爹的势力情况。   “唔,也好,那劳烦先生帮我写封信吧。”我实在想不出我们可以利用的其他关系,便同意了这一条,书信一来一去的,半个月就过去了。   贾诩笑了笑:“难道一封家书,也需要贾诩代劳么?”   “不止是家书,你可以写一写羽儿和我的婚事嘛。”我找了个他无法推脱的理由。   他哈哈一笑,在我肩头用力一击。   我丝毫没有动摇:文人的力气,还真是小的可怜。   -   信件很快就发向了凉州,但二十一日的朝会上,颍川、南阳、汝南等郡的太守相继被任命,我最理想的三个目标同时破灭。   我又不能毛遂自荐,只能干坐着苦等朝会的结束。   贾诩也暗自叹气。   结束了本年度最后一场朝会之后,满怀心事的我拉着他前往卫尉寺召开年终总结会议。   会议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无非是赞美了新一届卫尉寺在我的英明领导下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比起上一任张温,毫不逊色——他们当然不能通过损太尉来抬高我。   我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有卫觊和贾诩帮衬,整个会议也还算圆满。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能够在人员不足的情况下完成各项任务,实属不易,”我睁眼说瞎话,并适当发放补贴,“这样吧,每个人加两个月的俸禄,算是额外的奖励……伯儒,你看是否可以?”   卫觊连连点头:“多谢大人体谅属下辛劳。”   手下三十多名掾吏异口同声:“多谢大人。”   我摆了摆手,示意这无聊的会议可以结束了,而后我率先离开。   身后有人快步跟上,凭我的耳力可以清晰地辨别出,这不是贾诩或者卫觊,一般的中年人可不会有这么轻快的步伐。   “大人请慢行。”他低声唤道。   “德祖?”我立刻认出了此人。   杨修典型的世家子弟模样,身子偏向于文弱,但还算健康:“大人,是否为公事忧虑?”   这句话问得这么客套,我觉得他话中有话:“私事而已。”   “不知属下是否能够为大人解忧?”他十分直接的说道。   我心中一动:杨家也算大族,或许……   “兄弟我想外出求个郡守之职……”不知不觉,我连称谓都变了。   他有些奇怪:“大人身居九卿,手握一军精锐,何必再求郡守?”   “洛阳太闷,不自在。”我随口答道,这也是事实。   “属下愿请家父,为大人表荐。”他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八十八章 东汉的过年  “祖德盛情,我实在感激,只是……”我迟疑了一下,“眼下各郡并无空缺呀。”   杨修微微笑道:“大人请放心,家父或许可以想些办法。”   他并不肯说清楚,我也不便细问,只好点头:“如此,则有劳令尊了。”   杨修敛起袖子施施然离去。   贾诩缓缓从厅内走出:“杨家是否有意相助?”   “似乎是这样,”我与他并肩向外走去,“你看如何?”   “杨家虽然也是公卿世家,但人丁不强,势力远不如以前的袁家和荀家——当然,现在袁家已经没落了,而荀家长者唯有荀爽,壮年者在朝堂之上也几乎听不到声音,年轻一辈英才倒是颇多,想来今后不致衰败,”他顿了一顿,“杨氏能守家风,不张富贵,风评也比袁氏、荀氏为好,或可考虑。”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荀爽难道没有子嗣么?”   贾诩一怔,蹙眉道:“确实没有,只听说很久之前有一名女儿,因不满父亲指派的婚事,自杀了。”   我忍不住愕然:“荀氏名声显赫,对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会这样刻薄?”难怪老荀看起来似乎总有一些伤感。   “荀氏名儒之家,若真有此事,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过程,因为年代久远,不可细察了。”他摇了摇头,“或许是上苍对荀爽的报复吧。”   咦,贾大叔竟然还相信“善恶循环报应不爽”这一说?   -   年末这十天,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一阵子了,没想到忽然蹦出来这么多事情。   首先是皇帝号召大家都去跟着他祭祀,除了沿袭惯例之外,还要感谢苍天保佑,使得大汉终于得以复兴,然后又挨个去拜祭洛阳周围的祖陵,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肖子孙刘协没有败家——幸亏时间不够,否则恐怕他会赶着大家跑去长安祭拜刘邦、文、景、武帝……   期间杨修也通知了我,他爹会找个时机在朝廷中上表建议,最好是能让我去弘农郡。   我立刻明白了:弘农郡正是杨氏的老家,他们是希望我能在地方上关照自己的家族么?   也罢,弘农郡西靠三辅,东临河南,北傍大河与河东郡相望,南部就是袁术抛弃了的天下第一大郡南阳……真让老子垂涎欲滴呀混蛋!   终于要到最后一天了。   这总该让人喘口气吧?   明明还乌漆嘛黑的,竟然有人跑来把我吵醒,召唤我去祭日!   我翻身起床,怒骂了一声:“日他大娘呀!”   小娥急忙服侍我穿上特别规定的衣冠——一般来说,穿黑色的不会错,有时候裤子的颜色也会有要求,但长袍一拢,基本不会出问题。   我匆匆出门,一路上似乎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遇到。   当我赶到指定场地时,百官已经集结完毕了,我从追命背上一跃而下,随手在旁边画了个圈,示意它在这里等我,而后也不管它能否听懂,我就撒腿去寻找位置。   “大哥……你又迟到了……”小岱笑嘻嘻地看我。   “马勒隔壁的,谁知道这么一大早就催人来祭日!”我骂骂咧咧着擦汗。   “抱歉……我以为公子应该知道这项最重要的惯例的……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贾诩一脸抱歉的微笑,但为什么我感觉他是幸灾乐祸呢?   主持祭祀的官员正是杨彪,他头戴一顶长冠,黑衣赤领,下身似乎是绛色的裤子。   太仆韩融亲自驾车,载着刘协缓缓驶来,只比我慢了几分钟而已。   刘协下车后从高寿手中牵过了一头小羊,紧跟着他的士孙瑞怀中则抱着一坛祭酒,恭恭敬敬地向祭台走去。   我长出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开始欣赏悠悠的礼乐。   当杨彪清了清嗓子准备宣读祭文时,我跟着百官全部趴在地上。   我就当做俯卧撑了,浑身上下一动不动,一口气在胸腹间盘旋流转。   祭祀完毕之后,刘协又将小羊牵了回去。   据说如果遇到日食,会当场宰杀小羊,以求平息老天爷的怒火,看来今天这头小羊的运气还算不错。   不过,今天的天气始终阴云密布,始终没有看到太阳公公的笑脸。   “公子,我决定通知你一件事情。”贾诩郑而重之地对我说道。   我肃然起敬:“先生请讲。”   “你应该知道……明天要举行大朝会吧?”   我点了点头:“每月初一,这是惯例呀。”   “这是每年一次的大朝会,各州郡都会呈上贡物,”贾诩看我仍是一知半解,索性直接说明白,“也就是说……京城百官也要向陛下朝贡。”   “……要朝贡什么东西?”我极力压制住愤怒的情绪:竟然还要向我收取保护费?!   “两千石,需要献一头羔羊。”   我拍了拍胸口:“还好……”撑死也就几百块钱。   “因为公子您封了侯爵……所以还要献上一块玉璧。”贾诩缓缓将话说完。   我暴跳如雷:“欺我太甚!那你们需要献上什么东西?”   他竖起一根手指:“大雁……一只。”   -   初平三年正月初一的清晨,我又是早早地起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啃上一口,就匆匆赶到北宫德阳殿。   德阳殿是北宫的正殿,其规格在北宫中堪称第一,殿前有德阳门,左右有东阁和西阁,个人感觉,整体看起来比往常上朝的崇德殿还要气派三分,殿内纵横近四十丈,宽度也有七八丈,估算下来其建筑面积超过一千四百平米,容纳七千虎豹骑都没有问题。   乐师应该很辛苦,他们要不间断地演奏至少两个时辰,期间肯定没有轮换的制度。   三公九卿依次走到御台前,对刘协高呼三声万岁,而后伏拜在地,献上玉璧和羔羊。   按资排辈,我理所当然应该排在第十二位。   刘协满脸笑意地接受了两千石官员的祝贺,然后开始……进餐?   我泪流满面:看来老天爷知道今天起床晚了,还特意发放早餐……   而且待遇绝对不同一般……司空荀爽在荀彧和荀攸的帮助下为陛下和公卿百官们分发肉汤,而大司农张义则负责发放饭食。   当然这些待遇只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能享受得到,不然荀爽和张义估计就没命把饭菜发到三百石们的手里了。   虽然没有别的辅助菜肴,我已经满足了,这肉汤的味道确实不错,肉汁浓腻,显然没有以次充好。   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手中的一小碗肉汤,正想着能不能再去向荀爽要一碗时,王允已经起身开始正式祝贺新年的到来。   老王虽然不是世代名门,但祝词也颇为工整,我隐约听到了三皇五帝的名号。   他一通长篇大论讲完,先示意刘协,而后再对着堂中诸位举杯。   一饮而尽。   而后发放肉汤的荀爽也开始演说。   我顿时如坐针毡。   身边都是九卿,贾诩也不在……   我我我……他妹啊!没有人告诉我……还要发言啊!    第八十九章 上公  在朝堂上素来言简意赅的荀爽在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逸兴遄飞,一张嘴便如大河之水滚滚东去毫无停歇之意,讲到激动之处,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更是隐隐泛着红光,颌下半捧白须甚至被激动的老荀捋断了三五根。   当荀爽讲完长篇大论之后,已是双手扶腰气喘咻咻,刘协急忙示意他就座歇息。   “朕继位已有两年,却遭董卓欺凌,全赖诸位一心辅佐,终得今日之安宁。”皇帝又将这番感激的话语搬了出来。   王允当仁不让地抢先答道:“陛下天威护佑,臣子才得以尽责。”   “为陛下尽忠,本就是臣子的本分。”荀爽也毫不落后。   群臣俱是点头不已。   “汉室初定,诸事繁多,但朕终究年幼,于事难有明断,”刘协很谦虚的贬低了自己一番,“因此,想依循旧制,请正直忠厚之臣,特进辅佐于朕。”   咦?正直忠厚?莫非在说我?   我急忙抖擞精神,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刘协。   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这边。   “陛下圣明,此事有故可依,老臣赞同。”王允和荀爽异口同声。   刘协微微一笑:“以诸位公卿之意,何人可以担此重任?”   王允当仁不让地推荐:“仆射士孙瑞,端正清名,请陛下虑之。”   “士孙公常在朕侧,”刘协点了点头,“朕意,拜其为太傅,可否?”   “陛下圣明。”王允朝刘协一拜。   士孙瑞当即滚倒在地:“老臣叩谢圣恩。”   我内心有些失望:原来是搞这个东西……太傅什么的,虽然地位比三公还要高上一等,但只是咨询人员,没有实权,纯粹是依靠个人的威望与人脉,如果不录尚书事,也没有大用。   但刘协却意犹未尽的样子:“是否还有臣公可以推荐?”   这下王允和荀爽都是有些惊讶,我明显看得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廷尉宣播奏道:“禀陛下,弘农太守刘虞,温良有方,曾任大司马,或可荐之。”   刘协笑了笑:“还有人选么?”他显然对刘虞很不中意。   我私底下猜测这是因为之前袁绍和韩馥等人曾经打算拥立刘虞的缘故。   宣播讪讪地退了下去。   卢植清了清嗓子,恭声道:“禀陛下,太常马日磾,乃名门重臣,世代忠良,又才学博广,臣斗胆荐之。”   刘协这才满意地点头:“马公德高望尊,朕意,以其为太保。”   诸臣虽然又产生了一些惊讶,但看得出来,马日磾还是有一些人缘的,没有人公然反对。   只见马日磾抖抖颤颤地站出来,伏在地面上:“老臣叩谢皇恩!”   三位传说中的“上公”,只任命了太傅和太保,唯独空留了大司马,这倒让我有些玩味了。   莫非是张温没有归来,故而特意空出这个武将的最高荣誉?   这倒是十分可能,我暗暗点头:张温在这次平定袁术和陶谦之后,声威和军功又提升了一个台阶,皇甫嵩和朱儁已经无法匹敌了,堪称当代第一武臣。   之后朝贺又继续进行,刚刚上任的士孙瑞和马日磾一阵谦虚,还是由年岁较大的马日磾先行向皇帝和百官祝贺词。   我看到了老马情绪十分激动,这也从侧面上反映了此项任命没有黑幕,十分民主。   士孙瑞则稍微沉稳了许多,他原来就和刘协关系密切,跟王允更是穿一条裤子,或许他就是本次任命的潜规则人士。   不过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两个荣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在我头上,而我也不可能推荐我那不争气的老爹马腾——他自己非要龟缩在西北一隅被人遗忘,我就是再恨铁不成钢,又能怎样?!   接下来的顺序应该是韩融、刘艾、张义、周奂、宣播、田芬……我。   我十分讨厌这一幕:简直就是八月十五的重演呀!   但那时候至少我还能找出一篇歌颂月亮的诗词,现在……是新年第一天,主题思想很明确,就是赞美大汉,赞美刘协。   **的让我去哪里找这个题材?!   我的头脑中将什么“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不度玉门关”之类的东西全部筛选出去,愣是找不到一首诗歌颂明君圣主……是不是因为广大诗人普遍都对朝廷不满意?或者说小学中学教材的编写人员不愿意让我们看到歌颂封建地主阶级的东西?   韩融已经发言完毕,这个半老不老的大叔似乎还有些幽默的功底,满厅都是一阵欢笑。   刘艾站起身来,他是皇室宗亲,跟皇帝的关系在九卿之中最为亲密,甚至可以算是皇帝的喉舌、传声筒了,而宗正这个职位,似乎也一向是从刘姓宗室中选拔的。   我不敢怠慢,又一遍一遍的搜索着可以勉强采用的诗词。   篇幅较长的诗歌如下:   《石壕吏》?不想活啊?《卖炭翁》?还不悲剧?《新婚别》?妹啊,你死的好惨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兵车行》?杜甫大爷你不能写篇赞美祖国感谢陛下的诗么?!   《行路难》?好像有些消极;《蜀道难》?无关主题;《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不是旅游局;《胡无人》?虽然够劲,但不沾边呀!《将进酒》?李太白大爷,你……   我喘了口气,将这首古诗默念了两遍:凑合吧!将几个人名换过来就好了……不过有个“陈王”什么的,我记得是曹植的称号,现在……该用什么王来替代?   厅中宣播已经结束了演讲,稀稀疏疏的掌声伴随着他回归座位。   田芬长身而起,立在中堂——话说为什么少府会排在最后?哦,除了我是因为资历太浅理所当然的垫底,少府可是实权部门啊,油水也充足的很,为什么仅次于我?   莫非是他的前途出现了问题?我自作聪明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急忙将这首诗默背了两遍,防止出现脱口将原稿诵出来。   妹的,怎么田芬只说了两三句话就下来了,而且大家情绪还很高涨?!   我忽然又感到一阵紧张,双腿忍不住微微发麻。   该死的田芬,退下来也就算了,还专门向我拱了拱手:“马大人,请。”   我恨死这货了!    第九十章 诗仙附体  我深深运了口气。   却听大汉的皇帝陛下刘协十分欢乐地笑道:“仲秋之夜时,朕也曾遍邀公卿百官于此,只有马爱卿随口拈来的一首妙词冠绝当时,现在早已流传于天下了。不知今日又将为大家带来了什么佳作?朕可是拭目以待呀。”   不说还好,皇帝这一句话,立刻就将我逼上了绝路,我更不能用自己粗制滥造的作品来充数,只能将诗仙大人的文章搬出台面来。   说不得,只能如此了!   一蹬腿,我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向刘协一拜,又面朝诸臣同僚们一揖:“之前诸位各逞文采,已经将马超心中想要赞颂的诗词文章说尽了,在下已然词穷了,实在无话可说。”   刘协一怔。   杨彪老头呵呵而笑:“马大人,老夫可不信你会毫无准备。”   人群中也有人发出了轻笑,被耳聪目明的我听在心里,只是不知这笑声是在附和杨彪?还是对我装腔作势所表现出来的讥笑?   我又笑着转身对老杨拱手,而后道:“既然今日是陛下宴请,超便吟诗一首,以助陛下与诸位公卿大人的酒兴。”   “好,传令,”刘协拍了拍手,当即道,“赐酒。”   数十名侍女立刻袅袅娜娜地走来,纤手捧出了美酒,满满地倒进了每位官员手中的酒樽之中。   我捧着酒杯面朝刘协,轻轻一躬,而后仰头将酒水吞下腹中。   而后我伸出酒杯,示意侍女再次添满。   我看着似乎淡绿色的酒浆淌进杯中,开始吟诵起来:“君不见……”我用低音起了个头,便立刻抬高了声音,“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我转了个身,手中的酒水一滴也没有洒出,“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荀爽、杨彪等老头子脸上的笑容仿佛僵成一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连续吟诵了三句之后,我稍微顿了一顿,而后面向刚刚升职的两位上公,迎着士孙瑞和马日磾他遥遥举杯:“马夫子,士孙公……将进酒,杯莫停。”   我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朝堂上有个复姓而且德高望重的老头……不然我怎么编这句?   两位老头都是满面含笑,举杯向我回礼之后,喝下了杯中的美酒。   我又放声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我一人朗声吟诵: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一挥长袖,自以为潇洒地旋转身子,又仰起脖子喝下了第三杯。   这里并非我有意停顿,实在是这个“陈王”……我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字词来代替,只是此刻时间紧迫,我只能胡乱改了:   “君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指责我讽刺皇帝奢侈浪费吧?   第四杯酒水入肚,我朝着主办人刘协举杯: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巨大错误!   最后一句,我是对着刘协说的……而最后一句中,有一个“尔”字!   而且,之前还有个谐音——“儿”字!   我顿时感到后背有些冷汗源源不断地开始向外涌出。   不过我们的皇帝陛下只是微微笑了笑,也喝下了一杯,又连声赞叹道:“好酒!好诗!好兴!”也不知道是他宽宏大量呢?还是他根本……没听懂?   皇帝一开口,士孙瑞、马日磾、荀爽等也相继发出赞叹。   “马大人真才人也。”田芬向我点头。   我长出了一口气,急忙埋头将这第五杯酒吞下肚中:只要没追究我这个大不敬的罪过,才人就才人吧。   宴饮之中,竟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正事。   由于太尉张温不在朝中,他的长史代替主官向皇帝和公卿们汇报了上一年所有的大小征伐,并赞扬了天威隆重:“天子剑所指之处,贼寇无不披靡……愿借圣威,荡清寰宇,再造大汉华夏之盛!”   司空荀爽也汇报了上一年重要的建筑工程及洛阳民居的进展。   司徒王允则总结了上一年各地百姓的生活是否安稳,民心如何——上一年明明四处都有叛乱,连名义上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张温都忙得难以回家,你王允竟然能够得出天下安宁的结论,也算是功夫了得。   廷尉宣播呈上了各郡重大的刑事案件和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例,其中几件疑难答案,按惯例则交由皇帝和公卿们商议处理。   大鸿胪周奂奏明圣上,有两位国王去世了,没有后人,请求撤去封国——据说这两位国王死了有些年头了,大概是朝局混乱,没工夫顾及吧。   大司农张义也汇报了去年全国钱粮谷物收获的情况,我听到从凉、益、司隶、豫、兖、青、冀七个州交上来的税赋就有十三个亿,还不包括征收的谷物和布匹——咳,要知道,去年除了凉州按时缴纳了之外,其他州郡可都没有收全年的呀。   而作为此次会议的重要内容之一,太史令蔡邕奉上了自己制定的今年节历,交由刘协与士孙瑞、马日磾共同审批。   回顾自身,我认为自己的工作根本连汇报的必要都没有:除了刘焉残党的那次几乎成功的刺杀,我们卫尉寺的工作再没有任何疏漏之处。   这场汇报工作直接耽误了我的午饭,最初喝的那碗肉汤早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最让我头疼的是,听说明天还要继续祭日,以此感念苍天大地的恩情与庇护!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随着皇帝陛下和大部队们往祭台跑了五六个来回,每一次都是念祭词、跪拜磕头、杀猪宰羊,不仅毫无新意,而且令人昏昏欲睡。   直到大年初五之后,我终于得以喘一口气了。    第九十一章 天雷动地火  初五是法定的休沐日,我总算能够安歇一天。   初六,由于是新年事多,特别追开了一场朝会。   杨修告诉我,他爹今天会推荐我外放弘农。   我满心期待地踏入了崇德殿。   期间,杨彪果然越众而出,向刘协禀告:“启禀圣上……”   半空之后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不过片刻,门外已然一阵喧嚣:“走水了!走水了!”   满殿文武都是一怔。   我暗叫不妙:狗眼苍天,你这不是陷害我么?!   匆匆向刘协请示,我撒腿跑出了大殿,随手扯来一名卫士:“哪里起火了?”   那名卫士伸手向北面一指:“北宫……”   我放眼望去:妹的,哪里需要放眼!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根本不用仔细辨认!   北宫住着几名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公主,据说有几名是刘协的姐妹,虽然皇家的亲情不算什么玩意,但要是随便就烧死了一名公主,我肯定是逃不了一劫了吧?   我立刻朝连接南宫与北宫的宫门处飞奔而去。   妈的,皇宫建得这么宽大,你作死啊!我在心底怒声咒骂着腐败的皇家,脚下却丝毫不停。   远远的已经看到数百人围在一座院外,浑身披甲的徐晃正在指挥救火。   “公明,这是怎么回事?!”徐晃的工作一向没有出过差池,今天却忽然给我丢了大人,我无法不感到愤怒。   “属下不知,”他平静地摇头,“忽然就起了大火。”   我不禁提高了声音:“不知?!”   他单膝跪下:“属下愿受责罚。”   你倒是利索,我责罚了你,然后我怎么办?   我哼了一声:“这院子里可有人住?”   “是兴平公主。”徐晃不敢抬头。   “……那是谁?”我对公主一无所知。   “是皇上的皇姐。”他低声道。   “妈的,那还不赶快救人?!”我简直要跳起来了,“你快起来!别他妈的跪死在这里!”   徐晃站起身来,看了看大火。   我也知道,火势虽然得到控制,但这些木料极其特殊,也不是一两下就能扑灭的。   院内很清楚地传来了呼救之声,但没有人能够冲进去,更没人能够活着出来。   “派人去打水!”我喝了一声。   “已经有人去了。”徐晃咬咬牙,将衣摆塞进腰间。   “你要干什么?!”我见势不对,急忙阻止了他。   “属下……”他面色冷峻,看样子是想冲进去送死。   我让人把他拦住,而后扯下他的斗篷,塞进水桶里浸满了冰凉了液体,而后裹住全身:“等我出来再收拾你!”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我早已纵身跃进了院内。   皇宫里绿化得很好,但此时这些花花草草和珍贵的树木成了最好的燃料,黑烟放肆地吞噬着一切,刺激得我双目一阵酸胀,几乎睁不开眼皮。   “公主!公主!”我放声在这座宽敞的院子里呼喊着,“他妈的你在哪里?!”我心急如焚,直接爆出了粗口。   “这里!在这里!”还真有人回答我。   我喜出望外,急忙循声找去,在两道墙体之间,蜷缩着两名少女。   虽然对于衣着打扮我毫无研究,但宫女和公主的差别还是可以明显辨认出来的:“你就是公主?”我毫不客气地向她确认。   她点了点头,原本白净的面孔上满是横七竖八的烟痕:“救、救救本宫!”   本宫?我不知道公主该叫什么,但这不是重点,我将身上还算湿润的斗篷解下来将她裹起:“公主……你要我背你还是抱你?”   她显然一怔:“……背……”   我立刻弯腰曲身,扭头向她喝道:“快上来!”火势虽然不再继续扩散,但浓烟滚滚,弥散在整个院子里,这里现在可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我感觉到一具娇娇柔柔却带着几分湿意的身体伏在我的背上,但显然不是特别令人舒爽——这公主看样子也有十四五了,还没开始发育?我忍不住联想。   我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人拉扯住了。   低头看时,那名宫女满脸凄怆:“大人……救救……奴婢……”   奴婢?   一阵烟雾扑向了我的脸面,我感到眼睛一酸,忍不住喝了一声:“站起身来。”   她抖抖索索着起身,个头并不高,勉强达到了我的下巴。   我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双手用力将她抱在怀中:“抱头,缩成一团!”   这名宫女显然极为乖顺,立刻尽力减少自己的体积。   我身上已经多了两个人,幸好她们不算肥胖,我勉强可以保持之前一半的速度,但想要跳墙窜门,却只能有心无力了。   浓烟越来越大,我不敢再耽误时间,飞快的弯腰伏低了身子,在草木和门洞间穿梭。   我只走了十几步,就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四周的花草仍在猛烈的燃烧着,我能感觉到这股灼人的热量在缓缓侵蚀着我,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也使得我无法通过声音来辨别方向   “他妹啊!住这么大的花园!”我忍不住骂了一声,如果只是一个几丈宽大的院子,两三步就走出去了,但这个公主身份尊贵,院子是里三重外三重,还有专门的花房供她游玩,这显然极大的增加了我逃生的难度。   我抬头向四下里张望,妄图寻找一处稍微低矮的院墙。   “公主,你先放手。”我打量了靠西边的一个角落,这里的火势较小,树木还没有完全着火。   背上的人没有动静。   我抖了抖肩膀:“下来!”   公主惶惶不安地跌在了草地上:“救……”   “你等一下!”我丢下一句话,便猛地加速,冲锋,起跳!   一丈多高的院墙显然我无法在抱人的状况下轻易翻越,因此我现在最近的一棵歪脖树的树干上猛蹬了一脚,而后借助着冲力跃上了墙头。   怀中的宫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已经落地。   “妈的!这还不是外面?!”我看了看四周,竟然还有不小的火焰,但是已经看到了进入园中前来灭火的士兵,他们扑灭火焰的方法十分原始:也就是拿着蘸过凉水的树冠在火焰上扑盖,进展并不太快。   我放下那名宫女,喘了口气,徒手攀上了院墙,还好这道墙只是内墙,我只要用上吃奶的力气,还是勉强可以爬上来的。   院内的火势怎么好像更大了一些?刚才被我用作踏板的歪脖树已经开始燃烧,一根根枝杈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断裂声。   公主独自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让开,我要下去了!”我喝了一声,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纵身跃了下去。   她抬头看我,眼中光芒复杂,我只能辨别出一丝逃生的希望。    第九十二章 人心猛于火  “救救、救救我!”她放弃了本宫这个词语,急切地向我呼喊。   我一把将她抱起:“缩好了!”   她的身子不禁一颤,似乎有些僵硬。   我重复道:“保护好头部,我要翻墙了!”   院门明显火力充足,我不可能穿越那一道道火墙,只能在墙角想办法。   我多么希望自己双拳一握就能激发起无穷的神力将这堵宫墙推倒啊!可惜可惜!可惜当年承包工程的建筑商没有任何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行为,竟然将这堵区区内墙砌的比洛阳城墙还要固若金汤,我一脚蹬上去,感觉自己的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而墙体却没有任何动摇。   缓缓地吸起一口气,稍微释放了一点压力,我运气集于丹田,退后十余步,留出缓冲加速的空间。   身后就是一团张牙舞爪的烈焰,我的后背感觉得到。   蹬地!疾驰!   我似乎感觉不到公主的重量,二十步的距离瞬息即至!   腾空!踏树!   脚下的歪脖树发出一声脆响,但我已经窜了出去!   当我跳下高墙时,院内传出了一声闷响,似是有重物倒地。   公主显然受惊不浅,神色十分惶然。   我轻轻将她放在宫女的身边,转身再去救火。   这种火势,说大也不算太大,它并没有蔓延;说小也不算太小,你一两刻钟之内根本无法扑灭,好在光禄勋杨彪所属的人马也加入了灭火的队伍,相对来说加快了灭火速度。   这时,刘协才携百官赶到了事发现场。   少年天子脸色铁青,一个箭步窜到了公主的面前:“皇姐!你没有伤到吧?!”   看来我救对人了,我喘了口气,扔下了手中的水桶,来到了刘协面前。   “臣疏忽大意,以致于此,臣愿受处罚。”我只能跪在地上请罪,只希望他念在我们相识一场,这个公主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不要罚的太狠了。   士孙瑞、马日磾等人匆匆走到门前,看着越来越小的火苗,叹息不已。   “究竟是谁的责任?”廷尉对于这种意外,也是需要查明的,宣播来问我。   我怎么知道,只能摇头:“尚不知晓。”   “偌大的一座宫室,几乎毁了大半,”王允一副“这把大火烧的是自家院子”的痛惜表情,“卫尉大人,你好大意呀!”   妹的,我又不是消防队员,我是防止盗贼和刺客的呀!这种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别全部赖在老子身上呀!   我稍稍抬起头,扫视了一眼众位官员的神情。   王允微微有些愤怒,士孙瑞、荀爽是惋惜,马日磾和卢植却是担忧,杨彪是无奈,宣播是冷笑,刘艾、周奂、张义等人都满脸惊讶。   我还看到了一脸焦虑的蔡邕夹在人群间,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天火,”兴平公主稍稍稳定了情绪,对众人解释,“本宫在花园中游玩时,忽然落下一团红光,院内的树木花草就开始燃烧,多亏了侍卫们救火及时,本宫才得以幸免。”   刘协十分关切地询问了皇姐几句,公主都十分得体了给予了回答。   我还是垂眼跪着,因此看不到皇帝的表情和神色,但听他的语气,比起方才,却是和缓了多。   “马爱卿,起身吧,”他亲自伸手将我扶起,“朕的皇姐,全赖你了。”   我急忙起来:“微臣知罪,请陛下严惩。”   “卫尉大人失职,当然要严惩,不然不足以明法。”宣播忽然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眉猛地抖了一下。   廷尉宣播……你竟然在这里给我下绊子?   你堂堂公检法三院合一的高级长官,欺负我一个皇宫保卫团团长,你很有成就感?!   老子虽然没给你送过钱,但也绝对没有得罪过你吧?!   刘协也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杨彪上前走了两步:“陛下,请入殿后再做定论。”   皇帝看了我一眼,扭头向最近的一座大殿走去,士孙瑞和马日磾一左一右领着百官跟随而去。   刘艾叹了口气:“公主,也请入殿吧?”   兴平公主微微颔首,刘艾躬身邀请她一同前去。   我缓缓靠近宣播:“在下与你有杀父之仇?”   他微笑着摇头:“在下对于马大人,向来是敬佩有加,岂有仇怨?在下添为廷尉,对于所有失职之事都只会依法处置而已,马大人万勿误会。”   我冷笑了一声,就这样与他并肩进入了殿堂。   宣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启禀陛下,卫尉马超,疏忽失职,方使此火蔓延整座公苑,更使兴平公主受惊,臣曾查,马卫尉办公,懒疲成性,常令属下掾吏代为巡视两宫,陛下之安危,实在不容小觑,臣恳请陛下明察。”   马日磾和杨彪都举起笏板想要进言,但刘协伸手暂止了他们。   “宣卿所言合情合理,”刘协正色道,“你身为廷尉,以你之见,应如何处置?”   宣播沉声道:“马卫尉年轻好玩,疏忽了本职,罢去九卿之位即可。”   咦,好像不是特别严重啊?明显没有尽心尽力地黑我呀。   我难以理解:难道这厮真的是因为铁面无私看不惯我成天不务正业才秉公执法?   “哦?”刘协也有些意外,“唔,倒也在理,诸位臣公,你们的意见呢?”   王允道:“马卫尉失职在先,老臣也有所耳闻,不料终成大祸,依法也当罢职。”   ……有所耳闻?我很怀疑这个法制的客观性呀,有没有证人或者证物啊!   不过不由我申辩,王允个人的人品和威望就已经作为最好的证据了。   “呵呵,”士孙瑞朝王允笑了笑,“方才宣廷尉也说了,马卫尉是年轻好玩,因此稍有疏忽,但去年一年,南北两宫也一直平安无事,五月的一次逆贼行刺更是被卫尉大人奋力擒获,可见马卫尉并非没有用心……只是之后马卫尉跟随太尉张公及卢尚书屡次征讨贼寇,对于本职有所懈怠,一人岂能多心?老朽以为,今日只是小祸,不应责罚过重呀。”   王允在他的暗示下也不再坚持,和他一并退入坐席。   “马公,以你之见呢?”   马日磾拱手道:“老臣身为马氏长辈,理应回避。”   咦?这是他第一次跟我攀上亲情,没想到却是这个时候,你说句好话会死人呀!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陛下,”兴平公主却为我求情,“今日之事,确实是天火所致,并未人为,何况若非马卫尉拼死相救,本宫也无法从烈火中保全性命,恳请陛下轻罚。”   轻罚?你这不是肯定了我有罪嘛!你应该说明察啊、体谅啊之类的。   刘协点了点头:“朕知道了,皇姐不必多说。”   公主乖乖闭上了嘴。    第九十三章 黑暗  “陛下,天灾非人力所能抵御,然马卫尉处理妥当,更奋不顾身救公主于烈火之中,并未酿成大祸,实不应该惩处呀。”杨彪趁机为我说请。   宣播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继续给我抹黑,只说了一句:“但此事确属卫尉职责,大火烧掉了公主半座花苑,也是事实。”   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实:在这个时代,天灾什么的,统治者是十分避讳的,经常因为刮风下雨什么的将三公免职,至于地震这种高强度的灾害,估计就得杀人了……现在这火灾就发生在皇宫内部,估计我是脱离不了干系了。   他不再指责我不务正业,反而强调火灾的客观性,使得杨彪也无话可说:他们可没有天灾和人祸是两种概念,毫无关系这种思维,就算是有,也不能作为论证来说服别人。   对于国人这种传统意识,我十分憎恶。   “既然如此,便罢去马爱卿卫尉之职吧。”刘协十分平静地宣布,他将“爱卿”和“罢去”连在一起说出,让我感觉是一种讽刺。   即使是罢免,我也得下跪表示感谢:“臣领命谢恩。”   “陛下,”宣播果然没有罢休,“马大人还兼任虎豹骑统领……”   我顿时怒火中烧!   你罢去我卫尉之职也就罢了,一个看门人我没什么留恋,但你想剥夺老子的兵权?!   我能怎么办?!   立刻造反将这里的皇帝和几十名公卿官吏全部杀掉?!   或者不这么心狠,自己率军杀出洛阳浪迹天涯?!   我的兵力只有七千,而且在我宣布造反后必然有相当一部分人马会选择脱离,我未必有机会领着他们逃生!   背后顿时全是冷汗,我伏在地毯上,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卢植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马大人优于军略,所率骑兵也颇有勇武,如今北胡凶悍,常扰民不止,不如令其就职于北州。”   殿中忽然变得安静。   我似乎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刘协的呼吸之声。   他在思索么?   我从未有过这种体会:自己生死全部悬于他人之手!而且是一言便可断生死!   有些人的呼吸有些沉重,有些人却屏住了呼吸。   心跳如狂,仿佛要从口中蹿出!   “也好,就依卢卿之言,”刘协终于开口,“然则……何职为佳?”   “朔方郡。”卢植轻声道。   殿中死一样的寂静。   刘协明显和我一样,对这个郡名十分陌生,迟疑了片刻,他轻声问道:“在何处?”   “并州最北之处。”   殿中继续陷入一片死寂。   “准奏。”刘协的回答很简单。   我紧绷的后背猛然一松,冷汗在一瞬间浸湿了层层衣衫。   “马大人,陛下令你为朔方郡太守,你还不谢恩?”杨彪提醒我。   我重重在地上叩首,颤声道:“臣马超……领旨谢恩。”   我听到刘协叹了口气,而后是一串脚步声缓缓离去。   “马大人,请起吧。”杨彪扶了我一把,却没有扶动。   “超儿,你在并州……好自为之。”   谁?这声音这么低柔,却又如此陌生?!   我仰头向上看去,只看到马日磾疲惫的背影。   “马大人,卢某祝你能够顺利就职吧。”卢植微微叹了口气。   顺利就职?   我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殿中除了杨彪之外,再无一人。   在洛阳为皇帝看守大门的工作……结束了。   我身为九卿之一的咸淡生活……结束了。   我跟着杨彪走出殿门,一种熟悉的感觉找上了我。   天昏地暗,脚下发软。   我晃了一下,却被人扶住了身子。   “大哥!”小岱的面孔映入了我的视线。   我咬破了嘴唇,逼迫自己清醒:“回去!”   -   马府之内,我纠集了手下所有能够信任的人员。   马岱、秦阵、赵承,贾诩、徐晃、李典、李整,以及孙静、朱治、卫觊、杜畿、张机等。   “大人,你可知道朔方郡的情况?”卫觊显然有些忧虑。   我茫然着摇头,这种边远的地区,我不可能清楚。   贾诩扔出了一幅地图,伸手在最北部一指:“此处便是朔方。”   “除去东北的幽州和西域,朔方郡是大汉的最北之处,”卫觊点了点头,“再往北走,就是胡虏草原,甚至朔方郡里,鲜卑和胡人都会时常出没。”   我看了看这张简陋的地图:“朔方西南部……是北地郡么?”   贾诩摇头:“朔方和北地并未接境,中间有一郡大小之地,被胡人所占据。”   我微微一惊:“被胡人占据?!这怎么可能?朔方、北地还有上郡,将这片土地完全包围,胡人怎么可能在这里盘踞这么久?!”   “大人觉得不可思议?”卫觊无奈的笑了笑,“事实就是如此,不然三辅为何时常遭受侵扰?大多都是从这里南下的……”   我这才不得不正视这些凶猛剽悍的少数民族,他们已经给大汉王朝造成了严重的威胁,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割据一郡?   “而且,朔方东部……就是五原。”马岱喃喃道。   “五原……”我又是一怔,“吕布?!”   “吕布?!”秦阵双眼放光,舔了舔嘴唇,“太好了!少爷,咱们这就出发!俺早就想宰了这厮了!”   赵承配合杜畿将兴奋过头的秦阵制服。   我有些头疼:“这(他妈的)算个什么(屁)地方啊!三面都是野蛮胡人,又紧挨着吕布……还让不让我活了!”   “大人,还有一个坏消息……”卫觊脸色十分难看。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伯儒但说无妨。”   “朔方地处北疆,动荡不安,虽然土地宽阔,但百姓却无心耕作……”他缓缓说道,“近些年中原连年大战,虽然有些人也迁入了朔方,但人口依然少得可怜……”   “有几万人?”这些我都想象得到,边境当然人口较少。   卫觊拱手道:“五十年前,朔方郡有一千九百户,七千八百人……”   七千八百人?!   “你没有搞错?!你确定没有把一城的户口记成全郡的?!”不止是我,小岱、赵承、李整、李典、朱治、孙静、杜畿、张机,无一不是脸色惨白。   “孝武帝时曾强行驱使十万民众迁入朔方,但三百年来边关守军无力,这些民众多半又逃回了内地,到了如今,仅余下十之一二也不奇怪。”贾诩淡淡地说道。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七八千人,就算这么多年有一万人,又能有多少可用之才?!”   妹的,老子虎豹骑就有七千多人,这个破郡……也太差劲了吧?!一万人口,按一半人口算,有五千男子,青壮最多两三千,还得有人种地供给军队……根本征募不来新兵啊!   我一拳砸在案几上。    第九十四章 发配  “容属下一言。”沉默了许久的徐晃终于开口,“事情可能更糟。”   “不必多礼,公明请讲。”我也不在乎再受打击了。   “朔方之于并州,之于大汉,几乎已经名存实亡了。”他沉声道。   我几乎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你的意思是……”   “桓灵二帝之时,朔方就已经被一群不知是胡人匈奴还是鲜卑的乱贼攻下了……”徐晃神色黯淡,“以桓灵二帝之昏,对于这么一个边远之郡,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数十年来,恐怕胡人已经完全占领了朔方……”   此时此刻,我想死的心情都有了:“难怪卢植对我说,希望我能够顺利就职……”他们根本就是让我去接管一个朝廷完全没有权限任命的地方政府啊!   在之前的一个瞬间,我还以为宣播是马腾的卧底,可是现在……我恨不得想掐死他!   将我发配到边疆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我甚至开始担忧,就算我能接管朔方,凭借这个不满万人的破郡,我如何能够养活七八千的人马?而且还是骑兵!   我体会到当时吕布接到任命书的心情了。   可是吕布的任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呀?你要是报复,也不应该报复我吧?!   我一想要在一座小城里跟吕布做邻居,还得日夜提防这少数民族的侵扰……我真害怕晚上睡不着觉……   “还好……将虎豹骑留给了我。”我总算有些安慰,至少面对不管匈奴鲜卑还是吕布都能有些底气。   “这些弟兄们倒也没什么,”李典皱眉,“只要能有口饭吃,不会有多少人离营的。”   我叹了口气:“吃饭的问题,正是我发愁的事情呀,我们到了朔方,就算能落脚,又怎么解决军队粮饷?万人的郡县要供养七千人马,是不是太困难了?”   贾诩摇了摇头:“如果有闲余的土地,就算自耕也可以自足,这并不是问题。”   你让我七千精锐骑兵去种地?真狠得下心呐……   “就算是这样……”我犹豫了一下,不再考虑这个问题,就算找不到吃的,大不了我去掠夺胡人,每个月抢一次,种地之余也要练练身手,“好吧。”   “大哥,咱们真要去北边?”小岱还有些迟疑,“大嫂的身孕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吧,这样恐怕……”   我叹了口气,转向贾诩:“文和先生,北疆凶险,我意……是请先生留在洛阳,也请帮忙照顾琰儿,让她随我一起去冒险……我实在不愿。”虽然贾羽准备嫁给我,但我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先生。   贾诩摇头:“……如此好意,请恕诩不能领情。贾诩知道,公子是体谅诩身弱,但公子驰骋在外,凶险万分,贾诩身为谋臣,岂能安居中原?”他也没有完全适应称呼。   对于他的言语,我只能感激的对他拱手:“但……琰儿……”   他笑了笑:“卫、张、韩三位,可以派人来照顾一下马夫人么?”   卫觊、张既和韩暨都是一怔,随即点头:“马大人,属下必当保证夫人安全。”他们三人显然不可能跟随我前去朔方,但帮我照顾个家眷,还是举手之劳吧。   我点了点头:“伯侯、仲景,可愿随我去?”   杜畿和张机与我相处时日较长,勉强可以称得上有些感情,比起前三位,大概更可靠三分:“愿效犬马之劳。”   “公明、秦阵,”我难得地称呼秦阵的全名,“你们俩没有问题吧?”   秦阵咧嘴大笑:“当然,俺一想吕布就在旁边,心里可是痒得厉害!”   徐晃毅然点头:“马大人知遇之恩,晃自当以身相报!”   我的心情忽然晴朗了许多:在我早期的想法中,徐晃已经与我有了距离,可是没想到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如此果断地选择继续追随于我!   “子满,曼成?”我微微抖擞精神,转向李家二兄弟。   “家兄自幼体弱,恐怕不能跟随大人前去北方苦寒之地了,”李典替他表哥解释,“属下愿追随大人。”   李整一脸歉意:“非属下不愿,实在是身体不允许……”   我笑了笑:“我知道子满的心意,你在洛阳可以好好保重。只是曼成……你可需要加倍努力了。”   “诺。”李典沉声道。   我看了看朱治和孙静:“文台回来后,你们替我向他问好,就说凭借他的文韬武略,不愁闯不出一番事业。”孙静可是孙坚的亲弟弟,没可能愿意跟我去吃苦受罪,我有自知之明。   “祝大人一路顺利。”孙静与朱治对视一眼,向我深深地一拜。   我坦然承受。   -   “你……让我留在洛阳?”蔡琰花容失色。   “不错,朔方郡凶险难测,你又有孕在身,我怎么放心让你随我去北方?”我点头道,“你们留在洛阳,还有岳丈照顾,也好平安生下孩子。”   “可是……”她的眼神十分不舍,“我不想孩子看不到父亲……”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这话太不吉利了,等我平定朔方后,自然就会来接你们,听话,你跟着我不仅束缚了我的手脚,还会让我更加担心。”   “好吧……”她摸了摸日益明显的小腹,不再坚持己见。   女人有了孩子,男人的吸引力明显下降了许多。   “那……就让小昭和蝉儿陪你吧。”蔡琰指定了她的替补队员。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双儿也要去嘛。”唯一没有涉及到的小妞有些焦急。   “是是是,你好好跟着我们,不要乱跑,胡人可是会吃人的哟。”貂蝉打趣道。   我又问蔡琰:“家里现在有多少钱财?”   蔡琰似乎早有准备:“不计首饰的话,共有金三千,六十万钱,年底之前你的封地又送来了千石谷物。”   “扣除你们两年口粮,其他的谷物全部折换成金银吧。”我行军千里,还是带上钱方便,老爹跟皇甫嵩关系良好,他总不会眼看我七千精锐全部饿死在并州吧。   蔡琰点头应允了,就算不给她留,蔡邕总不会让自己的千金宝贝挨饿,这个我不必多加担心。   但是貂蝉又提出了一个新课题:“那羽儿呢?公子要怎么办?”   我用力搓了搓下巴,几乎搓下一层泥来:“狗日的天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子娶媳妇时你就来了!”   -   我深吸了口气,屈指敲在贾家大厅的门上。   门闩“咯”的响了一声,满脸是笑的贾氏打开了大门:“公子请进。”   迈过门槛,绕过屏风,只见贾家三代六口人一个不落都在厅内。   “呃,”我挠了挠后脑勺,“你们在开家庭会议?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吗?”   贾老夫子伸手就把我扯了过来:“都进来了还回避什么?!”   “坐、坐!”贾老太太将坐垫推了过来。   我盘腿坐下,拢起衣袍下摆,顺便摸摸贾穆的脑袋。   “公子有什么要事么?”贾诩向女儿示意道,“给他也沏碗茶。”   贾羽微微起身,隔着案几给我倒了碗热茶。   我们在西北根本就不喝茶的,怎么到了洛阳都跟着中原人学起喝这哭不吧唧的东西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想商量一下和羽妹的婚事……”   贾诩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眼下公子才犯了天火之事,恐怕不能办了……”   他爹和他娘都是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能办?”贾穆插话道,“就算不请宾客,我们自己在家里办了不就行了吗?”   “刚刚才烧了皇宫,谁敢在这个时候躲在家里办喜事?!”贾诩扫了儿子一眼。   我点头:“那就暂时推后吧……我先去收复了朔方再说!”这是无可奈何之举。   “那得多久……”贾羽抿着双唇,低声问道。   “三五个月就能完结,是吧先生?”我随口说了个时间,又询问贾诩。   对方却没有附和:“塞北形势难测啊。”他晃着脑袋回应我,“谁知道前途如何啊?”   贾羽满脸失望之情。   “羽妹……”我歉然的看着贾羽,“我们的婚事本就是匆忙而定的,说不定你哪天想明白了就反悔了呢……”我尽量开导她,“说不定你哪天在洛阳就看上了哪家富贵子弟了呢……想我马超,一穷二白,粗鲁无趣,嫁给我有什么好?”   她拎起茶壶就朝我摔了过来。   -   忙碌了三天之后,我携带着全部家产——五千金,七千二百名全副武装的虎豹骑兵,带着足够十日的粮草,踏上了前往朔方的路途。   此事,我手中拥有各类人员如下:   马岱、秦阵、徐晃、李典、赵承五营(徐晃领了我名下的一千二百五十人);   贾诩、贾穆父子;   杜畿、张机、庞淯;   至于祖烈、孙文、曾然、曹侯之类的小卒兵长,不值一提。   ——   第四卷少将冠军完    卷五 发配朔方 01 一路向北  以后章节直接用数字算了,省两个字。   本文又进入了喜闻乐见的虐主环节。   ——   其实我不应该太过担心贾诩的身体的。   朔方郡虽然号称是并州最北的地界,但放在前世,也不过是内蒙的中南部而已,正月的天气是比较冷,但比起贾诩老家武威,相差并不太多。   正月初十离京,经过河内、上党,五日后进入太原地界。   并州刺史的治所与太原郡治所都在晋阳,我作为一郡太守,理应顺路拜访刺史皇甫嵩。   河内属于司隶,人口据说八九十万,这我就不说了……并州在十三州之中,人口贫瘠仅次于凉州,但上党、太原两郡,人口都在二十万以上,每个县平均都在万人之上,想象一下朔方整个郡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一个小城,看得我是一阵郁闷。   皇甫嵩率领亲信笑呵呵的迎接了我:“贤侄远道而来,恕老夫不曾远迎。”   典型的客套话,但是老皇甫说出来,让我感到有一些温暖。   “皇甫伯父客气了,小侄……唉。”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宽大的手掌落在我的肩上,这位大叔搂着我走进了晋阳城。   “贤侄之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不必太过在意,你太年轻,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皇甫嵩低声道。   “是。”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的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拍了拍我的肩:“你便留在晋阳之中吧,过个一两年,我表荐你转去冀州……”   “不,多谢伯父好意,”我鬼使神差地拒绝了他,“小侄既然领命为太守,还是要去朔方郡去任职。”   皇甫嵩一怔:“贤侄有所不知,朔方郡早在十年前,或者更早,就非大汉之地了。”   我凝视他的双目:“是否还有大汉子民?”   他微微颔首:“或许还有七八千汉人。”   我轻声笑道:“那小侄就有必要前行了。”   “你……何必这般固执?”他劝道,“我知道你有几千人马,可这又如何?没有大量步卒戍边,你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一片土地!”   “伯父,你也说了,小侄还年轻,”我朝他笑了笑,“就让小侄去沙场之中历练历练吧。”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悠悠叹了口气:“我果然老了,再也没有这份冲劲了,固儿!”   身后一名男子应了一声:“父亲。”   这是他的儿子皇甫固吧,我记得之前见过几面:“坚寿兄。”我竟然还记得他的表字。   “贤弟。”他年纪大我十岁不止,称得上兄长。   “固儿,你就暂时跟贤侄去朔方郡吧,如何?”皇甫嵩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这如何使得?”我急忙推辞。   “伯父,让侄儿去吧。”另一旁的皇甫郦也道。   “怎么?这又不是什么大功,你还跟他抢?”看了侄儿一眼,皇甫嵩笑了笑,“你不能总让着他,让这小子也去见见血呀!”   皇甫固笑道:“大哥就放过小弟一次吧,每次都是让你冲在最前,我也是皇甫家的子孙,不能总藏在你的身后吧?”   皇甫郦只能点头。   “皇甫伯父……”我有些为难地说,“能不能稍稍借小侄一些粮食?我匆匆北来,只有五六天的口粮了……”   “你若是留在晋阳,老夫自然为你提供补给,但你去朔方,一去两千里地,可不容易啊。”皇甫嵩摇头,“何况,你也知道,河北之地,尚有残余的贼寇,想运送粮饷,非要大军押送。”   “这……”我不禁有些失望,这不是逼我尽快去朔方决一死战么?   “你不必忧虑,老夫会为给你一道手令,沿途郡县都会给你一些粮饷的,虽然数目不多,但聊胜于无吧,”他伸手从属下的手中接过一卷文册,“拿着吧。”   我急忙双手捧过:“小侄谢过伯父了。”   “但你半年之内若还是安定不下,可不能在朔方郡硬撑着了。”他最后叮嘱了我一句。   “是,小侄知道了。”我满怀感激地点头。   小岱从后面凑了上来:“皇甫伯父,这吕布……现在怎么样?”   “吕布?”皇甫嵩难得地一笑,“吕布治理地方的民政功夫,当真是一塌糊涂,但打起胡人来,却是难得的猛将。呵呵,也真亏了他,凭借三五千人马就将两万鲜卑贼寇挡在了五原之外,我也才能放开手脚和朱儁他们剿灭黄巾余党。”   “他……很乖?”我讶然问道。   他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乖倒是说不上,但并没有特别过激的行动。”   “吕布鹰犬也,不能饲之过饱,饱则伤其主矣。”曾经属于董卓集团的贾诩叹道。   皇甫嵩点头:“文和先生说得不错,他这种人,不如我等这样注重忠义,但你若待他足够好,他也不会轻易反叛,若是把他放在中原,恐怕容易反复,放在边关为大汉看守门户,却是好办法。”   是么?我可不放心:“之前我们在长安时,曾经与吕布大战一场……”   “无妨,料他不敢公然与你我作对!”他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还是不放心……但此时此刻,多说也无益,只能应了声是。   -   前生时,印象里咱们山西的地境绝对没有这般地大物博呀?   七千骑兵在皇甫嵩特派向导的指引下,足足又走了十天,才来到了五原郡。   “还没到吕布那里?”秦阵无聊地在马背上翻跟头。   “前面就是。”向导伸手一指,城墙已在眼前。   秦阵立刻拔出长刀:“杀!”   赵承一脚朝他踢出:“杀你妹啊!我们还要向他要饭吃!”   “大人稍等,容在下去传报吕太守一声。”向导还兼任信使,领着两名随从就进了城。   “吕布这厮要是不给咱们军粮怎么办?”小岱做杞人忧天状。   “放心,”皇甫固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此时跟我们反目。”   城门再次打开。   一溜轻骑列阵开出。   虎豹骑中有些士兵坐得不太安稳,竟然翻身下马。   “好凶霸的骑兵!”李典和杜畿异口同声地惊叹。   秦阵眼前一亮。   我心头狂震。   还是那匹烈焰一般的战驹,载着那名身躯魁梧的黑甲骑士,缓缓从城门下走出。   我似乎又回忆起那一夜的恐惧。   吕布、吕布!   他身后数员大将一字儿排开,我无法分辨出哪位是张辽——其实他们已经称不上大将了,总共只有三四千兵马,职位能有多高?   “吕太守,这位便是新任朔方郡太守,马超马大人,你们二位比邻而治,还要多亲近亲近。”向导倒是很热情地给双方做着介绍,“马大人,这位便是吕布吕大人。”   我勉强笑了一声,驱马向前。   追命总算给足了我面子,没有在吕布面前腿软。   “本府马超,见过吕郡守。”我依足了礼数,在马背上向他拱手一揖。   距离对方只有五丈,我依然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俊黑色的头盔下,吕布微微启开了双唇:“本将吕布,见过马郡守。”    02 吕布的招待  摘去头盔后,我终于看清了吕布的面孔:双目漆黑如墨,鼻梁高隆挺拔,唇线如同利刃一般笔挺。   赤兔马向前迈出一步。   我感觉到胯下的追命竟然隐隐有后倒退的倾向。   “吕郡守,快请马大人入城吧。”向导提示道。   吕布“嘿”地一笑:“马郡守,请入城。”   他身后几名骑将缓缓分开,将低矮的城门让了出来。   “吕太守先请。”我也跟他假客气。   吕布不跟我客气,自己调转马头,进入了九原城。   我扭过头,示意身后诸人都随我进城。   “马府君,”一名大汉催马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敢问高顺现在如何?”   我一怔:“你是……张文远?”据高顺所说,吕布军中也就只有这一个人和他能说上两句话。   他点了点头:“正是在下,大人尚未回答在下……”   “伯安兄随家父在凉州领军,一切都好。”其实我对高顺的具体情况并不算清楚,但上次回家时看他还算安稳,想必肯定比以前在吕布手下只能带几百人心里舒坦。   张辽点点头,做了个请我入内的手势。   与他一起的几名骑士发出不屑的嗤笑。   “秦阵,你不是很希望宰杀吕布么?”马岱笑道,“怎么不吭声了?”   秦阵真地没有吭声。   赵承低声接道:“吕布还是那么霸气,他哪里敢放屁!”   秦阵还是没有反驳。   -   九原城也只是个小城,军民合计也不满万人,土坯堆砌起来的城墙不过两丈多高,而且地基薄脆,比起洛阳皇宫的内墙,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我猜我发尽全力就可以推倒。   “马大人,请入府。”张辽代替吕布招待我进入太守府邸。   吕布闷头下马,大步迈入了大厅。   “吕府君是不是对本府尚有意见……”我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道。   张辽叹了口气,却没有向我解释什么。   -   各分主客在简陋的大厅内坐好,吕布再次开口:“马大人,你一共带了多少兵马?”他问的直接,我也不打算隐瞒:“七千骑兵。”   他微一颔首:“不少了,你要去攻占朔方?”   “吕大人此言差矣,”既然开始讲话,这气氛就可以缓和一些了,“朔方是大汉之土,超也是朝廷命官,此行只是赴任而已。”   对面的几名大汉都是冷笑。   “马大人说得真好,区区一个朔方郡,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两万人,你就带了七千人,还全是骑兵!”有人肆无忌惮的说道。   对于他的讽刺我毫不在意,反而有些惊喜:“阁下高姓大名?”   “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宋宪!”他拍了拍案几。   “放肆,”吕布闷声低喝,“本府自与马府君谈话,你拍案作甚?”   被老大叱喝了的宋宪顿时噤声不敢再言。   “吕大人息怒,”我笑笑,而后对宋宪说道,“宋将军说的却是实话。不过你方才说,朔方郡满打满算,超不过两万人,是也不是?”   宋宪哼了一声:“不错。”   “怎么会……这么多人?”我有些惊喜交加。   “有一半都是盘踞在临戎的匈奴人。”张辽解释道。   我管你什么人,只要在我的地盘,我就已经十分欣慰了。   这种心理变化十分奇妙:原本只有七八千,现在忽然翻了一倍,虽然仍然不够塞牙缝,但这凭空多出来的人口,却依然令我喜出望外。   贾诩也捻须笑了一声:“这倒是个好消息。”   吕布斜眼看了他一眼,又泼我一盆凉水:“恕吕布直言,你的人马虽然众多,也算训练有素,即使收回了郡县,但恐怕守不住朔方。”   “哦?”虽然他的口气十分不屑,但我一直记着他的身份,“吕府君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他拱手,“布手中只有步骑五千,抵挡北方之敌已是勉强,就算想要助你,也是有心无力。”   废话,我没想过让你帮我,我还怕你趁我攻敌时反口咬我一口呢。   “吕府君心意,在下心领了,”我也拱手,“不过超领兵行走半月,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恐怕不能空手回去了。”   吕布拍了拍手:“看不出,马府君也是英雄少年,让吕布敬你一杯。”   我与他遥遥相敬了一杯,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吕府君还有指教么?”   “五原是个穷地方,当然,朔方也一样,”他放下了杯子,“本将只能给你的七千人拨调两个月的军粮,此外,再无一兵一卒。”   两个月?我一惊:这厮……还是吕布么?   贾诩替我谢过了他:“吕府君雪中送炭,感激不尽。”   吕布点了点头:“若是在并州站不住脚,还是回中原去吧。”他就这么长身站起,拎起头盔离开了大厅。   宋宪几人也跟着离开。   “马大人……这……”张辽一脸为难。   “不必在意,谁都有自己的脾气,”我伸出袖子在案几上一拂,“倒是文远将军,你在这里过得如何?”   他显然一怔,而后沉声道:“大人言下何意?”   “伯安兄曾经对我说过,吕大人似乎并不太重用你们……”   “多谢马府君挂怀,辽一切都好。”他笑了起来,但并未表现出同意的倾向。   我也只能收起了劝诱张辽的念头,淡淡地叹了口气。   -   吕布竟然没有食言,真的立刻给我调拨出勉强足够七千人两个月食用的军粮,一起交与了我军。   我在表达了感激之后,第二天就出发了。   出九原城,沿着黄河一路向西,这里的地质半是草原半是荒漠,城镇聚居点都是在河流的附近,极易寻找——话说这是我两辈子中第一次亲眼看到沙漠,尽管只是远远眺望,但那无边无垠的黄沙几乎晃瞎了我的双眼。   正月二十七日,大军终于进入朔方郡的地境。   “前面就是朔方城了。”徐晃指了指那座低矮的城墙。   我点了点头,小岱问道:“这就是朔方的治所?”   徐晃摇头:“这只是朔方城,治所在西边的临戎城。”   小岱骂了一声:“还真奇怪,明明是朔方郡,朔方城却不是治所,这谁取的破名?!”   “是孝武皇帝,你有意见?”杜畿笑得十分温和。   马岱立刻端坐于马背:“孝武皇帝英明,末将至今仍然追慕其风采与伟业。”   充当向导的皇甫固向我们解释道:“朔方城还有一两千汉人,这几年朔方陷入胡人之手,只能由五原郡来管治了。”   一座只有一千多人的县城……真让我无语了,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荒地,只是缺少耕种的人手而已。   ……人口太少?   天呐,我竟然在中国遇到了这种问题!    03 我的朔方郡  朔方县长有一个俗气的名字:王磊字仲坚。   他看到我之后,几乎是泪流满面地扑了上来:“太守大人!下官可将你盼来啦!”他泣不成声地跪倒在我的马前   我吓了一跳:虽然他名义上是我的属下,但这只是初次见面,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呀?   “王县长,快快请起。”我急忙跳下马背。   追命心情很好,竟然低下头来在王县长的头顶上舔了两口。   老王只顾着擦泪,混不管追命充满腥气的大嘴朝着自己喷气。   我将他扶起:“你也是朝廷官吏……哭什么劲儿?”   “下官哪里是什么……朝廷官吏!”他竟然朝我发脾气,“朝廷已经十三年没有派过官员来这里了……下官只是被城中吏民们推举出来,暂时管些琐事……只是我却不知道,这一管就是整整十三年!”他有些神经质么?   我只能叹气:“现在郡里……怎么样?”   王磊终于恢复了平静:“朔方共有六城,最南边的是大城,中间的广牧城,还有此地的朔方,算是在我们汉人手中,但西边的临戎、三封、沃野三城,都被匈奴人占据着,这些胡人和当地的汉人混在一起,也学起了耕种,占了十几年都不肯挪地方,我们三个城加起来不过五千人,青壮更只有千人,想要收复临戎,也没有办法呀。”   “不必担心,本府既然来了,就要将整个朔方都收归大汉。”我安慰他。   “大人……有几万兵马?”他带着一丝希望看我。   “七千骑兵。”   “七千……骑兵?”他摇头,“太少太少!胡人哪个不是弓马娴熟?没用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会骑马,匈奴人难道不会?!他们才是天生的骑兵战士!   临戎和沃野互为犄角,也没有空间让我布置埋伏,这他妹的倒难办了。   在皇甫固的建议下,我们又赶了一天的路,来到了广牧城。   广牧以南是一片面积不小的荒漠,不过现在还只是荒漠,没有达到黄沙漫漫的境界。   由于居住人口不足一千,连一名县长都没有……我只好临机指认了一名据说是有点威望的中年男子就任县长——几百人,在中原勉强也就算是个乡长……   七千人入驻广牧,这座小小的城市几乎膨胀了十倍。   根本没有足够的房屋供我们歇息,我只好令所有虎豹士兵在城外扎营。   还好大家也都辛苦惯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还没有士兵抱怨。   “奶奶的!”秦阵吐出一口沙子,他抬头看了看天,“好大的风沙!”   “我想我媳妇了……”赵承悲戚戚地嘟囔——为了安全,他和我一样,在路过太原郡时,将女眷和小昭、双儿、貂蝉全部留在了晋阳城内。   现在我不得不为当时的决定感到庆幸:英明神武呀。   “这边塞之地……还真不是随便就能活下来的呀……”马岱惊叹道。   徐晃和李典都没有吭声,只顾埋头吃饭,在这种地方赶路,似乎更容易感到饥饿。   贾诩放下了筷子:“公子,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我从手中的羊腿上撕下一块肉,在盐巴里蘸了一蘸:“能有什么计划?明天就领兵过去,管他临戎能有多少敌人,全部灭了!”   “附议。”贾穆举起手中的骨头棒子。   他爹瞪了他一眼:“你把他们全灭了,留下三座空城,谁给你种地?!”   秦阵撇嘴:“那就抓些俘虏呗。”   “俘虏?那还不如直接劝降吧。”贾诩道。   “劝降那些匈奴人?”我们都是一怔。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呀。”马岱竟然蹦出这么一句来。   “去你奶奶的……”我对于民族倒是没有歧视,就前生来说,谁知道自己体内的血液有多少是纯正的汉人血脉?何况,汉人是怎么来的?还不是秦始皇扫灭六国后统一起来的?   “其实这些胡人和凉州的羌人相差不多,也只是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后想要依附大汉而已,”贾诩捋了捋胡子,“只不过,他们原本追逐水草放牧牛羊而生,现在只能安定下来跟我们学习耕种蚕桑之术,想必我们应该可以和他们谈谈。”   “可以谈么?”我皱了皱眉。   徐晃点头道:“或许可以吧,之前属下随杨奉将军在并州一带……起事时,对他们也稍有了解,比起汉兴之初,如今的匈奴部落早已大大衰落,被原来的草原小部,鲜卑人打得四处逃窜,不然那南单于的儿子于夫罗也不会领兵来中原呀。”   “这样啊,”李典也点头,“大人,我们还是先谈一谈吧,伤亡能少就少吧。”   “也好,”我当然不喜欢死伤,在这鬼地方每死一名士兵,可不是那么好补充的,“不过,怎么谈?向导先生,你会说匈奴话吗?”   尽职尽责的向导笑道:“那些匈奴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虽然汉人不多,但他们总会说一些汉话了……大人放心,即使不太懂,咱们可以就地寻找汉人充当通译。”   皇甫固却有些不放心:“之前家父也派人来劝过这些胡人,但却没有回复呀……”   贾诩显得胸有成竹:“皇甫公子,令尊只派了使者,并未派出兵马吧?”   “家父来此不过半年,动乱四起,临戎又地处偏远,当然派不出人马……”他没有否认。   “公子,你明白了吧?”贾诩笑着问我。   我一副完全明白了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帮匈奴人还保留着原始的判断能力:在没有亲眼看到你的实力之前,他绝对不会屈服。   -   二月初一,七千骑兵绕过沃野,逼近临戎——沃野最多也只有两千人,临戎可是号称近万人口的,全郡六成的户口都聚集在此,不论胡汉民族。   我令徐晃与秦阵带着两百人一同去城内向他们宣布政策——这样的安排自然有道理:徐晃沉稳可主持大局,秦阵则野蛮可以威慑胡人。   至于为什么不派更擅长文事的贾诩、杜畿或是张机,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太弱。   我当然要防止谈判不成使者被斩杀……秦阵和徐晃至少还有希望逃出这座土城,若是贾诩他们,估计就只能从容就戮或者束手就擒了吧。   -   等待中的七千名虎豹骑士兵们在我要求下挺胸抬头,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二十余面黢黑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贾穆双手合十,低着头在马背上小声嘟囔。   “你念叨什么呢?”贾诩奇道。   他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   但凭借着过人的耳力,我刚才可是听得很清楚。   “徐晃和秦阵谈不成、谈不成、谈不成……”    04 匈奴小爷  祖烈兴冲冲地向我汇报:“徐营长出来啦!”   “哇哈哈,定然是秦阵与胡人们一言不合被敌人所杀,徐营长只能单骑杀出哇!”贾穆见此情景,更是兴高采烈。   贾诩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杜畿在贾穆身后咳嗽:“贾队长,你似乎忘记了秦营长是我们的人……”   贾穆立刻大喝一声:“秦营长,你且去吧!姐夫你快快下令,我要为秦营长报仇雪恨呀!”他催动坐骑,就要蓄势冲锋。   “你给我坐好了!”我不得不斥责他,“公明,情况如何?”   徐晃纵马停下:“回禀大人,匈奴人的首领已经同意了,但是需要大人亲自与他们详谈。”   “详谈?”赵承疑道,并建议,“莫非有诈?少爷你不能去啊。”   “详谈就详谈,我会怕了他们?”我笑了笑,挥手领上了护卫旅的二百五十名骑兵。   徐晃、庞淯和贾穆紧随着我一起进城。   门口的护卫不过十余人,恭恭敬敬的将我引入议事之处。   刚进大门就听到大笑之声。   秦阵拍着大腿大嚷着,毫不顾忌自己原本就一塌糊涂的形象:“兄弟,俺跟你可谓是……一见如故,咱们不如结拜如何?!”   对方也是捶胸大叫:“好好好!”   他二人立刻歃血为盟,倒头就拜,我和徐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义结金兰。   “咳咳……”我不得不咳嗽了两声,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啊,兄弟,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俺们最为英明神武的少爷马超,你不要看他年纪比俺还小了几岁,却是一身神功,俺只有五百招之外才能击败他!”秦阵隆重介绍了我,顺口也将自己夸奖了一番。   对方急忙向我施礼:“见过马大人。”   “少爷,这位是俺新结拜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秦阵挠了挠头。   “你们叫我小爷就行了!”他大咧咧地道。   “什么小爷?”我不能不问。   “啥?”他一副我不懂的样子,“我爹以前就叫我小爷!”   徐晃低声道:“这厮是匈奴人,姓名和汉人不同的。”   我恍然大悟:“哦,你好,你们居住在这里的匈奴同胞大约有多少人?”   他扭头向身后的同伴询问了两句:“喂,咱们有多少人?”   那位同伴伸出双手数了一遍:“……五六千,或者七八千人吧。”   徐晃和庞淯偷偷背过身子擦了擦汗。   贾穆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我又问。   还好,他没有再询问,很快就回答了出来:“我八岁时就来这里了,今年刚好第十年。”真聪明呀,竟然还委婉地向我汇报了他自己的年纪。   “好吧,现在我们来谈两句……”我正了正神色,“首先,我想向你说明一下,这个朔方郡,是我们大汉的土地,你知道吗?几百年之前就是我们的了。”   对方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既然你肯承认这项原则,那就好谈了。   我松了口气:“你们是不是想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位小爷连连点头:“是呀,我们匈奴各部四分五裂,南单于死了之后,他的几个儿子互相争斗,更是乱成一团,现在连鲜卑和乌桓都打不过了,我们只能到大汉这里来了。”   看来这人思路清晰,明白事理,比起同样在大汉生活了十几年脑子里却依然一团浆糊的秦阵,他的智商至少高出五个百分点呀。   我点了点头,细细想了想。   “大人,你不会想赶我们走吧?”他有些紧张,“现在草原都被鲜卑和乌桓占了,我们这点人……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他身后的几名大汉无一不是满面愁容,却又提心吊胆的样子。   “放心,我没说要赶走你们,”我安慰他,“你们有难,我们当然不忍心看你们饿死,但是,这里毕竟是我大汉的国土,你们要生活下来,就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明白?”   “你……要征我们去打仗?”小爷坚决的摇头,“我们就这么点人,吃饭都是问题,不能再去打仗了!”他竟然很坚决,他身后的数人都是一脸抵制。   我觉得这样谈话有些困难,于是让孙文去通知贾诩入城。   贾诩驱马赶到:“咳,公子,朝廷确实经常征召南匈奴的兵马来剿灭北方的贼乱,去年于夫罗他们不就是应召来到中原,结果后方内乱,他们都回不去了么?”   我点了点头:“这个你们也可以放心,我有八千铁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强行征召你们的男子去打仗的,你们好好种地就好。”我虚报了一千人马。   好好种地……那不就完全变成农民了嘛!一群农民,我还会害怕?!   “是,多谢大人体谅。”他抹了抹额上的细汗。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我干脆直接询问他们算了,“一并提出来吧。”   这位小爷和他们伙伴们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而后郑重地向我汇报:“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如果大人答应了,我们生活在临戎三城的匈奴族人立刻归顺。”   如果不答应呢?这孩子真会说话,跟汉人还真没什么区别了。   我也郑重地表态:“你说。”   “我们希望,大人对待我们族人时,要和对你们汉人一样,你们的规矩也不要乱改。”   他的话说得很直白粗糙,但我自然明白。   我瞧了瞧贾诩,只见他轻轻地点头,显然是示意我完全可以答应。   其实这有什么困难?   我笑道:“本人答应便是了,从今往后,对待匈奴与汉人,一视同仁,法律规矩,也绝不偏倚。”   他们勉强听懂了我的几个词语,齐齐站立起来。   “恕小人无礼,大人可否歃血?”这位“小爷”捧来一盏瓷碗,他的同伴在碗中倒了大半碗的酒。   秦阵递给我一柄短刀。   我将刀接过,轻轻刺破了拇指,任由鲜红的血水滴入碗内。   大滴的血液落下,整碗酒水迅速翻红。   “小爷”也随即破指,滴血。   酒水愈发赤红,   而后他斟出一半,分给了我,并朗声道:“愿大人不违此愿,请共饮此酒。”   “愿百姓都能安宁。”我与他轻轻一碰,仰头饮下这碗血酒。   淡淡的腥味呛入了我的喉咙,我感到心口一阵狂跳。   “喝了这碗血酒,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罢?”我放下酒碗,笑着问他。   “小爷”竟然还摇头:“请大人再恕小人无礼,若你能徒手放倒小人,我族再无他言!”   我皱了皱鼻子:“真的?”   他重重地点头。   “如你所愿!”我扬起眉毛,扔掉了锋利无比的佩刀。   斩岳连着剑鞘砸在地上,发出“呛啷啷”的闷响。    05 植树造林  对面的小爷双手箕张,浑身紧绷,显然是准备全力一搏。   面对出手不知轻重的匈奴人,我也不能掉以轻心,缓缓地吐纳调息,双脚分前后微微错开,摆成八字。   他猛吼一声,全身扑了上来,双手自中间向外扣抓。我不怀疑如果被他击中,我身上肯定会被撕下一片血淋淋的肌肉来……   但我也不屑于躲避,只是力量充足而已,我自忖足以应付。   收起左臂挡在身前,蓄力已久的右拳左右连续击出!   凭借我过人的速度,我有把握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击中他的两条手臂。   小爷嘶叫了一声,双手已缩了回去。   看他的神情,我已经可以确认,方才的两拳的确击中了他的手臂,造成局部酸麻无力。   揉了揉胳膊,这次他慎重地向后退了两步,围着我转了半圈。   他不攻过来,我自然不会客气谦让,身形一矮,我已经欺身来到他三尺之内!   小爷反射性地伸手在我脸上一扫,我在一瞬间之内再次矮身避开,狂烈的掌风在我头顶呼啸而过。   我随即猛地起身!   同时右拳从袖中向上一勾。   右拳,还是右拳!   庐山,升龙霸!   右拳抵在他坚硬的小腹上,冲天而起!   小爷魁硕的身躯被整个翻起,直接砸向了他的两名同伴。   那二人措不及防下,也被砸倒在地。   “喂喂喂,小爷,你太废了吧?!”对于结拜兄弟这么快就落败,秦阵十分不满,“你是故意没尽全力吧?你不用对他客气呀!”   小爷还没工夫理他,伏在地上喘气不已:我的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这份几乎可以将一般人大小肠子击碎的劲道,也确实足够他疼痛一阵子了。   “你滚蛋,”他终于开口骂道,“早知道你家少爷这么凶狠,打死我也不和他过招了!倒是你,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子呀!”   我笑了两声,安慰他道:“你已经很不错了,力量比秦阵还要大上一点,能让我用上八成力道,难得了。”   “八成?!”小爷瞪圆了双眼,“你真的还没尽全力?”   我不好意思欺骗他,只好诚实地点头。   “妈的!秦阵!你给小爷我过来!你肯定是故意的!介绍这么一个对手给我,就是想害死你小爷呀!”小爷朝着秦阵怒声嘶吼着。   秦阵抱头苦笑:“兄弟,俺什么都不知道……”   庞淯抽了一口凉气:“我勒个去!我知道少爷武功高强,没想到竟然已经绝世无双了呀!我这个护卫……还有必要再干下去吗?”   贾穆一脸仰慕:“姐夫,你这拳太霸道了,我是不是也能用啊?!”   马岱摇头道:“你?省省心吧!想用出这拳,首先要保证你能躲过刚才他的那两只巴掌!”他习武多年,虽然未必能够打败小爷,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好了,各位,可以继续了吧?”场中众人,唯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的,还是贾诩——以他的眼力,大概只能看到我一拳将对方打趴下而已。   “是是是!”吃了瘪的小爷从地上爬起,却直接趴在我的脚下,“我匈奴人小爷,愿以五千还是六千族人,追随马超大人,生死无悔!如有违背……”他伸手接过一支短箭,微微用力就将箭身折为两段,“如同此箭!”   他的几位同伴都随着他跪倒在地。   我向徐晃比划了一下,他将斩岳抛给了我。   “我马超,愿以大汉子民待你族人,如有违背……如同此箭!”我挥刀斩下。   “少爷,你那是刀吧?”秦阵嚷道。   “看下面。”我示意他低头:那支被折断的短箭已经成为了四截。   小爷重重地叩了头。   之后,我赐予他姓氏为拓跋,名野。   朔方郡就这么回归大汉。   如此平淡无奇的过程,原本兴冲冲准备大展拳脚的贾穆都要抱怨了。   -   我从接近破烂的太守府邸中翻出了几枚印章,算是正式接管了治理此地的权力。   当即令张机斟酌了一封表章,发给朝廷。   皇甫固也派人向他爹传回消息。   继任朔方郡太守后,我所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督促百姓及时的种植粮食,现在这个时候,种麦子早就来不及了,只好凑合着补种了一些容易成熟的蔬菜瓜果。好在那些匈奴人已经学会了耕地,早在去年秋收之后便种下了谷物。而拓拔野打开官仓后竟然还有不少存粮,估算后大概也足够支撑三个多月了。   贾诩毫无争议地担任了本郡长史之职,作为我最重要的文吏;徐晃任都尉,主抓治安;杜畿为三封令,张机为沃野长,各自领了自己手中的一旅人去治理地方。   小岱也坚持要做县长,我只能同意,让他带上自己剩余的一千人前往广牧驻守。   皇甫固由于身份的原因,我拜托他暂时帮我管理临戎城——虽然大部分事务都有贾诩,但对于此事,皇甫老兄倒是无所谓。   而李典、秦阵两人,都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职务,仍然负责各自的兵马。   至于距离临戎足足五百里的大城,我暂时还管不过来,派了孙文去和城中人交涉,三四天之内也赶不回来。   吕布救济我的那些粮食,也被王磊派人向临戎城里运送。   我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种田安民的心理准备了。   我不清楚现在的行情,一任太守的任期有几年,三年还是五年?貌似两汉时期,地方郡守作为两千石就已经是顶级了,就算是一般的刺史州牧在等级上也并不比郡守强势。   所以,作为郡守如果不犯错误,也就在这一级别上来回调动,或者在一个地方任职十几年,也算屡见不鲜,之前河东太守王邑,那不就是一个例子嘛。   还好内蒙古草原面积足够,这七千战马也不至于饿肚子,我也不必额外浪费钱财去采购专门的粮草,省去我一大笔财政支出。   五天之后,孙文以及派往各个县城的使者都返回了临戎。   首先,大城也派来专使,捧上了这些年的户籍与财政文书。   贾诩总结后向我汇报了整个郡内的财政状况:   朔方县最为可观,由于王磊长期的管理,存有十三万钱,谷粮也有近千石;大城县和广牧县次之,也都有两三万现钱和几百石粮食——考虑到这三个城人口最多的一个也不过两千人,这些东西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至于临戎、三封和沃野三个县,拓拔野年纪轻轻,虽然接受汉化近十年,但毕竟年轻,对于治理地方的手段基本上和秦阵是一个水平,目前采取的仍是“你种地我吃饭、你养羊我吃肉”的政策,虽然临戎城内人口近万,但却只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广大匈奴族人的耕种技术虽然有了较大的改进,但是也只是会种地而已。   我当即令各个城将一半的钱粮都运到临戎来:既然我决定搞搞建设,钱和粮食自然不可或缺。   除了鼓励百姓及时耕种之外,我又特别强调性地下达了指令:各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酌情在城外风沙处种植树木,不管你种什么树,总之,按人口来讲,每人要种活一棵树,县里可以提供树苗和少量的物资补助,无非是两个馒头一块肉干——什么?种棵树而已,你还想怎么样呀混蛋?!    06 大扫荡  植树令下达之后,引起了辖区内一系列的反响。   首先,两名县长,杜畿和张机联名向我提出异议:城外已经绿草成荫,现有的土地完全足够供养这么多人,没必要劳烦本来就十分珍贵的劳动力再去种树呀。   贾诩也不太明白我的想法:“公子你究竟想如何?朔方郡户口稀少,税赋不足,这点钱财何必拿来做这些无用之事……”   “我知道,”作为一个吝啬鬼,我早就将那些钱看成我自己的了,“朔方郡土地不少,但人口不满两万,主要是地处偏僻,而临戎、广牧和朔方之间更有一片大漠,虽然不是完全荒芜寸草不生,但无疑是个麻烦。”   “……你是想用树林……来阻隔风沙?”他点头后又摇头,“可是,就算能够改善荒地,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来耕种呀!如此,良田还是会照样荒芜下去。”   “没有人?”我笑着看了看最新绘制的朔方郡及四周的地图,在临戎城的南方弹了弹,“这是什么地方?”   “……”贾诩怔怔地看我,“你……是想……将胡人……”也许是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连他也没有说完。   我点了点头:“不错,凭借我手中七千铁骑,踏破一般的小部落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吧?”   贾诩沉吟了片刻:“当然不是问题。”   “既然先生没有异议,那我这就准备一下,去南面干上一票?”   他笑着摇头:“你太心急了吧?我们刚刚落下脚来,钱财粮草也还没有聚集在临戎,你身为郡守贸贸然出征,若是北面鲜卑野人选择在此时叩边,你让我怎么办?”自成他打算把女儿给我之后,贾诩对我的口气也愈发亲近。   “这没问题,”我不以为意,“我领四千人,何况我们这里一半都是匈奴友人,除非鲜卑出动大军,否则也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反对了,”他放弃了劝说,“其实朔方郡穷得叮当响,鲜卑人根本就不会来这里抢掠……他们向来喜欢去五原和云中,或者稍微冒险一些,去人口较多,更加富庶的雁门……”   “也会去雁门么?”雁门是张辽的老家呀,我记得是这样。   “雁门二十六万人户,当然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贾诩沿途走来,已经将各郡的情况基本掌握在心,此时毫无差错地背诵出来。   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大家都是边塞之郡,凭啥呀……你就是我的十三倍?!   “我不管了,过几天我就沿着河道去转一圈。”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抢一些劳动力回来,不然光凭这两万人种地,我怕虎豹骑也得进化成农民呀。   “随你了,不过,既然你要增加户口,不如干脆让拓拔野他们也去出点力气?”贾诩迅速以我为主,提出了适当的建议。   宣传惠民政策?我立刻笑了:“先生果然比我考虑得周全呀。”   他谦逊地低头一笑。   我当即令孙文率领第一营第二旅的二百五十人,配合拓拔野的族人,向附近零散居住着的匈奴残余的百姓发出了号召,想必在他们现身说法之下,应该会有千儿八百人归顺我们吧。   -   二月初八,我引军南下。   所领包括本部第一营、秦阵第三营、徐晃第四营,再有拓拔野所部五百人青壮志愿随同。   合计四千余人,口粮为十日,就这么沿着黄河主干道南下。   马岱作茧自缚,谁让他主动要求去当县长,我严禁他擅离职守,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广牧督促县内百姓努力种植粮食和开发荒地。   “公子哥……咱们是不是跑得太快呀?”贾穆在马背上嘟囔,“前面都看到村子了……”   我干笑道:“或许吧……祖烈,去村子里问问情况,是不是我们寻找的胡人?”   祖烈立刻领着一个旅去了,我看着他们身后的黄土,下令所有士兵戒备。   我们站在村口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祖烈便领了几个人回来了。   “大人,这个人是乡里的啬夫。”他指了指一名五十来岁的大伯。   “啊,大王……”老头跪地叩头,他身后几个小伙子倒是一脸倔强地昂头挺立在原地。   我怎么觉得这是祖烈他强行绑来的人质呀?   “祖烈你个王八蛋,我让你这么问路的?!这明显是大汉子民啊!”我大声叱喝道,“你要不好好干,我让孙文来把你换走!”   一听到孙文,祖烈立刻抖擞精神,连声求饶:“小的错了,错了!以后一定改、改!”   “这位……大伯,不要害怕,我是汉人。”我示意祖烈将他扶起来。   “汉人?!”老头大惊失色,愈发害怕,“我们是穷乡僻壤,没有你要的东西呀!”   感情汉人土匪比胡人还要有威慑力?   我卸下狮盔,露出头来:“我是北面朔方郡新任的太守,本来是追讨胡人的,现在只是问问路而已,你们是……北地郡的?”   “朔方郡太守?”老头根本不信,“朔方郡十几年都没有太守了,你不要骗我。”   “臭老头,大爷问你话,你就乖乖回答!”秦阵不耐烦地咆哮了一声。   老头子顿时瘫在地上:“是是是,小人是北地郡廉县石头乡的啬夫,大王饶过我们吧!”   “北地太守是杨奉吧?”我问道,并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徐晃。   徐晃没有特殊的表情。   “是杨太守,”老头连连点头,并壮着胆子说,“我们太守和州牧大人马将军现在就在廉县驻兵,我劝你不要过去送死……”   “爹!你怎么能告诉这帮匪徒!”他身后的年轻人面如土色。   老头子真善良……   “哟,原来马腾也在呀!”我抚掌大笑,“从这里到县城,有多远?”   “你你你……”老头子见搬出老马来我都毫无惧色,舌头都打结了。   他的儿子厉声道:“匪徒你休要猖狂,县城距此两百六十里地,马州牧和杨太守陈兵二十万,你要是敢去,肯定没有命回来!”   “二十万?!”我更是大笑。   年轻人你太猖狂了吧,欺负我不会算数?   凉州那破地方,一共能有五万兵马,就已经是极限了——这里说的兵马指的是拥有完整装备的正规军,那些扛着镰刀斧头赤着脚就去围攻政府的绝对不在此列。   “麻烦您老给马腾传个信吧,”我对啬夫说道,“就说我马超准备在廉县和他一会!”   “马超?”老头嘀咕了一声,“这么耳熟?”   他的儿子反应很快:“你是马州牧的长子马超?”   我含笑点头:总算有个认识我的了。   眼前的几个村民立刻跪倒在地:“小人见过神威天将军!”    07 与老马叙旧  “原来是长公子,在下失迎了。”杨奉呵呵笑着迎了过来。   “杨叔叔何必多礼,我爹也在这里?”我开门见山。   他点头:“是的,为了防患边郡敌寇,将军这些日子正在北地练兵。”   看来老马还真是勤奋呀,竟然还搞得像模像样:“他怎么不来迎接我?”   “迎接个屁呀!”马腾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你身为朔方郡守,带领军队进入我凉州,可曾事先向我们打过招呼?”   老马的样子还是那么的精神焕发,明明已经四十出头直奔五十了啊……   “原来这里是凉州啊,”我打了个哈哈,“本府不认识路呀。”   他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动作很快呀,朔方郡已经平定了?”   我耸肩:“一共一万八千人,却要管六个县城,我很为难呀,不如你将年前迁到凉州的三万流民分给我一半?”我的如意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老马怎么会答应?“你做梦啊!有本事你向朝廷再要几万罪民去!”   我大怒:“今年年初大赦天下,哪里还有罪民?!”   “咳咳,公子,凉州也就这么点人,哪里能分给你呀。”说话的人是神出鬼没的甘宁。   “兴霸你好,”看到他我忽然想起了高顺,急忙对老爹说:“你把高顺调给我,我在北面作战,十分需要他呀。”   老爹继续翻白眼:“我找不到人能接替他的工作,你另请高明吧。”   我怒发冲冠:“你王八蛋呀!”   “我若是王八蛋,你也只能是王八蛋了。”他十分轻松地就将我的话反驳了回来。   秦阵和拓拔野捧腹大笑。   “那不是秦阵嘛!你怎么样?”老马和秦阵打招呼。   “很好,就是手下兵马太少,杀起人来不过瘾呐!”秦阵不无遗憾。   “哦?”老马微微一笑,“不如来我这里,我立刻给你五千兵马,让你过过瘾!”   秦阵眼前一亮:“好!好……是好,但俺暂时还想和少爷一起研究研究功夫……”   导致他在瞬间转换口风的原因是我将碗大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难道不请我进去喝口酒水?”我看马腾一直没有这个意思,只能自己主动询问。   “你还要来喝酒水?”老马脸色不善,“你们多少人啊?!”   “少废话,只有四千出头。”我哼了一声,也不管他做何表示,领着庞淯他们来到营中。   “你们明天就滚吧,别在这里浪费凉州的粮食啦!”马腾一边请我们吃饭一边皱眉头。   “好好好,我在这里睡一觉之后立刻就走!”受不了比我还要吝啬的老爹,我撕下一条肥嫩的羊腿作为路上的零食储备起来。   看在眼里的马腾立刻面色痛苦,双眉紧锁一副痛不欲生状。   “话说怎么就兴霸一个人?”我啃着骨头嘟囔道。   甘宁笑着摇了摇头:“伯安和令明都在灵州长城一带,公子若要见他们,在往东南走五六十里应该就能见到了。”   “见什么见的,年底才刚见过,赶快滚回朔方去吧。”马腾恶狠狠地催促。   “这个……马大人,您是我们大人的亲爹么?”初次见到他的拓拔野忍不住问道。   马腾老脸有些挂不住,满堂都是哄笑声。   -   饭后老马竟然拉上我,两个人在附近驱马散了会步。   “朔方郡情况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我点头:“那个拓拔野就是匈奴人的小头领,已经归顺了我,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匈奴人啊?”老马并不惊讶,“很好,不过你要知道,现在匈奴人势力大不如前,他们已经不是草原上的主人了。”   “我当然知道,鲜卑人才是祸患。”   “哦?之前的鲜卑首领叫什么石槐的,有些本事,把鲜卑各族都统一了,他们一统一,我们可就麻烦了!”马腾叹了口气。   “现在的首领呢?”我抚摸着追命的鬃毛。   他继续叹气:“谁知道呢……”   我不得不表示沉默:信息如此不通……如何能够防范敌人?   “秋冬之时,鲜卑人最容易去叩边,虽然我想朔方郡一穷二白,但也应该稍加提防一下,”马腾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你手下兵马还算精良,平时的训练可不能偷懒……”   “我知道了。”就算没有敌人,至少可以通过踢足球来保持身体的强壮——在朔方,想找一大片荒地可远比寻找一亩良田要容易得多呀。   “你们户口虽然少了些,但征收赋税也不能太过苛刻,尤其对那些胡人,不能太过分了,最好和对待汉人一样……”老马如同更年期妇女一样,开始向我进行灌输性教育。   我叹了口气,终于狠下心来将他的话打断:“你有完没完?我身边有文和先生,你没必要这样唠叨,反正我又不会去操这份闲心!”   马腾一怔,失声笑道:“我是不是太罗嗦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   “大概是我这两天心情不错吧,”他拍了拍坐骑,“……你知道为什么?”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能知道你傻笑什么?!”   “因为……我要当爸爸了……”他一脸微笑。   “……你难道不是我亲生的爹?”我讶然。   “去死!你到死也是老子的种!”老马骂道,挥起马鞭就朝我舞来。   “那你别说这么容易令人产生误会的话啊!”我双手抱头,追命迅速地闪开。   “咳,是你邹姨娘,”老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欠揍的微笑,“她怀上了……”   我心头一震:好个老马,你这一胎是不是太晚了?!   要是老年得子,我的地位岂不是要大受打击?   ——哦,尽管我现在似乎已经毫无地位了……   这真是个问题呀,要不然我派人暗地里做点手脚把这个可能会进一步对我造成威胁的孩子掐死在萌芽状态?   我必须得严肃考虑一下了。   马腾看上去一脸陶醉,幸福得要死……   我几乎要吐了。   -   第二天清晨当我离开廉县时,我才想起来,好像又忘记告诉老马,他马上要当爷爷了……   算了,等孙子落地后再让他受受惊吧。   来廉县一趟的唯一收获,就是又给大家补充了三天的干粮,而且由于凉州多牛羊,大家的储备伙食中,都多了几条肉干。   我命令全军分成四支队伍,以旅为单位在附近展开搜索,这一片不属于大汉版图的土地面积至少在六万平方公里(个人估算结果),想要在短期内彻底搜索清楚,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我不得不进行,我们绝对不能空手而归呀。   朔方郡需要劳动力,我迫切地需要他们来为我种地。    08 草原之王   “这群龟儿子,怎么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拓拔野怒骂道。   “我说拓跋呀,你确定没记错路?”秦阵决定调侃他一顿。   “你以为我是你?!”拓拔野反讽技术一流。   跟在我身后看热闹的贾穆为他的精彩反驳鼓掌喝彩。   搜寻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天,除了野草和小树,我们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连帐篷、火堆之类等最简单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我对此次行动不抱希望了:“算了,集合人马,回去吧。”   祖烈和孙文立刻派人向李典和徐晃所部发出召集令。   半个时辰后,四千人马便聚在了一起。   “取水做饭,明天一早就返回临戎。”我发布了命令。   这里应该算是黄河中上游吧,水质十分清澈,水量也相对澎湃得多。   夜幕下,正在啃着草根的追命忽然低声嘶鸣起来。   “叫个毛啊!”我喝着肉汤呵斥它。   它的眼中流露出恐惧之情。   “公子哥!”贾穆在不远处向我呼喊。   我还来不及答应,四千战马忽然齐齐发出悲鸣。   “怎么回事?!”我立刻警觉起来,提高了声音。   秦阵惶然四顾:“不知道,所有的马都发疯了!”   徐晃摇头:“不对,恐怕有狼!”   我心头猛地一跳:“狼?!”   “恐怕……还是狼群!”拓拔野声音微微发颤。   妈的!我当机立断,喝道:“全军戒备!将战马聚在中间,弟兄们围起来!四周点火!祖烈、孙文,还有庞淯,你们快带人再去捡些能烧的东西来!动作要快!”   所有人不敢怠慢,立刻将四肢发软的战马强行拢成一团,一千人四散开来,将附近能够捡起来的干草和树枝迅速捧了回来。   “火势不要太大,要留下一半的柴火!”徐晃在点火的人群中大声叫道。   柴火队十几堆篝火陆续被点燃,战马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但大部分还是站不起来。   追命双眼瞪得通红,里面全是血丝。   “怕什么……”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只能双手抱住它的脑袋,紧紧贴在自己胸前,以减少它的恐惧。   胸前的衣衫很快就被它喷出的鼻息所喷热。   天边出现了一群低低的影子。   狼群!   “大人,至少有五六百头!”祖烈向我汇报。   狼群中忽然有狼仰天长啸了一声。   啸声如同有内劲催发一般,绵绵袅袅,在这草原上缠绕不绝。   所有战马都跪倒在地,一个个都将脑袋尽力的往土里钻拱——你们是马呀,不是鸵鸟!   “大人,恐怕……”拓拔野脸色极为难看,“这狼……不是一般的狼!”   “……”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事到如今,我管你什么狼啊!   秦阵拔出长刀,咬牙喝道:“老子杀光了它们!”   “胡闹!”李典一掌拍在他的背上,以秦阵的身体,仍然忍不住一个趔趄。   “听说狼群都有头领,杀之即可退敌。”徐晃向拓拔野示意。   “你说狼王?”拓拔野摇头,“狼王向来不会冲杀在前,你想杀它,就得冲过所有的狼!”   “总得有人去干!”秦阵坚持道。   “不要蛮干,”我伸手阻止了他,“把兄弟们都聚在火堆之内,弓箭上弦,兵刃出鞘!”   根本不用我吩咐,明晃晃的刀枪迎着飞舞的火焰,愈发夺目。   狼群并没有将我们围起,五六百头狼想要围拢四千人马,还是有些困难的。   它们微微散开,在东面的火堆十几丈之外来来回回地晃动着。   有的马匹已经尿了一腿了,我闻得见一股腥臊之气。   火焰是一切野兽的天敌,一时之间,狼群并不敢妄动。   “李典徐晃,你二人去两侧戒备。”我觉得不能把将领全部集中在中央,于是就将这两名最为沉着冷静的兄弟派了出去。   他俩对视了一眼,立刻退了下去。   距离我们最近的几头狼颇有扑上来的冲动,但对于摇曳的火焰始终还有一些畏惧。   “拓跋,射箭能射死狼吗?”我向拓拔野询问。   “能射死,但对于你们的士兵来说……恐怕有些难。”他并不太看好我军,“要是射不退它们,反而会激发凶性……”   我点了点头:“全军不得擅自放箭,以旅为单位,抱成一团。”   和狼大战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我也不愿意在这里损兵折将,只好令士兵们压住阵脚,隔着篝火和狼群对峙。   狼群无聊地舔舐着爪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它们口中垂下来的晶莹液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今晚草原上的月色也不够明亮。   “巳时了吧。”庞淯看了看天空的几颗星星,随口答道。   巳时……才九点多?时间为什么这么慢?!   我扭头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看哪颗星星呀?”   他耸了耸肩:“我猜的。”   我为之气结,这时我忽然无限怀念贾诩的存在,张机也好呀,看我身边这阵容:李典、徐晃、秦阵、拓拔野、庞淯、祖烈、孙文、贾穆……   其中,又以本人的学识最为出众,其次李典、徐晃,再次贾穆……   天色还是那么黑,光看夜空我除了北斗七星之外什么都不认识,北极星也没找到,就算找到了我还是不知道现在几点……所以我干脆调息一下内劲算了。   我距离篝火很近,四周的空气也十分灼热,我深深地吸纳着,感觉五脏六腑仿佛也在喷火一般,阳气充斥着浑身上下,血液奔走加速。   野狼的嚎叫声始终此起彼伏,萦绕在我的耳旁。   它们是在呼唤援军么?   五六百头狼就已经让我们四千骑兵不敢动弹,如果再来几百头……我不敢继续猜测下去。   狼群的喘息声似乎就在耳畔,腥臭的味道令所有战马噤若寒蝉。   可以想象,如果篝火不足以支撑到天明,这些野狼必然会一拥而上,而战马们根本无力奔跑,失去坐骑的士兵……有多少人能够逃脱?   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响动。   “大人,狼群后退了。”庞淯低声道。   “不要放松!火焰不要灭!”徐晃在另一侧大喊。   数百人晃动兵器,以金属的响动为己方士兵壮胆。   我睁开眼,狼群确实集体后退了数十丈,盘踞在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土丘上。   当中一头狼显得格外醒目,它的体型比普通狼微微大了一个型号。   “那就是狼王吧?”贾穆在我身后说道,“看上去伤痕累累呀。”   “没错,”拓拔野的眼力甚至比我还要强上三分,“狼王必然常受到群里其他狼的挑战,受伤在所难免,但绝对不好对付!”   狼王直起身子,仰天狂啸。   这道啸声雄浑而且悠扬,我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耳鼓也在不由自主地随之震颤。    09 杀破狼  天空的颜色开始逐渐发白变亮。   狼群始终不曾离开。   期间,我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大概睡着了吧。   士兵们也没工夫和这群野狼大眼瞪小眼,在徐晃和李典的安排下,轮班打盹。   也不知道这群狼有没有休息?   距离天明,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柴火已经所剩无几,只有靠近狼群的这侧的几堆篝火还算明旺,后方的基本上只剩下几粒火星了。   “大人!”拓拔野神色有些紧张,“准备突围吧!”   “突围?”我看了看狼群,“你确定我们靠着两条腿就能突围?”   “等火熄灭后,我们想逃都逃不掉了!”他咬牙。   “一帮畜生而已,全部杀掉!”秦阵和贾穆渴望厮杀。   我摸出弓箭:“全军,备战!”   所有人再次搭弓上弦。   战马比之昨晚,情绪稍有平静了一些,但明显不可能在群狼环伺之下逃出生天。   狼群缓缓向前逼近。   “瞄准后射击!”   由于对方是狼,而且数量不足以密集射击,所有格外考验射手的精确打击能力。   数千只利箭破空而出。   狼群在这一瞬间有些不知进退。   四千人一次齐射,只射死了几十头狼,还有不少狼身上插着箭尾,但依然退了回去。   狼群在狼王的指挥下迅速后退,第二次射击所杀死的狼就更少了。   至少还有四百头狼,而且……同伴尸体的血腥之气,刺激得它们愈发凶悍。   不少狼的双眼已经通红,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战马们又成了鸵鸟,全部吓破了胆。   “再一次射击!尽力远射!”   箭雨向狼群笼罩过去,狼群又一次后退,丢下了三四十条同伴。   我搭上箭尽力射了出去,抵达狼群的位置时已经毫无劲力,被一头狼用尾巴甩飞。   双方又一次陷入僵持。   狼群不敢过分逼近,我们也无法离开。   火势越来越小。   “只有这几根树枝了?”我皱眉。   庞淯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不会这么惨吧,我们不会没命吧?”   左侧忽然传来大吼:“营长!”   我扭头看时,已经有人冲出了篝火的圈子!   那是……徐晃?!   我猛提一口气,两次换气之间,便拦在了他的身前。   狼群猛地扑了出来!   我探手拉起徐晃的一条臂膀,二话不说迅速向后撤去!   李典在军中发令,箭雨再一次朝着狼群倾泻而出。   还好我们离大军并不遥远,我一把将徐晃掷在地上——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谁让你去送死?!”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只低头跪在原地,沉默不语。   我看了看剩余的几根树枝和尚在燃烧的火苗,终于下定了决心:“庞淯传令!”   “在!”庞淯大喝。   “李典、徐晃二将,督全军士兵弓箭上弦,为我掩护!”   “大人!”徐晃刚要插话,我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秦阵、拓拔野,敢不敢随我冲杀进去?!”我挑选了血气最盛,胆量最足的两名少数民族同胞。   “只有我们三人么?”秦阵大笑。   拓拔野抛下了长弓,从腰间拔出利刃:“愿追随大人!”   “公子哥,我也要去!”贾穆也擎起长刀跃跃欲试。   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滚回去!庞淯给我看着他!”   庞淯点头应是。   “你二人披甲!”我将狮盔扣在头上,拉紧了系在胸前的绳索。   这一次,素来不喜欢戴头盔的秦阵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头盔,拓拔野则早在我第一次传令时就已整装待发。   “取树枝,点火。”我怀着有备无患的心理将这支简陋的小火把握在左手中,好歹能给野狼一点威慑力。   看着三支火把开始燃烧,我缓缓吐出两个字:“出阵!”   没有追命。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徒步作战。   只有三个人的徒步作战!   我没有胆怯,左手火把,右手飞星,腰间斩岳。   狼群与我军之间的距离约有四五十丈远,我在二十丈时停住了脚步。   七匹狼在我停下的瞬间猛扑了过来,它们身后的数百匹同伴同时吼叫出声!   “少退!”我当机立断,双足在地上一蹬,连人带枪向后纵去。   秦阵与拓拔野二人的身法转换也足够迅速,三人几乎并肩一排地朝后蹿去,而几十匹野狼在距离我们十丈之外紧追不舍。   不用我下令,数千只利箭已经从我头顶飞掠而过。   身后嘶吼之声接连不断,我们三人已经退回了篝火之前。   转身就是狼群,数次近距离的齐射,狼群的数量已经锐减了一小半,但剩余的野狼无一不是凶性大发,似乎伙伴的死去只能激发得它们更加愤怒。   手中的火把开始充分燃烧。   群狼并没有退去,就在十余丈之外与我们对峙。   由于数量的减少,密集的箭雨无法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而聪明的野狼……它们甚至可以避开少量的箭矢。   那头狼王怒目圆瞪,朝着我们发出低吼。   我必须要除掉它,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对于狼群也适用吧?   弓箭仍在继续射击着,只是稀疏了很多,士兵们需要仔细瞄准才会射出箭矢,狼群的伤亡数量也在缓缓的增加着。   只是它们依旧不肯后退。   还有两三百头狼……   我决定再次冲出去。   再次确认头盔与护甲,我将长枪倒拖,而后踏出了第一步。   双腿快速交换踏地。   我身如利箭般射进了狼群之中。   我没有时间去理会身后己方的惊呼与吼声,飞星抖动,重重地拍在一头野狼的腰上。   我虽然没有与狼大战过,但我还是听过“铜头铁尾豆腐腰”这句话的。   这头狼立刻横飞了出去。   第二头狼在火把的照耀下向后退去。   第三头狼扑了个空,我一脚将它踢飞数丈。   第四头狼被我一枪扫在鼻头,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数十头狼开始向我聚拢,我距离狼王只有五六丈而已,但却似乎相隔天涯。   就在此时,伤痕累累的狼王猛然间发出一声狂啸,我忽然感觉身边围追堵截的狼群稍稍有些减少。   近两百头狼将我们围起——准确的说,是将我、拓拔野、秦阵和狼王围起,围成了一个十丈见方的大圈。   ……单挑?!   不对,是一对三?   我不由地一惊。   秦阵与拓拔野一左一右卫在我的身边,同样有些不安。   狼王高昂着头,缓缓向我们走来。   弓箭的射击已经完全停止,我看到了圈外的徐晃与李典,他们脸上的惊惶之色显而易见。   我朝他们摇头。   手中火把燃烧近半,火星哔哔啵啵地跳跃着,光芒愈发明亮。   我将火把撇在地上,双手持枪,稍稍向左侧移走了几步,从正面避开狼王的凶焰。   狼王在爪子上舔了一口,它的嘴角登时迸出血来,满爪都是红色。   双腿微微弯曲,我开始蓄力。   狼王已经张开了四肢,向我们奔驰过来。   它腾空而起,两只前爪露出了锋利而又鲜艳的利刃!   他扑向了右侧的拓拔野!    10 拓拔野的血  拓拔野侧身闪过飞扑,手中长刀顺势狠狠斩下。   狼王呼啸着掠过,太快太快,以至于拓拔野的刀只擦掉了它几撮灰黑色的尾毛。   我立刻一振长枪,飞星便朝狼头刺去。   狼王似乎颇具灵性,猛地蹿出一丈之远,已腾空跃起避过了我的袭击,转身却又扑向了另一侧的秦阵。   秦阵嘿了一声,不退反进,双手握刀,势如劈山,直直落下!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长枪蓄势不发,拓拔野则持刀扑上,意图与秦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狼王就地一滚,避开了秦阵凶悍无俦的直劈,腰肢不可思议地一扭,再次掉头,四爪在地上一弹而起,张口便朝拓拔野右手上咬去!   这次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距离又实在太近,拓拔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急急拧身一闪,却依然被一口咬在左腰之上!   在一瞬间他的脸颊变得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我不敢怠慢,急急一枪劈向狼腰。那狼王极为灵敏,松开血淋淋的大嘴后,竟然堪堪一扭避过了致命一击,飞星的枪刃只是勉强刺中了它的后腿。   “你的伤怎么样?!”我一边保持警惕,一边飞快地扫了拓拔野一眼,他的左腰上鲜血崩流,也不知道是否伤到了大动脉!   拓拔野呲牙咧嘴地回答:“现在还死不了!”   我微微放心,又向秦阵示意:“你守住他,不要乱跑!”   秦阵点头,紧紧守在拓拔野身前。   “大人,你……”拓拔野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攥紧飞星逼向狼王。   狼王后腿受伤,行动稍有减缓,但它鼓足力气,仍是风驰电掣一般朝我扑来。   狼有几根指甲?   我不知道。   我他妈地没时间去一一细数!   眼前只是森森一片血红,我条件反射性地向左连续撤出三步,飞星已向着狼王的脑袋上刺去,就算你脑袋如钢似铁,也比不过我这杆天外飞星强的一击吧?   狼王落地,我没有刺中。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我出手不能说不快,但这头野狼,竟然在枪头刺入脑壳的一瞬间忽然低头,堪堪避过了我刚猛无俦的一记直刺!   邪了门了!   我知道不能和它贴身肉搏,狼的全身都是兵器,随便一腿或者尾巴一扫,我就得成伤残人士,所以我尽量与它保持两丈的安全距离。   它猛一蹬地,再次跃起!   这次它腾空的高度很低,在半空中张开了血盆大口,目标是我的腰部?   我立刻调整站姿,双腿弓步下蹲,身子一沉,飞星逆风攒射出去,我就是要从它的嘴巴将长枪插进去!   狼王身在半空,显然无法转换方向,但它仿佛下意识的一般,将两条前爪挡在身前。   我手中的分量明显加重,一击之后,立刻后退。   狼王在地上滚了一圈,而后又昂首站起,一条前腿已经血流不止了。   刚才这条畜生……竟然拼着一条腿受创护住了自己的脸面!   我心中满是惊讶:野狼……也能拥着智慧?!   “你能听懂人话吗?”我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它呜呜地低鸣了两声。   我更是惊讶:“我不杀你,你能跟着我吗?”   它发出持续不断的幽咽。   这他妈的是……神兽啊!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以后我是不是能够把它训练成坐骑?   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狼骑兵呀!   敌人的战马一看见老子胯下的庞然大物立刻滚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大小便全部失禁,身上的骑士也只能任由我蹂躏和宰割……   吕布什么的……赤兔算什么?!再强……你强得过一匹狼?还是野狼王!!   我此时已经心花怒放浮想联翩,恨不得将它抱起来一顿猛啃。   它忽然再次跃了起来。   哦,真是乖,莫非是希望来一个甜蜜的拥抱么?   同时我听到秦阵气冲云霄的咆哮:“砍死它!”   距离太近,长枪来不及蓄力!   飞星坠地,右手探入腰间!   半空之间闪过一道寒光。   接着是漫天的血雨!   狼王从右耳一侧被斩岳砍中,整个脑袋被劈成两半!   尸体沉重地跌落在地,半片脑袋还在高空中飞舞旋转。   鼻中是一股极其腥臭的气体,我几乎将三天前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近乎黑色的血液从斩岳的刀刃上汇至刀尖,颤抖着滴下。   “退了!狼群退了!”也不知道是谁喊出第一声。   我回头四望,接近两百头野狼夹着尾巴向东方撤退了。   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我喘了口气,右臂忽然感到一阵抽搐——我竟然会脱力?!   将斩岳插入草地之中,我盘膝坐下。   “我的马少爷,你是在太冒险了!”秦阵第一个冲到我身前,他大声嚷道,“你明明说好,俺们三人一起冲阵,事到临头却独自和狼王去单挑?!”   我笑了笑:“好吧,多谢你了。”   他一怔:“谢?”   “是啊,要不是你最后大吼了一声,我还真的反应不过来了。”我运气入腹。   “哦……是嘛。”秦阵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笑了。   徐晃、李典和庞淯相继赶到。   “公、公子哥……”贾穆的声音很低。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才……我打疼你了么?”   “疼、疼死我啦!”确实,我可是戴着牛皮手套抽他的,他这半边脸蛋已经肿得老高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我故作严肃地问道。   “知道,”他捂着半张脸道,“不听你的话……”   “放屁!”我毫不客气地呵斥。   贾穆一脸茫然:“难道不是?”   我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你的错误在于,自己功夫太差,不仅不能帮我的忙,还碍手碍脚!”   他的眼圈忽然一红,直接扑在我怀里哭出声来。   “喂喂喂,”我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哭个屁呀,我不是骂你……”   “我知道……你疼我……”他抽抽泣泣地说道。   你可是贾诩的儿子啊!我能让你去送死?   不过我还是有点吃不消:“你知道就好,以后这种冒险容易送命的事情,还是交给秦阵吧,你千万别和他去抢呀!”秦阵好歹还有一身横练功夫,又已经二十岁了,你这个小屁孩子,身体都没长全,随便冲出去……这不明显就是去送死嘛!   贾穆连连点头:“我知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别趴在我怀里抹鼻涕了!”我顺手将他推开,向徐晃和李典下令,“全军集合吧,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徐晃摊开双手,一脸无奈:“我们……要走回去么?”   “走?”我讶然,“当然是骑马啊!”   李典指了指身后:“狼群倒是走了,这些马都滚倒在地了……”   我默默地观察了一圈,果然,野狼群一撤走,所有的战马都失去了压力,直挺挺地在地上叠起罗汉来,还有的好像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一样,使劲地咀嚼着发黄的草根……   我抹了抹脑门上的细汗:“休息两个时辰,大家也吃点东西吧,哦拓跋,这里这么多血腥和尸体,会不会引来其他狼群?”   “你不要问我……我可没遇到过狼群还全身而退……”拓拔野脸色出奇的白,“不过此地不能停留过久,天亮了之后,我们必须离开。”他不自觉地耸了耸肩,却由于动作过大而扯动了腰部的伤口,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吸了口冷气。   “赶快包扎一下!”我不敢怠慢,急忙吩咐小兵取清水和绷带过来。   拓拔野单手扶着左腰,惨白着脸摇头道:“我听老人们说……被狼咬过的人多半会身中狼毒,很少有命活下去……也许……是我命中注定……”   “少主……”他的亲卫们齐齐发出悲鸣。   我心头一凛,想起来在前世的时候,我曾经被邻居家的宠物狗轻轻咬了一口,便被家长如临大敌一般送去医院,接下来的近半年时间里,我就成了医院的常客。以当时的医学水平来讲尚且不敢大意,现在……我也知道,被狗咬伤之后人不一定会死,但……这是狼啊!   不讲卫生满嘴恶臭全是病菌的……野狼啊!   “取酒去!”我向庞淯喝道,而后一把撕开了拓拔野的衣衫,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大人?!”脸色本已煞白的拓拔野身子一颤,神情更是略显惊惶。   “你们扶他站直了!不要乱动!”我喝止了他的下一个动作。   从庞淯手中接过一袋子酒,我猛灌了自己半袋酒水,而后运足真气朝伤口处喷去。   “嘶……”酒精侵入伤口,拓拔野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狂喷了半分钟之后,我犹自觉得不够,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余的半袋烈酒也全部喷在了拓拔野的腰间。   之后……我做出了这个让我一生都不会感到后悔的决定。   “站好,”我曲起膝盖,完全下蹲,“我给你吸两口,免得所谓的狼毒渗入你的体内!”   拓拔野虎躯一颤,怔怔着没有说话。   双唇碰到了狼吻啃过的地方。   拓拔野又震。   此生第一次,我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如此亲近。   或许是因为……我刚刚喝过他的血?   我用力啜了一口,温热而满是腥味的液体缓缓冲进了我的口腔。   拓拔野一震再震。   我狠狠将嘴中这口血吐出,血迹微微显出黯黑之色。   如同前世中所有武侠小说一样,我埋头又吸了十余口,直到吐出来的血液再无一丝黑色。   我拍了拍拓拔野的后腰,缓缓从地上站起:“我觉得你……”   拓拔野轻轻抚着腰间的伤口,眼中忽然滚下泪来。   我再次用力拍了拍他宽阔却稍显单薄的肩膀,朗声笑道:“一点小伤,哪有这么容易死掉!”   他用力地点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第二天下午,四千受惊过度的战马终于将四千无功而返的战士背回了临戎。   第一件事是立刻派人护送拓拔野去找张机进行伤口的处理。前世就算被狗咬了也得胆战心惊,何况是如此凶悍的狼王?   为了表彰大家的勇气,我决定至少十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主动出击的军事行动了,让所有人得到充分的休息,让战马们脆弱的心灵也稍微得到安慰。   我可不想经过这次毫无收获的人兽大战之后,我的虎豹营直接残废了一半呀……   贾诩简单的迎接了我们众位将领。   我们惭愧万分灰溜溜的进了大厅。   作为代表和统领,我更是抬不起头来:“文和先生……悔不听先生之言啊!这次出行……差点全军覆没啊……”这不是虚构的,虽然敌人只是五百头野狼,但若是真的等待火堆熄灭,人兽肉搏起来,四千人马未必能逃出一半来……狼吃人可比射箭快多了……   贾诩满脸惊讶:“何出此言,你们此次分明成果丰硕,我看士兵好像也没损失多少……”   我盯着他看了两眼,似乎不像是开玩笑呀:“可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两万胡人入住朔方,还不算么?”贾诩道,“不能太贪心啦。”    11 威震胡虏  “呃,爹,我们一路可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啊……”贾穆挠头。   贾诩奇道:“这就怪了,那些人可是说他们原来都是在临戎南面的草原上居住的……”   “先叫几个人过来问问吧。”我捧起一碗清水,往自己嘴里灌下去。   几名胡人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一见到正在喝水的我就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起来吧,别乱下跪,”我摆手道,我可是一名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你们既然成了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虐待你们的,“你们之前都在哪里生活?”   “回禀大王,小人们都在OOXX河跟XXOO河一带居住。”   贾诩早有准备,他立刻摊开地图册:“就是这里,大河跟一条支流交汇处。”黄河的支流何其多,这种小溪水根本就不配拥有中文名称呀……   “但你们怎么自己跑到朔方来了?”拓拔野问,“我老尘可不记得认识你们呀。”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朔方大王老爷?”有个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拓拔野厉声叱道:“放屁,我现在可不是大王,这位才是朔方的太守,马超马大人!”   “是是是,马大人。”那些人急忙又转过身子,“我们看到马大人的大军一路从北向南飞驰而过,就急忙来朔方了……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我觉得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你等等……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们的?”   “就是这个月的初、初八。”这个人的记忆力真不错,比一般的胡人强多了。   “那……不是我们出发的第一天么。”贾穆嘟囔道,“看吧姐夫,我当时都提醒过你了,我们跑得太快,应该慢点……”他看我脸色不善,急忙闭上了嘴。   “你们是否已经决定归顺于我?”我单掌按在案几之上。   他们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这样的话,我们这些人只能在草原里饿死啊……”   “既然如此,我就收留你们了。”   他们当即再次跪下叩头:“多谢马大王、哦不马大人……”   “不过,我也是有一点条件的……”我笑了笑,“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大人……说说看?”这人竟然用一副讨价还价的口气来回答我。   “你们打算住在朔方,那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是不是?”我先在精神上使他们放松。   “是是。”   我循循善诱:“既然是一家人,我们这边的规矩啊、习惯啊,你们也要去适应,我所下达的命令,你们都要遵守,不能跟以前你们在草原上一样……有问题吗?”   “……”他们显然有些迟疑,“你不会欺负我们吧?”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你放心,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会遵守,大家都是一样的,要是有其他人敢欺负你,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当然,你不能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呀。”   “那是,那是,我们都是良民啊。”这帮草原居民一副和谐守法公民的模样。   “好吧,就这样了,以后大家都是大汉的子民,你们也就是汉人了。”我大手一挥。   他们并没有抗拒,只是问道:“大人……小人们学了好多年,也没学会种地……你能不能教教我们?”   其实我也不会种地呀混蛋!   贾诩恰到好处的接过话茬:“这个自然,不过你们人数太多,我们六个县城,只能每个县分几千人,然后由各个县的百姓来教你们种地,你们看怎么样?”   “……那……这半年……”   贾诩笑了笑:“你们既然肯和我们好好相处,马大人自然会供给你们口粮。”   他们这才出了口气:“马大人万岁!”   我吓了一跳:万岁这话,你们可不能随便乱叫啊!被别人上诉到中央,我可是要被杀头的呀混蛋。   看来他们的汉话也没有学得十分精通,对于一些词语只是懂得意思,却不能区分使用。   贾诩随后做出了人员的安排。   朔方、广牧、三封、沃野,每个县安置三千人,大城安置两千人,其余六千人全部留在临戎城周围。   朔方郡的户口顿时膨胀了一倍以上,尽管这些劳力还无法完全转换成粮食生产户,甚至短期内还要消耗我大量的存粮,但只要秋粮收获之后,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户口的增加还没有结束,拓拔野以匈奴残部小首领的身份发出的号召书也逐渐收到了效果,不止是匈奴残部,一些分不清种族和部族的人也三五成群的来到了朔方,截止到二月二十日,朔方的人口总数突破了五万。   不过再晚一些的话,便没有作用了,春天已经过去大半,春种已经结束了。   可惜我无法拒绝,只能收留他们,任由他们浪费我宝贵的粮食。   拓拔野不愧是草原的儿子,他建议可以适当的让一部分老弱放马牧羊,由于朔方郡的中部和西南都是一片荒原,植树造林活动尚未正式展开,草原有限,我以为虽然不太适合放牧,但在此情况之下,也只能同意,毕竟,战士们需要战马,我也需要吃肉……   贾诩也早已以我的名义向朝廷又发出了捷报:   “二月初,朔方太守臣马超假圣上之天威,令草原胡虏三万人稽首,从此归服大汉,自称顺民。然朔方城小民稀,无力安置,愿陛下怜悯,少与钱粮,使其不致暴尸荒漠,或侵略州郡,以安胡虏之心。臣马超顿首百拜。”   当时我便热情歌颂了贾诩的智慧:劳动力我要了,安家费还需要朝廷拨款呀。   什么?你不给钱?那我就管不着了,小心他们南下去骚扰你祖宗的陵墓呀。   我立刻派遣八百里快骑奔赴洛阳,当然顺道也让信使前去马府带去我对蔡琰的关切。   虽然临戎城到洛阳的直线距离只有两千多里地,但显然官道并不是直线。   十天后,累得半死不活的信使被人从城外背了回来:“朝廷已经下旨,令并州刺史拨钱粮以赈济归服的胡人。”他从怀里摸出一绢黄不拉几的绢纸。   “兹至朔方太守马超。   卿区区七千兵戎,文武资材兼备,不避山林艰险,抚慰边境,以致境外异民归顺,不堕大汉天朝之威,深体朕意。卿镇于于朔方之地,朕心实安,今以卿安民及北和胡虏之功,特增户五百,赏赐千金,卿当勉励,以使朔方和乐,另遣并州刺史皇甫嵩调钱粮以安顺民。”   之后是一排红艳艳的印章痕迹。   至此,我身为冠军侯,食邑已经达到了两千五百户。   我当即又麻烦贾诩帮我参详了一道谢恩表,火速发回朝廷。    12 程昱归来  朔方郡异族众多——这是之前的说法,现在我令他们统一自称汉人——娱乐活动也略微增加了几项。   但也无非是摔跤、射鸟、赛马什么的,他们的这几项活动都不曾入我们的法眼,反而被我们所带来的活动给俘获了。   农闲的时候,绿蒙蒙的草原上,遍地都是光着膀子踢球的人们。   三封、临戎、沃野三万百姓中的五千青壮,加上七千士兵,这只足球爱好者的大军已经突破了一万。   三座城之间偌大的一片草地,成为了最好的天然足球场。   甚至不必划出界限,只用在两侧插上两根树枝就算是门框了,老少爷们已经乐此不疲了。   当然,参考之前的情形,在我的建议下,临戎城举行了第一届足球对抗赛。   参赛队伍达到了一百多支。   为了让大家过足比赛的瘾,我干脆在第一轮比赛中,就采取分组循环赛。   每十二支球队为一组,一共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组。   每个队伍就很干脆的被命名为甲子、甲丑、甲寅、甲卯……总共一百二十支。   每一组的前六名可以进入第二轮分组循环赛。   当然,普通百姓与虎豹骑的队伍是区分开的,直到第三轮之前。   我曾经考虑过设置盘口引导观看者和参与者加入博彩的游戏之中,但终究还是抛开了这个念头:毕竟,郡中的百姓都是贫下中农,我不忍心剥削他们那为数不多的铜板。   善良的我不仅没有剥削他们,而且还自掏腰包为他们设置了丰厚的奖品:冠军如果是虎豹骑士兵,每名成员除了奖金之外,再发一匹马;如果是普通百姓(我总感觉这些少数民族可比普通百姓强悍多了……),则换成一头耕牛。   ——目前,马匹倒是有,耕牛却难得的多。   因此,一般百姓的积极性倒是被极大地刺激了起来。   秦阵邀请拓拔野加入他的队伍,但被他严词拒绝,原因是拓拔野自己也拉了一票匈奴猛汉组建了起来,除了犯规次数格外多之外,成绩倒也十分不错。   第一圈一共一百一十场比赛,一共踢了十天。   对,只有十天。   鉴于参赛者良好的身体素质,尽管受伤不断,但比赛确实一天都不曾拖延。   十天之后,六十支队伍被刷回了老家。   我宣布休息两天,不然真要累死了。   这里的比赛,每场都是费尽全力地去抢去拼,暂时还没有出现放弃与强大对手的比赛而专打弱小队伍的现象,因此对体力的消耗也稍微有些多。   之后我便看到一连串几乎散了架子的辎重车辆抵达了临戎城下。   皇甫嵩真够意思,调拨给我两百万钱,谷物两百多车。   两百车有多少?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这不是单轮手推车,二十两匹壮马所拉载的大车呀。   一车粮食的净重,至少也有三百斤吧?大约十二石?合计两三千石的粮食,已经足够五万人支撑到秋收之时了。   与钱粮一起到来的,还有我寄存在晋阳的几位侧室。   看到她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好像是组团来公费旅游的模样,我质疑道:“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我并未让你们这么早就来朔方吧?”   “公子抱抱!”双儿嘟着小嘴,直接从马车上跳进了我的怀里。   我下意识地展开双臂将她接住,好一个软妹子!   “公子……”小昭从大车里露出脑袋,低头对我行礼。   “公子……”貂蝉也紧跟着从车中下来,我急忙一手一个扶着她们下车,但双儿依然垂挂在我胸前……   “喂……双儿,你很沉呀,能不能先下来?”我表示即使她只有几十斤但也是一团肉呀,我虽然也做过负重跑步但也受不了你呀。   “双儿好想你呀……”她嘟囔了一句,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环在我脖颈之上的手臂。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才几天没见面而已,你骗谁呀!再说……这里有什么好的,四处都是草原和荒漠,晋阳虽然也有很多山,至少皇甫嵩会派人照顾你们嘛。”   “双儿想来照顾公子嘛!”她不屈不挠的据理力争。   “小昭来照顾我我还可以相信,”我指了指她家务万能的姐姐,而后又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你来照顾我?我担心你浪费朔方的粮食呀……”   她立刻抿紧双唇,抖动长长的睫毛,开始蓄势。   “停停停……”我迅速反应了过来,在她爆发前阻止了她的蓄力技,“这……莫非是你姐姐传授给你的神功?!”   “不,”小昭向我坦白,“这恐怕是双儿自己学习的结果……”   “好好好……我服了,”我将双儿抱起来,“你就好好的照顾我吧!”   双儿露出胜利的微笑,而后将我的脖子紧紧搂住,我的脸面贴在了她平滑的胸口上。   为了不再次爆发冲突,我将一些不适合说出来的话语吞入了腹中。   我还没将她们安顿妥当,又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到达了临戎。   “仲德先生?!”我惊喜交加,立刻亲自将他掺了进来。   从洛阳到这里一路风尘,可别把这位大叔颠簸出毛病来。   “大人不必如此紧张,”程昱很自在地走了两步,“我虽然年过半百,但身子骨比文和老弟还要健壮一些。”   贾诩笑道:“诩确实自愧不如。”   “只是没想到……大人走得这么急,”程昱抖了抖衣袍上的沙尘,“属下刚刚将家母接到洛阳,就骑马往北方走,太行山脉果然太险峻了,我差点就迷路了……”   “令堂……”   “老母年已八十,受不起这一路的颠簸,昱便自作主张,将老母和拙荆留在了大人的府邸之中,大人不会怪罪我吧?”他笑着问我。   我急忙摇头:“岂敢岂敢,反正文和先生的双亲都在,几位家眷也可以做个伴嘛。”   “既然如此,先给属下一口饭吃吧?”程昱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这二十多天的奔波,属下连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呵。”   “好好好。”我立刻吩咐书房去准备饭菜。   贾诩道:“仲德兄既然到了临戎,这长史之职……”   “别,不要欺负愚兄年纪老迈,就把这麻烦事全部推给我,”程昱摆手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还是让给你来做吧,先让愚兄歇息几天好不好?”   贾诩笑了一声:“仲德老兄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敢勉强,公子,朔方郡农桑才刚刚开始,正需要人督促看管……”   我当即会意:“农桑是国家之根本,就劳烦仲德先生了。”   “农都尉?也好,”程昱点了点头,“现在春种已经过去了,我也可以歇息几天。”   我眉开眼笑。    13 概率之争  其实程昱的到来颇出乎我的意外。   他与我之间交情并非特别深厚,相处的时间也极为短暂,这里又是一个极其边远贫苦而且危险的鬼地方,他的加入无疑给我带来了强大的助力。   而武将方面,我这边向来不缺,李典、徐晃,将来必然是响当当的名将,秦阵和拓拔野,也勉强堪称一流的勇将,而我本人,更是作为智勇兼备的典范名扬四海,其余的马岱什么的,只是凑数的而已。   文臣方面……就只有贾诩一人了。杜畿,严格来讲,我更多是希望他能充当军队之中的执法者;至于张机,大家都知道,我更愿意让他去研究一下医学,改进一下治疗技术。   而程昱的到来,使得我方内政文臣的数量猛然向上翻了一倍呀。   在一场简单但舒适的欢迎洗尘午宴之后,大家各自散去。   汉武帝当年建筑这座城市时,很明显计划的规模不小,据说可以容纳十万人,但这三百年来,其中至少有二百五十多年的漫长时间,临戎城的人口都没有超过五千,只是从最近几年,才由于中原混战百姓迁居、异族势力重新洗牌等可观原因,居住人口有了缓慢的增加,截止到今日,其人口已经接近一万八千人。   “我说,出去羽儿,你们两个……还是没有反应?”我抱着双儿,询问小昭和貂蝉。   貂蝉摇头道:“没有呢……”   小昭脸色微红:“公子不要嫌弃小昭呀……”看来一段时间不见,她思想中的余孽有死灰复燃之势呀。   但这很奇怪呀,蔡琰明明很快就怀上了,这足以说明我的身体并没有毛病(你说那不是老子的种?扯淡!),总不会是他们俩不孕不育吧?   “公子……你只临幸过蝉儿十二次而已,但小昭妹子……可多得多了……”貂蝉的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咳,不要乱讲,”我不得不解释,“另外,临幸这个词能够乱用吗……”十二次……难道还不算多么?话说……你记这么清楚作甚?难道想在以后拿出来作为胁迫我的证据?   “唔……”小昭低头道,“还是小昭不争气……公子……三十次……呜呜……”她吐出这个数字后就开始不知真假的抽泣了起来。   我头大如斗:“先别哭,我能问几个问题么?”   在取得她们二人的同意后,我竖起一根指头:“第一,你们干嘛把这个次数记得这么清楚?”   “要、要你管……”貂蝉扭过了脸。   小昭做出支援:“就是怕你……偏心呗。”   我竖起第二根指头:“第二,你们就这么想生孩子?”   “除了生孩子……女人还能做什么?”看来小昭的思想的的确确又回归了偏激。   “我才十六岁呀!我还不想抱一堆孩子呐!”我有些歇斯底里,“你们非要生孩子干嘛?!”   “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十二次三十次的?”坐在我腿上的双儿终于提出了疑问。   “双儿乖,自己去玩吧……我要午睡了。”我立刻选择上床闭眼。   她凶悍无比地将我撞倒在床头,双手一推就趴在了我的胸口:“你告诉人家嘛!”   “咳,我们只是在研究怎么才能怀孕而已……”我力求委婉地说明。   “怀孕?”她眨巴着眼睛,“谁要怀孕?”   “当然是你的几位姐姐。”我伸手虚指。   “是姐姐和蝉儿姐么?”她的神情兴奋了起来,“那……怎么才能怀孕呢?”   “这个……我还没有研究明白,”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等我研究明白了,一定告诉你。”   “哼,你别想骗我,”她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我听别人说过,嫁人后就能生孩子啦!”   这恐怕是你姐姐害怕教坏了你所以才敷衍你的吧?   我只能点头:“对,你说得很对,大致的道理就是这样,但这中间具体怎么操作,我们还需要仔细研究才行,你明白吗?”   双儿摇了摇头:“不明白呀。”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抚摸着少女的脊背,“以后……就明白了,乖……”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将头伏在我的胸口。   我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与腰部,感受着她低微的鼻息。   “……”貂蝉的脸色有些忍俊不禁,“公子……双儿她……睡着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双儿按在我胸上的一只小手却下意识地将我衣襟死死拽住。   我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拥着她躺在床上,我感觉完全成了她的父亲呀混蛋。   “小昭……我想问一下……”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你们自幼都是孤儿……是不是?”   小昭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忧伤,她轻轻点头:“是的……爹娘在小昭五岁时就去世了……”   “……双儿她会不会……把我当做父亲了……?”我低声道,这个女儿姿态,让原本居心未必端正的我此时就仿佛一名为人老父一般任由自己的宝贝女儿胡闹。   小昭一怔:“父、父亲?”   “你难道不觉得很像么?”我叹了口气,“她在我面前,根本没有什么拘束感,就如同是在老爹面前撒娇的女儿一般,倒是也让人疼爱得不得了呀……”至于她之前所一直坚称的所谓“一定要嫁给你”之类的言语,就更像是舍不得离开父亲而说的了。   “……小昭不知道……”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又叹气:“有机会的话……你可以问问她心中的真正想法。毕竟她年纪太小,我并不一定非得要她跟你一样嫁给我。另外……你之前一直都怎么教育她的?……妹子是需要保护,但她已经渐渐长大,该讲的也要慢慢告诉她呀……”   小昭咬了咬嘴唇:“……小昭……明白了……”   双儿轻微地撇了撇嘴,似乎在梦中偷吃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   你可别流口水呀小姑娘!    14 程昱的神功  三月初七,三城足球联赛第二轮小组赛正式打响。   之前马岱曾经写信过来,表示了他自己强烈的不满:他端坐广牧城,距离比赛场地三百里之遥,明显与此次大赛无缘了。   我安慰他:你虽然不能跟我们同场竞技,但也同样可以在广牧举办小型的赛事嘛。或者和一百多里外的朔方城联合举办,总比眼巴巴干坐着强呀。   第二轮仍是分出十组,每组六支队伍,前三名出线。   逐渐熟悉了规则及玩法的广大球员开始玩出新花样,尤其是一些士兵们。   我亲眼看到一名无耻的士兵利用铠甲上的起伏,硬生生将皮球夹在胸前带球行进长达十丈之远……只是可惜了,他的对手是秦阵,被秦阵一脚踹在球上,这名投机的士卒当即口吐白沫昏死过去,而秦阵也被罚出场外。   “切,”他狠狠吐了口唾沫,“为什么不能用手?!”   “你就这么想用手摸球?”我笑道,“那你去做守门员呀。”   他连连摇头:“守门员?站在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那就试试手球吧?”   “手球?”秦阵瞪了瞪眼,“就是用手玩的球?”   “……你果然很聪明。”我称赞他的智商。   橄榄球……但我除了知道橄榄球是抱着球抵达终点之外,对这项运动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场上原本应该有几名队员比赛……至于战术和规则,几乎一窍不通。   我凭借着仅有的印象,做出一个圆扁扁形状的球来,而宣布了第一版规则:   其一,此项运动,可以用身体的任何部位与球接触。   其二,当队员怀抱皮球抵达对方的终点时,方算进球。   其三,此项运动,强调身体对抗,瘦弱无力者请勿送死。   之后,我与秦阵领着一帮人尝试着对了一阵。   秦阵如同开足马力的摩托一般,单人独骑抱球猛冲,我方队员无一可以阻拦他,他也有了心眼,专走边锋,避开了在中场防守的我。   轮到我方时,我也毫无顾忌地冲入敌阵,对方更加无可抵挡,被我长驱直入抵达黄龙。   一场之后,虽然我觉得此项运动太不完善非常有改进的必要,但由于自身认识的不足,我一时间很难做出调整,只好让秦阵他们凑合着玩。   于是,手球就成为主力队员抱球冲锋,两翼负责掩护的对抗性赛跑运动。   也许……橄榄球本身就是这样?   -   第二轮用时五天,之后休息一日。   第三轮随即打响,虎豹骑脱下铠甲,与普通球队开始混战。   分八组,每组四队——其中有两组只有三支队伍——前两名出线。   三天后十六强火热出炉。   毫无意外的,作为这项运动的重要改进者,我理所应当地出线。   作为军方代表,皇甫固、徐晃、李典、秦阵、杜畿、赵承、庞淯、贾穆、孙文、祖烈所率队伍全部出线,十六强军方占据十一位——当然,在决定小组赛时,我特意吩咐以上各队不得有两名以上分在一组,以免自相残杀过于惨烈。   民间球队,拓拔野及其他四支队伍脱颖而出,   “三轮已经结束,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更为残酷的……”我顿了顿,“淘汰赛!一场定进退,一场定输赢!”我及时闭上了嘴,差点说顺了嘴“一场定生死”……   皇甫固擦了把汗:“不如今天就开始第一场?”   “今天就算了吧,刚刚踢完第三轮。”我还想让大家歇息一天攒足力气再开始呢。   “我记得……大人你今天可没有下场哟。”他笑了笑。   果然被发现了么?我确实示意分组时将我分在只有三支队伍的一组,因而少踢一场。   “既然坚寿兄有此提议,我也活动一下筋骨吧。”我当即下令,四支少赛一场的十六强队伍分组进行厮杀。   两场八分之一决赛同时展开。   我只踢了半场,就将费尽全力闯入十六强的无名队伍踢回了老家。   另一场,杜畿也毫无悬念地以大比分干掉了对手。   剩余的十二支队伍各自抽签,决定了明天比赛的对手。   硕果仅存的两只民间队伍分别被皇甫固和祖烈抽到,祖烈为自己的手气喝彩不已。   -   回到临戎,程昱还在大院里晒着太阳。   “仲德先生好兴致呀。”我之前很好奇,程昱大叔已经五十多岁了,不知道现在他的儿女都多大了?如果正常人二十岁生子,恐怕他的孙子都早已经会背诵论语了吧?   根据卧底贾诩的汇报,程昱的长子早夭,次子已经二十五六自己出门闯荡去了,幼子只有五岁,跟着母亲、祖母留在洛阳。   看来这个时候由于医疗卫生条件的限制,少年儿童确实很容易就升天呀,很多人到死时能保证有一个种健康成活就非常难得了……   我暗自庆幸自己将蔡琰留在洛阳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北方草原虽然环境不错,但毕竟风吹日晒,还有黄沙漫天,对孕妇的身体肯定不好,何况这里条件有限,哪里比得上洛阳城中?何况蔡家人就在一条大街上,身边有经验丰富的亲娘照顾蔡琰,总比我这边一群未经人事的傻丫头强吧?   “闲来无事,运运气而已。”他睁开双目一笑。   我随意地坐在石阶上:“先生原来懂运气?”   “只是皮毛而已,”他敛起笑容,“程昱年轻时,有些脾气……其实直到现在,其心依然未变……曾经从泰山一道士修习养生静心之法,聊以自娱而已。”   我心中一动:“先生可否教我?”   “大人……对这道家之术也感兴趣?”他有些惊讶。   “看仲德先生气色,异于寻常半百之人,便知并非无稽之术了。”如果能够得到一套内功心法,我无疑是如虎添翼,总比自己胆战心惊地摸索要强得多呀。   程昱点了点头:“既然大人有心要学,属下也不敢藏私,这就回屋为大人写出这套功法要诀,大人若有不明,再来询问属下。”   我急忙跟随他进入房内。   展开一卷竹简,程昱挽起右手袖子,提笔开始书写,他的书法跟贾诩的有些相似,但仔细一看,神韵又大为不同,贾诩行文冷峻,程昱却有一丝出世之意,也许是他身怀道法之故吧?   他下笔速度极快,大半卷竹简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经完成,而后程昱深吸一口气,在竹简上缓缓喷出,难道是在吹什么仙气?   他珍而重之地递给了我:“这套功法,流传不过三五十余人,限于资质体会,每个人成就都有不同,大人已经有了上佳的底子,练习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我双手捧过,又向他低头道:“多谢先生赐教,此功法可有名目?”   “此功法重在培元固阳,”程昱捋须,“天地之极为九,便唤作‘九阳真经’罢。”    15 走火入魔X2  我捧着九阳真经学习了整整一个下午。   逐渐感到四肢僵硬,浑身血脉隐隐有膨胀之感,颇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不得已,我暂时停止了这套神功的联系。   “公子的脸……有些吓人呀……”貂蝉的的确确吃了一惊。   我急忙拿起镜子:自己原本还算白净的面孔,竟然成了赤红之色。   这是传说中的面如重枣……是关二爷的脸啊!   我急忙前去寻找师父来指教。   一看到我的脸,程昱差点将我一脚踢飞:“你是谁啊?”   “仲德先生,我、我我只是按着真经稍加练习而已,为何连皮肤都变得如此通红透彻?!”想必我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吧。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我一阵,而后抿了口水给自己压压惊:“你练到哪里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火入魔?!”   我想了一想,回忆道:“我只练到功法第三重而已……”   他点头,而后叹息:“……任何一种功法,都应当循序渐进,这九阳真经的第一重境界,老夫便练了足足五年啊!你就算天资再高,也不能直接入手高难部分啊!”   “先别说这些,”我急切地问道,“我这脸……怎么办?”   “老夫可不知道……你找个大夫问问吧。”他撒手不管了。   我立刻打了个呼哨,追命踏风而至,还好,马大多是凭气味来辨别主人的,没有将满面通红的我掀翻在地,我纵马向沃野奔去。   只一个时辰后,我就冲入了沃野县长的官署。   “何人敢纵马擅闯官署?!”张机正在审读案牍,一看我风风火火地进来,立刻怒喝。   几名守卫拔出刀枪直接对准了我。   “白日依山尽。”我高声道。   张机一怔,脸色有所缓和:“更上一层楼……敢问足下是哪位?在下似乎不曾见过呀。”   “仲景……”我翻身下马,“我练功有些过头,脸就成了这样了……”   他和守卫们都是大吃一惊:“大人?!你你你……”他一把抓过我的胳膊,探出食指与中指,在我手腕上一模。   我凝神静气等待着审判。   “……应该并无大碍,”张机吐出一口浊气,把脉也需要运功么?“但是大人体内阳气太盛,又缺乏疏管,是以血气乱走,若长期这样,必然伤身。”   这肯定会伤身,就算不伤身……也伤脸面呀!蔡琰和儿子肯定不会认我了!   “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恢复吗?”我只关心这个问题。   “以前属下在沛国游学,曾遇到一位医学大家,他传授给属下一套功法,长期练习,便能养身健体,”张机从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一卷绢纸来,“大人可以一试。”   又是绝世神功?这该不会是乾坤大挪移或者太极吧?   我将信将疑地展开,最右侧是三个赤色的朱笔字迹:“五禽戏”。   “这这这……”我大惊,比听到九阳真经时还要震撼,“这是华佗的五禽戏?!”   “正是!”张机愕然,“大人竟然也知道华师之名?”   “华佗堪称当代扁鹊呀,”我喃喃道,“据说医术已经通神了哇!”   “呵呵,华师医学确实精湛,但……与属下也不过伯仲而已。”张机忽然微笑着说道。   我缓过神来:一个医圣,一个医神,我一个都不敢得罪……   “仲景胜在年轻,若能潜心钻研,著书立派,必然是一代医圣,也能庇护后世百姓呀。”时隔十个月,我又一次对他说道。   这次他没有一口回绝,只缓缓点了点头。   -   我又捧着五禽戏苦练了一个时辰。   浑身上下的肿胀感确实消去了,但好像四肢有些乏力,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呃……”貂蝉扯了扯小昭。   小昭掩嘴道:“公子……你的脸色……”   “不红了吧?”我喘了口气。   “是不红了……”她将铜镜捧来,示意我自己观察。   镜中人一脸雪白的肌肤,面门中青色的血脉仿佛呼之欲出。   白得有些渗人啊……   天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室内多了些阴影。   我叹了口气:“今晚你们自己睡吧,我还要再练练。”   小昭和貂蝉点了点头:“公子……你……”   “不要紧,”我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臂,“走火入魔而已,我打坐一晚就好……”   我打开门,将她们推了出去。   院外,大雨呼降而至,窗棂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褪去鞋袜,赤足盘腿端坐于床榻之上,双手拇指与中指相并连,余指微曲,放于双膝之上,腰板紧贴内墙,以后背感受着墙壁的凉气,而后吸气。   两道凉气从体外涌入,一道自鼻腔直通腹下,一道自尾椎逆向上突,止于脑下。   运气盘转于丹田之内,我仍无法完全把握这一环节,总有部分真气不受控制地四下流窜,或是散出体外化于无形。   呼吸逐渐沉重起来,五脏六腑开始微微发热,后背却仍是一片冰凉。   我同时运起九阳真经的第一重,闭上了双眼。   天地同时陷入宁静,只有悠长的呼吸之声。   -   翌日第一缕阳光透入房内照在我的脸上时,我便警觉地睁开了眼。   天色还很早,四肢已经充满了活力。   我往镜子里一看,肌肤也恢复了原有的色泽,健康的脸色,应当是白净而红润,并非是惨白如雪、剔透胜面。   还好,我英俊逼人的相貌得以保全。   至于什么九阳真经与五禽戏……一个月练一次得了……   练这种虚无缥缈的神功,又缺乏良师手把手教导,跟闭着眼睛摸索有什么区别呀?!   从效果上来讲,真的未必比得上去踢球锻炼锻炼骨骼肌肉。   八分之一的决赛场上,战况比起之前要惨烈的多,众多知名人物之间直接碰撞,谁对皮球的掌控能力更强,高下立判。   徐晃8:8与李典战平,最终在点球大战中以9:7胜出,双方均表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秦阵9:0横扫贾穆,贾穆表示,对方屡次以强横的犯规手段来阻止他的进攻。   拓拔野6:3送赵承回家,赵承表示,他很淡定。   孙文7:5小胜庞淯,庞淯表示,自己被孙文的队员堵死无法发挥应有实力。   爆冷的是那两只普通百姓的球队。   皇甫固和祖烈双双被淘汰出局。   皇甫固也就罢了,他来这里只是体验生活而已;至于祖烈的失利,所有虎豹骑战士都尽情地表现出自己的鄙夷之情:堂堂百战之师竟然输给大众队伍?!我呸!   由于比赛过于激烈,我不得不宣布休息一日。   当然对阵名单也已经公布了。   我的对手是与我一同出线的杜畿,徐晃对阵孙文,秦阵对阵甲子队,拓拔野对戊戌队。   如果有心的话,大家会提前将对手的资料细细研究一番。   对于杜畿的大局指挥能力,我早已经胜券在握。   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比赛而已。    16 我已经是叔叔了  “公子,你稍微看一下这些公文呀。”贾诩捧着一堆东西晃悠悠地走来。   “先生,你是故意消遣我的吧?”我急忙把公文推开,“你明知道我看不懂,还要拿来打击我么?”   “看不懂才要学习一下嘛,是不是啊,蝉儿姑娘?”他侧头问貂蝉。   貂蝉笑道:“蝉儿不大清楚……不过既然先生您精力充沛,不妨多多帮他一下嘛!”   我得意地朝贾诩笑了一声。   他无奈的耸肩:“……年轻人难道一点都不学习么……”他摇着头自顾自离去。   貂蝉给我梳了梳头发,而后为我加上冠帻:“虽然先生偶尔会抱怨你懒,但他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呢,你可不要在意呀。”   “我也十分高兴呀!”我这是多少辈子积攒起来的福气,捡到贾诩和程昱两大宝贝大叔,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地为我工作,但我这个上司,连他们究竟干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在我眼中,我的工作就应该是等着一年到头派人去收取钱粮赋税,向朝廷汇报后就可以自己随便花销了,至于长史和农都尉的职责嘛……无非是记记账,督促一下各县到了时辰赶快播种、赶快收割,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无事可做才对……有什么好忙的?   但事实却是……他俩似乎越来越忙了,不仅如此,连杜畿都给我发来请示,希望我将比赛时间与工作时间错开,不然他只能选择弃权了。   我只好回复他,我们两人的比赛可以延后到傍晚时分——虽然你铁定赢不了我,但这个过程还是应该让我享受一下,毕竟重在参与嘛。   今天虽然没有正式比赛,但踢球之风已经逐渐传开了,饭前茶后,蛋疼的青少年们成群结伙地组织起来,也未必需要凑够四十人,只要是偶数能够对踢就可以开赛了。   北方的男儿身子本来就健壮,加上原来的那些外来人口,身体素质之佳,恐怕整个大汉都找不出这么多壮小伙子,尤其是看着一些十岁出头的孩子们欢乐的追逐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自制皮球,我不禁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怎么会这么感慨?十岁出头……我也不过十六岁而已,至于产生这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么?   “叔叔,你会踢球么?”一名小男孩仰头问我。   我的笑容十分僵硬:“会……”叔叔?   “叔叔,你能教我们吗?”他的同伴又亲切地唤了一声。   “当然……可以……”我几乎咬碎了牙龈。   “虎豹骑叔叔要教我们踢球呀!”几个小屁孩兴高采烈地捧来一个破球。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将球抛下,前前后后地颠了起来。   我们的皮球都是粗制滥造而成,本身的弹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想要让球不间断地弹起,需要自身提供强大的动力。   “带球时不要直接用脚尖或脚背踢球,而是用内侧……对,”我做了个示范,“内侧才对,射门时也是如此,当然,如果需要挑射,也可以用脚尖,这个没有硬规定。”   几个屁孩子学着带了带球,倒是很快就学会了。   精神极度饥渴的孩子们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是极其迅速的。   “叔叔、叔叔,能和我们真真正正的踢一场么?”孩子们满脸期待。   我并没有拒绝:“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八个。”   “八个啊……”我转身向四周巡视了一遍,“木头,你给我过来!”   木头在上轮已经出局,现在正无事可做,而且他的年纪也最为合适,我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   “公子哥?你要我干嘛?”他腾腾地跳了过来。   “反正你也没有比赛了,不如和我组队,陪这几个小弟弟玩一玩?”我指了指那边的八名小朋友。   “哥哥,你就陪我们踢一场吧?”他们依然满脸期待。   贾穆点头:“好吧,公子哥。”   于是叔叔和哥哥就陪着一帮小弟弟学习足球。   场面是二人对抗八人,而且一方没有守门员——不不不,是他们没有守门员。   我方的守门员,正是本人。   贾穆随我练武的时间已经接近一年,这一年来,我每一次出征,他都会跟随在侧,虽然没有机会独自领兵斩杀敌酋,但他的刀下也积累了几十条人命了。   见过死人的少年,他跟这群刚刚脱下开裆裤的孩子已经不一样了。   战况迅速成为一边倒,除了开球时的一瞬之外,皮球绝大部分时间都过不了中场线,我就远远地看着九个人厮杀在一起,而后贾穆摆脱了众多后卫,将皮球推入球门。   一盏茶的时间,贾穆已经上演了帽子戏法。   不得已,对方在3:0的不利情况下,由一名前锋改任守门员,如此一来,虽然可以稍稍增强防守,但依然于事无补。   一刻钟之后,比分成为了10:0。   我决定将贾穆换下休息。   场中情况为一人对抗八人,对方的守门员再次加入攻击,而且后卫也编入了前锋。   反正规则中对于守门员的规定十分模糊,我不介意持球跑到对方禁区再轻轻抛下……当然,我并不会去钻这个空子,我与他们展开了对攻。   对,正是对攻,而且,我趁机练习了一番五禽戏与九阳真经。   其中还包括了大学生二十四式太极套路。   区区一丈左右的球门,皮球根本逃不出我的手心,当我接到球时,便是对方噩梦的开始。   皮球仿佛粘在了我的脚上,孩子们根本没有机会再次碰球,尤其在我快如幻影的轻身功夫面前,一切阻截手段都显得毫无效果,如果我愿意,他们根本不会出现在我一丈之内。   当然,考虑到孩子们年轻脆弱的心灵,我也露出了一些失误与空当,让他们也尝试一下带球过人与抽脚射门的滋味。   于是,全场比分是18:3。   孩子们在对我高超的球技赞不绝口推崇备至的同时,已经沉迷进这个破球的魅力之中了,至于他们将来能不能成为国脚,那就要看运气和机会了。   他们向我表达了希望加入虎豹骑的愿望,鉴于年龄的问题,我婉言拒绝了:参军的最低年限是十四岁,虚岁,伟大的祖国母亲目前还不需要你来为她提供服务。   跟孩子们在一起,总是快乐的,尽管这些不长眼的家伙总是叫我“叔叔”……   为了进一步激发他们对于这项运动的热爱,我邀请他们明天来观看我与杜畿的四分之一决赛,以增长他们的眼界。   孩子们欢乐无比地答应了。    17 对战杜畿  上午,秦阵与拓拔野纷纷出场对阵两支群众球队。   我与杜畿、徐晃与孙文的比赛都安排在下午,因此对于他们这两场毫无趣味的比赛我也懒得去看,一早上我都龟缩在书房内苦练真气。   当然这一次我再也不敢贪多滥学,只是反复地修习第一重,脸色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公子哥公子哥!”贾穆一阵风一般掠进了我的书房。   “小心我的真经呀混蛋!”我急忙按住了竹简,“混帐小子,你抽什么风?”   “其实也没什么……”他刹住了脚步,“就是拓拔野被干掉了而已。”   “死了?!”我立刻提高戒备,“拓拔野有几把刷子我还是知道的,难道是秦阵?”   “不是不是,”他急忙解释,“踢球踢输了……”   我又坐了下来:“输就输了呗,他也不过是个新手,才踢了几天而已,那个群众球队是戊戌队吧?”   贾穆点头:“拓拔野虽然进了三个球,但还是被对方扳平,之后踢点球时,戊戌队发挥神勇,百发百中呀。”   “哦,没什么,足球是圆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不自觉地引用了一句俗话——尽管这个足球已经不是特别圆了。   “姐夫,你这两天在练什么歪门邪道的武功?”他瞄了一眼案上的竹简和绢纸,“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咳,这是两套功法,一套是内功,一套是拳脚,我同时修炼,确实容易走火入魔,”我拍了拍竹简,“这样吧,你把这内功心法第一重抄回去,练上三个月,应该会有些效果。”   他迟疑着没有伸手:“……我不会也像你一样脸红吧?”   “不会,只修习一种功法,循序渐进就不会出事。”我打包票。   他好像还是将信将疑:“……这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是跟着你练武的……”   “废话这么多!这是仲德先生传授给我的!”我勃然大怒。   “仲德先生?那更是扯淡了……”他愈发不肯接受,“他不过区区一介文弱大叔,又能有什么好武功?!”   “我呸,”我一把将竹简砸在他的脑门上,“你也不就练了几个月的俯卧撑,敢这么目空一切?!你练不练?”   “练、练练……”他小鸡啄米般点头,而后乖乖摸出一支毛笔来,将第一重心法抄下。   “你之前并没有练过内功,所以刚开始别练得太过火了,而且最好坐在你爹身边。”这是为了防止走火入魔身边无人照应,而且贾诩喜欢安静,并不会打扰到他。   “哦。”他答应了一声,将心法叠起,“下午你和杜畿踢球,可要加把劲啊。”   “瞎操心,作为创始者和改造者,我能踢不过他?”我对贾穆的鼓励嗤之以鼻。   他不再多说,抱着竹简退了出去。   -   徐晃与孙文的比赛倒也还算激烈,由于孙文随我一起接触足球,起步稍早,在经验上颇占优势,而且他与手下兄弟相处时日长,配合也更为默契,一开场就先声夺人,对着徐晃那一方的球门便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处于下风的徐晃展现出顽强的斗志与奋力一搏的魄力,在他的带领下,全体球员的拼抢更加积极,而他更身先士卒,运球斗转腾挪于对方的半边场地,这种全攻全防的打法当然极其消耗体力,但是孙文却无法占到更多的便宜。   全场比赛射门次数极多,最终定格为9:8,徐晃最终绝杀成功,在结束前一瞬间将比分反超,全力以赴的孙文表示无能为力。   我上了两次厕所,却迟迟不见杜畿的到来。   信使前来传话:杜县长今日公务繁忙,请大人用完晚膳后在城西稍等。   很明显……我被放鸽子了。   吃完饭后,我静静坐在城下思索:莫非这是杜畿施展的激将法?   用不断的拖延时间来激怒我,使得我队上场后心浮气躁无法专心比球?   这种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这些雕虫小技,在我这种实力派球员的面前,都是渣啊!   我闭上眼,在春风的吹拂下调理呼吸。   运气整整两个周天,杜畿姗姗来迟。   “大人恕罪,属下并非有意怠慢,实在是公务繁重啊。”他从马背上跳下来,向我拱手。   “无妨,踢球也只是娱乐休闲,”我站起身来,“你需要休息一下么?”   “多谢大人体谅。”他也不客气,吩咐队员们就地饮水歇息。   我令人去做宣传:马太守对阵杜县长,蛋疼无聊的百姓们速度前来围观呀!   只听祖烈在城中一声吆喝,顿时十室九空,几乎所有家庭都扶老携幼地跑了出来。   八强争霸赛的最后一场拉开了帷幕。   我当仁不让地作为前锋主力首发出场,而杜畿则一如既往地占据了后场的位置。   对方开球,三名中场护球突入我方半场,妄图传给前锋,被眼疾脚快的我切断传球路线。   我调整姿势,迅速摆开反击阵型。   四周忽然闪过几道黑影,前后左右竟然有四名球员向我夹攻而来。   四对一?我耸耸肩,推球向左,皮球从对方双腿之间滚出,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与皮球完成接洽工作,越过了中场线。   杜畿立刻指挥防守人员对我进行逼抢,面对贴身防守,我一律选择加速摆脱,尽管虎豹骑的将士们平日训练有素,但在我超越一般常人的速度面前,他们只能吃一嘴的尘土。   比分被轻易地变成了1:0。   对方开球,我还没有任何动作,对方八名球员已经一拥而上将我堵住,好家伙,这几乎已经是一半的战斗力了,竟然就为了将我封死?   四面八方都是人头,我确实无法随意动弹了。   杜畿趁我方群龙无首之际,迅速将比分扳平。   围观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不知道他们是在鄙夷杜畿这种无耻之极的战术,还是在讽刺我面对包夹防守的无能为力?   我方开球后,其他十八名球员稳定了情绪,开始稳扎稳打。我示意他们不必向我传球,逐步向球门推进即可。   果然,由于对方八名主力聚集在我的身边,在我方的逼近之下,其后方顿时出现了明显的漏洞,但是杜畿毫不慌张,自己上前堵位,成功化解了一次防守危机,而后趁势大脚开出,聚在我身边的八人组立刻有人后撤接球,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推球入门。   上半场时,我几乎站在中场线附近没有怎么动弹,任凭八人组将我死死盯住,而后看着皮球从耳旁呼啸着飞来飞去,比分成为了3:6。    18 以力破防  “少爷,这杜畿太阴险了,竟然派这么多人盯你啊!”中场休息时,队员们纷纷抱怨。   “这算什么,他们又没有犯规,”我摇摇头,笑道,“反而是你们,十八个人踢十一个,竟然还被他们连连进球?”   他们立刻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杜畿指挥得……太好了啊……少爷你又被看得死死的,我们确实突破不了呀。”   “既然这样,我们也派人去盯杜畿吧?”我拍了拍袖子。   “派几个人去?”   “他们派八个人,我们就派六个人吧。”我将对杜畿的规格降了一个级别,“要让他忙于奔命,无力顾及场上的形势。”   -   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   六名彪形大汉将杜畿的视线堵死,他们遵照我的指示,不与他发生身体对抗,只负责将他封堵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至于皮球?更是一次也碰不到了。   很快杜畿就开始喘气,这不止是疲惫,还有无形的压力。   对方的阵型也不如上半场那般坚固,我方攻击的球员虽然减少了,但反而越来越容易突破半场,对方的球员漏洞百出。   我身边的八人虽然体力消耗不多,但在形势转换的时候也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应该玩够了吧?”我笑了一声,在一名大汉后背一按,整个人腾空而起,从包围圈之中脱身而出,“球!”   皮球立刻滚到我的脚下,脚尖轻轻向上一挑,我带球过人!   八名防守队员立刻朝我扑来,看样子他们已经不惜犯规也要将我拦下了。   很可惜,壮汉们的速度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八名队员连我裤腿的下摆都没有碰到就摔在了一起,我毫无阻碍地在杜畿眼皮底下破门。   “伯侯,你还差一些哟。”我朝他笑了笑。   杜畿立刻撤回了专门围堵我的八名球员,只剩下三人负责贴身逼抢,其余五人再次加入到攻击的队伍之中。   不得不说,当他明白了以我的实力就算十个人也无法盯死这个事实后,其应对是十分恰当的:他们采取的是一种连续传球的战略,并且在远离我的地方不断传球,并借此寻找空隙。   纵然是我,也不能在眨眼之间跑完全场去与他们争抢皮球呀。   我令己方队员采取全场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对手,彻底封死他们的传球路线。   这种战法产生了作用,对方无法再那么随心所欲的传球,而且在有人盯防的情况下,开始出现各种失误。   失误就是机会,我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不停歇的过人,我将整个半场内的防守队员全部晃过——包括守门员——之后面对无人的球门,再容易不过地进球。   杜畿的位置,好像更加靠近球门了。   不过对我并无影响,我依然选择防守断球反击。   对方传球时更加谨慎,甚至学会了向后方转球的拖延时间策略,时间很快就所剩无几。   我至少要扳平比分吧?   如果我止步八强,估计今后都没脸玩足球了。   我决定亲自盯球。   上半场几乎没有消耗的体力全面爆发,我在球场之中纵横驰骋着,原本准备迎击我的杜畿和另外三名球员根本追不上我的影子,我闲庭信步却又神出鬼没,守门员彻底放弃了防守,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摊开了四肢,任由皮球擦着身子落网。   终场比分是6:6,下半场杜畿一方没有进一个球。   “点球大战!”贾穆在场外高声嚷道。   围观群众无不万分期待着欣赏我们精彩的表演。   休息了半刻钟之后,双方队员排成了两条直线。   点球开始。   观众席上不时发出倒彩之声。   ——由于之前的赛事中不论是杜畿一方,还是我们,向来都是大比分蹂躏对手,根本没有踢过点球,因此普遍没有练习,这直接导致了命中率极其低下。   第一轮双方各入三球,不知为何,杜畿没有出场。   第二轮,情况略有好转,进球数各自增加了一个。   每一个球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看到一记精彩的射门,但随后就爆发出一阵嘘声。   第三轮,杜畿终于按捺不住,亲自上场。   按照顺序,我是第八名,他则是首发。   杜畿气沉丹田,双臂摆动,一记势大力沉的高射炮冲天飞出。   所有期待他射进的人都瞠目结舌,我友好地为他的表演而鼓掌。   当我气定神闲地射进我方第五个球时,比赛已经可以结束了。   最终比分,11:9。   忙于公务的杜畿惜败于点球大战。   他只休息了一刻钟,又立刻催马赶回了三封。   至此,四强已经诞生:秦阵、徐晃、戊戌队、我。   我与秦阵,徐晃对戊戌。   明日继续厮杀。   “咦,你们怎么也跑出来了?”我抽完签之后才发现貂婵和双儿也在围观群众之中。   “还不是你手下那嗓门喊的,什么马太守恶斗杜县长……”貂蝉掩口笑道。   我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汗:“没什么,就是军民同乐嘛。”   “不过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力去抢呢?我看得出来,那八个人根本追不上你嘛。”貂蝉疑问道。   “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没必要拼死拼活的,”我吁了口气,“总要给大家一点悬念的,让他们感觉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赢我,这不是更刺激一点嘛?”   她抿嘴道:“公子好坏呀……”   “哪里坏了?我也是为了增加大家玩耍的乐趣而已。”我很无辜的摊开手。   双儿立刻凑了上来:“抱嘛~~”   “喂喂,我刚刚出了一身臭汗,别乱抱啦!”我推开了她的小手。   “唔~~”她鼓起了腮帮子,“双儿要哭啦……”   “呃……”被她这么简单的语言就威胁到了,我只能象征性地搂住她的小脑袋,“听话,等我回去洗个澡,咱们慢慢抱吧?”   她这才点头,但又提出了要求:“好吧,双儿伺候公子洗澡~~”   “好好好,你想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吧……”我彻底缴械投降。   双儿满意地抱住了我三尺二的蛮腰。   “……公子……能不能回去再说这些?”貂蝉粉面微红。   但是当事人的我和双儿都没有这种自觉性。   在双儿的服侍之下,我泡澡出来,身上只裹了一条宽大而粗糙的浴巾。   “好了,现在你还要被我抱么?”我坐在床头,问她。   双儿的小脸被热气腾得微微发红:“要嘛……”她直接坐了过来。   我伸臂从她的脖颈之下穿过,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就势滚倒在榻上。   她的脸蛋愈发通红,身子也微微缩了起来。   “喂喂喂,你可别想歪了呀。”我朝她耳边吹了口气。   她哆嗦了一下:“咦?”   “我确实只是搂一下你而已。”我微微一笑,将她小小粉嫩的耳珠含在口中。    19 程昱的儿子  “公子知道这件事情么?”程昱递过来一张薄纸。   “咱朔方还能有什么破事?”我不以为意地接了过来。   “二月十四,廷尉宣播坐罪,罢职不用。”   我不禁精神一振:“这……这是谁发来的?”   “犬子今日一早,刚刚抵达临戎。”他淡淡笑道。   “纳尼?!”我立刻坐了起来,“可否替我引见?”   “公子说笑了,老夫正有此意……”程昱向外招了招手,“武儿,滚进来罢!”   “呃……”他这么不客气地呼唤自己的儿子,倒让我难以接受。   这儿子不过二十出头,遗传了他老爹的优秀基因,身长目测超过八尺,足可以与我比肩,不过比起程昱修长却略显单薄的身材,他显然魁梧了许多:“在下程武,见过马大人!”他一揖到地。   “程兄客气了。”我也拱了拱手,就要将他扶起。   “跪下!”程昱忽然喝了一声。   我双腿忍不住一哆嗦,和程武一起跪倒在地。   “……公子……属下可没让你跪……”程昱讶然。   我讪讪地拉着程武一同起来:“仲德先生您中气十足……程兄与我平辈论交,怎可乱跪?”   “这是礼数。”他严肃地瞪了程武一眼。   这儿子虽然人高马大,但显然对父亲极其敬畏,立刻乖乖地再次跪下向我行跪拜礼。   我手忙脚乱地再次将他扶起:“好啦好啦,别搞这些虚礼了,程兄此次来朔方,有何打算?”   “全凭大人安排。”程武十分客气。   “你这样说我十分为难,”我又将分配任务的活计推给了程昱,“仲德先生你看着安排吧。”   程昱点头答应:“老夫明白了,武儿,走吧。”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望着这对父子俩前后相随的背影,我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   半决赛在午后举行。   第一场,徐晃与戊戌队踢得一边倒,这令之前失利给他们的祖烈和拓拔野脸上无光。   秦阵领着一帮兄弟已经下场在做热身运动了,我向来不浪费多余的体力,便带着队员们来观赏第一场比赛。   徐晃队踢球并非一味勇猛,而是攻守兼备,进退有序,跟一般的入门菜鸟所谓的“全攻全防”大不相同,他们已经明确了各自的位置与分工,进攻时后方总有足够的防守人员,以免被对方所乘;而戊戌队,就差了一个等级了,后防队员对于自己的定位还不够清楚,经常有情不自禁地跟着皮球满场乱跑,结果球没有碰到几次,反而被累得筋疲力尽。   “公明令行禁止,大势已定了。”李典点头道。   “这就是马大人所说的足球么?”程武从他身后跳了出来,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我笑:“要不要来踢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恐怕会麻烦大人吧?”他有些迟疑。   “不会,”我挥了挥手,“你换身短褂,准备上场吧。”   他也不再拒绝,立刻换了身装备。   徐晃18:6将本次大赛最大的黑马戊戌队送回老家。   另外两支万众期待的强硬对抗派队伍在一阵喝彩声之中隆重登场。   秦阵趾高气扬:“这次……俺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哦?”我挑了挑眉毛,“那我继续脚下留情吧。”   他横眉立目:“看我射得你说不出话来!”   我朝他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晃了晃,而后向程武点头。   程武被我们分配在右路边锋,因为在我看来,进攻比防守要容易上手的多。   皮球被我传给了左侧边锋,而我紧紧将秦阵拦在了身后。   秦阵队伍的防守也十分凶悍,尽管大家都是虎豹骑的士兵,但在秦阵的带领下,显然跟我直属队伍有了不小的差别。   我觉得以后有必要纠正这群有些过度兴奋的对手,但现在却只能继续比赛。   秦阵并没有浪费力气去做出太多的摆脱动作,他只是缓缓地在中场附近跑动。   球丢了,对方立刻将球传往前方,我猛地转身,秦阵已经消失在我的一丈之外。   妈的!竟然还会这样耍?   秦阵野兽般的天赋,令他成为了场中唯一一名在速度方面比我还快的球员,在一路有十几个障碍物的情况下,我没有把握能够在他抵达球门前超过他。   虽然有后卫从边侧做出拦截,但根本没有碰到皮球。   我放弃了加速,看着秦阵将球捣进了球门之内。   第二球开出后,我决定亲自护球突入。   秦阵立刻贴身上前,进行拦截。   我在他倒地铲球之前将球挑起,从他身上一跃而过,凌空抽射。   当他起身之时,比分已经被扳平。   他吐了口唾沫,挽起了两条袖子。   比赛迅速白热化。   由于双方的防守都十分脆弱,而且进攻又极为犀利,一旦得球,便难以阻拦,因此进球数也在不断地增加着。   上半场以我以16:15暂时占了上风。   程武在休息区抱着膀子龇牙咧嘴:“那个叫秦阵的,整个就是疯子啊!直接把我撞开了!”   其他球员们纷纷安慰这位新加入的队友:“习惯了就好,他可是从凉州就跟了少爷了,一身蛮力,连少爷都要认真才能对付得了呢。”   我笑而不语:认真就能对付?至少在今天我没有这个把握。   下半场开始后,双方持续着猛烈的对攻。   而由于之前体力的消耗,防守显得更加薄弱,记分牌在迅速地上翻。   “秦阵啊,你妹得跑这么快!”我望着又一次摆脱了自己的秦阵,忍不住大声骂道。   “谁让你追得这么紧!”他进球后才顾得上反唇相讥。   看得出来,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多说一句话无疑也会浪费体力,尤其是球队中的绝对主力,更是气喘如牛。   “大人,如果你摆脱不了他……”程武在我耳边低声道,“传给我罢。”   我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能行?”并非我轻视他,相反,第一次踢球的新手能够如此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比起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无论从体力、耐力,还是对规则的掌握,对纪律的遵守等方面来讲,都不是一个等级。   “大人,我也自幼修习过内功的。”他拍了拍胸口。   那种神功……不说也罢……   我笑了笑,提起右腿,轻轻左右一晃,趁秦阵一个疏忽,从他脚下劫走了皮球。   “奸诈!”秦阵大怒,身体失去平衡的他朝后倒去。   我没有那么多力气理会他,带球就走。   “小心后面!”队友的提醒在耳旁响起。   我已经察觉到迅速追来的秦阵:妈的,这王八蛋不是摔倒了么?!怎么还这么快?!   “传!”我足弓一顶,皮球笔直地滚向了程武,而后在第一时间腾身跃起。   秦阵擦着我的脚底贴着地面滑过。   “妈的,你想踹死老子啊!”我在他的上空怒骂道。   “少爷果然神功盖世,这也躲得过?!”他躺在地上喘气,“俺输了!”   程武没有失手。   38:37。    20 蔡琰的家书  “少爷,夫人从洛阳派人送来信了。”   这一天的下午,我正躺在院内的睡椅上吹风时,赵承领着一名信使屁颠颠的闯了进来。   我接过了信笺,拆开简陋的封皮,蔡琰秀丽的字迹便跃入眼帘。   “夫君如晤:   妾独身于京,常北望感怀,君至朔方二月有余矣,未尝传妾片语,岂忘妾于身后耶?   ……妾怀胎至今已近六月,腹中鼓胀,行走渐有不便,偶觉有动,或为幻觉矣……   闻朔方风疾且烈,妾尝从家母学习女红之事,然资能鲁钝,不足纳衣以寄于君,北州边鄙凶险,夫君万要自察谨慎……   妾蔡琰谨拜。”   日期标注是三月初八,一封信在路上停留了整整十天,看来这信使赶路时没有用心。   “你是蔡府的人么?”我拢起信纸问那名千里迢迢赶赴朔方的信使。   “是的,姑爷。”从他对我的称呼中,已经可以确定。   “琰儿……她还好吧?”我有些犹豫。   他点了点头:“老爷和夫人每日都去府中探望,小姐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寂寞孤单吧……”   有些寂寞孤单?这信使还挺文艺……   “我知道了,”我摆手道,“你下去歇着吧。”   他后退了一步,却道:“姑爷……老爷托小人之口,请姑爷务必给小姐回书一封……”   我一怔:“那你明日再来。”   信使向我一揖,跟着赵承退了下去。   写信么?我龇牙咧嘴地苦笑,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东西呀。   “公子?”貂蝉从自己房内轻轻走出,“是琰儿姐的信么?”   我把薄薄的信纸递给她:“她写得这么幽怨深情,我都不忍心再看了……”   她抿着嘴看完了内容,抬头问道:“那你还不快给她回信?”   “我无话可说呀……”我一向并不喜欢将这一点点思念感情肆无忌惮地表达出来,“总不能让我就写‘亲爱的夫人,我想死你了’之类的东西吧?”   她笑了一声:“蝉儿才不管你写什么,琰儿姐一个人留在洛阳,心里肯定很寂寞,你至少也要安慰她一下嘛!”   很寂寞?我摩挲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还好她已经怀有身孕六个月了,没有机会去给我戴帽子了。   “公子~~”我正在凝神思索着有什么东西可写之时,双儿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着陆在了我两腿之上。   在惊吓与强烈的刺激之下,我差点要硬了起来:“卧槽,双儿你差点把我吓死啊!”   “哼,老赵说你现在神功盖世,能够感觉到五丈之内任何人的动静,”她嘟着嘴,“你分明没有在意双儿嘛!”   “老赵真多嘴!”我将怒火倾吐在无辜的情报人员赵承的身上。   “这是琰儿姐姐的信么?”她一把抢过了貂蝉手中的纸张,躺在我怀里低声念了起来。   “我不记得你认识字哟~”我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一弹。   她一口含住了我的手指。   “喂喂喂,不要……我还要写信呀混蛋!”我急忙阻止了她的施暴行为。   “你为什么不把琰儿姐姐也接过来呀?”她拷问我,“难道是玩腻了?”   我一头大汗:“这么无耻下流的言语……难道是你姐姐教你的?!”难道小昭对于妹子的教育,又走上了另一条极端?   “是……双儿自己研究出来的哟,”她眨了眨眼,自豪地向我宣布,“你快回答呀。”   “这个破地方,对琰儿的身体不好,她有孕在身,我怎么可能让她冒险来这里呢?”我很清楚地向她解释。   “我觉得很好呀……跟凉州很像嘛,四处都有草原。”她怀念起凉州广阔无边的草原和可以肆意撒欢的日子了么?   “再好也不如洛阳呀,琰儿的爹娘都在那里,生了孩子后方便照顾。”我又搬出了理由。   “我们也可以照顾琰儿姐姐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   “你又没生过孩子……怎么照顾她?”我不屑一顾的扫了按着她的肩膀。   “那……我可以照顾孩子嘛……”她一定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更是一针见血地予以打击:“你有奶喂孩子么?”   她终于闭上了嘴,低头朝自己胸口打量了半天,失望地摇了摇头。   “别看啦!”一掌拍在她紧贴着我双腿的小屁股上,我笑着说道,“起来,我要去书房给琰儿回信了。”   “我给你磨墨啦~~”她从我腿上爬了起来,却依然扯住了我的衣袖。   “好好……双儿真是好宝宝……”我摸了摸她的小肩膀,“蝉儿,你来帮帮她?”   貂蝉含笑点了点头。   “不用蝉儿姐姐帮忙啦,双儿一个人就好……”双儿发出的抗议被我们忽略了。   双儿捧过几张信纸在案几上细心地铺平,貂蝉将研磨完毕的墨砚推在了右上角。   我握起毛笔,先叹了口气:写个毛啊!不就两个月的时间么?我哪有这么多话?!   “爱妻琰儿如晤……”我提笔写了六个字:“这个称呼没有问题吧?”   “……没有吧……”貂蝉低声道,“反正是私人信件,公子随意写吧……”   我提气运于丹田,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分别不过两个月而已,不必担心……为夫北征朔方,异族束手,之后还领军南下数百里,偶遇了狼群……”我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轻轻抹去,“无功而返,朔方一郡之民,不过五万,为夫也是终日无事可为……思念贤妻之心,更是充塞胸怀,无法释去。贤妻有孕在身,千万不得操劳,每日及时进膳,而后小娥可扶你在院中稍稍散步。至于女红什么的东西,你就扔了吧,我的衣物,自有小昭和羽儿置办,而且对于你的手艺,我并不抱什么期望……”   貂蝉和双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蘸了蘸墨汁,将笔悬在墨砚之上:“笑什么笑?”   “公子写信……不仅直白,而且……有趣得很……”貂蝉掩住了樱唇。   “你敢嘲笑为夫?”我哼了一声,“我肯给她写信,她应该知足啦!”   我将第一页纸揭开,另开一页新篇:“当我的信发回洛阳,恐怕已经四月了,你既然喜欢文学经史,便多读读书卷吧,据说对胎儿开发智力有所帮助……你若还是闲得慌,可以跟岳父岳母研究一下孩子的名字问题,我马家两代文盲,希望这一代能出个文学宗师,好光鲜门楣一下以慰列祖列宗之英灵……”   啰啰嗦嗦写完了第二页,我在左下角工工整整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朔方太守臣马超百拜以闻。”   妈的!手抖!    21 决赛  在一个安静得略微有些无聊的时候,贾诩敲门拜访。   “先生这几天倒是少见呵,”我急忙请他就坐,“最近很忙吗?”   “公子你是不是闲得过头了?”他笑道,“听木耳说,你们整天踢球作乐,不务正业呀。”   “咳咳,娱乐活动嘛……而且今天就是最后一场决赛了,先生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一看……”我顺便向他宣传了一下——由于昨日大雨倾盆,决赛向后推延了一天。   “免了吧!”他一展长袖,严词拒绝,“我这次来是来问一声,昨天暴雨导致郡县内许多老宅子被雨水冲塌……本来这不是什么事情,但由于这两个月大量的郡外百姓涌入,所以不得不大修一次……”   “修就修呗,最多我们维持一下治安,”我弹了弹案几,“百姓的房屋,难道还要政府掏腰包?”   “恐怕是这样的……”贾诩点头,“要知道,这些百姓吧……手中除了几头牛羊外,并没有多少现钱,而且有一两千户都是这样,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无家可归吧?”   我皱了皱眉:“好好,我没有意见,不过还是尽量控制,毕竟我们的财力有限。”   “放心,这只是暂时借给他们而已。”贾诩微微一笑,“还有一事,有些部族,并不遵守大汉律例,甚至有事之时族内便私下解决了,公子你说,要不要动一动他们?”   “这个恐怕比较难办……就算是中原,有些名门大族也会如此,何况这里?”我摇头,用通俗的话讲,人家关起门来老爹打儿子,我能管得着?如果是前世还有些可能,放在这个时代,如果我把身为犯罪的老爹抓起来,恐怕受害人,那个儿子第一时间就要跟我拼命!   “这不一样,有些事情,可以私下解决,有些则不行。”   虽然道理我懂,但让我去得罪人家,我确实很为难呀:“先生你说该怎么办?”   他早就想出了对策:“只好麻烦拓拔野去以身说法咯。”   我立刻通知拓拔野及其手下,去几个相对来讲比较封闭的部族里为他们讲解必须遵守的大汉律例,并且让他强调朔方太守马超的可怕之处。   回来后贾诩对成果表示满意:“他们都说,以后一定遵从太守大人的命令。”我也不去追究者“太守的命令”与“大汉法令”之间到底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   三城足球联赛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场,万人空巷的场面在临戎城出现了。   昨天下了一天的大雨,虽然今天又是一天的暴晒,地表已经十分干燥了,但草皮却比往常柔软了不少,十分适合施展滚踏等动作。   “公明哥,干掉少爷!俺支持你!”秦阵上去给徐晃鼓气。   我看不下去了:“秦阵,我说你和我有仇么?”   “谁让你干掉了俺!”他十分好强,“俺见不得有人超过俺……”   “可是……如果公明干掉了我,岂不是说明了他也比你强?”我灵活运用了数学法则的“AB,BC,则AC”这个什么法则。   秦阵一愣,拍腿叫道:“少爷所言不错!俺差点都糊涂了!俺还是比较看好少爷呀!”   徐晃撇了撇嘴,目不斜视地进入了赛场。   到场观战的主要嘉宾包括皇甫固、李典、秦阵、贾穆、庞淯、赵承,程武,以及小昭、貂蝉和双儿三个凑热闹的——原本我想偷偷将程武带入队中,但被秦阵和赵承揭发了出来,尽管程武本人也十分渴望上场,却终究只能选择了在场外观战。   拓拔野还在贾诩的指挥下做着各部族的思想工作,故而无法观看决赛。   猜拳之后决定了徐晃先开球。   对于这场比赛,我的重视程度还不如上一场。   尽管秦阵的大局观和组织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但他的个人能力实在是首屈一指,强悍的身体、猛烈的冲击、灵巧的突破,以及超越所有人的速度,让我不得不费尽全力去盯他——而且很遗憾,还经常被他摆脱;至于徐晃,尽管他有着冷静的头脑与优秀的指挥能力,但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   徐晃轻轻推球后传,而后向前场插入。   不就是想直接从后方传球入前场嘛!我深知这种打法的威力与缺憾:如果配合默契,很容易就会连续洞穿对方的球门,但是,若是无法形成有效攻势,就会被对方快速的反击所击溃。   我立刻比划了一下,示意几名球员就近将徐晃包抄起来,而后我也朝他跑了过去。   不对……我扭头向后看去,对方并没有将我方严密防守的徐晃作为接球人,而后选择从另一个方向传球突破!   我当即舍弃了徐晃,转向了持球者,凭借我的速度,他尚未靠近禁区就已经被我拦下。   对方显然微微有些紧张,但他并未试图带球过人,而后想都不想,脚跟一点,将球向后传出。   我没想到他们已经有了成熟的进攻套路,当我找到持球人的时候,球已经回到了徐晃脚下。而在这几秒之间,徐晃已经进入了禁区,轻巧突破后射门。   “切!竟然耍我?!”我搓了搓手,“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进攻!”   开球后我也没有持球,而后与方才徐晃一样,自己插入了前场。   四名球员立刻将我围住,彼此距离不过一两尺之间。   “四个人?这可不够。”我在他们的包围中闪身一蹲,从两人手臂间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球!”我伸臂要球。   当前的持球人立刻起脚。   半场附近的徐晃腾身跃起,半路截击成功。   他仿佛早就知道我能够摆脱防守,也知道皮球必然会向我传递,所以才选择了不进不退?他真的有些门路呀……   第二个球被他们反击成功,比分0:2。   不过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我立刻凭借着个人突破能力连续扳回两球,场外响起了一阵喝彩之声。   徐晃做出了重点防守的指令,我的身边立刻又多出了四个人。   这跟与杜畿比赛时的情景有些相似,但他们跟得并不太近,但却在一定程度上成功限制了我的活动,他们将我死死地困在了这个范围内,我稍有动作,他们便立刻封锁我所有的出路,一时之间,我无法从这八个人看似松散实则无隙可乘的防守中脱身而出。   除此之外,他们也顺手防守了我方的其他几名队员,只是远不如对我的格外关心罢了。   他们又进了两个球,而缺乏绝对主攻力量的我方,显得无计可施。   “少爷,你没有吃饭嘛?!”秦阵在场外挥着拳头吼叫道。   我也朝他狠狠地比划了一拳。   呃,好像打到了人……   一名防守队员痛苦倒地。   裁判员一脸抱歉地向我宣布:“根据大人您制定的规则,您被罚出场了……”   我一招猛虎过溪跳出场外,紧接着大鹏展翅连着一击飞龙在天,将秦阵轰出三丈之外!    22 穷太守  失去了核心力量的我方被徐晃所率领的队伍迅速摧垮。   徐晃本人在中场时将自己换下。   虽然我方试图振作起来,但缺乏有力的前锋与稳重的后腰,球门一次次被对方贯穿。   终场比分为9:3。   我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是通过这么一个方式输掉了比赛。   因此我将怒火全部发泄在手中的秦阵头上。   秦阵将脸护得严严实实,任由我一拳打在脑门上。   “少爷,你太令我失望了,”赵承摇头叹息,而后语气坚定,“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永远只能是失败者!”   我虎躯一震,泪流满面:“你他妹的说谁呢?!不要以为你已经是成功人士了!”   围观的群众也纷纷表示上半场踢得还凑合,下半场除了一边倒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尤其是身为票房特色的本人,竟然开场不到一刻就被黑幕罚下了场,更是让诸多观众十分不满。   徐晃登上了领奖台,我与他友好地拥抱握手。   于是,第一届正规联赛拉上了帷幕。   而长达二十余日的比赛,彻底将足球这项新奇的运动在全郡推广开来,成为农闲及余暇时,青壮年男子们第一首选的运动。   反正这个时代正事很少,晚上吃晚饭之后本就无事可做,踢上半个时辰的球然后回家洗澡上床,抱着老婆继续运动,顺便锻炼一下身材,对于提高全郡男人的素质也是一件好事。   整个朔方郡里,很少能看到什么传统的儒生士子,而贾诩和程昱都在忙着督建房舍,置办学校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毕竟百姓们还在饥寒交迫中挣扎,你却对他们说你们必须交钱上学以提高文化修养……这未免太不人道了。   由于诸多旧房倒塌,城里城外竖起了几百顶临时搭建的帐篷,据我了解,大部分都是群众自己准备的,贾诩和程昱分别派人向灾民发放了少量的救济粮食,至少能够撑上十天半月。   不过这场暴雨也真是邪门,北边天气极为干燥,下雨都是难得的事情,这次直接将房子都冲塌了,可见雨量之大。   当然,我也没错过这个机会,贾诩又一次替我写了封奏章快马传给了朝廷,向刘协汇报了这次灾情,并说明了朔方郡损失惨重,朝廷如果不及时发放赈灾物资,恐怕……   朝廷立刻令皇甫嵩调拨物资,皇甫嵩派来使者送来六个大字:“没钱,你看着办!”   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此时,房屋的修整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我也只是想趁机捞点钱财而已,皇甫嵩之前给予我的帮助已然不小,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上表去参他一本,何况他的独子还在我隔壁替我管理治安工作。   进入四月份,天气微微开始有些暖意。   不不不,这不是夏天,这点温度,充其量只能算是春天而已。   广大百姓终于脱去了厚重的保暖衣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哦,这当然是指有条件穿棉衣或者皮袄的人,没条件的,政府也不能全部替你包办,你说是不是?   之前播下了春种也陆续破土发芽,这里植物的生长也比中原慢上半拍,不过整个草原已经是一片绿绿葱葱了,牛羊遍野乱走,虎豹骑干脆也把战马放牧在城外。   总算是像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了,我望着城内城外袅袅升起的炊烟,暗自感叹。   可惜的是,人口毕竟太少,年底时还是收不了多少税赋,而且对于新入住的外民,还没学会种地,少不了又要大打折扣——其实,按照程昱的算法,这前三年只要能够收支相抵,我们就可以笑了……   我们现在仓里钱财不过百万铜板,粮食也只能勉强支撑到年底,这是在没有大灾大难的情况下所做的乐观预算,这次修理房屋虽然没有建筑人力费,但从云中、上郡采购来的木料,还是一下子用去了三四十万,而这也是隔壁邻居可怜我们,打折处理的物资产品。   钱确实是不值钱,当我看到这些采购账目时,内心一片冰凉,且隐隐作痛。   看上去是一二百万的数目,但真要做点事情时,连塞牙缝都不够呀!   想当年我身为九卿时,一个月俸禄就有九千八,现在虽然是降了半级,但也有八千,为了城市的建设,我这几个月只领取了勉强维持我一家生存的口粮,其他的一分钱都没动。   不当家确实不知道柴米贵,每月月初贾诩将花销上报给我时,我都觉得自己掉了一块肉。   春天有种苗费、农具费,现在有耕牛费、沟渠维护修理费,而且一笔比一笔大,我们可是人民政府呀……什么时候成为慈善机构了?!   尽管贾诩每次都说,这些算是借给百姓以度过难关的,但我不得不怀疑,凭借那一亩三分地,他们哪年才能把一头牛几千块钱还给我?   由于财政的紧张,耕牛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供给的,只能由各县统一分配使用,当我提议可以用我们几千匹强壮的战马来耕地时,不仅秦阵、拓拔野不同意,徐晃、李典强烈反对,就连程昱和贾诩都用看白痴的眼光盯着我沉默了半晌。   “战马娇贵,根本不能耕地……”程昱摇了摇头。   “是啊,战马跟老牛可不一样,一上套就满身出血,使不上劲。”拓拔野作证。   “那当我没说……”我闷闷地垂下了头,内政农业方面,我一窍不通——尽管我前世两代祖宗以上全部都是农民,但四十年的隔阂已经足以让我分不清什么是草,什么是韭菜了。   我以为我学贯古今无所不通,但是眼下这帮或者不学无术只有一身蛮力,或者一身文弱书卷之气,怎么反而在农业常识上全部压我一头?   不行,我总得挣点气啊!   或者,我去研究一下生物或者化学?基因变异或者制造火药?   但当我转身看着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的时候,我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纵然把牛顿瓦特爱迪生爱因斯坦富兰克林全部拎到这里,他们也只能在土堆里玩泥巴!   至于连一把牙刷都从五岁研究到了六岁,天资明显不够出众的我么……还是别动这个脑子了吧?发明创造这条道……不好走呀!   何况现在没有专利权这一说。   我也不看好广大平民百姓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   甚至有可能……高举朝堂的那几位公卿头脑临时一发热,集体怂恿一下年幼的皇帝发出命令:处死这个蛊惑人心的妖魔鬼怪!马超不死,国无宁日!   我还是老实做人得了,咱不具备开天辟地的能量呀。    23 财务爆表   化学工业这些高新尖端技术产业的东西,我才疏学浅搞不动,所以就只能从日常方面下手,改善一下身边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与生产了。   之前我仅有的几项创造与改进——即枕头、拖鞋、牙刷以及马镫——除了最后一项马镫由于需要大量的铜铁作为原料、无法立刻普及之外,前三项倒是立刻席卷了整个朔方郡。   另一方面,我一向重视少年儿童的娱乐,除了足球之外,我也为更小的孩子们提供了丢沙包、跳大绳、木头人、踩影子、小米吃大炮、斗兽棋之类的游戏方法。   虽然在我自己看来,这些也只是蛋疼之极的娱乐项目而已——连我自己也绝对不会去玩——但对于边境之地的儿童,已经极大地丰富了他们贫瘠的精神文化生活。   而且,并非我单方面的改变他们,他们也反过来影响了我。   尤其是拓拔野给我送来的几个胡凳,让我颇为惊奇:从技术角度来讲,这并算不上什么大创举——我如果需要,只是几块木板的事情——但在地上一坐就是十六年,也让我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再次看到这种低矮的小板凳,反而有些不适应。   另外,有些当地人还屁颠屁颠送来了精制的地毯。皮毛这种东西在朔方并不太值钱,他们送起人来也是大手大脚,将我这座不算太小的太守府的各个房间里都铺了一遍。   目光长远、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我看着这几十卷厚重的地毯,心里却乐不起来,甚至有些发愁:当我离任的时候,这些笨重的东西要怎么才能带走啊?全放在车里太不现实……总不能作为公有财产留给下一任太守吧?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朔方郡各项业务工作的正常开展,府库中的财货也被迅速地消耗着。终于,贾诩捧着一卷竹简,一脸神秘地向我汇报:“诩不得不向公子汇报一声,临戎城的府库之中,只剩下三十万钱币了。”   我浑身上下一阵哆嗦:“……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没钱了?!”   “买牛了……”他淡淡地回答。   小昭出来为他奉上了淡茶。   “买牛?买牛用去多少?”要不是贾诩有人格在那里担保,我几乎要怀疑他从中私吞公款了。   “一头牛最便宜也要两千吧?我只买了四百头而已。”他喝了口茶。   我立刻展开心算:2000*400=800000。   “八十万……”我有口吐白沫的冲动。   “这还不包括耕牛身上的农具哟。”他火上浇油。   我吞下了一口白沫,开始吐血了:“文和先生……咱们已经没钱了……你就不能省着点花?”   “省钱?”他毫不留情地冷笑道,“如果我说修理河道沟渠需要两百万……公子会怎么样?”他笑得很开心啊。   两百万?!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仿佛炸开了锅:“……我腿脚发软……你别吓唬我……”我真的有些腿软……   小昭乖巧地伏下身来,给我按捏着小腿,只是她越捏,我越是浑身酥软。   “想要治理百姓,五谷丰登,却不舍得花钱下本,大人以为粮食会自己长出来么?”程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同样也在十分欢乐地笑着。   我由于腿脚仍然酸软,无法起身欢迎他,只是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本来就缺少钱财,这一下子全部用光,而且还远远不够……”   “如果真的全部要掏钱,自然远远不够,”他坐了下来,“文和老弟是在吓唬大人罢了。”   “哦?吓唬我?”我抖擞精神,“怎么说?”   “水渠的修治,我们只花了十几万材料费,人力倒没有花费。只是耕牛这一项,却是实实在在的八十万钱,这还是我们拼命压价的结果。”程昱捻须道,“朔方土地够用,但人手不足,想凭人力耕种,是远远不够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向他们二人抱怨:“你们两位叔叔级人物,自己操心就算了,别拿这些事情来吓唬我一个晚辈啊!”   贾诩笑了笑:“公子整日不理郡县之事,反而和一些孩童混在一起,我不得不稍微刺激你一下……”   孩童……其实那些孩童只不过比我小三四岁而已……   “我说夫人,”程昱转向小昭,“老夫坐下半天了,你也不给我倒杯水喝?难道你眼中只有你夫君的那两条腿,连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都看不见么?”   小昭粉面泛红的低头,将一杯茶水碰了过来:“小昭失礼了……先生见谅。”   “仲德先生不要怪她嘛!”我替自己的丫头开脱,“家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接待客人竟然需要我的爱妾来亲自动手,这真是让我难堪啊……”   程昱嘿地一笑:“这又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自己去满屋子找水壶吧?也太无礼了。”   我耸耸肩膀:“那样其实最好了……”   -   在我英明正确的领导下,两大文臣贾诩与程昱的不懈努力下,公务人员积极有效的执行下,城内破败倒塌的旧屋很快就整修完毕,所有无家可归的群众都已经重新入住,生产生活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四月的日历被迅速翻过,时间进入了五月初。   天气在两天之内,从初春乍暖还寒的温度迅速直线攀升,直接进入了盛夏。   刚刚脱去冬衣的朔方人民再次脱去了一层,大多数男性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短褂了。   由于文化水平严重落后,文明意识严重不足,有些人实在不像话,光着膀子在城里大街上四下乱走,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   针对如此严峻的情形,县令皇甫固纠集青壮劳力,专门设立了稽查队,对于这类事件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钱,第三次就要从重行刑了。   我觉得这种规定有必要得到贯彻和实施,这么偏远的北方你们都想脱光了撒野,如果到了长江以南,是不是连皮都上扒下来啊?   我们虽然还没吃饱,但我们也要响应朝廷的号召,努力建设和谐文明的社会呀。    24 蔡琰的家书2  蔡琰第二次寄信过来,话语比上次稍稍积极了一些,却也更加琐碎。   “夫君上封回信,妾已细细品读,夫君所言,妾自当遵循而为……尊父公自汉阳赐妾诸物,嘱咐安生养胎……贾氏、程氏、孙氏等亦常往来探望。妾常感行走乏力,不能远行矣……陛下念君劳苦于外,尝赐妾财资,妾于洛阳,衣食勿忧……君故吏卫觊,每三日使女拜门细询,张既、韩暨等,亦不乏贡献……妾不闻夫君之音,久矣。每日捧读夫君之字词,亟盼君之讯息……”   我砸吧了一下嘴:想象一下以为怀胎已经七八个月的少妇静静的独坐在床榻,手中捧着一幅“力透纸背”的诗篇,眼中饱含泪水,抚着小腹长吁短叹,真让人伤感……   “……你丢开我那些惹人眼泪的诗词吧,平日里弹弹琴作作画,高兴一点,不然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恐怕要天天哭鼻子了……你眼看就快十个月了,干脆就和小娥一起搬到蔡府去住吧,有岳父母在身边照顾,总比其他人体贴一些……夏天虽然天气炎热,但是你有孕在身,平时也不要着凉……”我一用白话文,立刻文思泉涌而出,“千万别整天想我,伤身不好……”   我又铺开了一页纸,埋头苦思了半晌,提笔赋诗一首:   “远国本无情,戍边岂有期。   北燕频南顾,外人未归梓。   秋月秋风起,异乡异客时。   期满归园日,相见不相识。”   我想了想,最后一句实在不够吉利,便又抹掉改为“儿女绕田嬉”,但更感觉这与整首诗的伤感基调难以融合,干脆全部废掉,想再换一首吧……   最终我悲剧地发现,前生十几年所学的诗词歌赋,绝大多数的情绪竟然都是悲剧的。   离愁别绪、生老病死、国破家亡、妻离子散、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朝廷黑暗、政治腐败、有冤难报有仇难申、孤独寂寞、茅屋被风吹跑、旅游时遇到暴风雪、想出山又发现山路崎岖走得脚疼……反正没有什么思念老婆孩子,希望老婆孩子健康快乐的东西。   虽然这些诗人词人无一不是声名赫赫,任何一个插在历史长河中都号称地标性建筑人物,但此时此刻,我觉得他们全是废渣,至少编书的都是一群王八蛋,从小就给我们的孩子灌输悲情色彩,长大之后一个个都怨天尤人成为愤青。   我最终放弃了写诗词的念头,还是规规矩矩的按照习惯结尾:“……你好好在家里给为夫坐月子,等孩子出生后,这里稳定下来时,我立刻接你母子来这里……养好身子才是正事……永远爱你的朔方太守臣马超百拜敬上。”   我竖起左掌,一刀斩在自己不争气的右手腕上:你他妹的又手抖了!   话说这五月份的天气还真他妹的热啊,我只是写了一封家信而已,便已经浑身大汗了。   不过还好罢,只是中午热一两个时辰而已,清晨和傍晚还是那样凉风飕飕,让人来回的增减衣物。   在三令五申之下,群众们总算卖给了我们一点面子,上街串门时不再赤条条地光着膀子,至少在脖子上挂上了一片布条,管他是背心也好,短褂子也好,无论是贾诩、程昱还是皇甫固,都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闲事了。   不过随着夏季的到来,大街上光腿的也越来越多,大老爷们穿个裤衩……我没什么好说的,小娘们也亮出了自己细腻白皙的小腿来,倒让我十分感兴趣,只是家里妹子还没有满足,我实在没有雄心壮志去出门打猎了。   “还是北边好啊,北边的妹子有腿看呐……”我喃喃念叨了两句,洛阳么……我好像很少见到这种短裙(大部分还是只露出小腿,大腿是不可能露出来的……),也许是去年夏天我一直忙于为国征战,没机会去路边欣赏吧……至于凉州么……好像对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废话,当时年年混乱,连董卓都坐不稳刺史之位急急跑去河东做太守了,谁还管你穿什么裙子上街买菜啊!话说你要是觉得城市里治安太好或者自己长相足够安全,你就放心大胆的穿着迷你裙出来展示一下自己修长浑圆的双腿呗!   “呐,公子你说什么呢?”双儿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听起来好下流呀!”   “咳,什么话?”我也十分不满,“有哪个丫头说自己姐姐的丈夫下流的?难道你又想让我好好惩罚你一番?!”   “……嗯……想……”她的回答细不可闻,双颊已经满是红晕。   “公子……难道准备纳了双儿么?”貂蝉微微笑了起来。   “呜呜,”双儿自怨自艾地嘟囔,“双儿已经十三岁了……公子不会不要人家了吧?”   小昭抿着嘴笑了笑:“蝉儿姐姐入门最晚,不如公子陪陪她吧?”   赢得了她支持的貂蝉立刻信心大增,虽然脸颊上还隐隐散发着热气,但鼓足了勇气做含情脉脉满怀期待状仰头看着我:“好嘛?”   双儿向小昭抱怨:“姐姐~你竟然帮助蝉儿姐……双儿不理你啦!”   “双儿不要生气,”我同时揽起了貂蝉和双儿,“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   “哦?”她忽然红了半边脸颊。   我叹息了一声:“大不了今晚我劳累一些,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满足你们的需求。”   “咦……”小昭晃出小拳头在我胸上一捶,“人家不要……羞死人啦!”   貂蝉因为早有经验,所以并无特殊反应:“蝉儿……任凭公子做主。”   “既然蝉儿同意,羽儿你不同意,那我尊重多数人的意见,就这样吧,”我十分民主,“今晚我就和小昭、蝉儿睡了……”我松开了双儿的纤腰,换成了小昭。   被扔到一边的双儿破坏了这份温馨:“呜呜,就剩双儿一个么?”她伸手就要抹眼泪。   “……不对吧?昨晚你一人不是也睡得好好的嘛?”我提出质疑。   小昭向我一低头:“公子,今晚……就请两位姐姐服侍公子吧?”   我趁势下台,还不忘向双儿抱怨一句:“双儿你太不乖了……总算来坏我的好事……”   “让你不要双儿……”她气哼哼的还击。   我对自己的能力也心知肚明:我也只是一名凡人而已,两名已经是极限。   在现阶段看来,再多便不是享受,而是折磨了罢。    25 端午节的由来  “我说,这几天怎么又看不到你爹了?”我从单杠上翻了个身,而后跳下。   贾穆心不在焉:“他去下面编户去了,得十几天吧。”   编户?那是干嘛?相当于居民管理委员会?   “你爹还真不累,整天往村里面跑……”秦阵收刀入鞘。   “要都是你爹那样,这个国家就完蛋了。”赵承直截了当地讽刺他。   “咦?当初可以你家少爷让俺爹去掌管金城的!俺什么都不知道呀……”他一点都不傻,将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   赵承看了看我,扭头不说话。   对于自己当初为了照顾少数民族的情感而采取的妥协政策,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秦阵他爹在金城搞得怎么样了?羌汉关系有没有得到改善?他总不会偷偷积攒势力准备割据称霸吧?我手里可还捏着他儿子的小命呀。   “明天好像是端午吧?”李典睁开眼,从石阶上站起。   之前我曾征询过程昱的同意,将九阳真经的前二重心法传授给了这几位够资格练习的,将第一重更是抄写数十份,由孙文、祖烈两人散发给普通军士,不过由于一般士兵识字有限,又没有足够的教官进行指导,暂时无法让每个人都学会。况且……内功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有所成就的,就算天天运功,没有三五年时间的日积月累,甚至不会有明显的感觉。   但是所有见过程昱的人都知道,这套功法,至少在抵御岁月侵袭的功能上,还是有极大的作用的,年过半百依然须发乌黑浓密,精神比起三四十岁的人毫不逊色,据说他还耍的一手凌厉无比的剑法,更是令人惊叹。   徐晃、李典、秦阵、贾穆、赵承等,都听从我的劝告,开始练习真经,连拓拔野那边,我也顺手送了一套功法,反正他已经表明立场,我也不怕他偷学之后反叛,就算他有了正规的内功套路,我也有信心二十招之内掐住他粗大的脖子。   “端午就端午,这里又没有大江大河,我们也没闲情逸致去赛龙舟包粽子吧?”我摆手道,“何况,这个破节日应该只在荆楚之地才盛行吧?”   “咦?谁说只有荆楚之地才过端午节?”李典惊奇地反问道。   “不是为了纪念屈原么?”我才惊奇呢。   “屈原……是哪只鸟?”秦阵纳闷道。   我也很纳闷地为这个纯种野蛮人讲解:“屈原春秋时楚国的一个官吏,劝谏楚王要天天向上,楚王不听,他想不开,于是就跳河死了。”   “原来是个傻子啊。”他打了个哈欠,一脸的索然无趣。   “……”徐晃思索了半晌,才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很有名吗?”   “好像有些名气,”李典读书还算多,“离骚什么的,就是他的代表之作。”   徐晃耸肩:“没看过,光听名字……就让人浑身长鸡皮疙瘩。”   “离骚……莫非很骚?”赵承倒是颇有兴趣地询问。   李典哭笑不得:“这是抱怨牢骚,不是你想的那个骚!”   赵承嘀咕道:“牢骚跟骚货,不是一个骚么?”   “是一个骚呀。”基本功很扎实的贾穆帮他确认。   李典翻了个白眼,大概是表示你们这群文盲,我不和你们玩了。   “大人,这端午节可不是纪念跳水自杀的屈原,他不过是楚国一介落魄大夫,哪里有资格让天下百姓都怀念他,”他向我解释,“而是为了向龙神祭祀呀。”   我一怔:“龙神……?”这么霸气的神仙?不如说是神龙呀!   “大凡江河湖泊,皆属龙神,这也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罢。”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四海龙王之类的东西么?在东方传统神话故事中,龙王只是低等神仙而已,经常被一些刚出道的妖魔鬼怪当做升级扬名的目标靶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要祭拜一下?”   李典点头:“至少也要摆一桌贡品吧?”   我耸耸肩:“那就交给你负责了,由于财政紧张,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太浪费。”程昱和贾诩都去村里安排人事去了,这种事情也没人替我操心。   李典露出一副“早知如此,我就不提醒你了”的神情。   秦阵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给俺多弄些好吃的。”   他只能摇头了。   -   暑天阳气最盛,据程昱所说最适合修炼九阳真经。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每天中午便端坐院中,呼吸吐纳,以汲取天地之间的阳气,这种类似打坐的方法很容易让人情绪安静,但缺点是等待万籁俱静时,我十分容易失去意识——简单来说,我会进入梦乡。   至于体内的真气有没有增多增强,是否愈发浑厚醇正……我还真不好说。   反正每天中午我就把这当做午休了。   “公子~~”甜腻腻娇嗲嗲的女声将我惊醒。   我仰天打了个哈欠:“双儿你又来吵我练功……”   “人家无聊嘛……”由于我身下只坐了一条小板凳,双腿无处着力,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够就坐的位置,“公子既然要午休,不如和双儿一起来嘛……”   “胡说八道,”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兀自嘴硬,“我没有睡觉,我只是在静坐参悟,感受天地的变化而已。”   她才不管我是在做什么,直接爬上了我的后背,双臂将我的脖子紧紧夹住:“那有什么意思呀?跟双儿一起午睡嘛……姐姐不在房里哟……”   “咳咳,你说小昭不在房里……是什么意思?”我举手拍了拍她凑到我耳边的小脑袋。   “人家都十三岁啦,好害羞呀……”她的脸蛋贴在我的脸边,红彤彤的散着热气。   我皱了皱眉:“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就要避席,不好不好……”   “我说……”貂蝉从屋里推开了小窗,柳眉微微扬起,嗔道,“你们二位要亲热,就到屋子里去,别在院子里吵到别人呀……尤其是你,”她素指向我一点,“明明居心不良,还要假装一副柳下惠的模样,哼!”她啪的一声又关上了窗子。   “咩,”双儿欢快地叫了一声,拉起我的手,“咱们回屋里去吧?”   我起身回拉,把她扯在了怀里:“咱们进屋里……做什么呢?”   她双颊愈发红润:“……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啦!”   看着软妹子,我忍不住食指大动,但看了看她仍显幼嫩的身板,终究还是没有动手的欲念,只调笑她道:“我只喜欢和胸前丰满的妹子一起睡哟……”   双儿脸上的红晕迅速消退,她张开樱桃小口,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26 端午节  五月初五端午节。   我装模作样地领了一帮狐朋狗友在河边摆了一案的瓜果桃李,当然猪头也不能缺少,李典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篇祭文,让我声情并茂地诵读出来。   这可真难为了我——我自幼就有阅读困难综合症,这是从前生就与生俱来的,其症状主要表现如下:读文章时,不出声则顺畅无比,若要高声诵读,则必然磕磕绊绊甚至严重跳字跳行——这并非是临场紧张,而确实属于一种语言障碍。   所以每逢登台作诗时,我总是咬牙切齿。   我并不是恐惧,而是有心无力。   还好我事先审阅过这次的演讲稿,在我的大力主张下,原本洋洋洒洒至少一千六百字的长篇大论只剩下不到三百字了。   李典见好不容易请动了我,也懒得管我说什么话了。   我沐浴净手,而后焚香祷告,祝词曰:“彼煌煌之龙神兮,佑我堂堂之华夏。朔方其郡六县兮,唯乞丰瑞不冥。黎民得以安享兮,仓廪谷物充塞。马牛闲步于天地兮,草木为之盛荣。山川巍峨挺俊兮,江河通畅不淤……今尚飨于大河之畔兮,以达神灵之际……”   而后象征性地伏地一拜,左右将案几上的贡品全部推入河中。   我看着奔腾向东的河水迅速将这些贡品卷入浪中,而后跳跃着前进。   封建迷信的活动就算完成了。   沉默了半晌的秦阵抬头问道:“刚才少爷你唱的是什么?嘻嘻嘻嘻的?”   “作为一名文人,老衲感到压力很大呀。”我摇了摇头,不理会他的提问。   “你别看我,”赵承连连摆手,“我也是一纯粹文盲呀!”   秦阵不屑一顾地的嗤笑道:“俺怎么可能指望你能帮俺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李典、徐晃抬着案几撒腿离去。   贾穆紧跟着我就走。   皇甫固一看就剩下自己,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与我并肩而走:“贤弟,愚兄以为,这个植树令……是不是先暂时停下呢?”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多次了嘛,”我摇头,“植树是为了防风固沙,是朔方以及并州今后的百年大计,可以徐徐渐进,但不能中道停止。”我从千百年后的生态环境的高度来对他进行解释和说明。   “哦,没什么,”他笑了笑,“我只是为了找个话题借此摆脱秦阵那小子的纠缠而已……”   唾沫横飞的我哑然失笑。   “不过说起正事,倒也有一件,”皇甫固换了个话题,“除了大城之外,朔方的五座城都濒临大河主道,这个季节,河中鱼类不少,也许可以鼓励百姓捕鱼嘛。”   “哦……”我点了点头,“农林牧副渔,既然有鱼可抓,那渔业也不应该荒废。”   他看我同意了这个政策,立刻建议:“那就请贤弟拨出些钱吧?”   “呃?”我警惕的退后一步,“多少?”   “前期投入,五十万吧。”他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全部展开。   “……”我脸色狰狞,“你不如去抢算了!”   他笑着解释道:“捕鱼要有渔船、渔网、渔叉,这里河水流速如此之快,总不能让人跳到河里用手去抓吧?”   我默然,那河水可不比中下游那么舒缓——就算是中下游,现在盛夏时节,河水一般都比往常更为凶猛无情,一般人跳进去根本不够塞上河伯的牙缝!   “我们现在的财政太困难了,根本拨不出这些钱,”我摇头叹息,“现在朔方百废待兴,什么地方都需要花钱,捕鱼……还是先放下吧,等明年缓过劲来,我们再另议吧?”   皇甫固当然也知道如今的状况:“愚兄也只是提一提而已,让贤弟心中有个计划。”   我暗自叹气:几万人口的小郡,一年收入也不过百八十万,但我就任后的这几个月……就已经扔进去一百多万了呀!而且,最重要的,还有铺路开荒,修理城池,这些真正消耗资金的……还都根本没有开始呀。   治理地方就如同投向无底洞一般,只见投出,不见收入,而且短期内还看不到成效——当然,这是指如同我一样尽心尽力为人民群众谋取福利、本身又廉洁自守两袖清风的父母官。   我在想:要不要年底收取赋税的时候,我向上提高两成?不然库房里真的要一分钱不剩了。   -   端午节过后第四天,即五月初九,贾诩与程昱两位视察各县的大叔从三封发来了讯息,今日便能赶回了临戎。   “今天的天气有些奇怪呀……”小昭撑开窗户,探头向外面望了望。   “有什么好奇怪的?”笔尖顿了一顿,我抬头问道。   “明明没有云彩,但感觉很闷呐。”她回过身来。   “闷?”我心中一动,将笔往案上一搁,“你……莫非是怀上了?”   “咦?”她脸色有些惊讶。   我急忙在她腰间一阵比划,想借此感受一下是否怀孕:“这些天……你有没有感觉到恶心甚至想吐?”   她连连摇头:“这倒没有。”   “唔,”我又凭借着我丰富的学识问道,“经期是否正常?”   经过我多年的耳濡目染,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些词语。   “……正常呀……”她声音弱了许多。   “咦?”双儿立刻凑了上来,“那是什么?”   “难道你还没有么?”我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   小昭替她摇了摇头。   双儿这孩子……难道天生就是萝莉的命么?!已经快十三岁了,应该开始发育了吧?   “没有那个……就不能嫁人么?”双儿难过得要哭。   小昭柔声道:“双儿还小,再大一点就有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每个月稀里哗啦来一上一次出血,而且前前后后要难受好几天,谁也不会期待吧?   “那……等人家来了之后,公子就要娶我哟!”她换了个期待的神情可怜巴巴地看我。   “你先好好长身体吧,”我摸着她的脑袋,“平时也不能放松教育,跟着羽儿读读书,跟着蝉儿跳跳舞,当然,我可没想把你训练成一代舞姬或者女中文豪,只不过让你更加有涵养罢了。”   “涵养是什么……能吃么?”她怯生生地问。   “咳,你很能吃吗?”我捏了捏她小小的鼻尖,“涵养嘛,就是一种气质……这样对你说吧,如果你有了这种气质的话,肯定会把我迷死的……”   双儿立刻宣布:“人家一定要有涵养啦~~”   小昭连连摇头,或许她都搞不清楚这个亲生妹妹为什么这么喜欢粘着我吧?   窗外忽然一阵闷响。   大地仿佛都随之震颤了起来。   双儿脚下一软,扑倒在我的怀里。    27 雷电之中练内功  “公子,好大的雷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貂蝉闪身进来。   “要下雨了么?”小昭从窗外望了望,喃喃道。   对于天气,我向来不以为意:“下雨就下雨呗,反正现在这么热,凉一凉也好。”   我一拍脑门:“文和仲德两位先生说是要回来吧?我让人去迎一下。”当即令庞淯派出二十名士兵出城迎接,三封距离临戎不过百八十里地,片刻即能往返。   “公子,要不要抱人家?”双儿又发痴了。   “我要读习兵法,你自己去玩吧。”我急忙找个借口,其实区区一卷孙子兵法,早就被我翻烂了。   她怏怏不乐地扯着姐姐:“姐姐~他欺负双儿……”   小昭微笑着说道:“双儿乖,不要打扰公子。”   双儿嘟着嘴不答应,小昭虽然是长姐,但平日里溺爱了这个妹子,说到威严,其实不多。   “蝉儿,”我向貂蝉招手,“给我弹个曲子吧?”   她微点螓首,捧来一架琴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和缓轻柔一点罢,你知道我根本不懂音乐啊。”我记忆中只记得什么广陵散、高山流水、十面埋伏之类的霸气曲子,也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些神曲。   她点了点头,轻轻拨动琴弦调试了一下音色,而后十指舒展,开始了悠悠的琴声。   我摊开兵法的最后一章:“火攻第十二。”   “……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我虽然早已经在旁边写满了注释,但这“箕、壁、翼、轸”四个位置,我依然不知所云。   我倒是记得滕王阁序开篇有一句“星分翼轸地接衡庐”,但让我仰观天文明确地辨认出哪里是翼哪里是轸,恐怕难度太大了。   而且,真的只要月亮经过这四个位置,就一定会刮风么?   这是历代天文学家的总结归纳?还是纯粹的封建迷信?   琴声虽然渐趋低缓,却总是回荡在耳畔,清清楚楚地敲击着我的心房。   我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眼。   依循这九阳真经第一重的心法,再次运转真气。   我练武的时间已经接近八年了,但除去最初两年的胡闹与之后一年的昏迷,我认认真真从事武学领域的研究,也不过四五年而已。   但的的确确有的人会具有天赋,毫无疑问,武学上的天赋,马超与生俱来。   尽管我占据了他的躯体,在意识上也压倒了他,但这种天赋,依然对我大有裨益。   小岱常不乏羡慕地抱怨我平日根本不如他努力,但成就远超过他。   天赋是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仿佛人体内部的真气一般。   然而现在,真气再也不是虚无缥缈难以把握的东西,我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它流动奔涌的方向与速度,在必要时,也可以引导它集中于四肢,从而催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我踏踏实实地坐下来从第一重开始慢慢修炼,如今练了一个多月,便体会到了一丝成果,至于其他一同修习的同学,似乎都没有明显的进步。   琴声依然不断地徘徊着,除了琴声,我只能感受到真气。   浑身持续发热,所有的毛孔似乎都开始自主地收缩呼吸,我双掌合拢,往下虚按,真气迅速沿着经脉向丹田聚拢,凝而不散。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即使在这炎热的夏季,从我口中喷出的这道气体竟然也清晰可见,足见其温度之高。   “咦,公子口吐白气了……”双儿并没有跟着姐姐退出,而是一直坐在我身边打量着我。   “嘘……”小昭让她噤声。   我睁开眼,笑道:“你们两个,难道不怕打扰了我,害得我走火入魔成为傻子么?”   “会么?双儿很乖的呀。”她死不认账。   我爱怜地拍了拍她凑过来的小脑袋:“小丫头,何时才能长大一些?”   “呜……”她低头让我抚摸着头发,“人家也想长大呀,但是始终这么小……姐姐以前也不大,但是公子你经常揉捏,就变得大了许多……”   琴声忽然一顿,貂蝉忍不住笑出声来。   “双儿~”小昭恨不得掩住妹妹的小嘴。   “哦?原来这是我的功劳啊。”我得意地看了看她日趋饱满的胸口,笑道。   她满脸绯红,低头道:“小昭感觉……好像是这样……”她虽然害羞,却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双儿更是不满:“公子从来都不给人家揉胸,人家怎么可能长大呀?”   “瞎说……”我指了指已经停止弹琴了貂蝉,“你蝉儿姐嫁给我之前,就十分饱满了。”   被我这么一说,貂蝉立刻羞红了脸。   “蝉儿姐……被别人揉过……”双儿憋出这么一句。   貂蝉脸色微微一变。   小昭不得不斥责道:“双儿可不要胡说,你蝉儿姐可是清清白白嫁给公子的!”   “呃,我可以作证。”我举起右手,女孩子家对于这种事情还是十分重视的,摸个手都是于礼不合,何况被人按摩胸部?   双儿耍赖道:“双儿不管~公子要给人家揉揉~~”她扑倒在我腿上。   “呃……”她扑得姿势太过标准,一头栽进我两腿之间,我毫无准备之下,命根之处被一击头槌猛烈的撞击得有些变形,饶是我身怀内劲,额头上依然立刻渗出细汗来。   “公子?”小昭看我脸色不对,急忙爬了过来。   “……”我咬着牙把双儿拎起来。   “呜呜……”她还在发出悲鸣。   “别叫……”左手按住腹下三寸之地,我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双儿,你知道刚才你撞到我哪里了么?”   “呜呜,不就是肚子上嘛……”她天真无邪地仰头看我,然后又拍了拍自己撞过的地方。   “你差点把我废掉呀混蛋!”我一巴掌打掉她细嫩的小手。   “公子?”这下貂蝉也坐不住了,这可是关系到大家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情呀。   小昭一脸关切,恨不得给我冰敷一下:“公子,这……”   我摇摇头:“你妹的……撞得太狠,我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很疼吗?”双儿怯怯地问道,“双儿给你揉一揉,吹一吹……”   “疼死我了,你不知道男人这块地方不能乱碰么?”我板起脸呵斥她,“如果你真把我撞坏了,我这辈子可就断子绝孙了!”哦,蔡琰已经怀上了,总算让我有点安慰。   她眨了眨眼,立刻淌出了晶莹的液体来:“都是……双儿不好……”   她哭的这么快,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哭什么,我只是说如果,现在还有希望……”   “那……我给你揉一揉……”她不由分说一双手就按了出去,“唔……双儿不好,把它都撞硬了……都肿了……呜呜。”    28 财务捉襟见肘  程昱和贾诩前脚踩着后脚回到了城中——由于住房条件有限,他们又没有带父母妻子,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住在了太守府内。   “两位先生辛苦。”我掬手表示慰问。   二十多天没有见,这两位不辞辛苦东奔西走的大叔明显都黑了一层老皮,北边太阳虽然不如南方那么毒辣,但长期暴晒很明显也不会让你感到舒服。   程昱还好一些,毕竟人家也号称练气三十年,体力和耐力都比常人强上许多,贾诩虽然身子差一点,但好在从小就在西北草原上闯荡出来的,这几天的奔波也不算难以忍受。   我急忙将这二位面色微黑满脸风尘的老先生请入大厅,吩咐小昭和双儿捧出清水来。   贾诩还是有些气喘,捧着碗喝不下去。   程昱道:“禀大人,全郡的乡镇我二人都走了一遍,五万人的户籍编制也已经落实,文书都在车里,大人可以细细审阅。”   文书要放在车里……可以想象这分量必然不轻呀。我急忙摆手:“这个不忙,先生亲手办理的事情,我才懒得详查。”   他笑了笑,仰起脖子将水吞下,他并未直接咽入肚内,而后含在口中酝酿了片刻,之后才发出了一声闷响落下腹中。   这算什么功夫?能够清洗肠胃?我研究不透。   贾诩在儿子的搀扶下就坐:“朔方人口没多少,却偏偏这么大的土地,有些吃不消啊。”   贾穆笑道:“这些事情,爹爹应该让年轻人去办嘛,您两位都是五十上下的人了,怎么还能亲自下乡?”   “你以为为父想去么?”贾诩喝水,“如果还有其他能够做事之人,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辛苦……看他手下的那帮人,能认识字就不错了,还想帮忙编理户籍?”他摇头。   我撇撇嘴:这有什么办法?杜畿和张机已经有任务了,徐晃李典两个半大不小的也只能带兵,我总不能派秦阵、拓拔野或者贾穆这些根本不能让我放心的人去出门做事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朔方这个破地方人才疲敝,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一个原本只有几千人的地方,你还指望能挖出什么隐居的大材来?现在人是多了,不过都是亡命之徒,有一部分连汉语都没学懂,我连挖都挖不动他们呀!   “嗨,主要是你年岁太轻,又没有资历,缺乏自己的一套文吏基础,如果当时能把卫觊几个一起请来,我们的事情就轻松多了。”贾诩放下了空碗。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二位一样,慧眼识英雄呀。”我顺便恭维两位大叔一句。   程昱捻须不语,贾诩大笑三声。   “既然编户已经结束,”程昱道,“属下可要告假三日咯。”   “应该的,先生尽管歇息。”我连声道,人家刚刚出差回来,理所当然该放假,反正五六月份应该……或许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吧?   贾诩也提出了请假的要求。   我完全同意,没有拒绝的理由。   临戎城还有皇甫固,其他五个县各自有县长管理,这么几个人而已,能有什么大事情?!   不过贾诩刚才的话正说中了我的痛处:没有人才。   朔方这是什么鬼地方,除了原来的匈奴、胡人之外,汉人少得可怜,汉人才是少数民族!   以现在的环境来看,俊才多出自司隶以及兖州、豫州、青州,冀州也有一些质量不错的人才——大凡这些地方,无不是人口稠密,历史悠久,经济相对发达,文化底蕴丰厚,这才是诞生人才的必要条件,反观朔方,三面都是草原,找个人都要打着灯笼骑马奔走几十里地,紧邻的五原郡和上郡,都是破烂不堪人口几乎负增长的地段……想找个人才出来?难!   至于中原地区的人才,他们脑子又没有病,跟我又没有什么交情,谁肯屁颠屁颠跑到这山区草原大荒漠里来帮你管理这屈指可数的百姓?!   我忽然想起了曹操和刘备二人。   半年之前我们相遇,那时,我是九卿,他们一个是不得志的县长,一个是无官可做的白身,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人”,现在……一个虽然和我一样都是郡守级人物,但人家有多少子民我又有几个子民?纳税人是我的几十倍呀!另一个直接是刺史,我更是望尘莫及呀……明明在等级上大家都是两千石的高官,我这里是不是太悲惨了一点?   而现在正是人才爆发性向外跳的时期,三国初期被大家耳熟能详的各位俊才基本上都是从这几年就开始绽放光彩了——当然,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由于局势安稳,很多人的登场时间估计要向后推迟了,比如荀家叔侄,他们都只是几百石的小官,暂时不可能发挥出什么巨大的政治能量了,除非通过荀爽之口来左右朝政……   那些年轻的谋士和将领们,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从基层爬起,大部分都无法逃脱这个命运了罢?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当我在北方边境勤勤恳恳地赔着钱治理民众、植树种林、建筑新房时,谁知道有哪些人物已经正式出山,加入到这个深不见底的天下争斗之中呢?   -   天气越来越热,刚刚被炒作起来的足球也无法大规模地进行比赛了——游戏虽然有趣,但整天光着膀子不要命似地去太阳底下抽风,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呀。   于是,更多的人选择了呆在家中尽量减少出门的时间,从侧面上减少了治安事故的发生。   我曾试图制造一点制冷剂以形成冰块消消暑,但可惜多年的荒废,让我完全忘记了化学反应及实验方法;看着炎炎烈日不知辛苦地放肆照射,我只能想到可以利用凸透镜来点燃火柴——尽管火柴没有诞生,因为红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弄到。   田野里倒是一片生机,虽然降雨较少,但只要维持这个情况下去,至少可以满足朔方军民的食用。朔方郡蚕桑业十分之不发达,程昱之前建议过,但由于新入居民普遍农业素质低下,教会他们种地已经让我们的专业人士费劲了力气,一时半会恐怕他们还无法接受更高深的技术,所有我们不得不暂缓了推广蚕桑业的步伐。   之前三月末的时候,我曾接受贾诩的建议,派孙文去河东郡商洽采购食盐的问题,河东太守王邑可能还记得我这个人物,在上报朝廷得到批准后,以高于成本一成的价格向我们提供食盐,算是先富地区为贫困地区做的一点贡献,由于缺乏专业的商队,我干脆派出一千虎豹骑去运送了两趟,直到五月中旬,河东商人才发现,这条路线的货运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计,立刻有人来找我洽谈。   朔方郡不过五万人口,能吃多少食盐?我低价从河东买进,而后提高两成转手卖给吕布,这样,除去运送往返的费用外,还能稍稍赚取一笔小钱,缓解一下财政的危机。   我利用国库炒卖食盐,不会有人告发我吧?    29 当务之急  通过倒卖食盐,我总算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吕布一方甚至没有讲价,就大批从我手中进行采购,而且先行支付定金。   这倒让我有些惭愧,只能让手下倒卖时尽量添足分量。   之后在朔方郡中贩卖时,我也只比进货价提高了一成而已。   前两批食盐总共获利五十万钱,勉强挽救了濒临破产的财政危机。   王邑倒也有所察觉,虎豹骑们第三次来到河东时,他便发出了口头警告。但一来盐是国家的,河东盐场的产量冠绝当时,他也不至于因为我多采购了一些就翻脸;二来我数百名骑兵气势汹汹来给你要一点盐……你敢不给?!   于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依然在友好的气氛下进行着。   当我正在为逐渐转好的财政问题而舒了口气的时候,贾诩再次一脸阴笑地出现在我眼前。   每次他这么笑,肯定是准备搬空我的财库……我不禁一个哆嗦。   “文和先生,你有何要事?”   “倒也没什么事情,”他欲扬先抑,“这第二批大盐已经全部售出,财政好了许多吧?”   果然,我立即打起十二分警惕:“谈不上好,只是能够勉强维持而已。”我先堵住他的嘴。   他捋了捋短须:“其实有一件事情……你一直忽略了……”   “什么?”我后退半步。   “虎豹骑,军饷。”他吐出两个词,共五个字。   字字惊心!   我又是一个哆嗦:“……好像真的忘了……”   老子虽然领兵出身,而且征战多年,手中兵马也越来越多,但是、但是……从来给他们发过钱呀!   最早,这些破事情自然有马腾负责,我甚至连训练都不用操心;之后咱归顺了朝廷——呸,咱一直都是朝廷忠臣——朝廷当然不能看着我的士兵们饿肚子;现在自己出来治理地方,按说朝廷也应该发钱,但根据惯例,除非是中央军,否则一律由地方负责钱饷……   “我们来这里三四个月了……除了供应伙食,真的没给他们发过一文钱吧?”我为自己的疏忽懊悔不已,幸好这些都是咱自家的兵,勉强都有些感情,不然恐怕第二个月就把我绑了去凉州找马腾换工钱了。   军饷……每名士兵每个月至少也得给几十个铜板……就算保守估计,三十钱,七千人……也有二十多万的开支啊!一年下来……三百万!   一想到这个惊人的数字,我的脸都要绿了……我就算再怎么盘剥百姓……手下这五万人也支持不了这么大的一个数目呀!而且那些前来投奔朔方的,原本就是除了一条贱命之外,再无其他的贫困群众,我想剥削,能剥削一条裤子都算不错了!   “其实,三封、沃野及广牧三城的近两千人,岱公子他们都从县内仓库中拨出了饷钱,”贾诩道,“另外除去往返河东的一千士卒,其余四千多人嘛……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屯田了。”   我瞠目结舌:“屯田?!现在炎炎夏日,屯田也白扯呀?!”   “哦?”他忽然向我拱手,“这个事……早在二月时我就已经安排下去了。”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责怪他,此举既可以免除一大笔费用,又增加了耕地及粮食产量,甚至也可以加深军民关系……我如何能够责怪他?   只是……我这四五千的虎豹骑呀!竟然真的被他拿去种地了?!“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们这点人,都是好不容易从沙场中练出来的,再让他们回去种地,身上的血性和胆气可就不行了吧?”   “放心,徐晃李典二人虽然年轻,早就帮你料理了一切。”他胸有成竹,“每日照常操练,每五日还会大练一场,保证不降低战斗能力。”   每天除了种田还要练兵?这真的会累死人呀……难怪踢球的人少多了……原来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大家都成了农民了而且劳动量加倍了呀混蛋!就算我这些士兵真的如狼似虎,这样下来恐怕也得肾亏体虚吧?!   但此时此刻,我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么?   操练万万不能松懈,即使是主帅的我,每日必要的身体锻炼依然不曾落下,而且还进一步修炼了两套神功,以求突破极限;而种地……却也十分重要,一方面我没钱发军饷,另一方面朔方郡确实也急需这些粮食,能多收获一点,谁想放弃呢?   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既然先生你都安排好了……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呵呵,我虽然不曾入过行伍,但也知道如今的士兵们,恐怕十分辛苦,”他总算说了句真话,“因此,想让你抽空去慰劳一下军心。”   “你倒会给我安排任务。”我二话没说,点头同意。   当天午饭的时候,我便携秦阵、赵承、庞淯、贾穆四人前去慰问军队。   徐晃的严肃是出了名的,不过他却是身先士卒,并非苛刻不恤士兵,一般程度的训练倒也难不倒身经百战的虎豹骑们。   李典毕竟年轻了些,只能跟着徐晃做些辅助工作。   我纵马来到了特别圈出来的军舍,今日的训练恰好结束。   徐晃拍了拍手,示意解散。   军士们齐齐敬礼,而后按秩序地退开。   “公明这兵……练得不错。”我点了点头。   “比公子哥你自己带兵时懂规矩多了。”贾穆附和道,换来了我奖励给他的一记直拳。   李典首先注意到了我们的到来,他提醒了徐晃一声,两人并肩向这边走来。   “属下见过大人。”徐晃很干脆地举手敬礼,对于我曾经指手画脚过的军礼,他毫无意见,执行得十分彻底。   反而是身为制定者的我,对于这个军礼还有些不适应,我犹豫了一下,在马背上还礼:“二位辛苦了。”   我跳下马背,拍了拍追命的大嘴:“自己转去。”   追命舔了舔我的手心,自顾自去找草根吃去了。   “大人这马……”李典惊叹道,“真神了!”   “那是那是。”秦阵一脸光荣。   “你乐什么?典哥说的是公子的马。”贾穆瞪他。   “小屁孩子,懂什么?”他翘起鼻子,“追命可是俺专门给少爷挑选出来的,包括你的马,都是俺不辞辛苦从金城牵来的!”   贾穆撇撇嘴,不再说话。   “都陪我巡一巡士兵的营帐吧。”我摆了摆手,徐晃当先引路。   他伸手一比划:“这里便是一营。”   我点了点头,一推营门,迈步进入。   “唔,少爷!”正在快速前进的孙文一个急刹车。   我笑了笑:“好好,你忙你的,我只是随便走走。”   “哪能呢,”他急忙凑了过来,“少爷亲自来巡视,小的毛遂自荐来做向导。”   我正要推辞,营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30 模范将军  “公明?”我瞥了徐晃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他恍若未觉:“一些年轻的兵卒受不得苦而已。”   李典补充道:“恐怕是腿部抽筋……”   “抽得真不轻……”赵承嘟囔道。   “跟杀猪似的……”贾穆点头附和。   “哟,贾家大少爷见过杀猪的?”庞淯笑道。   他赧然摇头,贾家虽然不是富贵之家,却也自诩书香,自家的子弟岂能自甘堕落随便出入屠宰之场?他要是敢去……不用贾诩出马,贾老太爷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喷死他!   我一挥手,让孙文领着我进了一间营舍。   这是标准的十人间,除了十张床之外也只有两个半新不旧的衣柜,里面还算整齐地叠放着几堆衣物,虽然必不可少的弥散着一股男人的体味,倒也远没有我想象中的脏乱。   “少爷……”房内几个兵卒看到我领人进来,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但有个小子却仍然在床上龇牙咧嘴着起不了身。   “怎么?还抽筋着?”我笑了笑,贴着床坐了下来。   这小子原本就一头大汗,看到我做得这么近,更是汗如浆出:“少、少、少……”   “这条腿?”我伸手按在他的左腿上,用力一捏。   他一个哆嗦,明显捏到了痛处。   我扒掉了他的靴子,伸出食指抵在他的脚心,依照之前张机曾经传授过的技巧,用力在穴眼上一戳,一道真气自指尖奔涌而出。   “唔!”这小子忍不住哼哼了一声,双腿蜷起缩在怀里。   他的几名室友讶然叫道:“能动弹了?”   “咦……真的不麻了……”他更是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小腿肚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训练时别太猛了,该休息时还是要歇一歇。”   “是,少爷。”他一紧张,双手抱拳就跪在了床上。   我打量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他吭哧了两声:“……十七……”   我“嘿”的笑了起来:“看你样子,好像刚入伍不久呀?”   他摸了摸脑袋,低头不敢说话。   “公明,我们来朔方之后……可没征募过新兵吧?”我没有向后看,但我知道徐晃就在我身后一尺之内。   他沉声道:“禀大人,并未招募。”   “少爷……”说话人看样子是这十个人的班长,“这是小人的胞弟……”   “哦?”我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入伍的?”   “年初时……”他低声道。   我摸着下巴:“那是几月?”   “正月初六。”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正月初六?”我点了点头,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爹娘、老大和小妹……”   “好、好,”我拍了拍这位班长的后背,“上阵亲兄弟,带着你兄弟好好干。”   “是是是。”他连声答应。   我环视了房内十位士兵一圈,微笑着向他们示意,之后迈步离去。   徐晃半步不离的跟在我的右侧,但却没有做声。   “少爷,你是觉得……那两兄弟做得不对?”赵承凑上来小声问道。   我摇头:“没什么不对,不过,公明……”   “属下在。”   “今后亲友尽量分开。”   “明白。”   我想了想,又撤回了刚才的吩咐:“算了,没什么值得回避的。”   “是。”他依然是毫不迟疑地答应。   -   之后我又走访了几个营地,士兵们虽然身体十分疲惫,但精神状态颇为旺盛,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烦与悲观等负面情绪,也没有人跟我提出诸如“少爷,赵营长克扣小人的军饷”、“徐营长毒打小人”、“秦营长喝多了就逼我们摔跤”、“少爷,这军饷什么时候发呀”、“俺是被强征入伍的,什么时候能放俺们回家”等等问题。   我十分满意地打道回府。   徐晃和李典驻守在军营,远远地将我送走——其实距离只不过两里地远,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南,居住条件相差也不远,他们二人既然坚持与士兵同甘共苦,我也没有否定他们的良苦用心。   我也想过跟他们一样,但自己明明带了女眷,这样做不仅不方便,而且太过于矫揉造作,还不如时不时亲自去下面巡视一番,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或许更能够体现出主帅的威严。   至于日常操练的细节,我自问无法比徐晃做得更好,索性由他全权代理,秦阵、赵承都是贪图享乐之辈,兵马也都集中在徐晃、李典手中。   你说兵马大权既然都在他二人掌控之下,万一……   我只能摇头:我不敢说其他,至少跟着我进入洛阳的三千人马对我绝对是死心塌地,徐晃、李典与他们再亲,最多也只是代我管理而已,何况朔方穷得叮当乱响,他二人手中根本没有足够收买人心的资本,我毫不担心。   徐晃此人,我已经看透:他虽然所受教育程度不高,但一脑子忠义思想根深蒂固,从他在洛阳就任南宫卫士令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一旦他进入状态,基本没有反逆的可能。   而李典,他年纪不大,资历也不如徐晃,想完全在军队中站稳脚跟已是勉强,要振臂一呼让士兵们对我反戈相向,恐怕毫无可能。   何况,我对于自己的人格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这几位可都是我招募的第一批大将,而且都是在比较潦倒的情况下投靠于我,可信度还是十分高的。   偶尔,我确实会表现出多疑的个性,但这并不影响我用人做事。   -   整个五月,朔方郡都过得波澜不惊。   北方草原的夏季,雨水少得可怜。所幸临戎城紧靠着黄河主干道,水源什么的倒不稀缺,就算在城内打井也极为方便,一挖一个准,普通百姓的生活也不算难熬。   之前在洛阳城中的生活,每隔几天还能上朝开个会,打发一下无聊的日子,虽然我很少能够保持场场清醒,但观看那些朝廷大佬们在朝堂之上不动声色地互相交锋,却也十分有趣。   这种乐趣,在朔方郡完全体会不到:这里全都是我最亲近最可以信任的伙伴,加起来也不过两位数,实在没有机会让他们搞一下帮派斗争……何况,这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只有麻烦琐碎的日常事务等待着处理,除了贾诩和程昱,还真没人愿意主动承担。   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和谐的过了头。   处处百废待兴,文武一团和气,百姓努力生产,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努力的地方了。   生活缺少刺激,真让人绝望。    31 将南行  整个五月,除了南下河东的虎豹骑采购团们沿途所带来的一点消息,我再没从其他途径得知任何有用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只有太尉张温已经得胜还朝,陶谦举族被灭,徐州黄巾被多方围剿殆尽,据说俘虏就有十万之众。   皇帝在月中宣布大赦天下,不过当我接到旨意时,已经进入六月了。   程昱告诉我,没必要理会这道圣旨:咱们朔方郡根本就没有犯人……   虽然有诸多游牧民族进入了城乡,但在我强而有力的掌控之下,极少有人敢肆意妄为。   不过治安条件最好的,却不是拥有四千余兵马的临戎,杜畿治下的三封才是朔方第一。   据贾诩与程昱二人的考察,他们一致认为杜畿治民公正不阿,是难得的执法人员。如果现在就有公安、法院、检察院、纪委,我必然让他身兼以上四职,让他只管理区区一个县,确实有些委屈,但我实在无人可以委派。   张机的名声却是格外的响亮,这位县长同志,文治能力并不逊色,但让他得到善评的,却是凭借的一双回春妙手。据传他就任三个月,经手的患者不下千人,诸多从草原外来投靠朔方的群众,初来乍到,几乎都有些小病小患——说起来的确只能归入水土不服一类的小病,但就是这种小病,一旦拖延不得医治,很快就翘辫子了——张机一方面亲自医治,另一方面也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有心学医之民,上郡和五原都有重病百姓百里迢迢来求医圣的诊断。   至于他治理百姓、督导农桑、调解邻里纠纷的能力,倒是居于次要的位置,只要他能安定民心,降低死亡率,已经是极大的政绩了。   由于对马岱的不够放心,我已经派程武去接手广牧的管理,马岱留下一旅兵马负责治安,自己领着一千人马返回了临戎。   “大哥……”他笑容满面地搂住了我的腰,“你总算肯把我放回来了!”   “我呸,”我一把推开了他,“当初明明是你小子哭着喊着要脱离我的掌控出去当县长的,现在怎么成了我的不对了?”   他依然保持着笑容:“我还以为当县长会有很多乐子,没想到快把我烦死了……小弟手下全是不认识字的,所有文书都要我亲自过目,还不如乖乖滚回来……”   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到底年纪小,远不能独当一面呀。”   “切,”他不服气的反驳,“你要是把文和、仲德两位先生送给我一位,我自然能够……”   我打断了他的妄想:“这两位可都是我自己挖来的大才,你有本事……也在朔方找呀。”   “……”他撇嘴,“你让我去找谁?我很怀疑朔方六城之中,比我文化水平还要高的人恐怕出不了十个——当然不包括大哥你和两位先生。”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我只能表示同意。   手中缺乏人手,所以朔方、大城两县我至今也没有指派自己人去接管,依然由原来的民意代表治理县城大小事务,当然,我有权力指派一旅人马驻守在每个城内,旅长不管民政,只协助县长负责治安,提防盗贼而已。   “小弟我……有活可做么?”小岱指了指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负责大盐的运送。”   “送盐?”他皱了皱眉,“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当然,”我笑道,“我希望你顺路可以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点了点头:“下一批我就去。”   “不不,”我摇头,“下一批恐怕我要亲自去。”   小岱讶然:“至于么?”   我摸了摸下巴:“琰儿快要生了,我马上就要身为人父……”   他也微微一笑:“时间倒是很快呀,我都要做叔叔了。”   -   我将这个意图向几位心腹公布。   赵承立刻举手报名参加:“少爷千里迢迢南下,总要人照顾,小人身为总管,自当追随。”   “你是想洛阳的老婆才对吧?”小岱一针见血。   “岱少爷明鉴,”赵承老脸被人戳穿,却是毫不变色,“少爷已经无敌于天下,他的安危,小人才不担心他呢,小人此去,打算将老婆一道儿接来,少爷你没有意见吧?”   我懒得理他,转向贾诩与程昱:“我计划月末率队南下,七月七八日就能抵达河东,之后我领少数人马回归洛阳,朔方大小事务,二位先生商量着处置即可……”   贾诩点头:“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不拦你,只是外官未经传召,按理不应随意进京,你还是应该上表告个假。”   “我会的。”我的计划是到了城门下随便找个理由进城就好,没必要整这些事情,谁知道一来一回几个月就过去了,“仲德先生可有吩咐?”   “呵,文和已经说了,大人身为二千石外官,在洛阳可要多加小心,”程昱强调,“如今你可不是九卿了……处事待人都要格外谨慎。”   “先生说的是,不过我也只是去探望一下妻子罢了,不会胡乱生事的。”如今我在洛阳又没有丝毫势力,兵马全在朔方,想去造反也不可能呀。   “属下有一不情之请……”程昱忽然踌躇了起来。   “先生但讲无妨。”我很是好奇。   “之前属下接家母妻儿入京,家中并无余财……虽然吃住都在大人府邸,不至于饥寒交迫……”他笑了笑,“大人如果方便,可否给属下捎点钱货?”   我展颜而笑:“仲德先生说的好,既然你家人住在我家,这点小事琰儿自然会替你操心,如果你不放心,我会拜托蔡邕老头子的。”   他朝我一揖:“多谢大人。”   “公明、曼成,你们要不要也去洛阳走一趟?”我又询问其他人。   徐晃摇头:“属下父母都在河东老家,自有兄嫂照顾,不劳属下费心。”   李典也摇头:“属下无父无母,堂兄过得也不错,没必要去。”   “俺更是不去,”秦阵咧嘴,“俺媳妇就在这里,去洛阳作甚?!”   “你就不能给我当保镖?”我瞪了他一眼。   “少爷你歇着吧,你给俺当保镖还差不多。”他又指了指庞淯,“如果你想要跑腿的……他和老赵都行啊!”   “唔,也罢,”我沉吟了一声,“那我就和老赵南下,这一去一回最多两个月,盐当然会照常运回,我可能要在洛阳多呆两天。”我算算日子,七月就已经满十个月了,我应该陪蔡琰生下孩子再离开吧?   “公子尽管去,反正你在此处,并没有什么作用。”贾诩说得很委婉。   程昱闻言,捻须而笑。    32 沿途的见闻  “公子,我也要去!”我刚擦了把汗,贾穆就一脚踢开了大门。   貂蝉叱道:“木头,你太没规矩了吧?!”   “蝉儿姐,公子要去洛阳玩,我也要去嘛!”他立刻转向这个姐姐寻求帮助。   “他连我都不带,要你去做什么?”貂蝉瞅了我一眼。   “拜托,你连马背都爬不上去,这两千里地,难道让我背你去吗?”我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这可不是旅游呀蝉儿!”   她并不听我的解释:“既然不是旅游……你为什么要带小昭去呢?”   “我会骑马呀。”小昭挺了挺胸,她在洛阳时就从秦阵贡献给我的小马驹之中选了一匹,偶尔练练身手,如今总算勉强可以快速奔跑了。   “双儿也要去!”这个妹子斩钉截铁地宣布。   “你又不会骑马,去做什么?”我拒绝,“乖乖在这里呆着罢。”   “不嘛!”双儿坚决不同意,“你可以一同载人家嘛!不然姐姐也不能去!”   我坚决地予以拒绝:“不行。”   她哼了一声:“那我自己去……”   “路上据说有很多狼呀。”贾穆插嘴道。   双儿一把抱住了我:“人家好害怕呀。”   我叹了口气:“你听话,就和蝉儿呆在朔方吧,这里不愁吃喝……”   “人家看不到公子,心里好难受的……”她使出了悲情牌。   “……”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娇柔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乖,哥哥带你走。”   双儿抿嘴一笑,梨花带雨着扑进了我的怀里。   “公子,你行不行呀,”贾穆非常不满,“我也要去啊!”   “好好好,你也去!”我知道这口一旦被突破,就不可能合拢了。   “那我……”貂蝉笑道。   “你愿意去就去吧!我给你备马车!”我只能答应。   -   我聘请了几名工匠,定制了一辆马车。   动力系统是四匹骏马,是拓拔野从当地驯养的良驹。车身长度接近两丈,宽度也达到了一丈二尺,车内的空间,足够三名少女辗转腾挪,或者滚地休息,也不是不可以。   由于路途遥远,我特意让他们将车子的底座加固,并重点检查了车轴等重要部位,确保安全与稳定。   六月二十日,我率领五百虎豹骑出临戎,沿着河流向东走。   当然要向东了,如果直接南下,一来荒地太多,二来……有了上一次半路与狼群的遭遇,使得我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不敢轻易进入那片广阔的荒原。   于是我们经过五原、云中,然后顺流而下,再过西河郡,就抵达了河东。   “这西河郡倒是不小呀。”赵承嘴里含着不知名的野草嘟囔道。   “地方大有什么用?全是石头堆。”贾穆坐在马车的驾驶座位上。   当地向导解释道:“马大人你在朔方,想必也知道咱们的情形,各各郡县看起来地方不小,但户口是在不多呀。”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西河郡有多少县?”   “原本应该是十三个县,”向导摇头,“不过小的看来,那都不能叫县了,有几个县甚至只有几百号人,还不如一个村子。”   “这么少?”庞淯奇道。   “是啊,整个西河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大部分都在离石和中阳,其他县城……唉。”他叹了口气。   三万……十三个县,还真悲剧啊。我默默的想着。   “而且……西河郡北面还有一大堆匈奴人……历代郡守都十分头疼呀。”   “哦?匈奴人……不是有专门的官吏负责么?”贾穆倒也知道一些事情。   “有,当然有,”向导夹着马腹道,“广衍和美稷那里的一大片地方,就是用来安置他们的,本来是有个叫做使匈奴中郎将的官的,不过……这些年乱成一团,现在虽然安定了些,但一时间也没人补上。”   “使匈奴中郎将?”我皱了皱眉,中郎将好像挺气派的一个名字,但前面有个“使”,却好像是个外交性质的职位,“那是多少石的官?”   “哎哟大人,小人怎么知道这些?”向导苦笑道。   这倒也是,他能知道本地还有个中郎将的官已经实属不易了,谁有功夫去记忆他们的官位高低?   半个月之后,我们抵达了安邑。   据我个人估算,一路的行程至少有三千里,东汉的长度单位都比前生短了两分。   饶是如此,每天我们至少也要奔走了两百里地。   就算是躲在马车里的三名小姑娘,也要哭爹喊娘了。   我幸灾乐祸地说道:“让你们跟来,难受死你们。”   小昭早就骑上了马,她宁愿与我一前一后地跟着,也不想进车里饱尝颠簸。   而现在虽然进入了秋天,车内本就憋闷,总不可能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以减少震荡吧?   “我也要骑马!”双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嚷嚷。   “……姐姐来载你罢。”小昭驱马上前。   “不要……”她被自己的妹妹拒绝。   “算了吧,小昭你也只是勉强不掉下马背而已,”我敲了敲车门,“小双儿,快给哥哥从里面爬出来!”   双儿连滚带爬地跳了出来,我伸手一捞,将她拎上了马背。   追命察觉到自己的负担加重了一点,仰头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人家很轻的!”双儿不爽地拍了拍追命的脑袋。   “木头你下来,别赶车了,让老赵替你。”比起贾穆来,赵承稳重得多——或者说,不像贾穆那样拼命。   “赶车也挺好玩的,怎样让这四匹马乖乖听话,我研究了一路呀。”他颇有得色地挺胸。   “切!”赵承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嘬唇发出一声锐响,四匹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稳稳前进。   “木头……不是我们这些姐姐说你,”貂蝉透过窗户感叹,“赵承比你会驾车……”   赵承甩了甩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多谢夫人夸奖,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从小就比一般人聪明而已!”   庞淯赞叹道:“难怪少爷这么伟大,原来都是你老赵的功劳呀。”   “不敢当不敢当,”老赵虽然已经得意忘形了,但说话却还是有些分寸,“少爷本来就是英勇神武,只是缺乏名师点拨,有我这么一名智勇双全的跟班在他身边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啊。”   “老赵……”庞淯弯腰按住自己的小腹,“我……想吐啊……”    33 在河东稍歇  来到安邑,我早令人向太守府递上拜帖,虽然并没有见王邑的必要,但于礼我还是应该当面感谢一下这位太守。   虎豹骑已经跟祖烈去盐池装卸大盐,我身边只有五十人护卫。   “见过王府君。”我依足了礼数,向王邑一揖。   “不敢不敢,马大人请入府。”他急忙还礼。   刚从贫困草原上过来的我,眼中所见的河东,绝对称得上民殷国富。   “在下冒昧地问一句,安邑人口几何?”我是寻找刺激来的。   他拢起袖子答道:“安邑只是小城,户不过万五,口不过四万。”   我内牛满面地随着他进了府邸。   从官职上来讲,王邑与我平级,但河东是司隶重镇,其地位当然远比我这种边远山区的太守要显赫得多。他客客气气地请我就坐,主厅就只有我们二人,不论是赵承、庞淯还是贾穆,都只能去偏厅歇息。   “马大人此次亲自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么?”他先敬了我一口酒。   我摇头:“正事倒是没有,只是拙荆独居洛阳,如今生产在即,我想陪陪她而已。”   他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马大人伉俪情深,本府钦佩。”   “王府君见笑了。”我回敬给他一杯酒。   由于我来的时候并不是饭点,他只吩咐下人捧上来几盘点心水果,我毫不客气地吃了两颗桃子,桃核就随意地扔回案几之上。   王邑放下了酒杯,招手让下人俯身过来,一阵嘀咕后,下人匆匆地离去。   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大胆狗贼!想行刺于我?!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吧?大爷还在这里吃桃子,你就肆无忌惮地布置人手?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斩岳,有刀在手,就算一二百人围攻于我,我也可以自信逃脱,只要我的五百士兵还在,我们立刻就能攻下河东!之后我再拉上老爹给朝廷写一封谢罪表……虽然肯定会有处罚,但谅他们不敢下狠手宰杀我。   那名下人很快就返回了大厅,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   “尊夫人大喜在即,本官家中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是拜托内人挑选的一些女人家的饰物,聊以表达本官的心意。”他示意我收下。   “王大人客气了,在下却之不恭。”我向他拱手,而后接过。   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个木盒质量不错,分量也勉强,鉴于主人在场,我并不能当场打开,但我估计,里面应该是两套服装外加一些首饰——如果光是金银首饰,必然较为沉重。   “马大人一路辛苦,今日就在府中稍歇一晚,南面的一处院落,平时十分清静,请安心下住。”王邑伸手比划了一下方向。   我点头谢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我心里不禁嘀咕:按说,老王这一套接人待物的态度和手段,都不算会惹人讨厌的一类啊,为什么他之前曾经告诉我,他自己始终得不到重用?我比他低了半级他尚且如此有礼,何况高层人员呢?   -   七月初六,我带着五十卫士来到盐邑,昨天一天,近百辆盐车已经装运完毕,今天我来,也只是顺路与他们道别而已。   “少爷,您只要五十人?”负责此次押送的是祖烈。   “五十人已经很多了,”我拍了拍密封的车厢,“我只是去看看老婆而已。”   “小庞,你可得护卫好少爷啊。”他不放心地嘱咐庞淯。   庞淯抽了抽鼻子:“祖旅长,我也是旅长呀,你这么说是不是把我看低了?”   “我呸,要不是少爷抬举你,你还不是一个小兵卒?!”祖烈骂道,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小子要是让少爷掉了一根寒毛,回来后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弟就是自己壮烈牺牲,也要把少爷平平安安地送回祖大旅长的身边!”庞淯表示自己投降了。   “送回老子身边作甚?!”祖烈不依不饶,“老子可是男人!”   “废话真多,都给我把盐送回去!”我打断了他俩乱七八糟的谈话,“以后不用这么频繁地运送了,三个月一次就可以了。”   “是!”祖烈双脚并拢,身子昂然一挺,举臂向我敬礼。   “路上小心。”我向他回礼。   “小的预祝少夫人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他放下手臂咧嘴笑道。   “去!”我朝他踹出一脚,他连滚带爬地蹿了出去。   四百五十名骑兵护送着运盐车缓缓起行。   剩余的五十多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开始向南进发。   绕过近三十里长的盐池,我们抵达了大阳县。   我记得前生有个摩托车广告,巩俐阿姨挺着高耸的酥胸娇声道:“天上有太阳,地上有大阳——大阳摩托。”还有它的姐妹篇,是年轻貌美的张柏芝姐姐做的大运摩托。   不知道这个摩托和这个县有什么鸟关系。   “哟,这么多人?”平津渡口的船夫摇了摇头,“今天不能渡河了。”   “不是吧……这太阳还没下山啊大叔。”贾穆抬头看了看。   “现在太阳下山晚,但船工们可都回家了,你要是会驾船,我也可以让你过去。”船夫指了指停在津口的几艘木船。   “算了吧,我们可都是一群旱鸭子。”我摇了摇头,黄河在这个年代还十分汹涌,想要过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像后来那样,中下游尤其是山东一年四季都看不到水,河床都被沿岸的农民种满了绿油油的庄稼。   经过询问之后,我们五六十人选择了一处小丘扎下营寨——其实不就是用树枝和帐篷搭起几个小破房子嘛。   隔着黄河的对面就是陕县,距离不过三里地。   陕县……莫非陕西这个名称就是来自于此?   我自以为了解了一处地名的来由,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南面应该是三门峡的地界,难怪这里水势如此凶猛——三门峡可是有水电站的呀,水势不猛怎么发电?   一看天色还早,我干脆端起飞星,又找了一处水势稍弱的回转之处,扒掉鞋袜挽起裤腿一跃而下,七月的河水还算温和,我将枪插入泥沙之中,背靠着站定。   “呀,公子小心呐!”貂蝉在岸上叫道。   我朝她摆摆手:“你们不要过来,我只是练功而已。”   “我勒个去,公子你太猛了!”贾穆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   看他两眼放光,开始脱鞋,我急忙阻止了他:“你小子下盘都不稳,别来河里喂鱼了!”   河水中忽然卷起一个巨浪,迎面拍在我的脸上。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水珠,我双臂向身后一捞,紧紧抱住了长枪。   浪花奔涌着从我身边冲过,我感觉自己就如一株野草一般任由冲刷。    34 怀胎十月的蔡琰  七月初九下午,洛阳城已在眼前。   上缴文书之后,我们从东门入城,倒也没有受到额外的问责。   我谨记着贾诩和程昱之前的嘱咐,马速不敢超过三十里每时辰,长驱直入来到东城的府邸正门前。   “冯叔,你在不在?”赵承朝门房吼了一声,“给我们开门!”   门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发出“吱”的一声响动,一张苍老但依然精神的面庞露了出来:“……少爷?”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冯叔,”我点了点头,笑道,“这大半年的,你身子骨可好?”   “好好好,”冯老头满脸红光,急忙将大门推开,“少爷不在家里,府里冷清多啦……”   “琰儿怎么样?”追命迈过了门槛。   “夫人呀,六月初的时候就被蔡老爷接过去啦,”冯老头指了指东边,“毕竟,咱府里也没有个懂生孩子的……”   “那就好。”我向他摆摆手,“我们先歇息一晚,你就不必管了……厨子还在吧?”   “在,贾、程二家都吃的是咱府里的厨子。”冯老头向我弓腰,而后退回了门房处。   “老赵,你吩咐厨子多做点饭菜,”我示意赵承去跑腿,“还记得厨房位置吗?”   “我知道少爷你肯定不记得。”他不肯示弱地反击,撒腿向后院跑去。   “公子,我去看看爷奶和娘亲。”贾穆道。   我略微一想:“我也去吧,反正我家中也没人了。”   马车缓缓地停下,车内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那我们去收拾屋子吧?”   我耸耸肩:“双儿,你会收拾么?”   双儿“哼”了一声,已经从车厢后跳出。   追命嘶了一声,载着我朝原来居住的小院子狂奔而去。   “我操追命,你难道是因为太过怀念而发疯了?”我正在犹豫要不要一掌拍下时,它已经停在了院前,马厩中也传来一声嘶鸣,我立刻明白了,急忙从追命背上跳下。   追命摆脱了我,当即将头伸进了马厩,对着踏雪一阵乱舔,踏雪竟然也热切地回应着。   我扭过脸,不好意思细看它们亲热的场面,同时心底暗暗猜想:马……几岁成年?马类寿命通常二十来岁,按照比例来说,至少四五岁才成年吧?追命踏雪的年纪最多也不到三岁,应该不属于早熟吧?   我弯腰朝追命腹部下望去……呃,并没有特别异常的反应。   这既然不是发情……那又是什么?青梅竹马的思念么?我摇了摇头。   它们两个一顿热吻之后,却因为不能进一步身体接触而显得十分焦躁。追命回头望我,双眼仿佛燃烧了一样,我叹了口气,摆手让它给我让出一条道来,而后打开了马厩的小门,追命屁颠屁颠地就钻了进去,两匹马紧紧地贴在一起,发出了低低的响鼻之声。   “哇,原来它们有奸情呀。”身后双儿惊喜地欢呼道。   “……小昭?”我转身去看她的姐姐。   小昭红了俏脸:“这……不是小昭告诉她的呀……”   “哦?”我苦笑道,“难道又是双儿妹子自学成才的?”   双儿自己连连点头。   我叹了口气:“你学的……都是什么教材呀?有没有经过审查?”   “不知道呀,双儿是从街边的小摊上捡来的……”她老实的招认了。   “这种不正规的书籍再也不要看了!”我厉声斥责道,“满脑子奸情……太让我伤心了!”   “呜……双儿不知道嘛,”她抱住了我一条手臂,腻声道,“再说姐姐都没收了……”   “咳,以后再发现这种书籍,一律由我没收。”我义正言辞地下了一条规定。   貂蝉微微笑道:“公子莫非要亲自审查么?”   我一掌拍在双儿的臀上,正色道:“不错!为夫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些坑害无知少男少女的恶毒书籍,究竟有多么的邪恶,多么的天地不容!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咦?佛不是个喜欢女人的怪叔叔吗?怎么又去看书了?”双儿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她们讲过释迦牟尼大佛了……她却记得这么清楚?   收拾房屋的时间出乎意料的短暂,主要是因为各间居室都十分干净,可以想象蔡琰平日里必然派人经常打扫了,太阳距离下山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干脆咱们几个去蔡府吧?晚饭在那里吃了算了?”我提出建议。   “公子是想琰儿了吧?”貂蝉道。   我点了点头:“还有我的第一个孩子呀……”能不想么?   “好呀,双儿要看孩子!”双儿当即拍掌。   我吩咐了庞淯之后,携带小昭、貂蝉和双儿前去蔡府拜门。   蔡府的门房惊骇莫名:“姑爷?!小人没眼花吧?”   “琰儿在不在?快给我带路!”我也不用他去传禀,自己踢开大门走了进去。   “是是是,姑爷这边请……”他摆着袖子在前面引路。   “少夫人身子怎么样?”小昭轻声问道。   “身子很好,大夫说不出十日,就要临盆啦,夫人这个月,可都是整天陪着小姐呢。”   这是应当的,你老蔡家就这一个闺女,能不当成宝贝蛋子嘛?   我走到目的地,急忙拉住了他:“你别去禀告,让我给她一个惊喜。”   “公子……还是别这样,”小昭反而拉住了我,“夫人怀胎已经十月,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可受不得一点惊吓呀。”   我一想确实如此,不应该大惊大喜,万一被我这惊喜惊的喘不过气一下子晕厥导致难产,我可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头一胎骨肉呀。   门房迈着小步进去通禀,而后蔡邕拎着袍摆就跑了出来,他满脸惊喜:“贤婿呀贤婿,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回来啦?小心朝廷治你的罪呀!”   “小婿思念爱妻心切,这才不远千里偷偷进了洛阳,我只为了看望妻子,难道岳父大人会四处宣扬不成?”我微微一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快快进来,你再晚两天,恐怕孩子就出来啦!”也不管小昭她们的施礼,只朝她们微一颔首,就直接拉着我进了院子。   蔡琰腰围明显粗了一大圈,目测至少达到了三尺二(东汉尺度),她一身宽大的孕妇装,懒懒地躺在榻上,丈母娘则已经站起身来迎了过来。   “小婿拜见岳母。”对待老蔡可以随意,但对于岳母还是应该依照礼数的,不然会被认为轻浮——虽然没人会知道。   “超儿,难为你这么有心啦!”蔡氏隔着袖子将我扶起,关切地问道,“这大半年的,在那边境之地,可受了不少苦吧?”   “年轻人受点苦算什么!”蔡邕满不在乎地向我泼着冷水。   蔡氏冷笑:“我可知道有些老头子年轻时整日花天酒地,以为才学过人,便不学无术……”   “咳咳,”蔡邕老脸挂不住了,“有了这前车之鉴,才能更好地教育年轻人嘛。”   “夫君……”蔡琰仰起脸,朝我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35 小别胜新婚  七个月不见,蔡琰的面容虽然未有改变,但我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憔悴了许多。   “琰儿……”我坐在床沿,拉起了她的左手。   手指纤长柔腻,指肚却传来丝丝凉意。   “你……”我脑子一时断档,只憋出了一句,“你身子还好吗?”   她静静地看着我,右手轻轻按在隆起的小腹上:“你怎么回来啦?”   “老婆就要生了,我若是还不回来,天打雷劈呀。”我感觉舌头稍微灵活了一些。   蔡琰抿嘴笑了笑。   “岳父,小婿的晚饭还没有着落,你可得负责呀。”我回头朝老蔡说道。   “原来你小子是过来蹭饭的。”蔡邕点头道。   “唔,既然这样,干脆我晚上也睡在这里算了。”我皱了皱眉。   蔡邕只好摊开双手:“臭小子,你爱怎么就怎么吧。”他拉着自己的老婆出了厅门。   “琰儿姐……”貂蝉跪坐在蔡琰的床头,“怀孕的感觉怎么样?”   蔡琰笑道:“你这么想体会的话,就要自己努力了呀……不过,你们随夫君过了半年,难道没有人再怀上么?”   貂蝉摇头道:“姐姐你得天独厚,妹妹们没有这么多福气。”   她赧然:“什么福气……”   “话说我从来不曾偷懒,这个问题需要深入研究呀。”我也十分纳闷:莫非最近自己练功过度,导致输精管坏死?难道那九阳真经其实是葵花宝典?!干的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但程昱本人明明身轻体健,儿女正常呀?   “看出来了,妾身不在,你必然是日夜欢娱,连身子都消瘦了。”蔡琰贝齿轻咬朱唇。   我反驳:“冤枉!为夫严格遵守着两日一休的政策,每日勤练拳脚,更是不曾懈怠……再说,我这是消瘦么?这是健壮紧绷的肌肉呀!”我向她展示肱二头肌。   “两日一休么?”她眨了眨眼。   我点头:“没错没错。”   “那意思就是说……”蔡琰瞥了双儿一眼,“你还没有动小双儿么?”   “为夫不是色中饿鬼,怎么也不忍心辣手摧残幼花呀。”我向来标榜自己娶之有道。   双儿倒也听明白了,立刻向夫人申诉:“琰儿姐姐,公子他欺负双儿……”   “哦?”蔡琰抚摸着她的脑袋,“说一说他怎么欺负你的?”   “他明明说好,等双儿十三岁后就要双儿的……”她抱着蔡琰的小臂,做垂目欲泣状,“可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理人家嘛……”   蔡琰问道:“为什么?”   双儿吸了下鼻子:“他说双儿这里太小啦……呜呜,”她说到伤心之事,埋头在蔡琰胸口处一阵哼哼,但又惊异地抬起头来说道,“琰儿姐姐好像胸部又大了许多呢……”   蔡琰面色微红,嗔道:“乱讲,姐姐本来就这么大。”   我方才只顾着看她的小腹,对于胸口不明显的变化倒没有在意,十月怀胎,雌性激素分泌极其旺盛,导致乳腺膨大,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姐姐的胸原来也不大,但是天天被他揉了之后就这么大了……”双儿伸手比划了一下。   小昭急忙阻止了她的小手。   “人家也想变大嘛,公子却不肯给我揉一揉……呜呜。”   蔡琰看样子也有些头疼,我决定将双儿打发走:“不要烦琰儿了,让她休息一下吧,双儿你要我替你揉揉,咱们现在就去侧室里面吧?”   “不要不要……”她反而拒绝了。   “这都不要?”我奇道。   “双儿要晚上熄灯后……你把人家抱上床嘛……”小姑娘羞红了脸蛋。   “小昭……最近你对双儿的教育已经十分成功了呀……这孩子逐渐正常了……”我只能夸奖了一句小昭。   小昭摇头道:“其实……主要是蝉儿姐的功劳……小昭可不会教她这些……”   厅门轻轻发出响动,小娥领着几位侍女迈步进来:“公子,晚膳可以送进来了吗?”   “唔,小娥啊,放进来吧。”我直起身来。   她看了我两眼,一双眼眸里喜悦之情清晰可见,之后转向了蔡琰问道:“小姐,你也吃一些吧?”   “怎么,对她还有特殊服务?”我笑道。   “这几日小姐胃口一直不是很好,每天都只吃得下一晚稀饭而已……”小娥低声道。   我的两条眉毛已经蹙起:“我记得很早前就吩咐过,你务必养好身子,不然,我马家的一代子孙,可就灰飞烟灭了呀!”难怪我感觉到她确实瘦了一些。   “琰儿……胸口闷的慌,心里又觉得堵,哪里吃得下饭……”蔡琰将手垂放在胸前。   我伸手将最近的一张案几连案带饭菜一起搬了过来:“看来为夫不在身边,吃饭都是个问题啊,来来,我亲手喂你吃。”   她轻哼了一声:“你粗手粗脚的,哪里会做这些?”她随时讽刺,但语气轻柔,纯粹就是撒娇嘛。   我欲擒故纵:“原来你嫌弃我粗手粗脚,那就让小昭来给你喂饭吧?”我作势就要将筷子递给小昭。   “哼,算了,人家……将就一下吧。”蔡琰立刻同意了。   这个鬼时代,所谓的饭,基本上都是稀饭、粥或者汤一类,面条饺子馄饨或许已经诞生,但还没有普遍推广开来,馒头、饼类和包子倒是已经流行于北方大地,并已经占据了重要位置。   我捏着脆弱的铜勺的尾部,从碗中舀出半勺热粥,送到蔡琰唇边:“张嘴,啊……”我觉得我像幼儿园的阿姨。   蔡琰轻轻一笑,任由我将既白且粘稠粥倒入她的小嘴之中。   我如是送了三勺,而后问道:“夫人食菜否?”   “不了,怕你弄脏了衣衫……”她摇头拒绝了我的第二项服务。   我只好继续喂她喝粥。   蔡琰一双美眸始终聚焦在我的身上,仿佛想要填补这多日以来的空白。   “夫君……你在洛阳,停留几日?”她喝完了一小碗热粥,忍不住问道。   我一怔:“这我倒没有想过,至少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唔,满月以后吧。”   她叹了口气。   “怎么?”我问道,“你嫌时间太短么?”   “你擅离职守两三个月,难道不怕朝廷怪罪?”她抬起视线。   “怪罪?”我摇了摇头,笑道,“朝廷……能有我的妻儿重要么?”   蔡琰脸色的神情仿佛一僵,而后又奇异地舒展开来。   我放下碗,正准备自己进餐时,她的腹中又传来一阵饥鸣。   “……”我急忙转过身,“还要吃么?”   “琰儿……想吃点东西……”她轻轻点头。   吃点东西?现在的面类主食成分还比较硬,显然并不适合孕妇食用。   我挽起袖子,将袍子下摆往腰里一塞,朗声道:“你稍等片刻,为夫给你下厨。”    36 不祥的预感  “你……下厨?”蔡琰大惊失色,断然拒绝,“我还是不要吃了……”   看她一副吃了就会中毒的样子,我朝小昭招了招手:“小昭陪我来吧。”说实话,我除了煮粥可以自己喝饱之外,厨艺等于零。   “公子,你要做什么?”小昭掩上了正厅的房门,跟着我向厨房走去,“夫人现在的身子,恐怕吃不得其他食物。”   “没什么,给他泡点馍而已。”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四下里望了望。   “怎么了?”她差点撞在我的背上。   “……”我沉默了片刻,“厨房……在哪里?”   “……我去找小娥……”   -   于是我端着半碗牛肉胡卜馍回到了房内,小昭跟小娥两个助手紧随着我进来。   “公子做得蛮快嘛。”貂蝉从床边让出位置。   双儿凑上来闻了闻:“这是什么毒物?”   “毒物?”我怒道,“此乃本公子此生第一次下厨所做之精品,你敢尝一口吗?”   她连连摇头:“不敢。”   我一个胳膊肘将她顶开,自己沿着床边坐下,伸手从案几上摸起筷子,转向半躺在榻上的蔡琰:“……你要不要吃?”   她笑了笑:“难为你亲手做的……我至少也要吃一口吧。”   我耸耸肩,将筷子递给她:“其实,我觉得这还凑合可以下嘴,你娇生惯养的,可能吃不下去。”   她蹙起双眉,却不接筷子:“你快喂人家嘛。”   “你不是都坐起来了么?”我只是不想让汤水弄脏了衣衫被褥而已。   “人家想让你喂嘛~~”她抚着肚子撒娇,看的我心惊胆战。   夹起一块被肉汤浸过的馍块,我送到了蔡琰的嘴边——经过小娥的建议,我将原本就已经够小的馍块再次加工——蔡琰双唇一分,便将馍块含入口中。   她小心翼翼地咀嚼了两口,好像在品尝着极其难以下咽的东西一般。   “不至于吧?”我对于她这副不尊重我厨艺的态度十分不满,“有这么难吃么?”   “不是难吃……”她终于放心地将食物咽下,“实在是……有些烫嘴……”   “是么……”我的自尊心稍稍得到平复,这只是火力掌握得不熟炼而已。   蔡琰吸了两口凉气,再一次示意我哺育她。   我空着肚子将自己做的食物送到嗷嗷待哺的老婆嘴边。   当她汤足饭饱,仰天捶胸的时候,我才得以抽空扒拉了两口残羹冷炙。   “双儿也想生宝宝……”这边的妹子又开始发嗲。   “生宝宝可是很辛苦的呀,”貂蝉笑道,“你看琰儿姐姐一怀孕就被狠心的丈夫抛弃在了娘家,半年才回来看一次,你生宝宝有什么好的?”   “蝉儿你在离间我与琰儿的关系么?”我啃下一块脆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生宝宝,就能让公子每天喂我吃饭嘛。”双儿天真烂漫。   “……”我擦了擦嘴角,“……我可不想累死啊。”你们到时候每个人都挺着大肚子等着我喂饭,估计我一整天就只能做这点事情了。   晚饭后,我扔出了今晚的议题:“怎么睡?”   “反正我不陪你。”蔡琰有心无力。   “我本来是想陪琰儿的……”我掏心挖肺地坦白,“但这些日子我苦练九阳真经,导致身子里阳气太盛,恐怕伤及胎儿。”   “那双儿陪你吧?”立刻有无知少女前来报名。   我按住了她的双肩:“你就歇着吧……这样吧,”我看了一圈,“今晚……小娥来伺候一下我吧?”蔡琰是有身孕,小娥可是毫无障碍呀。   小娥低下头答道:“我……还要照顾小姐呢。”   “不要紧,你也等了七个月了,去吧。”蔡琰很大度地放手了。   “那今晚,就让我来照顾琰姐姐吧?”貂蝉笑嘻嘻地拉住了蔡琰的手。   蔡琰点了点头,两个女人显然要在背后交流一下对我的各种看法了……   七个月的离别,小娥并未表现出过多的饥渴,与去年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反应热切但不迫切——我解释为她年纪太小,还没有达到三十如狼的程度。   不过,七个月的寂寞,导致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泄得一塌糊涂,直至她浑身完全酸软,再也承受不住时才沉沉入睡,这倒是让我稍稍满意了一些。   -   第二天一早,蔡邕就陪着大夫进府为蔡琰做定期检查。   须发纯白的大夫细心地把了把脉,点头道:“令千金脉象平稳,我想,不出三日,便可临盆,这几日的时间,身边片刻不能离人,可要千万小心呐。”   既然脉象平稳……又何必说得如此严重?我皱眉。   “老夫晓得了,先生请。”蔡邕与大夫并肩出了大门。   我也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先生……”我听到蔡邕叹了口气,“可以告诉老夫实话了吗?”   那位大夫也是压低了低声道:“胎位……不太正。”   我心中一凛:尽管我对胎位一无所知。   “能……生下来吗?”蔡邕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甚至没有发觉刚才这句话的声调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   “在下……不能断言。”大夫道。   “大夫,”我忍不住上前,“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么?”   他摇头道:“已经十月,就是打胎……不仅凶险,而且恐怕之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之前……难道一直没有发现么?!”我红了双眼。   “人力有时而尽,在下……唉。”他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现在医疗卫生条件简陋,婴儿出生率不高,基本上有一半的孩子会在出生十年内夭折,但……我的第一胎,连出都出不来么?!   “老夫只有这一个女儿啊!”蔡邕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领。   “伯喈,我与你多年好友,我怎么会不尽力?!”那大夫倒是没有见怪,细声宽慰道,“好在如今一切正常,未必会有危险。”   “如果真的出现危险了呢?”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苦笑着看了看天。   听天由命么?!   我狠狠咬着牙齿:“洛阳有没有其他妇科特别拿手的大夫?”我后悔当时没有拉上张机一起南下!   蔡邕道:“邹先生便是司隶第一医者,哪里还有更好的?!”   “在下知道有一人……医术玄妙之极……”   “谁?!”我与蔡邕异口同声问道。   “沛国人华佗,他行医数十年,行走天下,治愈过无数疑难杂症,年近百岁却鹤发童颜……”邹大夫一副神往已久的痴迷状。   “华佗?”蔡邕泄气道,“此人行踪不定,如何能够遇上?!”   “说不得,赶快派人去沛国一趟吧。”我立刻准备去找人。   “还是我派人吧。”蔡邕拉住了我。    37 久别的洛阳城  蔡邕立刻派出四名家仆,乘快马向沛国疾驰而去。   沛国距离洛阳约有千里,如果路上不耽误时间的话,四五天之内或许可以往返一次——但是华佗据说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我怀疑就算他肯来,也未必赶得上。   但总比三千里之外的张机要近得多。   喂蔡琰吃完早餐,我领着小昭和双儿返回了马家大院。   我先去拜访一下程昱的家眷。   院内只有一名中年妇女在打扫厅台。   “是程夫人吧?”我并未见过程昱的夫人,便站在大门处向她拱手,“在下马超。”   “马大人?”她微微有些惊讶,急忙放下扫帚向我一揖,“犬子在朔方可好?”   她不问老公却问儿子,倒也是母亲天性,我点头道:“伯平兄一切都好,夫人无需挂怀。”   “马大人请入内饮茶。”她擦了擦手,邀我入内。   我于正厅内坐定:“仲德先生担心家中钱粮不足,特意托我询问夫人,夫人若有所需,尽管向府中下人索取。”   “多谢大人费心了,”程夫人端着茶具走了过来,“府中上下待程门都十分客气。”   我接过一盏茶,吁了口气:“怎么不见家中其他人呢?”   程夫人后退半步,跪坐下来:“家母与贾家老夫人相约出门去了,小儿……则去贾家上课去了。”   “上课?”我笑了笑,贾老头子还在进行私塾制的教学呀,不容易。   我随意地问了她几句生活情况,便告辞退了出来,毕竟与程家并不像贾家那样亲切,与程昱的老婆也不能单独处于一室之内过久。   转头就来到了贾家的院落之内。   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该段根据我的分析大概如下:   “邻之指,振振公子,于嗟邻兮。   邻之腚,振振公姓,于嗟邻兮。   邻之脚,振振公族,于嗟邻兮。”   这是一首讽刺邻居老流氓的诗篇么?   邻居喜欢美指、翘臀……还有恋足癖?   这……也没什么吧?我印象中春秋战国时各种各样的变态层出不穷,同性之恋更是蔚然成风,龙阳君不就是这时代的佼佼者么?   再说了……你个老头子,教一帮年幼无知的小朋友学习这个……未免太恶毒了吧?!   我摇头叹息不已。   贾老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先休息一刻钟吧。”   竟然还有课间活动时间?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帮小屁孩已经冲了出来。   让我没料到的是,这些学生明显有男有女……看来老贾还挺开放啊。   “学生见过夫子。”我眼见躲避不过,便恭恭敬敬地朝贾夫子弯腰行师生之礼。   “超儿,你来了。”老贾淡淡的应了一声,“你去朔方七个月,难道就升迁了吗?”   “并非升迁,只是妻子临盆在即,学生心中放心不下,这才赶回。”   他呵斥道:“你身为朝廷两千石,却只顾一家儿女之欢,难道就将一郡百姓抛于脑后?!”   我头皮发麻,急忙解释道:“朔方有令郎和程昱暂时治理,当不致有错……”   他打断了我的辩解:“你是郡守,他们只是辅臣!你荒废政事,流连家舍,岂是为人臣者的模样?!”   我敢怒不敢言:“夫子教训的极是,待拙荆顺利诞下孩子,学生立刻返回北边。”   贾老夫子也只是装模作样的呵斥两句,以表达他独有的感情罢了,这一点我已经明白。   “你在北边可是呆了大半年了,可没听你写出什么诗篇呀?”他换了个话题,责备我疏于学术研究。   我立刻哭诉:“先生你有所不知呀!朔方那个地方,胡虏之人遍地横行,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领兵将他们降服,之后安抚边塞之民,招纳四方异族,再遣人教导他们耕地种植,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哪有时间去吟风弄月?”   他捋了捋纯白的胡子,颔首道:“治理民生……这还像个郡守的模样。”   “咦,阁下便是马大人么?”贾夫子身后一名少年问道。   “在下就是马超,”我看这名小屁孩也就刚满十岁,头上还是那种类似冲天鬏的发型,“你是……”   “在下程延,”他像模像样地掬手施礼,“见过马大人。”   “哦……”我立刻反应过来,程昱的小儿子呀,“你好你好,以后叫我超哥哥或者超兄就行了,咱兄弟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我与你大哥关系可是极好的。”我信口胡说八道。   “那是我二哥……”他纠正了我的错误称呼,“我家大哥早夭了。”   我连连称是:“口误、口误……”我可不想和你家大哥称兄道弟。   “程延,快出来玩呀。”有人在外面喊叫着他的名字。   “知道了,你等我一下嘛!”程延答应了一声,然后向我拱手,“小弟先去玩了。”   我点点头,跟这十来岁的孩子我没什么共同语言,想拉拢感情也不在这一时。   只见他欢乐地跑了出去,口中大声喊道:“孙权,我来啦!”   “孙孙孙……孙权?!”我讶然不已。   “孙坚的次子,刚满十岁。”贾夫子摇头道,“这孩子对于读书,不是十分在行呀。”   “那孙家的老大呢?”我对于孙权并无兴趣,年纪太小我没时间去培养你呀。   “孙策?”他更是摇头,“还不如孙权……不过他年纪已然不小,已经跟着父亲做事去了。”   那是,孙策早在袁术那里就是一员小将了,返回洛阳后肯定不会重新选择做学生吧。   “孙将军一门虎子,不过恐怕都只是莽夫罢了。”贾老头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我撇撇嘴:“夫子未免太武断了,学生我也是一名莽夫呀。”   “你是莽夫?”他大笑了一声,“茂陵马超,文武兼备,少年雄才,乃是天下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如今还有谁不知晓?!”   “哪里哪里……”我腼腆地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去探望一下孙坚才好。   孙坚此人,老实说……年纪与我差距悬殊,又不像程昱、贾诩那般有心,我断定他与我不可能太过亲密。所以,我只能从他的儿子下手。   首选之人,当然是年纪与我相仿的孙策。   我拜访了贾家几位老人之后,火速赶往孙家。   孙坚的府邸就在我家的东南面,他当初已然自成体系,没有接受我请他入府择院而居的好意,与程普、韩当等将另外购置了一套院落——话说这孙家还有些钱财,不然也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东城百官住宅区买得起院落。   庞淯向孙府的门房报上了我的名号。   孙府的大门立刻敞开,有下人恭恭敬敬地向我一拜:“小人拜见马大人。”   “孙大人可在府中?”   “老爷与长公子都有事外出参加婚礼去了……”   妹的!我以为今天是初十,大家都放假了,却忘了假期一般都有这些破事情!    38 孙坚家  有人在院内问道。   “禀夫人,是马超马大人,”门房向里喊道,“来拜访老爷的。”   “快请入府。”   我得到孙坚老婆的同意,举步迈入府内。   “夫人是否姓吴?”我记得号称吴国太的……   门人点头。   我昂首挺胸地进了客厅,看也不看就向正中一揖:“在下马超,见过孙夫人。”我转念一想,还是用夫门姓氏来称呼她,更为礼貌。   “孙门吴氏,见过马大人。”她自禀姓氏,而后还礼,“大人请坐。”   “客气。”我拱手,撩起袍子跪坐下来,“昨日我匆匆回到洛阳,因天色已晚,故而未来拜访,原以为今日休沐之日,文台当在府中……呵呵。”   “外子赴宴归来时,妾身一定嘱咐他去拜访大人。”吴氏低头表达歉意。   “不必不必,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来探望一下文台而已。”我摆了摆手,“再者,令郎孙策与在下年岁相仿,也想见个面彼此认识一下。”   吴氏笑道:“犬子不知礼仪,岂敢高攀大人……”   “夫人说笑,”我正色道,“我也只是一介匹夫而已,孙策年长我一岁,我得兄事之。”   “妾身代犬子多谢大人。”她又一礼。   我笑着受了礼,却回头向侧室扫了一眼:自我进屋之后,就察觉到屋内有人……莫非这吴夫人趁着孙坚、孙策父子赴宴、孙权又去上学……在家里藏了汉子?   但既然是藏的汉子,干嘛不去卧室,而跑到客厅里来?   这事我绝对不能参合,我立刻端坐起来,做目不斜视状。   但吴氏已经注意到我的神色,她叱道:“还不出来!”   “娘……”娇娇怯怯的一个声音从侧室里传出,个头不超过四尺长短,年纪估计六七岁而已,粉雕玉琢的一名小姑娘,从我身边绕过,扑进了吴氏的怀里。   “家里有贵客到访,你却鬼鬼祟祟地藏在一旁,这不是让人笑话嘛?”吴氏爱怜地拍了拍女儿的脊背,“快拜见马大人,乖……”   “唔唔,拜见马、马大人。”小姑娘本就跪在地上,只是转了个方向就全身趴下了。   “好,你叫什么名儿?”我虚扶了她一下,问道。   “孙词。”她抬起头。   “哪个词?”我摸着下巴。   “慈爱之慈。”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倚着自己的娘亲。   我忽然眼圈一酸,急忙深吸了口气。   “马大人看样子比大哥年长不了多少吧?”孙慈问吴氏。   吴氏答道:“马大人比策儿还小一岁呢,但是他已经是太守了呀。”   “哦,”她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这就是富二代吧!”   我不禁一怔。   吴氏脸色说不出的难看:“乱讲什么?!”她急忙向我道歉,“小女懵懂无知,大人……”   “无妨,”我摆了摆手,“孙慈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富二代么?”   “知道呀,”她平静的回答,“就是依靠祖宗的余荫,比普通人厉害得多。”   虽然她说得定义前后难以衔接,但还算明白,我点头道:“那我……为什么会是富二代?”   “令尊不是凉州牧么?”她反问了我一句。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按理说,我这点官职,还真是依靠马腾的身份和地位取得的——这也是当然,兵马钱粮都是靠老马聚拢的,我最多就是出点馊主意而已。想数数自己之前的功绩,似乎并无太多。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搬出来最早时的生死之战,“如果没有我,家父,可做不了凉州牧哟。”   “咦?是么?”   我并不打算细细为她解释,我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只摸了摸小姑娘奇怪的发型,将吴氏沏的茶喝完,而后拱手告退。   “大人,小女……”吴氏还在自责之中。   “夫人何必放在心上,童言无忌嘛。”我向她一揖——现在孙坚已经不是我的下属,他的夫人年纪上算是我的长辈,我不介意多弯一次腰。   -   午饭之后,我正在蔡府书房里修习书法,赵承却引着客人到访了。   “小的先走了。”看得出来,老赵心不在焉,刚见了我就掉头回去了。   我掐指一算,他定然是和老婆如胶似漆恨不得片刻不得分开。   “在下拜见大人。”来人却是孙坚,他长拜到地,也算是极大的尊敬了。   “孙大人客气了。”我急忙扶住他,正看到他身后的年轻人。   “孙策参见马大人。”他随着父亲向我行礼。   我拱了拱手:“小弟有礼。”他父子二人同时前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面叫孙坚“文台”,一面叫孙策“策兄弟”?   “大人一早亲往在下家舍,在下未能早迎,现在特来谢罪。”孙坚低头道。   “文台言重了,”我挡住了他的双拳,“我也只是去看看朋友而已,你出门在外,哪有什么罪过?”   “听拙荆讲犬女口无遮拦……”   我打断了他的话:“令女没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怎么成我安慰他了?   “大人大量,在下感佩不已。”孙坚停止了谢罪的行为。   “文台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如何?”我关心一下他的生活情况。   “也没什么,”他回答,“二月初的时候,孙某跟随张太尉班师洛阳,才得知大人已经外任朔方郡……孙某也听说过正月初六之事,那分明就是天火,可恨朝中有小人……”   “这没什么。”我笑了笑。   孙坚又说道:“孙某虽然无知,却也晓得朔方之事,朔方地处胡虏边境,孝武帝时移民二十万筑成于草原之间,向来不得安稳,之后不过三五十年,二十万人就逃亡殆尽,沦为异族聚居之地……让大人治理朔方,实在用心歹毒……”   我抿着嘴点头:“我初到朔方,眼看六座城池,只有不满万的汉人,心里就凉了大半。”   “对此,张太尉十分恼怒,于是就联合了马太保,立刻将宣播罢免,而且再不录用……”孙坚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大人的职位,仓促之间却不能恢复……”   我心下一动:张温恼怒,或许如此吧,在我的身上他的确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我有些成就了,却被人赶出了洛阳,他有理由愤怒。至于马日磾,算作我本家的长辈,这次终于替我说话了。虽然我对宣播的罢免并无太多大快人心之感,但过两日我一定要登门拜访一下这两位替我出力的老臣。   “现在的卫尉……怎么样?”我当初也做了交接工作,接任者貌似叫做淳于嘉,只不过我心灰意冷之下走得匆忙,根本没有细细去了解此人。   “呃……从本职态度问题是……”孙坚犹豫了片刻,“应该说比大人负责一些……”   我大笑。    39 临产之时  孙坚的讲话依然是十分直接。   我请他父子二人进房,并唤人碰酒入内。   “久闻大人喜擅文墨,今日才得以亲眼目睹呀。”孙策笑道。   “策兄弟见笑了,”我弹起一张纸,“你觉得这种鸡刨过的字……能算是精通文墨么?”   他们父子蹙眉一看,不约而同地赞叹:“果然好字!”   我挠了挠头:“尊父子不必这么给我面子,我还是有自知之名的。”   “不不不,”孙坚摇头,“说实话,大人的字比孙某强上百倍呀……”   孙策更是腼腆地笑了笑,看样子他还不如他爹。   既然有人垫底,我立刻恢复了自信:“咱们都是马上将军,只要认识文书懂得军报就行了,写那么好看,又有什么用?!”   孙坚深以为然,孙策更是连连点头。   “不过……在下听过大人好几首诗篇……”孙策微微一顿,“大多都是咏情之作……”   “策兄也是年轻人,难道觉得儿女之情无趣么?”我笑道,你不是以后还要联合周瑜逼婚大小乔姐妹么?   他嘿然道:“儿女之情,只能有片刻之乐。在我眼中,纵不如厮杀一场来得痛快!”   我一怔:这孙策活脱脱就是文明进化后的秦阵呀!他这种论点我无法驳倒,我总不能给他讲解……其实可以有很多花样的嘛,你身体如此健壮必然能开发出更多的乐趣呀。   “说到诗么,当然有些霸气雄壮之作,比如……”我随手默出了一篇《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不过是一首老诗而已,蔡琰早已读过,只是未曾面世。   孙策反应还好,孙坚倒是虎躯一震,哽咽在原地:“难道只有一死?”   没人让你死啊……我蘸墨之后又写了一首《题乌江亭》: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这两首诗意境完全相反,却出自我一人之手,可以说是自相矛盾。前者赞叹楚霸王力战不逃,后者却在强调男子汉能伸能屈。   孙坚更是浑身发抖:“……包羞忍耻……卷土重来?”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歪门邪道,难道他也想光复祖国?不对不对,孙家应该没有建立过像样的国家,根本没机会嘛。   “父亲?”孙策轻轻碰了碰发愣的孙坚。   老孙打了个哆嗦,向我拱手道:“下官恳请大人,将这两幅诗文赠与下官。”他忽然改口自称“下官”,倒让我莫名其妙。   “能不能让我署上姓名?”我对于手稿的版权问题还是十分在意的。   “当然,大人请。”   我奋笔写上“右扶风马超赠乌程侯孙坚文台”之后,拔出印章狠狠地盖下。   孙坚如获至宝,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过,向我深深低下了头。   在这一刻,我获得了书法大家的成就之感。   ——只是,他们绝口未提……润笔费用!   -   三天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但是……蔡琰并没有出现临盆的迹象。   邹大夫每日都来观察情况,但我也知道,这种感觉说来就来,外人并无法准确预测时间,医生的诊查,也只是看看孕妇的身体状况罢了。   还好蔡琰一切都算正常。   现在我倒希望她能够再挺几天,如果运气好的话,华佗有可能会勉强赶到洛阳,到时候相信会容易很多——只希望这厮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十三日傍晚时分,我正在蔡家别院之中静坐着练气,九阳真经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已经在六月初突破了第二重,如今正在为第三重而奋斗。   蔡琰的房内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悲鸣。   “要生了!”貂蝉惶惶不安的喊叫着。   我一惊一喜之下,下意识倏地站起,全身真气陡然间四下乱窜,虽然想要朝卧室走去,但双腿毫无反应,根本迈不出一步。   走火入魔?这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罢?!   我急忙缓缓深吸了口气,勉力镇压奔流不止的气道,想要夺回身体四肢的控制权。   “公子?!”双儿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不要碰我!我几乎想大吼出来。   但我只能紧紧咬着牙,却说不出一个音符,连鼻音都哼不出声。   脑门的几根大筋在狂乱的跳动着,似乎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   我清晰的感受到浑身上下紊乱毫无规律的脉动。   有人匆匆往卧室里赶去。   “不要碰他!”我听到小昭在喊。   眼皮沉重似铁,我睁不开。   经过反复的拉锯战,经脉中不断流窜的真气终于被我勉强镇住。   但我依然无法动弹。   喉头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甜腥气味,我忍不住张口!   一道血箭喷出三尺!   我猛地张开眼,直挺挺地倒下!   最后的记忆……是满脸鲜血的双儿。   -   耳畔隐隐传来水声。   我在江河之边么?   是洛水?   身下忽然一凉。   这冰凉的感觉刺激得我睁开双眼。   四周全是水!   这是一条无边无际的……水域。   是江河?还是湖泊?   明明深不见底,水面却只淹到我的腰部。   我试探性地向左右挪动了两步,竟然可以毫无阻碍地游走。   这不可能。我在心底呐喊着:我绝对没有练成水上漂的轻功!   何况……这他妹的算水上漂么?大半个身子都被淹了!   天地之间,忽然响起雷鸣。   不,不是雷鸣,水平面陡然升起十余丈之高。   这种程度的浪潮……总不会是在海上吧?!   我差点尿了裤子——虽然在这种地方湿了也无所谓。   我甩开大步,开始在大海之中逃窜。   海水忽然变得凝滞起来,每跑出一步都要耗费我大量的体力。   身后的洪峰排山倒海般奔袭而来,身边的水面不安分的荡漾起来。   我不由自主的随着海水左右颠簸,仿佛置身于海盗船之中……   身为一个小脑欠缺发达的人,我极度讨厌海盗船这种令人晕头转向的娱乐设施——相比起来,我宁愿去坐过山车,我的心脏可以承受上下飞驰,但我的胃却无法忍受左右摇晃。   胃部迅速痉挛,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拧成一团了,双臂开始抽搐、发麻,双腿再也迈不出去,海水似乎将我凝固在了原地……   遮天蔽日的海浪挟天风海雨之势从我身后狂啸这涌来!   我只来得及侧过身子,一股猛烈的风暴便毫不留情的拍击在我的脸上!   整个面部刀割一般火辣辣的疼痛,全身更如风中落叶般被浪头卷起,满嘴满鼻满耳都是浓腥咸辣的海水。   我忍不住呛出泪来。   这只会令海水更咸更辣而已。   接连不断的海浪毫不停歇的席卷、吞噬着无处逃避的我。   我呼吸不到空气……仿佛要窒息。    40 难产  你妹啊!能不能总晕人啊?   我悠悠地转醒,外面已经透亮。   妈的!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撒腿便往蔡琰的卧房跑去。   不用我问,围观亲友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我。   “还没……生下来?”我还是选择了明知故问。   蔡邕沉重的点头,他的眼中满是血丝,精神看起来几位疲惫。   话说你又不懂接生……还不如去睡一会——真是没良心的女婿啊混蛋。   “我……”我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因为呼吸不畅而昏迷!真是混蛋!   “你昨天似乎太过紧张……直接昏死过去了……”他叹气。   房内又传来一阵嘶吼,但明显不够劲了——废话,让你喊一晚上你再试试第二天早上继续精神抖擞地上阵!   我举步就往里走,蔡邕一把将我拉住。   “怎么?”我讶然。   “接生是产婆的事情……你进去做什么?!”蔡邕十分严肃地阻拦我。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我进去了,确实也不能给蔡邕的生产带来任何帮助,或许还会让她和接生婆产生紧张情绪……   “大人,稍安勿躁。”我这才发现孙坚也在此地,他伸出大手在我肩上拍了拍。   “文台?”   “拙荆也生过五个儿女了,我带她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他指了指房内。   五个?你还没四十岁啊……一个老婆就生五个?!   孙坚大叔至少在这方面足以傲视群雄了,去年我见刘备时,刘禅小子肯定还没有出生,曹操么……没听他说起过子女的数目,不过根据夏侯渊已经至少生了两胎的情况来分析,作为从兄的曹操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起码曹昂、曹丕已经出生了。   我脑子里还有功夫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屋内的嚎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糟糕!”孙坚孩子生得多,自己也有了一定经验。   “这是什么情况?!”蔡琰胡子乱颤,他这辈子只有这个女儿,虽然年过六旬,但经验却不如壮年的孙坚。   孙坚吐出两个字:“……难产……”   在我的认识中,难产就等于死亡。   我一把推开卧室门,冲了进去。   一股异味飘荡在屋内,我踉踉跄跄地来到床榻之前。   蔡琰痛苦万分,根本睁不开眼来看我。   “琰儿……琰儿……”我握起她的双手,这双原本温软如玉毫无瑕疵的素手如今冰冷如铁,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只有掌心还保留着一股热气。   “夫君?”她的喉咙已经嘶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琰儿……使不出力气了……好、好难受……”   我不敢去看她血肉模糊的下身,这股刺鼻的腥味已经让我心痛如绞:“……咱不生了好不好?大夫,能不能……”我转头去看大夫和几位助产婆。   蔡琰的手指忽然爆发出一股蛮力,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张了张口,缓缓摇头。   “琰儿乖……”我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生……这次就……”   她闭上了眼,只是摇头。   愚蠢!我恨不得大骂她一顿,区区一个孩子,难道比你自己的命都值钱?!   我虽然毫无经验,却不得不沉声道:“几位……把孩子做掉吧,不要了。”   “大人……”吴夫人十分为难,“孩子卡在了夫人体内,出不来……”   贾夫人撩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把汗:“已经一个晚上了……再不出来……”她根本不用说出来,谁都知道,在你下半身塞一个五六斤的东西一整天,疼都可以疼死你。   我看了看自己纤长却满是茧子的手指,我为什么不是妇产科医生?!   我他妈的为什么学这些毫不实用的武功?!   刀枪棍棒,九阳五禽……能救我老婆的性命吗?!   张机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为什么就不去学点医药?!   我恨恨地将脑门抵在床头,用力地拱着侧面的墙壁。   “超儿,你不要这样……”蔡琰他妈想将我拉起,但凭她瘦弱的双手怎么能够做到。   “娘……”蔡琰的双唇蠕蠕动着。   蔡夫人急忙俯下身子:“我苦命的孩子……”   “娘……”蔡琰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再帮女儿一把……女儿……要为夫君……生个孩子……”她只说了这十几个字,额头上便大汗淋漓。   我急忙从小娥手中接过一条湿巾,轻轻的替她拭去汗水。   “……”小指碰到了她的额头,我仿佛被火炉烫着了一般,反射性地缩回了手指。   我怀疑这是幻觉,凭借我超越常人的忍耐力,不可能被一点点热度就逼退的。   我将整只右手往她的额上覆盖过去。   没有错……这已经不是高烧了,而是如同炙烤一般的热度!   “岳母!”我一把拉住了她娘。   她娘摇头。   我感到浑身一阵无力。   “夫君……”她摸索着拉住了我的右手,“你的手……好凉……是冷么?”   傻瓜,是你太热了吧?!你烧糊涂了吧……   我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敢放开。   “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入秋了就多穿件衣服嘛。”她说话忽然流畅了起来,“小昭和蝉儿难道没有帮你添衣么?等我起来后,一定要教训这两个丫头……”   明明意识已经开始混乱了,却又突然正常过来……唯一的解释……   回光返照?!   她娘忍不住哭出声来。   惹得我鼻子也跟着发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让你生……生个屁啊!   泪水无法控制的从眼中涌出,沿着鼻子淌入了嘴中。   我满口都是咸腥的味道,被海潮吞噬的感觉再次袭来。   “……琰儿……”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两个音节。   胸口一阵发闷,我身怀绝技,堪称无敌天下,却眼睁睁看着妻子难产?!   我忽然想起了马腾。   老马比我好得多……至少,他的老婆,连生了两个儿子才大出血而死……而我?   第一个孩子……我他妹的连男女都不知道呀混蛋!   “啊……”蔡琰忽然双目大睁,瞳孔在一瞬间猛地收缩起来,握着我的右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站在另一侧的吴氏和贾氏如临大敌,只说了四个字:“再不出来……”   又是这四个字!   我恨这四个无情而又残酷的字!   连蔡氏都暂时止住了抽泣,全身心的投入到最后一次冲击之中。   而我,百步穿杨、力能扛鼎,却只能透过泪光,眼睁睁看着蔡琰痛苦的挣扎。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哭声越来越尖锐。   我的耳鼓隐隐生疼。    41 生育的痛苦  她在挣扎、在扭动。   被我攥在掌心的右臂冰冷且僵硬,尚在微微的颤抖着。   耳边是几位大娘不住的喊叫,鼓励她再使一把力气——只要再用力,就好……   蔡琰的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脸色苍白,却滚烫如炙,偏偏双手双脚又一片冰冷。   大夫说她阴气过于旺盛,以致阳气不足支撑全身。我真想抽他一个大嘴巴,阴阳什么的……你他妹的以为是武侠小说啊?!别给老子整这些虚幻世界的名词!   但看着他满头大汗,须发都黏成一团的辛苦模样,我无话可说。   蔡琰已经睁不开眼,鼻中只有微弱的气息,掌心的热度又弱了一分。   只是她额上……   大夫和几位大娘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岳母扑在蔡琰身上大哭。   “马大人……”稳婆抹着汗水喃喃。   “哭什么……”蔡邕踹门而入,纯白的须发忍不住的颤抖。   他的好友大夫对他摇了摇头。   蔡邕的脸色已经没有颜色可以变化了,他呆呆地走了几步,颓然跪倒在床前。   “伯喈……节哀……我尽力了……”大夫也十分悲痛。   “节哀个屁!”蔡邕以头抢地,嘭嘭而响,“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不仅没有生下外孙,连女儿也保不住……”   他老婆受到刺激,哭得愈发猛烈。   我原本已是热泪盈眶,被他们夫妻一哭一吼,反而止住了泪水。   几位来帮忙的夫人们开始擦拭手脚。   小昭与貂蝉手足无措地看着床榻。   “大夫……”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再救……救……”   “贤侄……”他换了个亲近的称呼,“我医术有限,琰儿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摇头,拉住了他的手臂:“再想些办法?我求你……”   “不要求我!”他甩开了我的手,忽然提高了声音,“难道我、我不想救她?……去年五月……我也是满怀欣慰的看着她嫁人的!谁、谁知道,她嫁给你不过一年,就要这么……这么早……”他一时间老泪纵横。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没救了?”   “琰儿身子本来就弱,怀孕期间我虽然多次劝她多进肉食养护身体……但她总是吃不下去……”大夫举起满是血污的毛巾擦拭着满头满脸的液体,“现在折腾了六七个时辰,早就没了体力……孩子在她腹中,你怎么能救她?!”   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我举起手掌用力在后脑勺拍了下去。   “你说……琰儿阳气不足?”我有些呆滞地问道,“这和生孩子有关系?”   “当然……”邹大夫微微迟疑了一瞬,“老实说,就是阴阳失衡,才让她下体过于闭塞,孩子无法出来……”   “能……给她输入阳气么?”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摇头:“怎么……输入?”   我不再看他,只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足足吸了半分钟时间,我仿佛要将房内的空气全部吸入肺中。   我不管正趴在床边痛哭流涕的蔡琰她娘,也不管跪在地下历数自己罪过的她爹蔡邕,我双手平展,抵在了蔡琰的肩头。   她的锁骨精致瘦削,此刻却有一种让我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闭紧了口鼻,默默运起真气。   真气自丹田盘旋着腾起,沿着经脉缓缓聚集在我的双臂之中;而后一寸一寸向肘部挪动。   对于内功的操控,我根本就没有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每逼迫真气前进一寸,我都要消耗极大的体力。   当真气全部聚在双手掌心时,我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是干净清爽的了。   我又猛吸了一口气。   耳边的哭泣与叹息在这一瞬间被我抛在脑后,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一左一右两团热气缓缓脱离了我的掌心,没入了紧贴着的肩枕穴之中。   我小心翼翼地遥控着这两道真气,尽管它们已经进入了蔡琰的身体,我却依然勉强可以引导它们的方向,抑制它们的速度——这真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蔡琰的气海空空荡荡,我的真气从左右两路双管而下,汇聚在丹田之下。   最后的一瞬间,真气已经挣脱了我的控制,猛烈的向下方冲击而去。   蔡琰忽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我在同时恢复了听觉。   “动、动了!”贾氏急忙抛开了手中的毛巾,回到了床尾。   “……不可能吧……”邹大夫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浑身一阵虚脱,虽然这只是两道微弱的真气,但要操纵着它们平稳的进入蔡琰体内,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蔡琰只能下意识地咬着牙大声喊叫着,她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给她塞一条毛巾!”我勉强提高了声音。   小娥手忙脚乱地将一条毛巾递了过来。   我右手抵在蔡琰的下颌上,用力一捏两侧的颌骨,让她张开了嘴,而后将毛巾塞进,她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这样只能防止她用力过狠咬裂了牙齿。   我又将她的双手交叠着拢在自己掌中,她虽然还有挣扎的趋势,但始终摆脱不了我的两只铁爪,只能任由几位接生婆在床尾忙碌。   “腿……”岳母欣喜的叫了一声。   吴夫人沉声道:“还有一条……”   她们的对话极其简单,却让我体会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   生孩子不是应该先让头出来呼吸一下空气么?我可没有经验……   “腿出来了!”贾氏向我们汇报工作进度。   一双蜷曲着的长满细密绒毛的腿从蔡琰的下身被拉了出来,上面沾染着斑斑血污。   贾氏和程氏都微微让开了一些空间,将最后的任务交给了生育经验最为丰富的吴氏。   我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腿一寸寸脱离了母体。   两腿尽头,是平坦的小腹。   “是个女儿……”程氏低声道。   蔡邕喘了口气,倚着墙壁坐了下去。   “小心!”我忍不住提醒道。   吴氏双手十分稳健,从一片血肉模糊中将孩子的上半身扯了出来。   这个动作……只能用扯。   我的女儿?   浑身长满的短短的胎毛,脸上全是难看的褶皱……   我之前虽然没有看过生产,但还好有过耳闻,不至于认为这不是自己的种……   几位大娘手脚利索地剪掉了孩子的脐带。   孩子终于发出了嘹亮的啼哭之声。   我从蔡琰口中掏出了毛巾。   这条原本十分干净的白巾上赫然残留着些许血丝,嫣红夺目。   “生下了么?”蔡琰疲惫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是么……”蔡琰露出了笑容。   岳母喜极而泣,蔡邕合上了双眼。   蔡琰手心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脸上是一副恬淡的微笑。   孩子的啼哭声还在耳边环绕。    42 战斗之后再战斗  孩子被诸位大婶们抱去进行一系列的处置。   我倚着床头凝视着蔡琰。   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在孩子出世的那一瞬间,因为过度脱力而陷入昏睡。   还好这只是昏睡。   她沉沉的睡着,岳母小心翼翼的给她清洗着下半身。   蔡氏的面色凝重而痛苦,不时地皱着眉头。   贾羽、小昭、貂蝉以及小娥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呆呆地站在我的身后。   蔡琰的裙子遮住了我的视线,但那触目惊心的血肉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蔡氏将软布在热水中揉洗干净,为女儿盖上了薄被。   “壬申、戊申、辛丑、辛卯。”蔡邕念叨着孩子的生辰八字。   “……这生辰八字怎么样?”我笑着问道,“会不会大富大贵?”   蔡邕一怔,摇头道:“……算一卦?”   “免了吧,”我摆手,“这东西子虚乌有,要是算的不吉利反而让人担心。”   蔡邕颔首,在这种封建迷信的问题少有的做出了让步:“也好……”   “岳父不如去想想孩子的名字吧?”我给他找了个活做。   他拍了拍衣袖,领命去了。   “你们四个也呆了一宿,都去歇着吧。”蔡氏对四个丫头说道。   “四个?”我这才注意到,只有小昭、貂蝉与小娥,“双儿呢?”   “……我让她自己去睡了……”小昭有些怯怯地回答。   “唔,反正她也帮不上忙。”我苦笑一声,“你们回屋休息吧。”   “是。”三名少女也是十分疲惫,尽管能用到她们的地方并不太多,但一晚上的折腾,已经足以让她们精神困倦。   “岳母,你也去吧,”休息了一晚上的我虽然因为消耗了真气而略显无力,但精神还算旺盛,“我在这里照顾她就行了。”   蔡氏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事就来喊我。”   我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女儿几眼,才慢慢地走出了这件卧室。   片刻之后,贾氏抱着孩子轻轻走了进来:“超儿,这孩子……”   “让我抱一抱。”我笑呵呵伸过手。   她断然拒绝了:“不行,你杀人如麻,浑身血气,哪里能抱孩子?刚出生的孩子骨骼最是柔软,尤其是头部,你稍一用力,这孩子就毁了。”她小心翼翼将孩子放进了事先做好的小床里,轻轻给她掩上了小被子,并特别警告我,“你可不能抱她。”   身为人父,却遭受如此待遇,我只能表示无奈。   “门窗绝对不能打开,避免让孩子吹风着凉……”贾氏又向我说明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就坐在这里一步不走,如果有事,我就喊人……总可以了吧?”   贾氏白了我一眼:“我在外屋稍微休息一会,你自己小心,不要吵到她们母女二人。”   我将她送出了卧室,悄悄叹了口气。   蔡琰母女两都刚刚进入酣睡,我左右无事,也只能闭上双眼稍稍打坐片刻。   方才所消耗的真气不是立刻就能恢复的,我感到丹田略显空虚,于是便依照九阳真经所记载的要诀默默的运着内力在经脉里缓缓回转。   练功要凝神深入,但我却还要关心妻女的动静,不免一心二用。   一边感受着体内蓬勃奔走的真气,一边聆听着两个人的呼吸之声,我感到有些恍惚。   -   我是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弄醒的。   “咦?”我有些吃惊地睁开眼,“你你你……你怎么趁我睡觉占我便宜?”   双儿眨了眨眼:“没有呀。”她双腿缠在我的腰间,小屁股当仁不让地坐在我的双腿之间。   我一摸她满是弹力的小屁股,忍不住长枪勃发,直挺挺地顶在了她的花园之中。   “唔?”她伸手就要去抓这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立刻伸手阻止了她:“不要乱动,快下来。”   “不嘛。”她被我抓着手,却不依不饶地扭了扭腰身。   我浑身一个激灵,还好彼此接触并不是十分紧密……   “那你不要动……”我开始默念九阳真经的心法,以无上神功来打压心头的邪火。   “为什么不要我动?”她又晃了一下小屁股。   我心神几乎失守:“听话,不然我又要走火入魔了!”   她这才安静下来:“可是……你明明能说能动,看起来已经练完了呀。”   “咳,你看我下面硬邦邦的一根……”我又抓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小手,“这就说明我还没有练完,知道了吗?”   “练完后……会怎么样?”她饶有兴趣地低头去打量,不过由于衣袍宽大并不明显。   “……会软下去。”我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   “哦?”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感觉什么,“真的比刚才软了耶。”   “你不要乱动,马上就好。”我趁机在心中默背:他强由他强,青松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她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这已经是第四重的心法了。   当长枪完全恢复状态之后,我才装模作样地长出一口气:“好了。”   “真的吗?”她摸了摸我的脸,“刚才你的脸又红了一下……”   我皱了皱眉头:这神功是否太霸气了?我只是念叨了一下心法而已,也要把老子的脸皮给染一层颜色?“现在呢?”   “又正常了。”她几乎快贴上了我的脸,我清楚地嗅到了从她衣领中飘出来的淡淡清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闻到双儿的体香时,我总会联想到奶香——这种感觉自从第一次见到她们时就产生了,但小昭却远没有这么明显。   “咦,公子的脸又热了……”她将自己粉嫩的小脸贴在我粗糙的脸上。   “夫君……”蔡琰忽然微弱的唤了一声。   我急忙推开双儿:“琰儿?我在这里。”   双儿恨恨地捶了我一拳,她在抱怨我野蛮的推人动作。   “你……在做什么?”蔡琰瞥了我一眼,咬了咬牙。   我回头一看,自己的右手搂着双儿的腰,左手整只手掌却按在了她的胸前。   “咳咳,”我立刻抽回了左手,将双儿放在地上,“你也知道,双儿是很顽皮的,我虽然很喜欢她,但一直有节制的……”我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事实。   “我管你节不节制……”她嘟囔了一句,“我只想问,孩子……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我指了指小床。   蔡琰的眼皮微微垂了下来:“……是女儿么……”   “女儿怎么了?”我毫不在意,“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生两个。”   “……还能再生么?”她抬了抬头。   “我记得之前一再强调,叮嘱过你多次,一定要多多进食,生孩子可是个体力活,不是眼睛一闭就能把孩子拉出来的,”我义正词严的教训她,“可是你……除了腰围自然增粗之外,还是骨瘦如柴……为我马家增添儿女造成了多大的困难?”   在这一通大道理之下,蔡琰惭愧的低下了头:“你连信都不给人家写……人家心里难受,哪里吃得下饭……呜呜……”   双儿趴在我耳边小声道:“琰儿姐姐也学会了姐姐的拿手招数啊……”   我深表赞同。    43 张温的闭门羹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蔡邕替我决定了孩子的名字。   “玥”。   我还是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个男孩,我其实想叫他马跃或者马越的。   不过马这个姓,可供选择的女性名称实在偏少,而且由于一百八十年前王莽制定的规定,有一点身份的人都不会取两个字的名,更导致了取名的困难。   王莽狗贼,你改朝篡位什么的,没人责备你,但你乱改规矩,非要说什么奴隶卑贱之人才能取两个字的名字,逼得全天下士人都只能取一个字,名字重复的例子肯定俯拾皆是,这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呀混蛋!   据岳父老爷所说,玥指古代的一颗神珠,传说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百鸟集于庭前,此凤凰衔果核掷于少昊手中。忽然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一颗流光异彩的神珠出现。众人大喜,寓为吉祥之兆,太白金星见其神珠皎如明月,亦是天赐君王之物,定名神珠为“玥”,称少昊为“凤鸟氏”。   这么说来,这倒是个很吉利的名字,不过我家闺女出生时,她娘的都快死翘翘了,哪有什么凤凰来朝的预兆?再说……这明显是帝王之象,跟我家闺女有个屁关系?!   但是当我抱着脑袋想了半晌之后,还是决定接纳老岳父的意见——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马诺?马兰?超级玛丽?   原本蔡琰曾对我说过,她如果生下男孩,希望能姓蔡,以安慰一下娘家的老爹,不过现在既然生出的是女儿,就不必考虑这件事情了。   刚刚生产完毕,无论是蔡邕母女,还是家中一干老少,无一不是几位疲惫——当然除了我,我闲来无事,干脆去拜访一下老上司张温。   太尉的府邸就在对面,距离马府大门不过五十多丈远(大街宽度大约二三十丈,我可没有兴趣测量),但是……大街中间是专供皇帝车马行走的驰道,打死我也不能从中间穿过。于是我只好选择绕路,这一绕,就绕到了南宫东门。   “来者何人?”卫士看着我跟庞淯两人晃晃悠悠的在门下闲逛,忍不住喝问。   我摆摆手,懒得理会他,从公共道路转过弯,朝太尉府走去。   “原来是马大人……”身后有人追了出来。   我侧了侧身,瞥了对方一眼,急忙正身作揖:“策兄,你好。”   孙策头顶武冠,身着轻甲,黑衣长袖,颏下微许的短须,映着中午的阳光,更显得英气勃勃,端的一副好姿容。其实孙策的长相,并非剽悍勇猛型,而有些偏向清秀——毕竟人家是江南水乡出身的子弟嘛,皮肤当然比我们西北山沟里蹦出来的野孩子细腻一分咯;相比之下,我唯一明显的优势就是超出他半个头的身高。   “马大人是否要入宫?”我记得之前苍龙司马是他爹孙坚,看来老孙有些偷懒呀……   我摇摇头:“不,我只是绕路去对面的太尉府而已。”   他笑了笑:“尊夫人今晨诞下千金,在下先祝贺一声。”   “策兄,我能给你个建议吗?”我忍不住说道。   他一怔:“请讲。”   “策兄年长我一岁,小弟当以兄事之,”我看着他,“策兄言辞实在过于恭敬,让小弟有些不爽。”   他的嘴角缓缓拉开,双眉轻轻扬起:“贤弟不以愚兄粗鄙,感激不尽……”   “粗鄙?”我哈哈大笑,“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谁能比谁粗鄙?!”   他忍不住也与我一同大笑起来。   本来就是,我们二人文化程度真是不相伯仲,如果除去我固有的诗词功底,估计我还要比他文盲一些——但是由于我无耻的行为,如今我已经是文坛后起之秀的杰出代表了,而孙策兄弟,在世人眼中依然是个莽汉而已,或者说,世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你老爹呢?”我抬头向城门上看了一眼,“难道他将看门的重任完全交给你了吗?”   孙策耸肩:“你说得对,家父现在每三天才来一次。”   我笑了笑:“他还敢讽刺我不尽职尽责,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呀!”   他的儿子深以为是。   告别了孙策,我来到了张温的府门前,庞淯快步向前递上了名帖——哦不,我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名帖这种东西,只不过报了一声姓名而已。   “请稍候。”门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   于是我就站在门外等着张温的接见。   庞淯咂了咂嘴巴:“少爷,这太尉大人的门房都这么狗眼看人低?”   “低声,”我瞪了他一眼,“宰相家里扫地的都比县令高上一等,何况门房。”   “切,”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看门狗而已。”   “喂喂喂,看门也是一种正当职业!”我纠正他错误的职业观,“再说……你和他相比,地位很高么?”   他讪讪地笑了笑:“我都忘了这事情了……”   我伸了个懒腰,仰天打了个哈欠:“不过……张温老头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竟然让我足足等了一刻钟呀……”   “咱们回去吧……反正也没必要见他。”庞淯自作主张。   “你懂个屁。”我斥责他,老子没有背景,呆在偏僻的朔方郡,如果在朝中连几个帮忙说好话的有分量重臣,恐怕一辈子都只能老死在北方了。   他挠了挠头,又道:“是不是因为咱们两手空空,他才不肯见咱们?”   我一怔:马勒隔壁的,你还真提醒了老子,不过这次回家……我一共就带了两千块零花钱,太尉的月薪至少一万八,哪里在乎我这点塞牙缝的钱?!   我探头向门房里看去。   门卫正捧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果子啃着。   “喂喂,有没有替我通报?”我忍不住发问。   “报了啊。”他头都不抬。   “张公没说什么?”   他喷出一口果核:“我不知道,通报的人还没回来。”   我摸了摸腰间钱袋里可怜兮兮的几块零钱,咬了咬牙:“难道拜访太尉大人需要收钱?”   他这才正眼看我:“放屁!老爷为官清正,教育我等甚是严厉,我们才不会收钱!”这名小小的门房满脸的义愤填膺。   我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哥两袖清风,在下思想浑浊,惭愧惭愧。”   一刻钟之后,另外一名门房匆匆的走来,向我弯了弯腰:“不好意思,让阁下久等了,老爷说了,近日身子不适,不见外客。”   我感到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太尉府邸是不是太宽阔了一些?你一来一回,竟然足足用了两刻钟?!   这位门房看样子由于方才的走路而导致十分疲惫,大口的喝了口茶水,从自己同伴手中抢过了两颗果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44 与蔡邕座谈  “你一个地方外臣,没事干别往三公九卿的家里跑!”蔡邕指着我的脑袋呵斥。   “凭啥?”我惊讶。   “凭啥?!”老蔡怒声道,“这不是落人把柄么?你还嫌朝局不够混乱?”   我撇撇嘴:“我在塞北呆了七个月,根本听不到外面的消息,谁知道现在朝局怎么样了!”   “唔,这倒也是……”他还讲些道理,捋须道,“不过你身为外臣,还是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拜访当朝重臣,很容易让居心不良之人说三道四。”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本来就是私自回京,如果太过招摇,让人参上一本,说我不遵律法擅离职守,又跟太尉什么的结党营私阴谋作乱,直接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吧?   就算我不在乎自己这条小命,太尉张温可不能在乎自己的名声和性命。   这样一想,我心中的不满倒消散了大半。   “是我太鲁莽了呀。”我捶了捶脑袋。   “知道就好。”蔡邕坐下身来,“说起来,你也不应该在洛阳停留过久,还是赶快回去吧。”   “不用这么急吧?”我搓了搓手,为难地说道,“你家女儿刚生下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我至少等孩子满月后再走吧。”   “你就算留在这里,又不能喂养孩子,能有什么作用?!”他笑道,“琰儿母女在这里,自有老夫照顾,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默然点头。   “不对,”我又抬头,“这次要不是我不回来,你以为你女儿能够顺利生下孩子?!”   他干笑一声,迅速找到了个借口:“说不定是因为你突然回来,导致琰儿太过紧张……”   对于他蹩脚的托辞,我嗤之以鼻:“这分明就是你平日里不注意自己女儿的饮食营养,才让我老婆差点难产而死!你这个做爹的……真该去死呀!”   蔡邕自惭形秽,在我义正言辞的指责之下不敢抬头。   “我想……孩子满月之后,我接琰儿去朔方。”我弹了弹案几。   “什么?”蔡邕惊讶莫名,差点站了起来,“这怎么可以!朔方苦寒之地,琰儿刚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弱的厉害,怎么受得了?!”   “朔方苦寒之地,不错,但也没有那么苦寒,”我并不在意他的这种担忧,的确,现在这个时代,整体温度并不比前世冷,据说每隔多少千年就会有一个寒热交替期,或许现在处于温热期吧,“何况,朔方的百姓,照样生儿育女,也没听说过北方生的少。”   “不行不行……”蔡邕固执地摇头,“你狠得下心,我可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奔波三千里地前往边塞……再说了,你身边又不是没有女子相陪,那个貂蝉,我看得出来,肯定十分擅长伺候男人……”他忽然从关爱女儿的慈父变成了深知男女之事的男人。   我一怔,脸色忍不住阴沉了下来:“岳父,你你你……”我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岳母……”   他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叫什么叫……老夫只是说句实话而已,你那貂蝉,必然比琰儿会伺候人,你也没必要立刻要琰儿陪你去朔方吧?”   我摇了摇头:“老蔡你想错了,我接她去朔方,只是为了夫妻之情,并非贪图几日之欢,她跟了我,可能会吃点风沙,但心情肯定比孤身在洛阳舒畅得多吧?”   蔡邕皱了皱眉头:“琰儿只不过是初为人妇,才有些儿女不舍之情,现在有了孩子,男人……恐怕没有那么重要了。”   看他一副深有体会的模样,我忍不住陷入沉思:似乎……很有道理。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丈夫在她们心中的地位便退居二线了——当然,除去一些权霸名利之心过于深重的女人,比如武则天之流。不过我们只是普通夫妻,哪有这么多利害冲突?!   于是我自己去询问蔡琰的意见。   蔡琰只思考了十秒钟,就做了决定:“我才不去朔方。”   我傻了眼:“为什么?”……你难道不爱我了嘛?   “你觉得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去三千里之外的朔方么?”她笑了笑,“听说并州一路都是大山呢……”   我摩挲着下巴:“这确实是个问题……骑快马疾驰都要十天半个月……”这个速度当然不适合她,之前由于小昭等女乘坐马车,整只队伍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如果再带上蔡琰,恐怕一天走一百里路都是难事了。   至于山西的道路状况……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全国三十四省市自治区,除了几个由于人口稀少的省份,有比山西的道路交通更差劲的么?   我猜只有四川可以超越。   这种差劲,大部分都是自然条件的因素。   险峻不通而且极为闭塞,重重山岭将并州打上了边荒的标志;至于益州给人的印象则要更差三分,那纯粹就是是蛮夷横行、与世隔绝的地方。   ——哦?有人说还有交趾?你真的以为大汉朝把这个汉人人口不如少数民族零头的地方当做自己的正式领地了么?   我觉得连殖民地都算不上,那些野人蛮族既没钱让我们搜刮,仅有的一些特产业只是作为稀有贡物送给皇室作为一种形式而已。何况一路道路不通,要整修的话还要消耗朝廷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而且现在……据说交趾已经脱离我天朝,近于自立了。   咦,貌似我家老祖宗马援在一把年纪的时候还毅然决然的以花甲高龄出征讨伐交趾的南蛮,不过当时东汉刚刚建国,军力强盛,不容外族欺负,现在刚刚坐稳中原,正在进行精彩纷呈的内斗,至于万里之外的野人部落……谁有工夫去注意他们?   蔡琰又说:“何况……我觉得孩子……留在中原安全一些。”   我不以为然的摇头:安全?我坐拥七千精锐,我的女儿能不安全?   但孩子她娘既然这么想……于是,想携带蔡琰母女一同回归朔方的计划被撤销了。   七月十七日,我准备启程。   赵承再次露面,他倒是带着老婆跟上了队伍。   出行之前,孙策专门来送了我一程。   我忍住了那句“不如策兄跟我一起去边外发展共举大业吧”的妄想之语,与他拱手告辞。   前上司张温总算记着我这个无名小卒,偷偷派来下人给我捎来一句话。   “秋冬边塞易乱,赶快回去吧。”   老子七千兵马坐镇朔方,老百姓吃喝无忧,谁人敢乱?!   我不屑地呲了呲牙:张温同志年纪老了,胆子也小的多了,只不过不想让我留在京城给他添麻烦而已,何必说得这么堂皇?    45 临行时的攻防战  于是,我与留在洛阳的妻女挥泪告别。   孩子什么的,才四天大,我不指望她能够睁眼看我一眼。   我叮嘱了蔡琰要好好保重身体之后,便策马而走。   “你似乎忘记了什么吧,少爷?”贾穆勒马停在追命之前,欲言又止。   “什么?”我反问道。追命在原地打了个响鼻。   贾穆把目光转向大宅:“你回来半个月……都不去看看我姐姐吗?”   我忍不住伸手扶住了下巴: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由此可知……其实对于贾羽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啊……   既然如此,我还有必要去专门探望她么?   我反复斟酌着,犹豫不决。   “大哥,既然答允了文和先生要娶羽儿姐,你还是去和她见一面吧。”小岱建议道,“不要冷了女儿家的心……”   看着他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我笑了一声:“混蛋,你好像很有经验啊!”   他嘿嘿笑道:“以己度人,都是如此。”   我摆摆手:“那我去去就来,你们再稍等片刻。”   赵承和庞淯直接跳下马背:“大伙准备吃午饭吧!少爷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追命嘶了一声,扑腾腾地朝后院跑去。   贾家两位老人又在晒太阳了,看见我纵马奔过连身子都没起来。   一路长驱直至贾家独占的小院。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喂狗爬出的洞……哦,我们院宅里没有狗洞。   从马背上慢慢爬下,我站在院外举手叩门。   门环敲击在铁片上,发出三声脆响。   冷清清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   我只好再敲了一阵门。   贾家的小院并不算大,从内屋到大门也不过半分钟的距离。   但是我等了三分钟,却迟迟无人应答。   只有两个可能:贾羽不在家……贾羽不愿开门。   我叹了口气,追命用脑袋顶着我的后背,蹄子在地面上轻轻地刨着。   干脆闯进去算了。   我拍了拍追命的脑袋,原地下蹲压腿,稍作准备活动。   内院的墙壁虽然不如皇城的高,但也超过了一丈,没有歪脖子树做踏板,光凭我的两条腿恐怕很难跳过去。   “好吧,你给我贴墙站好了!”我拉着追命来到墙角,将他推到墙下。   “不要动,不要动!”   追命心不甘情不愿地晃着脑袋,鼻孔哼哧哧地喷着气。   借踏镫之力上纵,双足在马鞍上发力一踩,我腾空翻上了内墙。   受到强烈冲击的追命嗷嗷叫着跑了出去。   蹲在墙上的我稍稍喘了口气:差点脚下一滑直接摔下去……   猫着腰在墙头走了两步,我展开双臂模仿雄鹰从高空跃下,可是感觉自己连蝙蝠都不如。   脚后跟传来一阵剧痛,我连蹦带跳地在院子里扑腾。   就算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贾羽还是没有主动现身。   隔着靴子揉了揉发麻的脚跟,我走上了屋前的石阶。   呃……我左右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先进哪间,作为一名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贾羽从没告诉过我她的闺房处于哪间,一时间我竟是迈不动腿了。   依据常识,这正屋自然是给家主,但贾诩自然是要让给爹娘的……   然后根据男左女右的原则,我转身朝右手方向走去。   伸手用力一推,果然紧紧关闭着。   我干咳了一声,清理了嗓子:“羽妹,我是你超哥哥啊!”我自己感觉到一身鸡皮疙瘩噼里啪啦的纷纷下落。   门内毫无动静。   我只好继续叫喊:“羽妹,我们虽未正式成婚,但已经……呸,”我似乎有些口不择言了,“我们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只不过是两厢情愿而已……你就给我开门吧!”——这究竟有什么逻辑?   “你不让我进屋也成,你好歹露个面让我看一眼就好!”我退而求其次,“我今天就要回朔方去了,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你开门啊!”我又推了推大门。   依然纹丝不动。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   说句实话,贾羽与我的感情可以称得上微乎其微,所有的不过是一点奇怪的暧昧感而已。从长安到洛阳,我连她的小手都不曾碰过,所交谈的话大概也不超过两百句,远没有达到如胶似漆非我不嫁非她不娶的境界。   如今,我离开洛阳大半年,感情愈发淡了,这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正如其他的异地恋们,看起来很美,想起来浪漫,一碰就碎。   可惜了,蔡琰还一直把她看做我必然的**成员,偶尔还带着酸意开个玩笑。   反正老子也沦落到塞北,手上不过七千人马,手下不过几万穷困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一天两顿饭菜,除了牛羊肉,就没有其他下酒菜了……   贾诩的小儿子已经跟着我去吃苦受罪了,这个大女儿……还是找个安稳一点的婆家吧。   我站在紧锁的大门前叹了口气:“好吧……”我退后了两步,提高着声音,“你既不想见我,我就此走啦!洛阳城里贵胄如云,你可要嫁个好人家!”   心头忽然没来头一酸,我差点掉下泪来。   酸什么酸?贱骨头!我狠狠揉了揉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刚跑了两步,我就傻了眼。   这大门是在外面用锁锁住的……   跳进来时还有追命当垫脚石,现在……该怎么跳出去?!   我又返回屋前,挨个查看。只见五间房屋,间间都在门外挂上了黄铜大锁,显然无人在内。   我刚才那一番叫喊……全部白费了力气。   想到最后那句话没被贾羽听见,我又没来头一阵庆幸。   还是贱骨头!   但是我究竟怎么出去?   走投无路的我只能猛提一口真气,扯开嗓子放声嚎叫:“羽妹!快拿钥匙来开门啊!我被锁在你家院子里啦!”   院外听到追命“唏聿聿”嘶鸣了起来,声音越飘越远,连蹄声都渐渐听不到了。   跟着是由远及近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从脚步落地的轻重和频率就听得出来,是名女子,而且体重不会超过标准。   “是谁……”我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因为府中的年轻女子除了贾羽之外,还有几名请来侍奉老头老太太的女仆。   一声闷响之后,大门被人从外推开。露出贾羽一张清秀的脸庞。   “羽妹,你可来了!”我急忙笑着向她打招呼。   “你不回朔方去,反而偷偷摸摸潜伏进我家的院子,究竟是何用意?”她柳眉微微竖起,脸上倒是没有怒色。   “这整个院子不都是我家的么?”我哈哈笑道,“哪有偷自家东西的?”   她回身将锁挂在门环之上,将后背留给了我。    46 主角光环  贾羽原本就是体态纤细的女子,半年不见,身材似乎愈发苗条。   我一蹙眉:“羽妹,这几个月来,你……瘦了许多……”   “你自在朔方为官,我瘦与不瘦,又与你何干?”她的语气不咸不淡,让我的关怀言语有些落空。   我单刀直入:“羽妹,在我走之前,你对我虽然也不算亲热,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她还是不肯转过身来:“是么?”   “人都说,少女心海里针,最是琢磨不透……”我又一次同意这句至理名言,“你还在意年初的事情?”   “没有!”她摸着门环,坚决否认。   我决定霸王硬上弓,不再旁敲侧击,而是伸出双爪,直接按在她的肩头,将她生生地转了过来。   贾羽有些吃痛,娇声叱道:“放开我!”   我还是十指紧紧扣在她瘦削的肩上:“我要你的答复!”   她用力抿着双唇:“我说没有在意!”   “没有在意?”我又问,“那你这冷淡仿佛陌生人的态度算什么?”   “你……”她避开了我的目光,“你这次回来,只顾得上陪自家夫人,对我连看都不曾看望……难道还不允许我生气?!”   你会……吃、吃吃醋?   这个答案令我有些吃惊,手上的劲道也忍不住一松。   贾羽抱着胳膊垂下了头:“怎、怎么?”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我吸了口气:“我以为你在洛阳遇到了其他相好的,早把我这个没名没分的野男人给忘了……”   她忽然间有些恼怒,一拳就捶在我的胸口上:“什么相好、野男人!你以为人家是那么随便的女子么?!”   “说笑、说笑!”我急忙接住了她的双拳,轻轻攥在手心,“不过这也没什么吧,毕竟我们本来也没有正式名分,你再选择其他青年俊杰也不算随便……这不,这还是我第一次摸你的手呢……”我趁机在她的手背上摩擦起来。   “是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吧?”她没有挣扎,但是亮晶晶的眼眸中却有些黯然,“有这么一个名门夫人,身边还跟着乖巧的小昭和绝色的貂蝉,哪里还记得我……”   之前也说过,我确实把她忘了,但是此时此刻……我能承认么?   不能!   于是我为自己做出辩解:“主要是你我并没有名分,我若是认为你这辈子就非我不嫁,那未免太不要老脸了……”   “名分……”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年初时你又没有给我,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肯……”   “这次回来,琰儿都命垂一线,我实在没精力啊……”我叹气。   这也是实情,这几天蔡琰身子弱到了极点,我怎么可能还大操大办另娶妹子?何况朝廷还不知道我偷偷回来……我要是自行暴露了,还不被王允之流的正经分子的口水唾沫给活活淹死?!   贾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女子,她扬起头来看我:“那我呢?你真的不曾惦记过我?”   我要是摇头就是真正的傻子!   但是我还是觉得傻一些好:“你与我年纪相仿,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还会做饭女红,”这个其实比知书达理要重要得多,“怎么看都是理想情人。这样一个女子天天在我眼前晃,还住在同一个院子了,我要是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只能是自欺欺人。其实……琰儿刚刚嫁给我之时,就已经以为你和我不清不楚了……”   “哦?”贾羽吃了一惊,眼眉明显向上一跳。   “……”我想了想,忽然决定跟她进行交心的谈话,“羽妹,我想跟你讲清楚我是怎么想的,你要不要听?”   她眨了眨眼。   我拉着她的小手在门口坐下。贾羽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小便随母亲做过不少家务活计,但是一双纤手却还是保养得不错,除了右手食指的指肚有层茧子,其他部位依然滑腻十足。   “你知道,文和先生是我最为依仗的谋士,我的所作所为所想所感,他也无一不知。”虽然程昱也中途加入,但毕竟有先来后到之分,“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如何能够加深和文和先生的关系……直到那天我见了你,我仿佛知道了答案。”   贾羽脸色好像有些发白。   “若是能娶了你,文和先生就是我的岳父,贾家也彻底跟我绑在一起了,但是……”我摇摇头,“我却从没有真正去实现这个念头,自从长安以来,我一直不愿去和你接触,甚至曾想干脆将你介绍给别人算了,虽然我姓马的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大才,但即便是我再想要笼络文和先生,也不能靠这种卑鄙的手段!”   “卑鄙?”她也摇头,“儿女结亲,古来不都是如此么?”   “所以我更厌恶。”我感觉到她的指尖有些微凉,“我若是真向先生提亲,他大概不会拒绝,可是……却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宁愿不提。”   “你怎么就知道会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她轻声问道,“贾家只是小门小户,女儿给蔡氏女儿的夫君做妾也不算什么。”   我摇头:“不,那时还没到洛阳,原本是想着娶你为妻的……”   她点了点头:“是么……”   我只能叹气:“世事难料,我也想不到忽然之间到了洛阳,连续娶妻纳妾……转眼我连女儿都生出来了……”这个女儿的出生真是出乎意料得早,我直接从少年英雄升级成为父辈人物了。   贾羽也悠然叹气:“世事难料……”   “其实我一直不懂女儿心……”我坦诚自己不是情圣,“总感觉你对我不算喜欢,一想到此,我更是不敢明白表露……”   “一个男儿都不表露,你难道等着人家女儿来向你求婚么?”她扬了扬细长的眉毛,神色像极了她爹。   “呃……虽然如此,但你平日里不能表现得亲切一些么?”我继续搓了搓她的小手。   “也没看到你表现得对人家有兴趣呀?”她反驳道。   我只好另外开辟战场:“好吧,不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呢?”   “什么?”她不解。   “你还要不要嫁给我?做第五房妾室?”我低头一算,得出这个排序。   “第五房?”她讶然。   “呃,小昭、琰儿、蝉儿,还有小娥,这不已经是四个么?你只能是第五房了吧?”我心虚地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哦……”她低下头来,“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我急忙开始分析这句话的意思:“……你确定要跟我?”   她忽然扭捏起来:“不然……谁会让你摸这么长时间?”   “哦、哦!”我又双管齐下,抓住她的小手再接再厉,“那等我这任朔方太守做完后再来娶你过门如何?”   “那、那得等几年啊?”她反手拉住了我的右手中指。   “你好歹是贾家长女,至少得走个过场……我现在又不能在洛阳操办婚礼……”   “那……我跟你去朔方就是。”她羞红了双颊,“反正爹爹也在那里……”   看她这么积极踊跃,我不由得心花怒放:“你既然迫不及待想要嫁我,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啐!”她手上用力,差点将我的中指掰断。   于是,贾羽即刻便收拾了行装,告别了娘亲和祖父母,踏进了大车之内。    47 荒废的政事  一行五六十人,簇拥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朝北方行去。   河内与上党二郡都还算富庶,治安情况也十分良好,河内太守张杨,是个豪爽好客之人,这次又盛情招待了我。   张杨是并州人,大抵属于董卓任命的地方大吏,河内地理位置又极其重要,北抵幽并,东扼兖州,拱卫着河南洛阳,根据我的理解,朝廷无论如何都应该把他解决掉,即使不满门抄斩,至少也要调到边远山区——就如我一样——但是时至今日,张杨还是稳坐太守之职,不得不让我怀疑其中存在着什么猫腻。   进入太原,我并未见到刺史皇甫嵩,这让我十分惊讶。   “刺史大人,去巡视各郡去了。”相关人员告诉我。   我纳闷:“巡视什么?”   “已经七月末了,每年八月刺史大人都要巡行各郡,审查案件囚徒,考核郡县长官的政绩,年末时才能上报朝廷。”对方很耐心的替我讲解。   我一拍大腿:奶奶的!这不是惨了!省长亲自下乡去考察民情,我这个市长竟然不去接待……而且我貌似没有通报他……这绝对死翘翘了!   “刺史大人去了哪里?”我惴惴不安地问道。   对方摇头,示意他不能泄露刺史的行踪。   我掏出一把铜钱:“这位大哥,你通融一下吧?”   对方一把推开了我的零花钱,愤然斥责我:“请你尊重我!”   “是是是!”我忙不迭点头——看来是嫌少了,但是我实在没钱了呀混蛋!   尽管我掏出来身上九成的零钱妄图从他嘴中套出话来,但这名正直不屈的小吏依然没有松口,只鄙夷地看着我,摆摆手让我滚蛋。   我如同丧家之犬,拉着马车惶惶然朝朔方奔去。   这下我可不敢有丝毫的耽误,斜斜从太原郡穿出,抄近路朝朔方疾驰。   六天后抵达大城,之后又花费了两天经过荒原回归临戎。   此时已经是七月二十八日。   “刺史来巡查了没有?!”我急冲冲地问道。   “呃?”前来迎接的皇甫固摇头,“家父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云中呢。”   我吁了口气,拍了拍追命的脑门,它歪过头就来啃我宽厚的手掌。   “怎么样,弟妹生了?”皇甫固侧过身来。   我点点头:“生了个女儿。”   他笑道:“女儿好,你年纪小我十多岁,都已经儿女绕膝了,真是羡煞为兄咯!”   我呸了他一口:“你自己一把年纪了却不去找老婆,难道也要怪我么?!”   “我也不是不想,”他嘟囔了一句,“只是没有世家大儒的女儿眼巴巴地来嫁给我呀。”   鬼话,皇甫家也是世家,至少富贵历史比我家早三十年,没老婆?嘿!   马车轰隆隆地驶进了太守府,浑身酥软四肢无力的贾羽和貂蝉互相搀扶着从车里爬了出来。   小昭有一半时间是在马背上读过,相对来说精神得多;而双儿,直到此时……她还赖在我的怀里,除了空间有些狭小之外,倒是比其他人舒服得多。   我刚刚坐定,贾诩和程昱就一前一后前来敲门。   “再过些日子,就要秋收了呀。”程昱捧来了一本账本。   我急忙阻止了他想将这本账簿递给我的念头:“你是管这事情的,我就不看了吧。”   “那税收呢?”贾诩看了看我。   “你随便处置吧,只要不让我一穷二白,也不让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我是不会说什么的。”我摸了摸下巴。   两位大叔相视摇头一笑,仿佛他们早就料到了结果。   “八月就是考察政绩之时,你这样子不理政务可绝对不行啊。”贾诩还是劝我。   “我觉得政绩很不错啊,”我伸手示意他们二人就坐,“我就任之前,朔方二十年都不属于大汉,我一到任,大汉就多出了五万百姓,虽然花费了刺史大人一些钱粮,但以后肯定会十倍返还于大汉,这可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事情呀……何况朝廷都颁发了奖励文书,认定了我伟大的功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哦?”程昱扬了扬长长的眉毛,“原来大人是胸有成竹了呀,反而是属下低估大人了。”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呀,仲德大叔好坏。   我干笑道:“那是那是……我怎么也要关心一下自己的仕途嘛!”我如今有妻有女,当然要向上爬一爬、努力为下一代人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呀。   “那你知不知道……”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入秋之后,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呢?”   “危险?”我不明所以,“先生请赐教……”   “北面鲜卑可是蠢蠢欲动哟。”贾诩解释道。   我纳闷道:“不是说鲜卑人根本就不会来光顾我们朔方郡么?”   “那是以前这里穷得叮当响,”贾诩耸耸肩膀,“如今在我们的精心治理下,比起十几年前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恐怕也逃不过鲜卑人的爪牙。”   “来就来吧!”我不以为意地笑笑,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从明日起开始操练兵马,我让他们这些鲜卑野种……有命来,没命回!”   “练兵么……徐晃等人倒是不曾荒废,”程昱捋了捋长须,“只是鲜卑野蛮之族,凶悍异常,又来去如风,你以为那么好打么?”   “呃……不就是一群贼寇么?”我摸下巴,“朔方也有关塞,我们据险而守,再趁机击破,这……没什么困难的吧?”   “当然困难。”程昱可比我严肃的多,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朔方郡的关塞……那是三百年前所建,你以为现在还能屯兵?!”   我一怔:“难道破烂不堪了?”   他点头道:“我曾去鸡鹿塞与固阳塞看过,两座关塞的城墙都已经倾颓大半,没有几千人修葺大半年,根本无法屯兵。”   鸡鹿?固阳?我摸着脑袋发愣。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这两座关塞,是我大汉国力昌盛时,用于出兵攻打匈奴所用的,原本就不算坚城,何况……你以为鲜卑人会专门来围攻你的城塞么?!”   我哑口无言:鲜卑人只是来掠夺的,攻打聚集了大队兵马的关塞有个屁用。   “那……”我又提出自己的固有打法,“我们派出哨骑先行侦查,取得第一手情报?”   “天真。”程昱毫不客气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草原上……你就算派出一万骑兵,也未必能够遇上敌人。”   原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文武双全的新一代将星在程昱的面前根本一无是处,我忍不住叹气:“仲德先生,你若有办法,就说出来吧,不要折磨我了。”   “没有。”他干净利索地回答。    48 神功初成  徐晃向我汇报了月余以来军队的情况。   “不曾懈怠。”他做出了评论。   我点头予以口头奖励:“公明真将军也。”   他不动声色地拱手。   “秋冬之际,据说鲜卑等异族都蠢蠢欲动,公明可曾想过对策?”我将难题交给他。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有话就说吧,你我之间何必遮遮掩掩?”我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他老老实实地开口。   我真想一头撞死他。   “曼成、曼成?”我把李典也喊了过来,“你有什么点子没有?”   “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李典沉声道,“不如大人派公明与我领兵出塞,我军均是精锐骑兵,想要击溃敌军,应该不是问题。”   “你确定你能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迅速找到鲜卑的部队?”我问道。   他的反应与我之前完全一样。   我叹了口气。   徐晃与李典都是这般,其余的马岱、秦阵、拓拔野等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我只能希望在秋收之前,那群王八蛋鲜卑野狗不要来骚扰我们,等我们收完粮食聚拢在粮仓之后他们再来拜访才好……   -   有了这个假想敌,我不得不格外打起精神,重新对军队加以重视,除了六座城市每座城留有一个旅的守军,剩余的五千余人全部被我收拢在临戎与沃野之间——其实他们本来就在这里训练的。   同时,程昱也早就从各县征取了十几家工匠,大量征调无事可做的民众,夜以继日地为军队制造武器,其中以箭矢为主。   我知道在人才稀缺的朔方,能够将这些工匠挖出来……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只不过,制造弓箭需要的铜铁等金属,还是耗去了我方大量的钱财,从贩运大盐所赚取的那点小利润,来不及补贴军饷就全额花费出去了。   所以朔方的财政收入始终无法突破二十万铜钱,对此我深感头疼。   而程昱、贾诩等文武,也已经很久没有领过俸禄了——他们只得到了能够保证最基本生活的伙食采购的费用,对此我深感惭愧。   即使杜畿、张机等人能够任劳任怨的为我工作一年,恐怕不能一辈子这么下去吧?毕竟他们也有家有室,不可能倒贴钱一样将自己的青春血肉无偿贡献给残酷无情的政府。   至于军饷,更是亟待解决的一件大事,刚开始还可以用田地来糊弄他们,等到这帮人受够了种地的无聊与艰苦,说不准哪一天就提出抗议了:我要吃国家的饷,不要自力更生!   但这一切,都不是我短期之内就能够改变的。就算贾诩、程昱二人属于一流文臣,他们也不可能在两三个月内就把原本荒凉无人、百姓食不果腹的朔方变成拥有百万人口、百姓丰衣足食、工商业极其发达的富庶大郡。   我只能继续苦恼下去。   -   “公子,这一趟去洛阳可是毫无乐趣呀。”贾穆啃着一条羊腿迈入了厅内。   “你稍等一下。”我起身朝侧室咳嗽了一声,“你来教训这小子。”   屋内女子施施然走了出来,贾穆脸色顿时一变。   “你回去是去探望爷奶与娘亲的,难道是去游山玩水的吗?”贾羽柳眉微竖。   “爷爷奶奶娘亲一切都好啊……”木头缩起脖颈,只顾啃着羊腿。   贾羽嫌弃他一手一嘴的油腻,忍不住叱道:“你不能吃慢一点么?”   木头三两口啃完了羊腿,将虎眼一瞪:“姐,你这次跟公子哥来朔方之后……怎么好像变了?”   “变了?”贾羽被他转移了话题,“哪里变了?”   “……罗嗦,”他摇摇头,将骨头抛在案几上的铜盘里,“就跟奶奶和娘亲一个样!”   贾羽哼了一声,绣拳软绵绵地击打在他的脑门上。   贾穆咧了咧嘴,捂着脑袋赞叹道:“姐姐,小弟发现你还变了!”   “哦?”他姐姐扬眉。   “你跟了公子哥之后,拳头比以前有力多了,小弟的脑袋都有点疼啦。”木头龇牙咧嘴的哼哼。   我看不下去了:“你小子就别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了,你可是跟着我练了这么久拳脚,最近又学了内功,你姐姐那花拳绣腿根本伤不了你!”   “切!”他不屑地拍了拍地面,“程先生的那套内功,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嘛!”   “你要是看不起九阳真经,那你自己可以选择不练呀。”我懒得理会他,无上内功心法哪有两三个月就有明显成效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没说不练……”他一脸哀怨,“只是练功也有些时日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嘛。”   我叹了口气:“你用五成力,打我胸口试试。”   “五成力?你确定?”他扬了扬半大的拳头。   “呃……那三成力吧?”我心里还真有些不放心,这小子万一手下没有留情一拳打得我胸腔碎裂,我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三成……是多少?”他沉思道。   “你打还是不打?!”我提高了声音喝道。   “哒哒哒!”他慌忙摆好姿势,蹲下身子,弓步上前,左臂虚晃,右拳从袖底钻出,直直向我的胸口击来。   我早已运气凝于胸口,在他拳风袭来的一瞬间我感到真气仿佛自行发动了一般,猛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波动。   贾穆仰天向后倒去,因为他攻击时并没有用尽全力,反震之力也不算太强,只将他掀翻在地四脚朝天而已。   贾羽惊叫了一声,急忙弯腰将弟弟扶起:“木头……你没伤着吧?”她转而向我嗔道,“你也真是的,跟他较什么劲?”   我耸耸肩,气沉丹田:“木头,你感觉怎么样?”这臭小子刚才的力道……绝对不止是三成!我的胸口竟然隐隐作痛。   “爸爸!”他从地上爬起来,愕然叫道。   我笑骂:“我才不是你爸!”   “爸爸、霸霸气!”他有些口吃。   “你没摔傻吧木头?”贾羽担忧的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   贾穆从姐姐手中挣脱出来:“没有没有,公子,你这招叫什么啊?怎么搞的?”   “内功练到第四重以后,就会愈发浑厚,如果有强大的外力攻击自己,真气就会应运而生,将敌人反震回去。”我向他传授心得。   “第四重?”他十分惊讶,“公子你练得太快了吧?我才刚刚练完第一重呀。”   “我天资过人,这也是没办法的。”我谦虚地笑了笑,“不过我已经练到第五重了。”   他愤怒地瞪大了双眼,恨恨地咂着嘴巴。   “这破内功……你还练不练了?”我斜眼看他。   “练、练!”贾穆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49 御敌国门之外  “根据属下的勘察,朔方的大部分土地还是适合耕种的,”程昱身为农都尉还真是尽职尽责,看来最近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他皱了皱眉,“只是……”   “只是缺少人来耕种而已。”我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河套之地,土壤还算丰沃,无论是耕种还是放牧,收获都不会太少——但是这里也有面积不小的荒漠地带。   “是的,”他点头,“属下估测,凭朔方现有的土地,容纳三十万人口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再将附近的荒漠予以开垦,可以增加一倍。”   “六十万?”我笑了笑,“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太不现实了呀……”   我当然也知道历史大势,人口与经济重心将会逐渐从黄河流域向长江流域转移,南方会开始发展起来,而这个地方……就算再过三千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的。   “据我所知,朔方最初设立时也有十三四万人口吧?”我也曾阅读过相关文献资料。   “不错,孝武帝时,户口一度达到二十万,”程昱道,“不过,匈奴鲜卑等频繁叩边,城乡不安,户口非常容易流散,百姓很难扎根。”   “唔,仲德先生啊,”我以手扶额,“我们也不打算在朔方停留太久,这些百年大计不必太过用心费力地思考,只要保证军民吃饱喝足,仓库里有几个闲钱就足够了。”   他叹了口气:“昨天其实属下谎报了一件事情。”   “呃?”我一怔,“什么?”昨天……他好像没有讲什么财政大事吧?   “之前我说鸡鹿塞城墙坍塌,无法屯兵……”他缓缓说道,“实际上,当年孝武帝令人筑城时颇为用心,城高三丈以上,至今大部分城体依然完好。”   “哦……”我颔首,问道,“位置如何?”   “鸡鹿塞北傍阴山,位于北上草原的捷径之中,若是据险而守,堪称南北要塞,其东方又有大湖,取水十分便利,如果真要抗击胡人,应该可以坚守一个月。”他做出推测。   “一个月?足够了,草原人可不会长时间跟我们消耗。”我想了想,又问道,“但是……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一个关塞的来着?”   “不错,这是让我犯难的地方,”他摊开了一张图纸,“这里是鸡鹿塞,位于三封之北一百里,沃野城西一百五十里处,而高阙,在大河之北,距离沃野有两百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们无法肯定敌军会从哪一处关隘攻进来,因此……”   “很难么?两处都派人把守不就行了?”我撇撇嘴,这地图实在粗糙,只有黄河被标了出来,什么湖泊山川,我根本看不见。   “你说分兵把守?”他摇头,“我们只有五千可用之兵,敌军情况不明,这如何使得?”   我仰起身,向后伸了个懒腰:“我记得你就是守城起家的呀,既然鸡鹿和高阙都是险峻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分兵把守又有何不可?”   “我想有必要再说明一下,”他没有赞同,“鸡鹿塞不仅有石城,在东面和西北,还各有一座卫城遥相呼应,相距都不超过二十里地,之间每隔二里地还有烽火台……这道防线堪称完整;而高阙位于长城之中,北方是山,东西为墙,南面临河,只有一座城而已。”   我立刻对鸡鹿塞的防御体系显出了强烈的兴趣:“还有卫城与烽火台?”汉武帝时就能够设想如此周到么?   “不错,”程昱干脆用细笔在地图上将卫城的大概位置标出,抬头问道,“现在听了属下的说明……大人有何想法?”   “没什么想法,”我用力捏着下巴,“徐晃领一千人去守高阙,我去鸡鹿塞!”   程昱捏着笔杆的右手停在了半空。   -   说干我就干,当即向徐晃分派了任务:领军一千,坚守高阙!   守城之将,首先要沉稳,不能急躁,秦阵、拓拔野什么的肯定难当大任;小岱沉稳有余,但能力实在无法令我放心;至于李典么,比起徐晃,还是年轻了一些,不如都跟我去鸡鹿塞。   而徐晃被委任去独当一面之后,对于这次的任务也颇为重视。但他并未立刻点起兵马向北开赴,而是亲自赶往高阙考察地形。   我也把祖烈与孙文派往鸡鹿塞,两个旅五百人,先去进行打扫工作,而后又派遣老赵督运粮饷——话说这一百多里的路一天就能抵达目的地……有什么好督运的?   之后我向诸位爱妾宣布了此次的计划。   “鲜卑人?”双儿瞪圆了双眼,“很厉害吗?”   “我又没见过,”我任由她环绕在我的腰上,一手托着她逐渐隆起的小臀,“听说鲜卑野人至今还是茹毛饮血,有时候饿极了还会生吃活人……”   她急忙抱住了我:“你又吓双儿!”   我拍了拍她的屁股:“也不是没可能,这些可怜又凶蛮的野人,在草原上没什么好吃的。”   “他们不是有牛羊嘛?”双儿还是不信,“我可是知道的哟,草原上牛羊成群,你不是还有一首诗么?风吹草低见牛羊什么的……”   “呃……”我一时无法解释,牛羊……   “双儿你有所不知,”博学多才的贾羽替我解围,“草原部落虽然牛羊众多,但他们追逐水草而生,一旦出现天灾,一部一族很可能就会死亡殆尽,因此生存并不是那么容易。”   “对对,”我趁机点头,“如果冬天下一场暴雪,他们就死翘翘啦。”   “小昭想去服侍公子……”小昭低声道。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不成……我身为主将,逢此大战,当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不能再让你们服侍了,你们就乖乖留在临戎吧。”我虽然喜欢她陪在身边,但也可以接受最基本的军营生活。   她看了我一眼,不再坚持。   “好啦,那我给你擦擦铠甲什么的。”貂蝉给自己分配工作。   我点点头,那套盔甲已经七个月没有动过了,虽然时不时的小昭都会去打扫整理,不至于满是灰尘,但也需要细细地擦拭擦拭了吧。   第二天,我穿上锃亮的盔甲,拎起沉重的铁枪,腰挎锋利的长刀,骑上追命神驹,准备前往鸡鹿塞迎战鲜卑野人。   程昱踱步上前,满脸惊讶:“大人……你要走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情况有变?”   “秋冬相交之际,胡人才会侵扰……你很急么?”他哭笑不得,“至少也等到九月吧?”   “你不早点说……我差点就要去点兵将了。”我撇撇嘴,从追命背上跳下,一把将飞星与斩岳抛开,大步回到了房内。   于是,行军计划被推迟了一个月。    50 贾羽和贾诩  既然一时半会儿鲜卑人还不会南侵,我算了算日子,决定履行自己对贾羽的承诺。   于是,家中很快就被染上了喜庆的颜色。   主卧室专门空出来留给了我,连我最贴身的小昭都搬进了右厢房中。   据说婚前第一日不能再消耗体力了——这让我想起娶蔡琰前的事情,难怪蔡琰不让我上床,原来是老天的惩罚呀。   我乖乖地一人呆在房里,安心静气地盘运着真气。   这几个月期间,我个人感觉在真气运转方面确实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骤然增强自己的爆发力和反应能力,哦不,这不是嗜血之类副作用极大的禁招。   但是,这点进步,跟我心目中足以抵御吕布的程度来说,还是差得太远。   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一夜吕布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在我肉体上留下的伤害。   我重重地喷出一口气,感受着唇上火辣辣的灼热。   -   七月二十七日的黄昏,我在临戎城中纳贾羽。   贾家一直是人丁稀薄,只有一脉,也不用请其他亲戚;而马家人全部身在千里之外,我也来不及传唤他们,只好将程昱作为家长勉强凑数。   程昱大叔倒是十分乐意。   纳妾的程序当然要比娶妻简略一些,而限于临戎城的规模、行政官员和亲朋好友的数目,宴请的宾客也远不如在洛阳之时。   这已经是我一年之中第三次经历婚礼,我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了,惯例式地向厅中的宾客敬酒表示感谢,而后转身走入洞房。   与贾羽对饮合卺酒,她的双颊不由自主地变得愈发粉嫩。   “值此良辰美景,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我笑吟吟地说道。   贾羽尽管提前从家人接受过了培训,但仍是忍不住紧张:“……妾身为夫君更衣……”   看她一脸窘迫的样子,我抬起了双臂,任由她替我宽衣解带。   “喂喂,光脱外衫么?”我示意她的动作太僵硬了。   贾羽满脸红晕,低着螓首继续脱衣。   “脱快一点嘛,为夫站得腿都酸了。”我打趣道。   她忍不住横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总算快捷了许多。   贴身的短衫揭开,露出了胸口狰狞的伤疤。   贾羽只看了两眼,并未发出我意料中的惊呼。   我低头看了看,虽然痕迹淡化了不少,但模样依然足够恐怖。   她低垂下双眼,将我的内衫轻轻解下。   “如何?”我笑了笑。   “咦?”她讶然地抬头。   我摸了摸左肩上的切口:“两年了,还是这样……”   她不知如何接口,只是默然低头。   我探手抚上了她的肩膀,贾羽微微一颤。   “真奇怪呀,”我叹声道,“你还真要嫁给我么?”   她忍不住嗔道:“都……都在这里了,你难道还不要羽儿吗?”   我笑了一声:“岂敢、岂敢,那现在,就让为夫替羽妹宽衣吧?”   她羞红了双颊,低声道:“一切……任凭夫君处置……”   这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朔方的秋天尚未结束,婚服还不算特别的厚重,但饶是如此,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我足足在一枚扣子上折腾了半刻钟,也没有将这身结构复杂的婚服脱下。   “妹啊……”我仰天长啸,抹了一把汗水,“这……这衣服也太难脱了吧?”   贾羽“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还是让羽儿自己来吧……”   脱衣服……这真是一件体力活啊!我裸露在外的后背已经微微湿了大半。   我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缭绕在我身边。   灯光摇曳之中,佳人如水,美景如梦。   我悠悠地吐出了胸中的浊气,小腹之下一股烈焰“腾”地燃烧起来。   全身的细胞液在这一刻同时沸腾,我甚至感觉到无数气泡正争先恐后地向外飘飞。   -   天亮。   我打着哈欠听着程昱作为男方主婚人对着新娘谆谆教诲,而升级成为岳父的贾诩则屡次打断他的讲话。   “喂什么喂?难道让你女儿给我倒杯水都不行?”程昱不满地抱怨。   “……你倒是让你女儿来给你倒茶呀……”贾诩笑道。   程昱竖起眉毛:“我倒是也想,可惜我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不像文和老弟一样方便……”   贾诩的笑容也忽然有些僵冷:“仲德兄似乎另有深意?”   我就算是傻子,也感觉出堂上的气氛不大对劲,当机立断地重重咳嗽了一声,阻止了他们在这个话题上进一步深入讨论下去:“过了吧?”   “贤弟恕罪,愚兄方才失言了……”程昱的态度立刻转弯,向贾诩道歉。   贾诩垂下眼皮,抿紧了双唇,朝他拱了拱手。   程昱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贾羽刚刚泡下的清茶,他终究还是没有碰过。   “文和先生,”我斟酌了一下词句,“仲德先生刚刚……”   他摆手道:“我知道他的脾气,你不必多说……”   我只能住嘴:我娶羽儿,原本就是有意巩固与贾诩的关系,贾诩也顺势成为了我的岳父,如今被程昱暗讽,我又能说什么呢?   “爹……”贾羽看着手中的茶碗低声说道,她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怯怯。   “羽儿,”贾诩看向女儿时,眼神柔和了许多,“为父不在乎他人的说法,为父只问你,你自己告诉爹,他待你如何?你可受过委屈?”他伸手指了指我。   贾羽讶然地看着自己的老爹,良久才轻声道:“夫君待女儿……很好,比爹爹对娘还要好一些……”   她用了这么一个对比,倒让贾诩一怔:“是么?还有比为父还好的?”   看来今晚我要好好奖励一下为我增光添彩树立形象的贾羽了,我摩挲着下巴想道。   经过这场小小的风波之后,我觉得似乎有必要特别注意一下对待程昱的态度。   反复思考之后,我做出了决定:如果贾诩与程昱同堂而坐,我务必要格外尊重程昱。而且,我也注意与程武之间的交往,虽然你老程家没有女儿,但是儿子也可以用来巩固感情嘛!   程昱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反而为当时的冲动感到有些自责——他在家中足足闭门三日之后才出来工作,让我搞不清楚他是故意偷懒还是真心忏悔。    51 秋收前的规划  一进入八月,天气顿时凉爽了下来。   据说再过三两天就要开始秋收了,所以在此关键时期,程昱身为农都尉显得格外忙碌,甚至连贾大叔都被他拉去了——对于这些农业问题,学富五车的我远不如程昱和贾诩两位文士精通。   其实我也纳闷,读书人应该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整天埋头钻研书本知识的才对吧?怎么这两位好像对农业颇有心得?   三四月时栽种出去的半大树苗成活率还算差强人意,在临戎与三封之间筑成了一篇稀疏的小树林,总算增添了些许绿意。   其实我很纳闷,这里紧挨着大河,水量充沛,北面又是连绵不绝的阴山山脉,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篇荒芜的草原?不对,还不是一片,这应该算是两片,一片在河东,一片在河西,中间被临戎与沃野两座小城所隔开。   可惜我不是地理学家,前世对于内蒙古草原的印象也仅仅限于诸如呼伦贝尔大草原之类,这里是否会成为沙漠戈壁我无法得知,但栽几棵树这种举手之劳能做还是做吧。   朔方六城近六万军民,都在田地里忙碌着。   而我,也曾装模作样的上山下乡去巡查一下临戎与沃野的状况。   八月初二时,皇甫固向我汇报:“王磊从朔方传来消息,家父就要到了。”   “今天?”我急忙做起来。   “没这么快,不过也就三两日之内吧。”他笑道,“王县长说,家父已经进入五原与太守吕布见面了。”   “唔,那就准备一下,”我拍拍腿,“接待工作不如交给你算了。”   皇甫固点头:“有什么好准备的,给他两口饭吃酒行了,我们朔方可是穷地方。”   我看着他,忍不住露出笑容:“你确定刺史大人不会责怪我们?”   “我们财政紧张,还指望刺史大人拨款呢,是不是呢郡守大人?”他耸耸肩。   我沉重地点头:“是啊,我们很久没有领过俸禄了,都眼巴巴地等着刺史大人来发军饷呢。”   -   于是我们眼巴巴地等了三天,皇甫嵩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你确定令尊要来?”我把皇甫固叫来质问他。   他很无辜:“家父将我派来后根本就没过问我的事情,也没通过书信,我怎么知道?”   我叹气:“你爹不会跟吕布有什么猫腻吧?赖在五原不出来了?”   呃?我忽然心头一跳:该死的!吕布这厮,不会趁机把皇甫嵩宰杀了吧?!这样的话……老子立刻就可以出兵去讨伐他呀!皇甫嵩的亲儿子可在我这里,道义当然站在我这边,我宰杀吕布后就将他手下的张辽哥哥收到帐下……我几乎可以预见这幸福的生活了。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相信明天就会有结论。”皇甫固一脸淡定。   -   八月初八时,皇甫固派出的探子们总算回来了。   “呃……据他们所说……”皇甫固又来汇报,“家父已经出了五原郡了。”   “哦,那我们准备迎接一下吧?”贾诩道。   “不……”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为难,“家父折回云中去了……”   “去云中?!”我一掌拍在案几之上,“你老爹他在搞什么玩意?!”难道是猜透了我准备向他哭穷并申请援助资金的打算么?   皇甫固摊手:“听说这是军事机密。”   “机密他妹呀。”我破口大骂。   “咳咳,”贾诩示意我注意形象,“刺史是否带兵了?”   “呃?”皇甫固一怔,“据说至少从晋阳领来了五千人的队伍。”   “这就对了。”贾诩颔首,并捋了捋胡子。   我也似乎有些明白:“先生是说……他也来准备提防鲜卑野人?”   “当然如此,黄巾余党已经平定,皇甫家世代居于北州大将,威震边陲,自然知道何时该做部署。”贾诩当着皇甫固的面夸赞他老爹。   “惭愧、不敢当。”皇甫固连声谦让,脸上却满是微笑。   我扭了扭酸麻的腰部:“既然这样,我们就没必要专门等他了,该干嘛干嘛吧,我们也要准备迎击野人了。”   贾诩笑:“你这些天难道一直在专门等待刺史么?”   我瞪了他一眼,紧闭着嘴不说话。   “大人啊,在下有一个请求呀。”皇甫固一副哀怜的神情。   “坚寿兄但讲无妨。”是想去帮助自己老爹吧?   “大人杀敌之时,务必带上在下。”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之前安排任务时,徐晃独守高阙,李典、秦阵、赵承以及拓拔野随我前往鸡鹿塞,杜畿、张机依然各自治理三封与沃野,至于皇甫固,他本身并不在我的管制之中,手中也没有士兵,我当然让他坐镇后方了。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什么必要吧。”   “说来不怕大人笑话,”他颇为羞涩地解释,“家父虽然百经沙场,却从来没让在下亲身体会过……因此……”   皇甫嵩这人,据说忠勇冠绝天下……怎么看也不像会疼惜儿子性命的老爹呀?   我点头:“既然坚寿你希望出战,那你就随我来吧,只是……我军兵马实在有限。”   “报告少爷,请让小人坐镇后方,督运粮草!”赵承忽然从门外跳了进来。   “……老赵?!”我瞪着他,恶狠狠地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太没有志气了?!别人都是请缨出战的,你竟然请缨留守?!”   他满不在乎地答道:“鲜卑人能有多强?你们几个人去就够了,哪里轮得到我来表演?何况……我手下只剩下两个旅而已,还不如上交给少爷……”呃,他的其余三个旅都被我派出去镇守各个县城了,这倒成为他很好的一个理由。   “也罢,既然你不愿去出战,我也不勉强,”我叹了口气,“坚寿兄,就由你来率领他这五百人了。”   “遵命。”皇甫固向我举手敬礼。   赵承兴高采烈地回家抱老婆去了。   我再次叹气: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将赵承培养成领兵大将的。他虽然不够骁勇,但对付一般的杂兵也算得上游刃有余,而他又是我极为亲近的人,从感情上来讲,比起徐晃、李典都要可靠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始终让他独领一军的理由。   可惜,自从他娶了媳妇之后,骨子里原本拥有的那股西北男子的血勇之气似乎完全无影无踪了,他很少再表现出当初的勇猛与积极,每天最日常的事情,就是缩在家里陪老婆。   ……他的这个老婆……总不会是敌方派来瓦解我军将领的秘密卧底吧?   我一拳砸在毯子上。   皇甫固和贾诩都是微微一惊。    52 备战之前  “府君大人,属下请命先去高阙。”徐晃调查地形归来,特意来请示。   “不是还有一个月么?”我喝了一口苦丝丝的茶水。   “敌不我待。”他正色道。   我立刻对他的态度肃然起敬:“公明真乃为将之楷模,兄弟我惭愧啊。”   他毫无得意之色:“请大人拨予属下千人两月之粮。”   我从案几上抽出一片绢纸,提笔写道:“令都尉徐晃领本营千人,携三月粮草,屯守高阙,以备胡虏。”之后提起官印,狠狠地盖下。   “开春之后便可返回临戎。”我将这张任命文书递给徐晃。   “属下领命!”他双手捧过,折叠后塞入衣襟滞洪,双足并拢,干净利索地行礼,而后阔步离开。   我长长舒了口气:“徐晃真将才。”   “徐将军一向都这样可靠呢。”小昭从侧室中轻轻走出。   我点头:“你说的不错。”徐晃已经是我帐下第一大将,沉稳而且谨慎,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得军心,我军中诸将无人能及。   经过徐晃这一刺激,我的向上之心也被激发出来了,对斥候旅旅长祖烈下达新的任务,将整个旅的人马都派出鸡鹿塞外勘察地形。   这就体现出草原势力作战的不利之处了,他们居无定所,而且与汉人有诸多不同,我根本无法派出细作进行深入调查——何况现在……我们根本连他们的位置在哪里都无从得知,谈何深入调查?   北方的秋收比中原和南方要晚很多,眼看已经八月中旬了,粮食还迟迟没能收获入仓,让我很是焦急。   不过今年的税赋已经开始征收了。   贾诩作为主管领导,不得不亲自下乡部署诸事,我基本上看不到他的人了。   而程昱……更是从八月之初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让两位大叔级人物忙前忙后的操劳,而我们一群年轻后辈整天吃喝玩乐不问世事,真让我坐立不安。   不行,也算着两位大叔脾气好,肯不计报酬的替我办事,不过让他们这么操劳,就算他们保养有方,这样下去肯定会达到死而后已的地步的。   还好我们还有杜畿和张机两位,可以减轻贾、程两位一部分负担。   我忽然想到:以朔方区区六万军民,我手下这套班底都搞不定,如果给我一个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大郡,我们岂不是要活活累死了?   不过我随即释然:这也就是在朔方,如果换了其他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士子一般都不会缺少,完全可以从当地选拔文武小吏,让他们代劳嘛。   -   八月二十四日,我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前往鸡鹿塞。   不紧不慢地行军了半日,绕过了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我们来到了鸡鹿塞。   之前派遣出来的孙文早已将塞内整理干净,全军在塞内简单地吃了顿午饭,我做出了人手上的部署:皇甫固与马岱共领一千五百人驻守在东面的卫城,李典与拓拔野同样领一千五百人驻守在西北的卫城。   于是我手下便只有秦阵与两千人马了。   三座小城各自只屯有一个月的粮草——要知道,加上徐晃带走的部分,这已经是临戎城的八成积蓄物资了,直到秋收完毕之后才会有新的军粮从郡中运输而来。   作为北方草原的特色,随军的还有数量可观的猪羊供宰杀食用……啃两条羊腿的滋味,总比干巴巴的面饼让人舒爽。   不过很遗憾,军中炊事班的手艺实在容不得赞许,仅仅一觉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后悔没有把小昭带来。   吃完简陋的早餐,三座城塞按照预定计划展开了联合练兵行动。   主要的指挥者是年仅十八岁的李典。   皇甫固虽然年长,又出身兵家,原本也是极好的人选,但这些兵马都是我的人马,他无法如臂使指般发号施令——另外,这位公子哥似乎根本没有从他老爹身上继承下来统兵打仗的才能……我实在不放心将几千人马交给他操练。   而李典虽然年岁较轻,还没有徐晃那般稳重,又因为其出身算得上一般世家,也不如徐晃吃苦耐劳,但训练个士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作为主帅,手下也有两个勉强可以委以重任的将领,我没必要事必躬亲,于是我专注于自身的修炼,埋头于九阳真经与五禽戏之中,每日只于清晨午后巡视城塞一次,提醒军士们不要忘记了:我才是你们效忠的主子呀。   “公子,你不觉得无聊么?”贾穆闯进了我的营帐。   我张了张嘴,将全身真气回转收入丹田:“你又出去骑马了?”   他点点头:“是啊,秦野人带我出去的,怕什么?”   “怕?”我抖了抖袍子,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混蛋聚在一起,爱怎么玩怎么玩,老子才懒得理你们……你的内功练得如何?”   “内功?”他笑嘻嘻地从木桌上捧起一碗水,“刚到第二重,公子你不用督促我,我可没有偷懒,实在是你不是一般人。”   我摇摇头:我已经进入第五重后半段了,全身真气已经基本可以掌控自如了,我不必再担心因为过度用功而导致走火入魔了。   贾穆看我摇头,并不在意,他将碗中的水倒入嘴里,咕嘟咕嘟地在嘴里咕噜了两番,而后揭开帐帘向外喷出。   水如一道利箭笔直地射出一丈之远。   他擦拭着嘴角,笑道:“公子哥你看,我的功力还凑合吧?”   “凑合,你也算是练武的材料了,比起我马家的老二,还是强了不少。”我长身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话说我家里的二弟,上次看望他的时候,进步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他对于练武之道缺乏兴趣,恐怕无法在武将之路上取得较大的成就了——何况他已经拥有了一名资兼文武声名赫赫威震中原的兄长,在我的照耀之下,平庸的他更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破敌之策……”他抹了抹嘴,收去了笑容。   “啥?”我十分惊讶,“你会去思考破敌之策?!”   “哼,公子你哥不要小看了我!”他挺了挺胸脯。   我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他两眼,确定他没有扯淡:“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   “公子你还记得哪一次遇到狼群的事情吧?”他正色问道。   “当然。”那次令人几乎绝望的恶战,我实在没办法忘记。   “当时狼群远在数里之外,我们的战马就全部四腿发软,根本走不动道了,只能任由几百头狼缓缓包围了咱们……”他道,“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没错,”我不明白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贾穆一拍大腿,兴奋地宣布:“咱们抓几头狼过来!”    53 军事会议  53   我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他挠了挠自己的脸,“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真他妈的好主意!”我嘿嘿笑道,“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办?”   他明显不明白我的意思:“什么怎么办?”   “你抓了几头狼,不错,敌人的坐骑会四腿发软,但是……我们的战马还能上战场么?”我叹了口气,“难道你想让我们都当步兵?”   “这个……”他愣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们的马……习惯了就好了!”   我用三成力捶在他的肩上:“习惯你妹呀!”狼可不是这么好养的!   他痛苦地扶住了门框:“公子哥,你这一拳……太给力了呀!”   “谁叫你这小子这么没用?”我晃了晃手腕,对他进行谆谆教诲,“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主意,不如去锻炼自己的身手!”   他摸了摸脑袋,一脸不甘地说道:“公子,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我甩甩袖子,“滚下去练功吧!”   贾穆嘟起嘴来,不无遗憾的离开了大帐。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出来:养狼?你真以为可以练出狼骑兵呀?   -   中午照例举行军事会议。   “已经九月了啊,”马岱打了个哈欠,“鲜卑人是不是不会来了啊?”   “你是不是太没耐性了?”我笑道。   “切,大哥你可没资格来责怪小弟哟,”他反击,“我至少还亲自去塞外走了一趟,不像你一样整日都呆在大帐之内,连城塞都不出半步,跟个小媳妇似的。”   秦阵与拓拔野十分配合地一起发出哄笑。   “说起媳妇……岱哥你怎么还不娶媳妇?”贾穆插嘴道,“你只比公子哥小半岁,公子哥已经妻妾成群,女儿都生出来了,你可差得远呀!”   “小屁孩子!”小岱恼怒的瞪了他一样,“大业未成,何以家为!”   “……我看是没姑娘看上你吧?”贾穆一针见血。   “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在东郡桥瑁家的那点破事!”马岱掏出杀手锏来威胁他。   “呃……”贾穆宣布投降,“岱哥你胸怀大志,不为儿女私情所累。”   “那是那是,”小岱挺了挺胸,“你们看赵承这厮,娶了媳妇之后,连马背都不敢上了,看来骑他老婆比骑战马要舒服得多呀!”   这是一句成人笑话,帐内诸人都哄堂大笑。   “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必要这么早成婚嘛。”皇甫嵩喝了口淡酒——军营之中,可没有茶水供应,能有两口酒喝,我们已经知足了。   “不过坚寿老兄是不是太晚婚了?”我问道。   “皇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孙,传宗接代之事,也轮不到我操心,急什么?”他哈哈一笑,放下了酒碗,“反而是贤弟,你区区十六岁就做了人父,如果你家闺女十三岁就嫁了人,十四岁生儿育女……你到了三十岁之时,就有人叫你爷爷了呀!真可以坐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啦!”   我一怔:“……这感觉,还真他妹的难受!”三十岁,才是我事业的巅峰期呀,爷爷?   一想起我刚过了三十岁生日,正是青春年少,但身边却已经有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或小孙女拉着我的衣角怯生生地叫道:“爷爷,陪我玩嘛!”我真要发疯了。   孙文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怕什么,为马家多生几个大将军,让马家再次复兴而已。”   庞淯摇头道:“只是不知到时候……我们该怎么称呼老爷了……老太爷?老老太爷?”   几个人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皱眉:早婚早育确实有利有弊……可能弊端更多一些吧。   其实这时代虽然结婚很早,但生儿育女的时间一般也都在二十岁之后(男方年纪),至于四十多岁老来得子的案例,更是屡见不鲜。   ——你说普通平民百姓家里经常十四五岁就生育的?我身为出身高门大院的子弟,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生活?!   “咳咳,”李典看不下去了,“几位……就不能说点着边的话么?”   “你小子别给我们装正经!”秦阵拍了拍他的肩膀,“每天都说那些不咸不淡的废话,难道很有乐趣?”   “野鸡你滚蛋,”我斥责道,“人家是儒家子弟,你个文盲别把他也拉下去!曼成啊,我知道,我们一帮没文化的粗人,让你很不适应……”   “哪里哪里,”李典连忙否认我的谦辞,“在下也只是多认识两个字而已,不过比起大人文才之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呀。”   这次轮到我否认了:“惭愧惭愧……说到文才,我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诗词问世了呢。”   “少爷诗兴大发,又准备酸一酸我们这帮不识字的文盲了么?”庞淯问道。   秦阵撇嘴:“又是什么破诗?什么缠来绵去的,恶心死我了!”   拓拔野之前并未领略过我的诗篇,对此不予置评。   “哦?贤弟要赋诗?”皇甫固如同典型的世家子弟一般,礼貌性的拍了拍掌,“愚兄可要大开眼界了。”   “坚寿兄取笑了,自娱自乐而已。”我从座位上站起,趋步来到大帐的中央。   “肃静肃静,”马岱举手示意诸人,“我哥要开始了。”   我瞪了他一眼:老子一开口,他们自然不敢吭声,你何必借此展示自己的威严?!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完了?”马岱意犹未尽地眨了眨眼。   我抖了抖衣袖:“完了。”   “什么小扇流萤的,”秦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娘们!”   拓拔野摇头:“原来这就是诗人啊。”看得出来他也不满意。   “不懂……”祖烈与孙文对视一眼,“莫名其妙,有个毛意思啊?”   “还是我说得对,”庞淯维持了之前的观点,“大家说酸不酸啊?”   李典点头:“其实大人此诗,虽然内容平常,但意境很是优美,十分难得呀。”   “不错不错,”皇甫固附和道,“贤弟信手拈来,已经如此了得,愚兄痴长你数岁,可没有这等本事呀!”   但其余一帮粗人都是满脸不屑地瞪着我。   “知道你们这群文盲根本不懂诗文,算我高看你们了。”我叹了口气,“来换一首吧?”   “大人请随意……”拓拔野代表听众们发言。   我摇摇头,清了清嗓子,沉声吟诵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气魄!”秦阵与拓拔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种族,仰脖喝下桌上的烈酒。   李典与皇甫固瞪了瞪眼,用力地拍起手掌。    54 抵挡  第二批粮草运达鸡鹿塞的时候,很多士兵都给自己添加了一件衣衫。   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刚九月中旬,塞北的天气就已经准备进入冬季了。   秋风萧瑟。   哦不,秋天已经结束了。   当然,身强体健的我当然没有不会畏惧着么一点的寒气,我可不是一般人呀。   充沛无比的内劲真气在四肢百骸之间鼓荡游动,尽管只穿了一身轻薄的夏衫,但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寒意。   “少爷,你应该穿厚一点吧?”庞淯搓着双手,哈了口气。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我皱了皱眉,“你平日里练的内功都喂了狗么?”   “咳咳,少爷,小人资质平平,练了三个月才刚刚把第一重给看明白……”他将手拢在袖子里笑道,“跟练到第五重的少爷你可不能相提并论呀。”   “我怎么感觉你小子的资质还不如老赵?”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前贴身护卫长赵承,那厮虽然练功不勤,但时时刻刻都会有令人惊喜的进步呢。   “不可能,”庞淯不肯承认,“老赵这厮现在沉迷于女色,早就被掏空了身子!”   我摇头:沉迷女色?这不是扯淡么?刚刚结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不让他碰自己的老婆?!适当的放松怎么会影响功力?不要忘记了……我就是一个正面典型!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主子是个什么人,当即改口道:“少爷天赋神武,能征善战,又从不懈怠,与老赵那种懒惰的废渣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老赵在他口中……又成为废渣了么?我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士兵们怎么样?”   “哦,都很好啊,每天的操练都勉强能够完成,闲暇时还会踢踢球……”   我皱眉道:“勉强完成?”   “呃……”他为难的解释道,“少爷你要知道,我们的兄弟可不是能够安安静静操练的主,除非来一场血战……”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连我这几天都懒得去巡营了,何况士兵们?   “而且……杜畿不在营中,士兵们都比以前随便了一些……”   “哼,这群崽子,非要人整天拿鞭子抽他们才肯老实么?”我冷笑道。   庞淯道:“这没办法,李典还不能完全镇住他们呀,尤其是秦阵和拓拔野那两队人马……”   “这两队怎么了?”我揉了揉脖子,“聚众斗殴?”   “不至于,主要是秦阵和拓拔野两个人带坏了,这两个王八蛋有事没事就赛马在塞外乱跑,有时候这两兄弟确实带头打架……”他说,“不过他们说只是切磋武艺,李典也不能治罪……”   “呵,这两人是闲不住了吧?”我好笑的摇头,李典与秦阵都是营长,虽然被我委托操练全军的任务,但也不可能震得住野气未敛的拓拔野跟更加野蛮的秦阵。   “不止是他俩……”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我也闲不住了呀!”   皇甫固衣衫飘飘而来,腰间斜斜挎着一把佩剑。   “坚寿兄现在觉得无聊了罢?”我朝他一拱手,并撇清了关系,“我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不让你跟来,是你执意不听的呀。”   “咦,怎么?马大将军准备把我赶回去么?”他做惊慌状。   我摆摆手:“别哭可怜,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我又没有拦你……”   皇甫固咳嗽了两声,正了正神情:“那……我过两天就回临戎去,大人没有意见吧?”   “呃,你真回去?”我也严肃地思考了三秒钟,随即点头,“也好,坚寿兄回去帮忙贾、程两位先生处理政务吧!”   他笑了笑:“没给大人帮上忙,真是惭愧……”   我正要安慰他两声,城塞北面传来了吼叫之声:“急报!鲜卑人到了!”斥候旅长祖烈纵马长驱直入到我的营帐之前,“少爷,鲜卑人距离鸡鹿塞不到三十里了!”   我悚然一惊:“庞淯,传令整军!一刻钟之后出城!”   庞淯沉声应道:“领命!”   我转身就去披甲。   皇甫固一把拉住我。   “怎么?”我瞪了他一眼   “属下是否也要回城备战?”他一脸兴奋。   “你不是准备回临戎了么?”我反问道。   他挺起了胸膛:“敌人都到了城门口,你让我逃回去么?!”   我一摆手:“半个时辰后,我要在鸡鹿塞北口看到你与马岱的军队!”   城塞之中满是马蹄声。   没有他人的服侍,我三下五除二披上了铠甲,再将狮盔与兽带紧紧系牢,拎起长枪飞星,纵身跳上追命的鞍背。   “少爷,可以出城了。”庞淯也已经满身披挂的骑在马背之上。   秦阵低头向我示意自己的军师准备完毕。   “全军出城!”我举起飞星。   “不留下一支队伍么?”庞淯提醒我。   “哦?”我笑了笑,“秦阵,庞淯建议我将你留下来呢。”   “什么?!”秦阵勃然大怒,“狗日的庞淯,你个王八崽子,敢让老子留在这里?!”他手中大刀作势就要朝庞淯砍来。   庞淯急忙驱马避开:“我只是建议留下一点人守城而已……”   我大笑了一声:“区区一点鲜卑野狗,我们还不放在眼里!出城!”   秦阵狠狠地瞪了庞淯一眼,气哼哼地领军而走。   在城北等待了两刻钟之后,马岱、皇甫固、李典、拓拔野全部聚集在阴山的山口之处。   祖烈的斥候旅不断地有消息传回来。   “鲜卑人来得很快。”拓拔野拍了拍马脖子。   “不错。”李典点头,“他们现在距离山口最多不过五里了。”   “五里么?”对着巨大的山口,我想不出我们还能有什么计策来对付敌人——入城防守?这并不是我们骑兵所擅长的战斗方法,而且……关键在于鸡鹿塞本身并不是绝好的防守之地,鲜卑人完全可以绕过这座城塞,而后直捣我脆弱的临戎城。   “杀过去吧公子!就五里地啦!”贾穆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   “收回你的刀!”我低喝了一声,“要打也要先射箭啊混蛋!秦阵你也要记住!”   “俺早就记住了!”秦阵从马鞍下取出弓箭向我示意。   “祖烈,你确定其他地方没有敌人?”我再次向斥候旅长确认。   祖烈点头:“一百里之内,绝对没有敌人的踪影!”   “一百里?太远了!”我又一次举起手中的长枪,朗声道,“秦阵拓拔野居右,李典马岱为左,皇甫固与我从中冲锋,所有兄弟,务必奋力杀敌,一战之后,我们就可以回临戎休息!”   长长的尾音在山口回荡着。   休息、休息、休息……    55 鲜卑人  进入山口之后,局势便不由我掌控了。   鲜卑人正在全速向南挺进,一看到我军,便如**了一般愈发兴奋地加快了马速。   原本以为凭借突袭能够稍稍打击一下对方的士气的,结果适得其反。   我已经没时间再想什么计策了——何况凭借我的智商和经验,还真想不出什么妙计来,至于手下这帮人,我也没打算依靠他们的脑子……   双方相距不过一里地,敌我都开始全力冲锋。   我向左右一打量,几只队伍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秦阵拓拔野部马速极快,但比起李典所部,阵型明显不如其严整,尤其是带头的二人,更是打了鸡血一般,遥遥冲在最前端。   “放箭!”   箭雨从天而降!   “我擦!”我急忙俯身紧贴着追命的脖颈,从来只有我射别人,还没被别人抢先射的!   我避过几只飞箭,迅速予以还击,三箭齐发,也不知射没射到人。   这已经不重要了,当我重新将弓塞入鞬内时,距离敌军已经不到五十步了。   秦阵已经冲入敌阵,厮杀之声骤然响起。   我还是慢了一步!   飞星狠狠地朝最前方的两名骑兵扫去,对方惨叫一声便从马上跌下。鲜卑是草原部落的野人,所帅骑兵大部分连皮甲都装备不起,最多只在胸口有一片护心甲,但我一扫之力岂是他们能够抵御的?   我作为中军的箭头,以一柄长枪毫不费力地刺进了敌方的中央部队。   对于身怀神功的我来说,强壮的鲜卑人与一般的汉人能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左右堪堪一扫,一丈之内的敌人全部滚下马来,至于他们还能不能活命……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双方完全撞击在一起之后,整条山谷之内满是人吼与马嘶。   鲜卑的队伍被完全打穿,跟上来的后队迅速溃散,我军右路已经开始进行追击工作。   山中陡然有人发出大喝。   由于语言障碍,我根本不明白鲜卑人说的是什么玩意,仍然埋头向最前方猛冲而去。   我很纳闷为什么一路杀来,怎么连一个勉强当做对手的敌人都没遇到?按说鲜卑人野蛮成性,应该是勇猛异常才对,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呀!知道老子就不来了,随便派秦阵来砍瓜切菜就足够应对了……你看那小子,跟拓拔野两个如同两头恶狼一般,将敌方的队列生生撕开,还毫不留情地在背后捅上一刀。   左路李典与马岱也不甘示弱地紧紧跟上了,三路人马分头并进,鲜卑人完全崩溃,开始大范围地逃散。   我这才后悔没能事先派遣一支分队在他们逃退的道路上予以阻击,一切只能怪他们来得太快,以至于我都没来得及让人埋伏在两侧的山丘之上——如果能够做些准备的话,以强弓硬弩迎击敌人,必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将鲜卑野狗射成刺猬。   当最后一名敌人逃出射程时,满山满谷都是血淋淋的尸体。   统计伤亡与清理战场的工作交给了皇甫固与李典,秦阵与拓拔野可没有这种耐性。   我坐在鸡鹿塞城前,掏出一块麻布仔细地擦拭着飞星。   这真是一柄好枪。   尽管已经使用它超过一年半的时间,但我还是忍不住称赞它。   一般人眼中,飞星绝称不上锋利,而且由于其过于沉重,反而显得难以使用。但在我手中,它的那点重量,已经不足耗费我一丝力气了——只是可怜了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追命了,之前在中原的几场战斗还有踏雪帮它扛枪,现在踏雪留在洛阳,追命的负担又重了几十斤。   短短半个时辰,它已经满身大汗,体力透支了。   还好对方只不过三千左右的乌合之众,不然恐怕我真要在大战中上演一场“胯下坐骑倒毙,马孟起步战鏊兵”的经典场景了。   现在追命正倒在我的腿边,安静地吹着凉风。   擦拭完长枪,我又取过刷子,替自己的坐骑刷毛。   它闭上了眼,任由我毫无技术含量地刷着它略显散乱的鬃毛。   刷毛是细活,以我的耐性,只坚持了一刻钟便结束了工作。   追命不满地哼了两声,脑袋朝我胸口狠狠一撞,我当即一招太极之中的如封似闭,刚好将它硕大的脑袋挡在双手之外。   “大人。”皇甫固与李典并肩向我走来。   “伤亡情况如何?”我立刻转过身来。   “阵亡一百三十六名兄弟。”李典沉痛地向我汇报。   我叹了口气:“都能找到尸体吧?”   他点了点头。   “运回临戎,统一埋葬。”我做出了处理方法。   “遵命。”他低头应诺。   “大人,行军打仗岂有不死一人的?”皇甫固看我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   我笑了一声。   打仗岂有不死一人的?   我当然知道,而且已经深有体会了。可是朔方这里想要补充兵力实在太过艰难,每一名战士对于我来讲,简直比亲爹还要珍贵……   “鲜卑人死了多少?”我才想起询问对方。   “一千两三百余人吧,”皇甫固指了指山谷那边,“很多尸体被马蹄踏得稀烂,不可能一一分清楚了。”   “把他们挖个坑随便埋了。”对于敌人,我也好心地予以处置,“或者架起来放把火烧了。”   “还是烧了吧,”李典建议道,“一千多具尸体,恐怕会有疫病吧?”   我点头:“那就烧了吧,我们在这里再防守十天,十日后整军退回临戎。”   “是。”李典拱手退了下去,指挥着士兵们将一具具令人作呕的尸体架起来。   冲天的火焰在大地间燃烧起来。   天边腾起了一团浓黑的烟雾。   -   第二天徐晃发来了急报:“高阙城外发现小股鲜卑兵马。”   我正在犹豫是否需要派人前去援助时,第二封急报已经送到了我的手中:“鲜卑试探攻击高阙,已被属下击退!”   于是我放下心来,高阙与鸡鹿塞不同,想从北面南下,只有通过高阙,没有其他通道。   而且徐晃并未主动要求援兵,如果我调兵前去,对他也是不够信任。   我前后思索了一个下午,终于还是没有派秦阵去援助他,代替的,我将马岱作为我的代表派往高阙前线去慰劳英勇善战的士兵们。   四天之后小岱回到了鸡鹿塞,向我汇报了高阙的情况。   “那场战斗吧,徐晃营长士兵基本上没死几个人……”他拍了拍胸口,“鲜卑野狗扔下了两百具尸体就仓皇逃走了,再不敢打我们朔方的主意了。”   秦阵撇嘴:“我还以为横扫草原的鲜卑人是多么强悍来着,原来只不过徒有虚名!”   “要是檀石槐老家伙还在,鲜卑肯定不是这个样子。”拓拔野摇头,“现在的鲜卑也开始内乱了,几个大部落早就不是一条心啦。”   内部分裂?不如我派些人去煽风点火?   我心头一动,又迅速扑灭了这个念头。   老子手下可没有这么强大可靠的特务人员,何况……谁会说鲜卑话?!    56 秋收  九月二十三日,我决定将大部分人马撤回临戎。   经过商讨,李典所帅的第五营一千人马被留在了鸡鹿塞之中,其余三千余人全部返回。   回到临戎,向贾诩、程昱通报了这一个月来的情况,贾诩当即挥笔,用快马分别传给皇甫嵩与洛阳的朝廷。   “勉强才杀掉了一千多人,这次真不够劲!”贾穆唉声叹气。   “你小子……杀了几个人?”贾诩将笔一顿,抬头问儿子。   他掰着指头数道:“五个,还有一个是和皇甫哥一起砍死的。”   贾诩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写奏表。   程昱没有说话,他的儿子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大人,也让我带几个兵吧?”   程昱咳嗽了一声。   程武立刻闭上了嘴。   我笑了笑:“仲德先生爱子心切,不肯让儿子上阵效力呀!”   程昱拱了拱手:“惭愧,犬子资质平庸,若仓促上阵,恐怕未能立功便……”   程武低着头不敢反驳。   “呵,”贾诩写完了最后一笔,摸出我的太守印章,在奏表上盖了下去,“仲德护子太甚,子女恐无大成呀。”   “为父母者,但愿子女平安而已,岂有多求?”程昱并不在意他人的说法。   其实我去鸡鹿塞之前就曾建议过,让程武随我或者徐晃去上上战场,毕竟如果程昱的大儿子能跟我同场杀敌,这个彼此的感情必然更深一层,他老爹那里就更加稳固了。可惜程昱当时便拒绝了,此时我们大胜而归,程武显然心痒难耐,但程昱依然十分固执。   “仲德先生,能否听超一言?”我向他一揖。   程昱掬手:“不敢,大人请讲。”   “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子女一生平安,却常常忽视了子女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正色道,“先生当世人杰,子女当亦建非常之业……”   “谢大人,”他高声打断了我的劝说,“只是老夫顽固,辜负了大人所愿。”   我怔怔地看着他从坐席上长身站起,拂袖而去。   程武叹了口气,向我歉意的点头,急忙追随自己老爹离开了大厅。   “……这个程伯伯……太严厉了吧?”贾穆砸吧着嘴,为程武感到悲哀,“程武哥……真悲剧呀,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窝在老爹的身边……”   贾诩抖了抖绢纸:“你要是不小心死在战场上……为父恐怕要嫉妒死老程了!”   “这怎么可能?!”贾穆昂起了头,“我可是身经百战了呀!”   他爹嗤之以鼻:“如果公子把你丢下,你还敢这么说么?”   “唔唔唔,怎么不敢?”木头毫不泄气,“公子一看到敌人,就自己一个人冲在前面……哪里还顾我的死活?”   咦?这是在说我么?我怎么感觉他在说秦阵和拓拔野呀?!   “哦?”贾诩双目泛光,“公子,你之前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咳咳,先生……”我干笑道,“是我疏忽了,不过木头不是好端端的嘛!我在前面杀光了敌人,他当然就不会受伤啦!”我大放厥词。   贾诩看我的眼神令我感到十分不安,我只能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虽说父母也应该让子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缓缓说道,“但是……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能保证我这个儿子永远无事?”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我摸了摸下巴,没有吭声。   这种豪气的言语谁都会说,这种简单的道理更是无人不晓。   但若是轮到你去死……你还会这么自若淡然么?   面对贾诩疑问,我无法回答。   -   鲜卑野狗在高阙与鸡鹿塞两次受挫之后,倒是不再惦记我们这个穷地方。   据说吕布的九原与更东边的云中、雁门,每个濒临边境的郡县都受到了规模不等的鲜卑人的袭击,所幸刺史皇甫嵩料敌于先,早早地做好了防御,提前将散居的百姓迁入附近的城内,避免平民遭受伤亡,并且皇甫嵩亲自坐镇云中,以一万精锐部队支援三郡,硬是将鲜卑人阻挡在长城之北,他们这次是没有从并州捞到一丝好处,反而丢下了七八千人的尸体,至于缺胳膊断腿的……更是不计其数。   截至九月底,朔方郡的六个县城的税赋征收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了。   经过贾诩与程昱的仔细清算,账目如下:   算赋——即十五岁以上成年男女的人口税每人一百二十钱,合计四百八十万钱。   口赋——即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未成年男女的人口税每人五十钱,计五十万钱。   头赋——供养天子的额外税赋,据说一人二十三钱,贾诩大笔一挥,全部免去。   亩敛税钱——每亩地征税三十钱,同样被免去。   商税——朔方基本没有像样的商业,只从从盐铁酒肉诸业中征收了二十万钱。   田租——由于首次征租,二十税一,征收了三百六十万斤的粮食。   刍稿税——用来喂牛马的各种草料,马马虎虎征收了五百万斤。   ——给人吃的反而不如喂马的饲料多么……太正常了。   征收的钱粮,除去照比例分留给各个县城的部分,八成的物资都被运到治所临戎的府库之内,看着四百万钱币与过百万斤的粮草(尽管这其中大多只是马草而已),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了做太守的快乐。   没钱,就算让我做皇帝也白扯呀!   我亲眼看着最后一批物资被送入了大仓之内,而后又亲手将仓门牢牢锁住。   “你负责官仓的护卫,注意人员的轮换。”我将此项任务交给亲卫旅长庞淯。   庞淯拒绝了:“小的不干。”   我瞪大了眼:“注意你的态度呀混蛋!你干不干?”我再次问道。   “看守库房这种无聊又枯燥的差事……你还是换个人吧?”他倔强地回答我。   “少爷少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房外传来,“这项艰巨的使命,还是交给我吧!”   听到有人接受了任务,我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好转,我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进屋的人哼哼道:“老赵……你彻底地堕落了啊!”   短短半年的时间,我最亲近的一名下仆就从一名跟随我冲锋陷阵的勇将(勉强可以称作英勇),直接成为了一头只会挑拣轻松懒散的工作的家猪!   我以无比愤怒而又失望透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你给我个理由?”   赵承正视我的目光,苦笑道:“少爷,我老婆怀上了,我能不能找点清闲的活?”   “怀上了?”我愕然,脸色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他用力点头:“已经四个月了……”   我舒了口气:“你的概率倒丝毫不比我低呀……”   “啥概率?”他不明白,“……看仓库的活……”   “等你孩子满月之后……”我恶狠狠地抛下话,“**的一定要跟老子上阵去厮杀!”    57 秋游  徐晃与李典扼守两路关塞,又陆续传来了有小股敌人踪影的情报。   不过借助地势之利,始终没有胡虏能越过阴山山脉抵达朔方的地境。   为了防止有敌军绕过鸡鹿塞侵扰县城,我分派马岱、秦阵与拓拔野各领五百人巡视三封、沃野与广牧三城,也给这三个百无聊赖的弟兄找了点活干。   连老赵都去看守仓库了……如此一来,倒只有我一人在临戎闲得蛋疼了。   反正无事可做,索性我拉起几家的老少,在城外河边办个茶点聚会。   贾诩父子、程昱父子、皇甫固等皆应邀参加。   这场小型的聚会被我变成了露天烧烤,十月之初,牛羊经过半年的喂养都已经膘肥体壮,河中偶尔还能捞起几尾肥鱼,都是上好的材料。加上贾穆、程武、赵承、庞淯连同我一起去四野一阵射猎,还真驼了几只小鹿和野鸡回来。   河边架起两团篝火,阵阵青烟袅袅升起。   “哇哈哈,”贾穆大笑着从烤架上取过两根肉串,“还好公子你把野鸡这厮派出去,不然他又要来跟我抢肉吃啦!”   “还没烤熟呢,先不要吃!”贾羽急忙阻止了乃弟张口欲食的动作。   “七分熟就行了!”我从贾穆手中夺过了一串都已经微微发黑的肉,满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木头,不用听你姐姐的。”   他得到许可,当即埋头大嚼了起来。   肉香满腹,我忍不住打了个嗝。   “公子吃饱了?”双儿趴在我身边,满座诸人,也只有她的坐姿最不讲究。   “去,我才刚吃了一口,怎么可能饱?”我斜看了她一眼,顺手递给她一串。   她看着腻糊糊的木签,皱了皱小鼻子:“好油的呀!”   “拿张粗纸呗。”我用另一只手又从烤架上拎起一根羊肉大串,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双儿没有吭声,但我右手的肉串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喂喂,”我回过头来,“你还真行呀,就这么吃?”   “你喂人家不好嘛?”她抿着小嘴微笑。   我坏笑了一声:“那我用嘴来喂你好不好?”   她吐了吐舌头:“你去喂姐姐吧,天还没黑呢,你就想欺负人家……”这和天黑有什么关系么?   “双儿~”正在烤架前翻滚着肉串的小昭闻言瞪了妹妹一眼,映着炽热的火光,她的脸上红彤彤的煞是诱人,“别乱讲,让别人笑话了。”   “咳,”皇甫固坐得比较近,我们之间的对话他一句都没漏掉,“这个……贤弟这几个娇妾,还真是令愚兄羡慕呀。”   “咦,是么?”我打趣道,“老哥你不是迟迟不肯成婚么?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他向我这边凑了凑,笑道:“不如你送给愚兄一个?”   我一怔,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抽动了一下:“老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可没有把老婆送给别人的习惯。”   “哼。”双儿在我从我腿上翻过身来,朝皇甫固嘟嘟嘴,“坏人。”   “可惜可惜,”他看了看双儿,不舍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不过我对小姑娘没兴趣,你姐姐和貂蝉姑娘最好了。”他当然不敢说让我把贾羽送给自己,贾诩可会撕了他呀。   双儿愈发恼怒,扯起我的胳膊嗔道:“皇甫叔叔笑话我,公子你要替人家报仇呀!”   “皇甫……叔叔?”不到三十的皇甫固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我已经这么老了?”   庞淯捧着几盘切碎了的烤肉,分别放在几堆人之前:“这些都是上好的羊肉,佐料都已经调好了,各位慢用。”   贾诩跟程昱两个大叔提起筷子,你谦我让了几次,才同时拎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块肉。   “不错,”贾诩还腾出左手捋了捋胡须,“小庞啊,你的手艺倒是很和我的胃口。”   “唔,都要感谢少爷的教诲!”庞淯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回答。   我扭头质疑:“我教过你烤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少爷虽然没有手把手教导小人如何烤肉,但少爷的精神已经让小人受益匪浅啦。”   “滚你妹的!”我一脚将他踹翻。   “小庞啊,”赵承将他扶起来,“你还嫩得很呀,老哥我跟随少爷十几年,直到三年前才可以完全躲避少爷的飞踹呀!”   “哦?你觉得你真的能躲过?”我嘿嘿笑了一声,“好像我们很久没有玩过了,今天就来试试加深一下我们的感情?”   赵承已经在我第一声笑的时候躬身后退到三丈之外,他还不忘对庞淯谆谆教诲:“基本原则就是……随时与少爷保持三丈的距离!”   庞淯小鸡啄米般点头:“小弟记住了……不过三丈……够么?”   我一闪身,右腿横扫,赵承已经仰面飞了出去。   “少爷!”赵承的老婆尖叫了一声,倒是震得我耳膜一麻。   “别担心,”我抱歉地朝这位小孕妇摆摆手,“我知道出脚轻重,你男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喂,老赵你快爬起来吧,小心你老婆担心过度导致胎儿不顺呀!”   赵承忙不迭从草丛里滚了过来:“少爷,你心眼太坏了吧?当着我老婆的面这么欺负我?好歹小的也跟了你十几年了,给小人点面子好不好?”   “面子?”我哼了一声,板着脸教训他,“谁让你这一年里都没有用心做事!整天腻在老婆的石榴裙下,白白吃我的粮食呀!”   他撇了撇嘴,用袖子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叶,从一旁的盘子里捞起一条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老婆关心地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泥土,倒是一副和谐温馨的景象。   “羽儿啊,你不是学了几个月的曲乐么?”贾诩伸了伸袖子,“奏上一曲如何?”   “爹~女儿……”贾羽羞涩的摇了摇头。   “不是还有蝉儿么,你们合奏一下吧。”我对于曲乐没什么兴趣,一个人两个人……对我来说,全都是我的老婆而已,今天再坐的都是亲近之人,让他们看一看也无所谓。   貂蝉朝我轻点螓首,拉着贾羽从马车上捧出了琴具,两名女子背倚湍湍大河屈膝而坐,纤纤素指在琴弦上跳跃起来。   尽管我对于音乐一窍不通,或者可以称得上天生音盲,但从贾羽与貂蝉的手法上,我也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两人境界的高低。   貂蝉双目平视厅中,樱唇含笑,淡定自若,十根素指颇有节奏的拨弄着琴弦;而贾羽则远不能想比,虽然我听不出琴声的高下,但她还停留在以眼观琴的地步。   贾诩叹了口气:“学了半年,总算有些成就了。”   程昱摇了摇头:“天赋不高。”   贾诩大笑。    58 蔡琰的家书3  “……朔方冬季寒冻,君勿以年壮少着衣衫……”   来自洛阳蔡琰的书信于十月末送到了临戎城。   除了照例汇报自己的生活状况与叮嘱我保重身体之外,蔡琰的书信又增加了新的内容。   “……玥儿每日多在酣睡,少有开眼之时,虽如此,然手足有力,常动弹挥舞不已……”   我撇撇嘴:刚生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睡了闹,闹了吃,吃了再睡?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总见过孩子跑吧。   心中不屑归不屑,我依然要提笔回信:   “……好了,你现在身负抚养我们长女的重大责任,务必要以保持自己身体健康为首要任务,每日餐饮不要吝惜……唔,当然,也不能贪多滥饮,如果导致体型的变形为夫也很是为难的……总之进食一定要规律,以吃饱为准……天气好像是寒冷了一些,为夫身怀神功,当然没什么感觉,你要注意衣衫,宁肯捂热也不能着凉……”   我哈了口气,看着白雾袅袅散去。   “至于玥儿,要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身边照顾,不得有失……”考虑到刚出生的婴儿应该没有能力四处乱跑,而蔡邕所能提供的医疗卫生条件,在这个时代勉强也能称得上上等,我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听说古代婴儿死亡率高得离谱,因此会有坐月子、产妇百日不得洗澡、不得见风、不得出门等各种奇怪的传统习惯,我既无法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又无法提出能够说服他人的意见,只好庆幸自己是个男儿。   我同时庆幸自己没有凭一时冲动就把蔡琰母女带来朔方——塞北冬季的天气还不是她们能够承受的。   我提下落款“英武无匹夫君超”,而后收回了笔。   “咦?”貂蝉低头确认了一番,笑道,“公子没有再写‘臣……百拜以闻’了呀。”   左手一掌拍在她挺拔丰腴的臀上,我仰头笑道:“我看蝉儿你有些皮痒了吧。”   她娇躯一颤,差点将信纸扯破:“蝉儿……蝉儿只是夸奖公子而已……”   我又稍稍用力地一拍,将信纸叠好封起:“庞淯?”我清了清嗓子使得自己的声音能够传透皮毛所织成的厚重门帘。   “小人在。”庞淯很快揭开了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尽管并没有起风,但貂蝉还是明显地缩了缩身子。   不用我特意吩咐,庞淯接过信件,向我一躬身,又退了出去。   “我有多久没吩咐过老赵去做事了?”我抖了抖衣摆,伸了个懒腰,从坐席上站起。   “唔,”貂蝉轻轻皱起琼鼻,发出了可爱的低吟,“其实……蝉儿跟了公子之后一直很少看到公子吩咐他做事呀……”   我摇头失笑:这厮确实把自己不当下人了。但面对这位只比我年长六岁,从小陪我成长的同伴,现在我也无法将他与其他下人视为同类。   “他媳妇怎么样了?”我还得经常关心一下他的家眷。   貂蝉点头:“昨日我看她的时候,情况很好。还不到五个月,并不是非常明显。”   也是,四个多月而已,基本上还可以健步如飞,根本不影响日常行动。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以赵承的风格,必然是强制令媳妇时时刻刻躺在床榻之上,自己则充分发挥十余年来服侍我的经验,将自己的老婆伺候的无微不至。   我望着偶尔还向外噼噼啪啪迸溅着火星的炭盆,自嘲地笑了笑:我自己还不是眼巴巴算着老婆的临盆之日然后再屁颠屁颠千山万水地跑回洛阳去么?   “公子?”貂蝉捧起了一件外衣,“要出去么?”   我点头:“不用穿这么厚,我跟你身子可不一样。”   十月二十四日。   午后的阳光还算明媚——好吧,虽然温度已经在零下了。   塞外大地,天空湛蓝,云高风清——好吧,一般人都开始叫冷了。   总之,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日子——好吧,冬季阳气不足,根本不适合修炼神功。   我鼓起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拉开了帘子,昂首阔步投身于初冬的微风之中。   很意外的,这个时间段在大场子里竟然遇到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人。   最外围是光着膀子举着巨石练臂力的秦阵,以及有样学样的贾穆。   中央的拓拔野手持一柄钝刀,与马岱的木枪绞杀在一起。   程武静静地盘膝坐在道旁的一块大石之上,看样子是在练气。   他身边的那位……赫然是本应围着老婆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赵承。他也有模有样地打着坐,满脸的肃穆。   “咳。”我不得不发出点声响,以提醒他们我的到来。   只有贾穆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了回去。   拓拔野和小岱激战正酣,没人理会我。   “喂,老赵,”我只好自己找话讲,“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脸上的肉都崩得这么紧。”   赵承抿着嘴,连眼都没有睁开。   我感到十分没有面子,考虑是不是需要抬起脚将他从石块上踹下来。   “大人所言不错,”反而是程武接过了我的话,“此功法虽然施展起来偏重刚猛,但练气之时,还是应平心静气地练,不应过分郑重其事,大人显然是深知其意了。”他在讲解重点的同时,还不忘顺手不轻不重地称赞了我一句。   赵承终于张开了双目,他撇撇嘴:“少爷,你不去房里抱妹子,来这里干嘛?”   我终于狠下心来一脚踹在他的胸前,他惨叫一声双臂前伸仰身后倒去。   “那是你才对吧?十天半月都没见你出来健身,刚一出来就想找点刺激?”我活动了一下两侧的手腕,并没有特意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承并没有狼狈地从石块跌下,他很是灵活地在半空翻了过去,恰好稳稳趴在了地上。   我吹了个口哨:“蛤蟆神功呀老赵?”   他猛地抬起头,双腿一弹,整个身子如箭一般纵出。   我立刻横起左臂挡在胸前,右拳微微攥着蓄势待发。   但是……只见赵承足尖在石块上一点,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你饶了小人吧少爷!”   刀枪相斗之声忽然停止,长刀拨开了木枪,抵在小岱的喉前。    59 又是一年冬来到  “这鬼天气,凉得好快。”尽管身负神功,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我毕竟抵挡不住天地风云之威,还是为自己添置了衣衫。   “塞北之地,比起武威不恐多让。”贾羽早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了。   “好像还是姑臧更冷一点呢。”小昭身着皮裘,表示没有太大压力。   “唔,好冷,”双儿用力跺了跺脚,拉起我的右手,“公子回去吧?别在外面转悠啦。”   我点头:“看来这塞北的冬天很是难熬呀,回去吧,我还想在城区里转一圈呢。”   貂蝉紧了紧领口,皱眉道:“蝉儿真的不太习惯这么早就这么冷呢。”在我身边四女之中,只有貂蝉自小就在中原生活,贾羽、小昭和双儿可是土生土长的西凉妹子,对于低温的抵抗力原本就要比貂蝉强上一些。   原本安静的城中渐渐传出了响动。   车轮吱吱地响着,从街巷里缓缓驶出,伴随着马蹄愈发热闹。   我立即伸手将亲卫旅旅长庞淯招来:“怎么?”   庞淯也伸手将自己的属下派出。   返回的消息告诉我:“这些车辆上都是贾长史发往高阙与鸡鹿塞的冬衣。”   我嘱咐庞淯护送四位家眷返回府邸,自己则怀抱着十二分的责任感前往车马队伍的源头。   果然是贾诩,他正在指挥着士兵们将一车车的衣物搬上大车,再分批次发往两处关卡。尽管身穿大衣,但依然掩饰不了他瘦削的身形。   “文和先生,”趁着一批车辆离开府库,我凑上去问道,“怎么今天才发衣物?”   贾诩接过手下人递过的一碗热水,匆匆吹了之后便忙不迭凑到嘴边饮了两口:“今天是追加衣物。”   “追加?”   他瞥了我一眼:“高阙以北已经下雪了!”   我恍然大悟,又微微一惊:“这么早?”   他耸肩:“你以为我这么着急派人送衣是为了什么?”   阴历已经十月末,阳历的话……至少十一月中旬了,下雪倒也不是不可能,想当年在东北时,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   “难怪今天忽然变冷了……”我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   刚刚踏入十一月份,临戎城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降雪量并不算大,还稍稍夹杂着些许的雨水,因此还不足以铺满原野大地,基本上雪花落地即溶,充其量也只是将城街巷道湿润粉刷了一遍而已。   天气愈发寒冷,街道上来往的人马也随之减少,尽管城中大多都是身强体健的(原)少数民族百姓,但也没有谁会特意跑到大街上来显示自己强壮的胸肌呀。   每天练枪时,我都能感受到从飞星枪身上所传来的寒意——虽然我的兵器并不会被放在露天之处。   初十时,小岱率领采购团去南方采购冬季货物,主要还是河东的大盐。看得出来,百无聊赖的他总算找到了一点差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欢喜。   贾诩与程昱分工巡视了朔方郡下的六个城及主要的群众聚集点,主要检查了一番各个地方的县长是否对本职工作尽职尽责,顺道解决点百姓的疾苦,并确定执政人员是否做到了一视同仁地对待原汉族居民及新迁入居民。   这原本在我看来属于形式主义的行为,在贾程两位先生的手中却实实在在地成了细致活,这两位足足用了二十天时间才结束了此次评测,回到临戎并形成报告时,小岱也率领采购团返回了朔方。   时间已悄然进入了十二月。   一年之末,我在旁人的提醒下,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件很严肃的问题。   “按照惯例,州郡在新年之前都应该向朝廷献出贡物,”皇甫固以自己老爹的经验告诉我,“还有一年的税赋,也要按比例缴纳。”   我立刻揪心一般的疼痛:“能不交钱吗?”   他点点头:“朔方刚复归大汉,我们没要求朝廷给我们拨款,他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我大大地舒了口气,不是我不忠于朝廷,实在是我们的财政上困难重重,朔方六城近六人口,百废待兴,需要从周边郡县购入大量的物品,整个形势不容乐观啊。   “我早有准备,”贾诩一副未雨绸缪之色,抽出一张绢纸,“这是今年呈报给朝廷的年终汇表,公子先看一看。”   我一目十行直接跳到结尾处:   “……总计三千。”   我龇牙咧嘴:“要上缴三千钱?!两头小牛都送出去啦!”   “你总得给朝廷和皇帝意思意思吧?”他很为难地皱眉。   对我的吝啬模样表示鄙夷的马岱哼了一声:“大哥你太过分了,我要记录下来。”   我一掌按在他的肩上:“叛徒尔敢!”我差点忘记了老爹可是在我身边安插了许多不得不防的卧底的呀,我稍一松懈表现出对朝廷的不恭不敬,他们就会立刻将我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行为发回西凉留作案底。   “其实坚寿说的不错,我们本来就十分困难,没有必要为了充面子而向朝廷额外贡献钱财嘛。”程昱微微笑道,“要知道,今年我们省吃俭用才勉强保证了新迁入居民的生活,来年开春之后,又要花费一大笔开销,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呀。”   我立即点头表示附和:“还是仲德先生有远见,将表上的言辞再写得恳切些,我们要以情动人,争取感动朝廷,最好能再追加几十万补助金。”另外,我记得上次向朝廷哭穷,朝廷要求并州刺史向我们发放的救助金好像被皇甫嵩私底下拒绝了……   “好吧,不送钱了……”贾诩总算同意了,“不过朝贡的物品时必不可少的。”   我很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去年送的是块璧,今年还要么?”   “当然,”他很确定,“你还是冠军侯呀。”   我晃了晃身子,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   “另外,你还是两千石的官吏,”他还没有说完,“其实,你还应该上供一只羔羊的……”   我眼前黑了三秒钟,同时我决定无视这句话。    60 幼女的抱怨  我指定了孙文怀揣活动资金前往洛阳向汉朝皇帝进贡,而祖烈则就近向皇甫嵩刺史汇报本年度工作情况,临行前贾诩和程昱分别对此二人耳提面命,叮嘱相关事宜。   两位旅长准备收拾妥当,先后离开了临戎。   他们前脚刚走,今冬的第二场大雪紧随其后。   比起之前那场毛毛细雪,这场才真正称得上大雪,而且来得极为突然。   一直无法完全适应塞北气候的貂蝉第一时间得了感冒,在床榻上躺了两日才恢复了精神;而双儿却说不出的神采奕奕,甚至可以领着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在巷道里打雪仗。   雪后的清晨尤为寒冷,纵然神功护体的我也不再坚持,在小昭和贾羽的强烈要求下,披上了厚重的毛裘才走出了大门。   “哟,”刚走了几步我就遇到了贾穆,“你没和他们一起玩?”   “玩?”他仰起头,反问道,“玩什么?”   “打雪仗什么的……”我随手在半空划了个圈。   他嗤笑了一声:“小屁孩子才去打雪仗。”   我一拳捶在他的脑袋上:“你连小屁孩子都不是,也敢在大爷我面前装大人?!”   “打人别打头!”他惨嚎着捂住要害,“小弟天赋异禀,早就熟透了!”   “熟透了?”不远处有人说话。   贾穆立正向后转身,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当、当然还没有爹爹熟。”   一身棉袍的贾诩搓着双手走来:“这塞北的冬天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冷嘛。”虽然大雪封山,但身体瘦削的贾诩似乎还看不起这点温度。   “大概跟长安差不多罢。”我仰天呼出一口热气,白雾四散着腾起。   “长安?”贾诩显然不能同意我这个简单的论断,“毕竟这里是塞北之地……”   我只能耸肩: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内我内功有成,所以无法明显的感觉到这两地之间的这区区几度的温差吧。   -   随着第三场大雪的降临,原本还有一丝暖意的朔方迅速进入了寒冬,全郡六万军民的生产活动几乎停滞,仅仅保留了能够维持基本生活的部分。   如此一来,大街上能够看到的行人便愈发的稀少了。   “唔,看来一个月内我是不用出门咯。”貂蝉看了看窗外的森森白雪,苦笑道。   我提议:“不如每天就在床上度过好了。”   贾羽直接一个枕头扔了过来:“你以为你行呀!”   “你以为我不行?”我呵斥道,但是为什么我这么心虚?   她可没这么厚脸皮与我讨论“我是否能行”的话题,只好另找话题安慰貂蝉:“不出门就在屋里读读书弹弹琴吧,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貂蝉点点头,正要回答时厅门忽然被人推开,尽管又屏风挡在门口,但寒风依然无孔不入的涌了进来,貂蝉当即打了个喷嚏。   呃,这个喷嚏声还真是令人筋骨酥麻……我忍不住神游物外去了。   “双儿你能小心点么?”小昭一边给貂蝉披上袍衫,一边替她责备刚刚闯了进来的妹子。   厅门吱咛着被关上,肇事者毫无反省之心,反而将责任推给受害人:“蝉姐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点小风也能着凉?”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贾羽接过双儿扔下的外袍,嗔怪道,“蝉儿从小都在中原,哪里受过这么冷的天气?”   “很冷么?”双儿歪着头问道,“人家不觉得呀。”   面对这种小无赖,貂蝉和贾羽只能苦笑着摇头。   “你不冷就好,”这种时刻当然只有由我出面来缓和阶级矛盾了,双手将貂蝉环抱而起,轻轻放在双腿之上,“早知道就把蝉儿留在洛阳陪琰儿了。”   貂蝉顺势倚在我的胸口:“琰儿姐有孩子带,人家可不要……”   我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笑道:“这个问题不能怪我吧?你自己摸着心口想一想,”我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向上移动,在微微起伏的丘峦间活动着,“我亏待过你?”   冬季的衣物远非夏日能比,探索的乐趣也随之少了大半。   “嗯~~”貂蝉在我的抚弄之下轻轻扭了扭身子,耳根隐隐有些发热,声音却小得难以听闻,“没、没有……”   “双儿也要嘛!”立刻有人横刀而入。   “你又不冷。”我驳回了她的申请。   她不依不饶:“外面不冷,屋里好冷……”不管这个逻辑有没有效力,她已经开始挤占貂蝉的空间,浑身已经开始发热发软的貂蝉却没那么容易挪动,让年幼无力的双儿娇喘吁吁。   貂蝉再次打了个喷嚏,虽然依旧销魂,但已经有流鼻涕的趋势了。   小昭第一时间捧出了棉被送了过来:“双儿你让开,自己找件衣服披上,别着凉了。”   双儿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我的胸口离开,她撇着嘴哼哼:“肯定是昨天晚上蝉姐姐和公子在床上不老实,这才着凉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就是说者故意,反正貂蝉立刻面泛红晕:“胡说什么呢,昨晚他明明和羽儿在一起。”   “不要看我,我没着凉。”贾羽急忙捧起一本书。   双儿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公子……你什么时候才……”   我伸手挡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你急什么,这种事情没必要天天讲嘛!等你长大一些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人家都十四岁咯,早就能嫁人啦!”她愤怒地推开了我的手掌,并且搬出了生动活泼的现实例子,“姐姐嫁给你那年还不如我大呢,你就如饥似渴的那啥……”   这次轮到小昭面红耳赤,貂蝉缩在被子里轻笑出声来。   “这不一样,”我抖了抖衣襟,正色为她解释,“你姐姐发育速度较快,十三岁时就足以承受,而你就稍微慢一点了,另外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我也有了长足的成长,你想要让我如饥似渴,恐怕还得继续等待了……”这不全是假话,我承认。   双儿嘟囔着嘴下了床榻,忽然又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吃了一惊,扭头去看她。   她不敢回头,脖颈上粉红一片,如同春日的朝霞。    61 年终考核  “少爷,小的回来啦,还给您带来了好消息哟!”   祖烈迈着小碎步冲进了破旧的朔方太守府邸的后院。   我扔下了毛笔,推开了书房的小窗:“这边。”   伴随着一股令人尾椎发凉的冷风,脆弱的屋门被一脚踹开。   “祖将军?”陪在我身边读书的贾羽忍不住皱起了纤眉。   祖烈立刻收回了踹出来的脚,恭恭敬敬地敲门:“少爷,小的有事禀报。”   “快给我滚进来,”我摆手,“关门!你想冻死你家少爷和少奶奶啊!”   “是是是,”他低头走了进来,“少爷好,少奶奶好。”   “少奶奶?”贾羽对这个亲切的称呼并无好感,“乱叫什么……”   我耸耸肩:“老祖,你这趟来去很快嘛,皇甫嵩大人有什么指示?”   祖烈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一个铜管:“皇甫刺史已经做出了年终评定。”   “年终评定?”我一把夺了过来,从铜管中倒出一张薄薄的布料。   上面用隶书工工整整地写明了各郡本年度的治理情况及评定等级,我一目十行地跳过了具体的说明,直接来到了评定等级部分:   “上上:朔方;   上下:雁门、云中;   中上:太原、五原;   中下:定襄;   下上:西河、上郡;   下下:上党。”之后是一段勉励之类的没有营养的废话,以及一个一寸见方的红章。   “我就说嘛,”我拍着大腿得意地大笑,“刺史跟我果然一条心,连视察都没来就直接给评了个上上!”   “但是……”贾羽轻声道,“我可没见过夫君处理政事呀?”   我叹气:“为夫经天纬地之才,不值得在此撮尔小地施展……何况,既然有岳父和程先生在此,更是不用我事必躬亲了。”   她轻轻挥起秀拳捶在我的肩头:“满嘴都是歪理。”   我反手一搂,将她揽在怀中:“你觉得为夫应该每日每夜埋头于公文之中,将自己年轻貌美的家眷们全部抛在脑后忍受着空虚和寂寞?”   “还是歪理。”她笑了起来。   我这才想起来继续向祖烈询问正事:“那刺史大人给了我什么奖励?”   “没有。”祖烈摇头。   “没有?”我讶然,“怎么可能!我可是本州第一的功绩,他竟然不给一文钱的奖励?!”   “没有。”他还是摇头。   我斜眼看着他:“该不会是你独自给吞了吧?”   他舔了舔嘴唇:“小人倒是想吞,可惜刺史大人连杯免费茶水都没给我。”   “哎呀这皇甫嵩真实铁公鸡啊!”我连连摇头,“上次朝廷给他旨意让他给我拨点救济钱粮,这厮就一文钱不发,一年下来整了一次评比,我得了唯一的上上,他还是一文钱不发,真把国库里的钱货当自己家的财产了吧?!”   “其实……”祖烈挠了挠后脑勺,“刺史他还向我索要今年朔方要缴纳的钱粮……”   “呔!”我勃然大怒,“皇甫老叔叔你真不把我姓马的放在眼里了,不给我拨发救助款也就罢了,竟然敢开口要钱?!”   “喂喂,郡县年末向刺史缴纳本来就很正常吧。”贾羽提醒我注意态度。   我忿忿不平地坐了下来:“欺人太甚啊!他还说了些什么?”   祖烈努力回忆着:“刺史还说向朝廷汇报时会好好夸奖少爷一番的。”   “夸奖能当饭吃?”我撇撇嘴,将那片破布扔向地下。   -   天气愈发寒冷,转眼便是年底。   整个十二月一共降了三场雪,据当地居民所言比起往年来讲都算不得厉害,何况今年秋粮尚算丰收,全郡军民也足以安度这个冬季。   东汉的春节永远这般乏味,朔方又是边塞小郡,居民绝大多数还是(前)少数民族出身,对于大汉的节俗不够了解,参与程度实在有限得很。何况此时天寒地冻,如果贸然举办什么大型的庆祝活动,先不论是否能够充分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万一弄出个冻死冻伤踩死踩伤了幼儿老头什么的恶劣事故,必然会将罪名推在老子的头上,我宁肯让街道上冷冷清清,也不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于是我只命令各县在县城的主干道上悬挂几盏大红灯笼,有个节日的喜庆气氛即可,没必要过分张扬——其实各县府库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让杜畿张机几个去大兴土木恐怕他们也掏不出几文钱……   程昱又特别安排人手慰问孤寡,所幸我们这区区一郡,老弱病残早就死光光,能生存下来的都是精壮之人,孤寡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口,花费不了多少钱粮。   春节便这样在平平淡淡的一日三餐中悄然度过。   平淡到连贾穆和赵承都表示无法接受。   贾穆无不失望地发表极端言论:“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杀人了!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啦!”据说当天晚上贾诩一整晚都没让他睡觉,连夜抄写什么经以陶冶身心健康。   赵承的老婆已经完全不出房门了,老赵也索性龟缩在家里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孩子他娘,即使三四天才露面一次,也只是来寻求食物供老婆享用而已。   “我算着这老赵怎么也得开春后三月才能当爹啊,”我掐着食指发出质疑,“他是不是太过如临大敌了?”   木头一语道破天机:“这厮纯粹是不想干活而已。”   我拍了拍老实人的脑袋,若有所思。   “不过……”老实人转了转眼珠,“为什么我姐嫁给你这么多天了却连个蛋都没生下?”他捂着后脑勺十分不解。   当事人的贾羽面色赧然:“小不点的,回屋里睡觉去!”   “小不点?”贾穆昂然而立,“姐姐你说咱俩谁高呀?”十三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最快时期,十五岁的少女却已经近乎停滞了。   “恐怕你三尺的身高永远活在你姐的心中。”我笑道。   他没有理会我的解释,继续反问乃姐:“再说了,如今红日当头,你让我去睡什么觉?我又没有小媳妇什么的,不需要日夜休息……”   面对自己兄弟,贾羽毫无办法,只能向我嗔道:“夫君,木头怎么被你教成这样了!”   “羽儿你可得公平公正啊,”我摸着良心说道,“为夫只负责教导木头的武艺,为人处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她哼了一声:“木头小时候可是很乖的,想当年我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的……”   “好啦,想当年你还能抱我呢,现在呢?”贾穆自己破解了这个命题。   乃姐柳眉倒竖,粉拳狠狠落在乃弟的脑门上。    62 春天到了  春寒料峭,依然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北方的冬天总是漫长的,此时我倒真羡慕尚处于蛮荒落后的交趾,据说那里四季如春,就是有什么烟瘴之疾,北人一去九死一生。   不过天气确实开始逐渐转暖,田间地头的积雪慢慢有了消融的迹象。   但俗语有云:积雪不冷消雪冷,这样一来,地表的温度反而愈发令人畏缩不敢走动了。   初平四年正月十五,传说中的元宵节。   跟普通的冬天能有什么区别么?处于一大群的(前)少数民族之中,在短时间内教会他们种地以自足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用文化风俗来同化他们却并非一朝一夕的易事。   “喂大哥,”马岱与我一同探望缩在军营之中既百无聊赖又不愿出来操练的将士们,“那孙文去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多半在路上被狗吃了。”祖烈嘿嘿笑道。   我隔空一脚揣在他的小腹之上:“要是杜畿在场,估计得抽你二十鞭子吧?”   措不及防之下,他被我强大的脚风几个正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口中还没忘记为我叫好:“少爷脚气逼人,小人实在是承受不了啦!”   “脚气?”我掸了掸靴子的外侧,斥道,“老子前天才洗的脚!”   “是是是!”他捂着肚子点头,“不过小人也没说是臭气啊。”   庞淯一掌拍在祖烈的背上:“你是不是还想说少爷的脚气芳香扑鼻让你忍不住想舔两口?”   祖烈两眼放光:“小庞你也有这种感觉?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老祖你别恶心我了,”马岱忍不下去了,“别继续研究大哥的脚味了,说说士兵们的情况。”   “说什么?”祖烈立刻挺起胸,“广大士兵对英明神武一个月才来看望我们一次的马将军表示极其拥戴,对龟缩在军营只能靠玩石头棋子的无聊生活表示十分满意……”   “唔……”我转头问马岱,“这厮是不是想告诉我广大虎豹骑士兵准备暴动了?”   小岱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难道你不害怕?”   看到他如此慎重,我不得不仔细思索了一秒钟:“我还真害怕。”   “但是……”我耸耸肩,搂住了这位堂弟的肩膀,“为兄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能解决这些问题么?”   他微微一怔,而后缓缓摇头。   -   孙文策马回归临戎时,已经是正月二十五日。   “老兄你还舍得回来啊,”庞淯一边替他揭开帘幕,一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被京城的某位高官给收留了呢。”   “我倒是想呢,”孙文掸了掸皮帽上沾染的雪迹,不无遗憾地点头,“可惜没人慧眼识英雄,浪费了我这一身的大好才学。”   “哟,”马岱也从门外伸进脑袋,“打门外就听见有人叹气,原来是朔方第一才学孙文大爷啊。”   “好说,好说,”他抱拳向小岱致意,“岱少爷几日不见,愈发挺拔魁梧啦。”   “好说。”小岱摆摆手,自己找地方去坐了。   “属下孙文拜见少爷。”他又转头向我,撩起长袍下摆就要跪下。   “你一路辛苦,先坐下吧。”我阻止了他的行动,指了指特意嘱咐人打造的木椅。   “是。”他直起身来,随意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不过你这一次出行实在够慢,祖烈都担心你是不是半路被狼吃掉了。”我委婉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当然祖烈的担心纯粹是我篡改的。   “他能担心我?”孙文一针见血,“老祖恐怕只会诅咒我吧?”   庞淯大笑着关上了厅门:“少爷你缓和祖孙二人的计划好像毫无效果呀?”   我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从一开始就让老子头疼!”   “那就说说洛阳之行吧。”马岱示意孙文。   他咳嗽了一声:“其实属下并没有在京城耽误太久,只是朝廷规定如此,各郡使者都在等候,属下虽然无知,却也不敢自作主张一人离开,丢了朔方的脸面。”   “这算什么规定?”我皱了皱鼻子,“去年我看洛阳城中,各郡使者也没有逗留几天,怎么今年这么多破事情!”   孙文一脸无辜地摊手。   屋外有人叩门。   庞淯急忙拉开了门闩:“程先生、贾先生,快快请进。”   我当即离座而起:“两位先生来得好快,我们才刚刚坐下。”   贾诩解开大氅披在椅背上,随意地坐下:“那就好,没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没,”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孙文,你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刚才确实一直都在扯淡?   孙文点点头:“初一时属下上殿为大人向皇帝上贡了贡物,各州也上呈了郡县品评册子,初二初三祭拜天地后,听说在朝会上就开始讨论人事变动,我看其他州郡的使者都没动,自己也就多留了几日……”   “去年刚刚确定的官吏,今年还……”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在程昱和贾诩两位面前不该表现自己的不成熟,立刻将后半句吞入腹中。   “唔,”程昱点了点头,“去年的很多郡守,也只是仓促间任命的官吏,未必能够如朝廷之意,现在形势又安稳了些,有些官吏的调整也不奇怪。”   “我看至少京兆尹不太可能还是李肃了。”贾诩表示同意,并举例说明。   “无所谓……”我摇头,反正老爹又不会挥师向东挺进函谷关,李肃占据长安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何况他又不是我们的心腹人员——不对,我们在外地有心腹人员么?   “属下从皇甫刺史的使者口中得知少爷去年的评定是上上,或许今年就能够内迁啦。”孙文终于讲到了重点。   我眉头一跳:“内迁?”   马岱比我还要积极,差点从椅子上跳下来:“是重新返回京城?!”   “朝廷公卿早就满员,以公子的资历,三五年内恐怕不容易再入九卿之列。”程昱说了句实话。   我表示完全可以接受现状:跌出来容易,再进去难上加难。尽管只负责替毛还没长全的皇帝看大门查街道的卫尉,对我来说也是不可碰触的高度了。   “内迁之事到底有没有谱?”我强按着内心的激动,极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   “没,”孙文毫不犹豫地摇头,“这全是属下的美好愿望。”   “真该让路上的狗吃了你!”我和小岱异口同声。    63 春回大地  鉴于孙文这种毫不负责的报告态度,我决定扣除他半个月的口粮。   但是因为正月里没有给他一粒粮食,因此我还得给他补发半个月……   这还不包括他一路使用后拿回来申请报销的交通费用。   反正这一趟洛阳回来,没看这小子辛苦消瘦半分。   正月一过,严格意义上的冬季才开始慢慢离去,保守估计至少得到二月下旬,朔方才能迎来初春的到来。   二月初五,老天爷甚至还示威似地给我们降下了一场毛毛雪,以此来表示春天还早得很。   不过,气温总体上已然处于回升之势。   在双儿的鼓励下,裹在裘皮之中的貂蝉终于肯迈出小院子,投入了阔别一冬的世界。   树梢上的积雪颤巍巍地抖动着,扑簌簌地向下跌落。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之气。   -   “你说什么?”我再次看了看手头的这张报告表。   贾诩嘴角微微上扬:“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又有三四千名游民进入朔方,这张单子是截止到上个月末的大致数字,坚寿已经派人去详细统计了。”   “那还等什么?”我拍了拍报表,“按比例分给各县,妥善安置就行了呗。各县土地应该不至于不足吧?”   程昱点头:“闲散荒地数不胜数,只是屋舍恐怕会有缺口。”   “各县帮助提供部分建材,动员点热心居民,这不是什么难题。”我伸手弹了弹案几,又不是构建华丽别墅,只是简单的遮风挡雨的泥瓦房而已,又不需要等待油漆散味,两个月之内就能入住。   “的确不算什么难题,”程昱耸了耸肩,“只是有些可惜咯。”   “可惜什么?”   “没早来两个月,”贾诩笑道,“否则公子的政绩又可以增加一笔了。”   这个我倒是没有考虑:“不过他们过冬时来投奔我,我岂不是要白白浪费许多口粮?”   贾诩微微一怔,又恢复了笑容:“果然锱铢必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家的媳妇会算账,”我叹了口气,“都是生活所迫啊。”   “你说的对。”他感同身受,略带沉重地点头。   -   当皇甫固将准确的人口送到我面前时,我还稍稍意外了一下。   五千零八十一人。   不过这具体构成就没什么令人欣喜之处了。   青壮年较少,只有一千二百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果然是来要吃喝的……”庞淯不屑地嘟囔了一句。   “饭菜可不是白给的,”我立刻批评他恶劣的态度,“你难道不知道么?人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呀。”   “得了吧,”他翻了翻白眼,“我的衣食父母明明是少爷啊。”   “我还不是得吃百姓们种的粮食?”我直抓问题的本质。   “你不是说人民么?怎么又成百姓了?”他却来咬文嚼字,“百姓和人民一样吗?我是百姓,那我也是人民了?这么说,我也是你的衣食父母?”   “去你妹的衣食父母!”我一巴掌将他的脑袋推开,“你最多算个人!”   “咳,马老弟,”端坐在一旁的皇甫固放下了茶杯,“这五千来人已经分配入各县,恐怕还得由我们从外地添置一些建材,不然这帮人连房梁都盖不起啊。”   “又要掏钱……”虽然早在预算之中,但我仍然一阵心疼,“如果我能内迁,就可以随便花钱了……”   皇甫固笑了笑:“这话可不够和谐啊老弟,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到,可够你受的了。”   “也就是说说,其实就算是花别人的钱,我也不舍得……”没办法,我本性善良。   “皇甫大人,你说我家少爷能不能内迁啊?”庞淯笑嘻嘻打探道,“令尊可是刺史,总知道些情况吧?”   “这个……”皇甫固捋着短须,迟疑了一瞬,“实不相瞒,我倒是没有问过家父……老弟你年纪轻轻,已经入过九卿,现在也是二千石之守,迟早也要回去的。”   “唔,毕竟我不是边塞出生,适应不了这边的冬天,尤其我家的几个家眷,整个冬天都不敢出屋,实在无聊透顶。”我说了句实话,“再说了,朔方的郡守还比不上司隶随便一个县的县令呢。”   “司隶一个县的县长手下可没有这几千的铁骑兵啊。”他笑道。   “好歹是边塞之地,你不给我兵匈奴鲜卑能让我平安度日?”我摸鼻子,“不过说到军饷,这一个郡确实供养不起几千骑兵。”   “全靠少爷的克扣哇!”庞淯点点头,“每个人只发那么一点口粮,幸好草原上的草不要钱,不然我们虎豹骑就全成步兵了。”   我惭愧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老子连自己的俸禄都没领,一年下来,连身新衣服都没买,你们还有两个零花钱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   “这不像是抱着一群妻妾的人说得话啊。”庞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啊。   “切,我没不让你娶老婆吧?”   他摊手:“你觉得凭靠着我这一个月两个大钱零花钱的微薄收入,会有哪个姑娘心甘情愿的嫁给我?除非你批准我们可以抢老婆。”   “朔方可没这么多适龄女子供你们分配啊。”皇甫固摇头,“说不准你们还会因为抢老婆而导致不和,继而群体性的斗殴厮杀,最终虎豹骑土崩瓦解……”   “喂喂,老兄!你小心乌鸦嘴啊。”我不得不制止了他的狂想曲。   -   转眼二月就进入了尾声,总算来了一丝春意,仿佛一夜之间,院中的几棵老树忽然都长出了细细小小的嫩芽,天地之间一瞬间便翠绿了许多。   程昱不愧农都尉之职,第一时间带领广大农民朋友进行播种,整个朔方郡进入了新年里的第一次农忙季节;贾诩当然也不会闲着,他主管着财政预算的各路流向,尤其是碰到了这么穷困的郡县和这么吝啬的郡守,他更是严格把关,能省则省,将各项消耗控制在最低水平,只要杜畿、张机、李典和徐晃自己不主动开口,他甚至不给他们拨发零花钱,这样一路盘剥下来,才总算勉强整个财政上保证没有赤字。   二月的最后一日,临戎城内响起了陌生的声音。   “朔方郡守马超接旨。”   我扑腾腾下拜。   “卿在任一载,朔方郡民口丰裕,百姓安乐,政绩卓著,特迁赵国相,望卿勉之勉之,勿负朕意。钦此。”   ————   卷五发配朔方完    卷六 彷徨燕赵 1 赵国为相  “赵国相?”我眨了眨眼,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国在哪里?冀州?”   “马府君所言不差,正是冀州辖下之国。”宣旨的使者笑眯眯地将薄薄的破绸纸放在我手中,“据说令尊与朱刺史交情不浅呢。”   交情不浅?我嗤之以鼻,老马只和朱儁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哪有深交?   这厮面容俊白,颏下留着典型的山羊须,赫然不是我印象中的太监。   也是,娇生惯养的太监公公们恐怕还真没有这体格从洛阳骑快马直奔塞北还能保持这份从容淡定的神色。   “不过我都没想到朔方距离洛阳这样遥远,”他搓了搓双手,“一路快马不停,竟然也走了半个多月。”   你说话就说话,搓手作甚?我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是主动伸手要钱的模样。   “哦,”他笑了笑,“朔方比洛阳寒冷了许多,我们离京时京城的花草都开了半城呢。”   不是要钱就好,我松了口气:“塞北草原,一年五个月都是冬天,当然要冷得很了。”   不是我吝啬,实在是此时朔方的库府里已经见底了,京城来的人员肯定大手大脚,我可承受不起他们毫无节制的花销。   “难怪难怪。”他身后的三名人员已经将火盆团团围住。   我既然已经握住了内迁诏书,也不怕得罪这个使者:“朔方是个穷郡,本府经手也只有一年,差点都揭不开锅了,说不得,这饮食住宿……得委屈几位使者了。”   “好说好说,”主使忽然苦笑道,“不瞒马大人,小人也并非自己争着抢着要来朔方的。”   “哦?”我伸手在下巴上刮过,“主使何意?”   “我们当初分配州郡时,都知道朔方是个穷郡,因此无人愿意前来……”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摩挲着木椅的扶手,摇头道,“最后还是抓阄,小人一路都哀叹气运不佳呢。”   “呵呵,”我干干地笑了两声,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们如果去富裕的州郡,能拿多少好处?”   他立刻收起了方才垂头丧气的神情,一脸的正气凛然:“马府君也知道,前些年世道太乱,被派出去宣诏大部分连命都没有了,还说什么好处?也就从去年开始,大家伙才能有命去有命回……”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啊老兄,”我笑了笑,“不然我真的一文钱都不给你了?”   “唔,小人也知道府君手头确实紧张,小人只是为皇上办事,辛苦一点也是职责所在,不敢讨要分文。”他仍然坚持原则,不肯松口。   我故作吃惊:“看不出来老兄你倒是敬业,对这个职业潜规则守口如瓶。本府实在穷苦,只能给你们哥四个一百钱,意思一下而已,再多也没有。”   他拱了拱手:“多谢马府君,小人岂敢嫌弃,已经不少了。”   这就不少了?那我不是亏了……知道给五十钱就够了……我暗暗在大腿上掐了一下。   -   四名信使被打发下去休息后,我立刻喊来了智囊团队共商大计。   “还真的内迁了!”小岱拍了拍孙文的肩膀。   “小人早就说过,铁定错不了!”孙文倍受鼓舞。   “你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祖烈翻了个白眼。   “赵国相?”贾诩捻了捻胡须,点头道,“是个小国嘛。”   “小点不算啥,总算是靠近中原。”我满不在乎,“再说,赵国好歹也是中原封国,总不会比朔方还穷吧?”经过这一年的穷困生活,我的耐苦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你既然这么想了,就当我刚才没说……”他松开了那把备受蹂躏的胡子。   “什么时候上任?”程昱抬头问了一句。   我顿时语塞:“……忘了问……”我急忙翻出那张黄兮兮的绸纸,从有限的字里行间寻找有效的讯息,但是一无所获。   “老庞,问一声去。”我把庞淯踢了出去。   “从临戎到赵国的治所邯郸,大概有三千里路程,跟洛阳距离差不了太多。”程昱随手在案几上划了一条路线,先向东而后向南,之后再转折向东。   “我去,都是河北之地,竟然也这么远?”马岱吐了口浊气。   “河北之地?”程昱笑道,“临戎可不在河北,唔……只能算河套吧,我们距离晋阳都有近两千里地,何况中原?”   我拍了拍大腿:也是,从内蒙绕道山西再去河北南部,就算当年我坐火车也坐了一整天——唔,山西河北交界处的那段铁路可是全国最慢的,堂堂快车愣是被开成了临客。   “少爷,据说要下旨后两个月之内赴任。”庞淯推门而入。   “两个月三千里地,足够了。”我摆摆手,“大家可以收拾行李了。”   “下旨之日……”程昱低头去检查绸纸,“初平四年正月二十四日。”   我拍案而起:“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零五天了。”程昱抬头。   “那还等什么?”我挥手下令,“全军整备,后天一早出发!”   -   我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达给诸位女眷。   “……终于可以走啦?”闻听此讯,貂蝉忍不住欢欣鼓舞。   “嗯,”我丢下皮帽,往椅子上一坐,“后天就走,这两天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   “赵国相是什么官职?”双儿立刻朝我跳了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体重与日俱增,饶是天赋神力的我也不敢怠慢,急忙运气于四肢之中,稳稳地将她抱住,而后轻轻地放在双腿之上:“就是给赵王做相呗,也是两千石的俸禄。”   “给赵王做相?”双儿扭了扭身子,“赵王是谁?”   伸手探到她的身后,我一掌垫在她柔软的小屁股上:“不知道,可能是个猥琐的大叔吧。”   “这样公子是不是会有约束?”小昭看着我玩弄着自家妹子的翘臀,问道。   “区区赵王,为夫怎么会放在心上?”我腾出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小手,“七千虎豹骑严阵以待,他纵然皇亲国戚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确定可以带着七千虎豹骑离开朔方?”贾羽摇头道。   我一怔:“羽儿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是董卓?”她叹气,“想带兵就带兵?”    2 各方反应  我舔了舔嘴唇,无语地坐了下来。   的确,就算以我的无知程度,也完全明白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时代,地方官员的调任是绝对不可能任凭你携带军队横扫州郡的,这只能证明这些人马是私军,是意图不轨的铁证!   要不要试一试?   我心头猛地一跳。   要不要看看朝廷的反应?如果他们反应激烈甚至直接派兵来消灭我……我干脆扯着旗子直接造反?趁势攻入京城灭了刘协?   我忽然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胸口异常的晕闷。   “不行,我得找老贾去商量一番。”我跺了跺脚,冲出了屋子。   -   听了我的陈述,贾诩毫无惊讶之色:“坐。”   “文和先生你太镇定了吧?”我随手给自己倒了半杯温水。   他拂了拂衣袖:“镇定?你说的是对你的想法?”   我吞了一口水含在嘴内,点头。   “第一次见你时,你不就说过了么?”他淡淡一笑。   将水咽下,我迟疑了一瞬,我实在不记得说了什么……   “你说……”贾诩仰起了脖子,“‘使我得天下者,必先生也!’”   这么不经大脑的话,确实有些印象……我默然点头。   “当时你信誓旦旦,踌躇满志,仿佛天下尽在手中,”他陷入回忆之中,“贾诩自认为年纪不轻,难以有所伸展,你说了什么?”   我瞪着眼睛,实在想不起来了。   贾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高祖自斩蛇举兵,而至天下归心,不过区区数年;太公望辅佐文王时,又岂称年少?’”   我忽地也笑了起来。   贾诩转过头来:“公子为何发笑?”   “先生是否笑话我?”我直视他的双目,“当时放下这等大话,如今却还在为几千人马的归属焦头烂额?”   “不不不,”他连连摇头,“天下之事,岂能尽如人意?此一时彼一时也,其时天下大乱,你年幼轻狂,胸怀大志,人之常情;而后辅助幼主匡扶汉室,履历卿郡,也是情理之中。”   “辅助幼主?匡扶汉室?”我撇嘴,“他于我何恩?我为什么要替他匡扶早该灭亡的汉室?”   他怔了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摇头:“算了,事已至此,还是说正事吧。先生之意,我该如何应对?”   “所谓虎豹骑……”贾诩捋须,似乎还在整理思绪,“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难处。”   “什么意思?”我瞪了瞪眼睛。   “全带去赵国,”他挥了挥手,“唔,当然如果你对朔方郡不放心,可以留下一两千人帮助下一任太守抵御外敌。”   “不不,我是说这样做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反问我。   我搓了搓手:“朝廷会允许地方郡守带着自己的兵马四处乱窜?”贾大叔原本智力超群,今天针对这个问题怎么忽然就傻了?难道是他在敷衍我,准备嫌我与不仁不义?   “若是一般名号的兵马,当然不会允许,”他解释道,“虎豹骑则不同。”   “不同?”我的智商猛然之间有些提不上去了。   “当时朝堂之上,皇帝亲封虎豹营之名,指定由你统帅,这两年来可曾有旨意替换统帅?”   “这倒没有……”   “既然这样,不妨大摇大摆去赵国。”贾诩伸出细长的食指,在椅背上轻轻点了点。   “先生确定可以?”我再三询问。   “如果朝堂有责问……”他的唇线微微上扬,“那就如你最初所想。”   -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贾诩的住处,却看到了赵承与拓拔野守在门外:“你们二人在此作甚?”   “少爷后天就要去赵国上任?”老赵愁眉苦脸。   “怎么?你舍不得朔方这……地方?”由于当地居民拓拔野在场,我没有贬称朔方。   “我的老婆快生了,实在不敢翻山越岭啊。”他确实有苦衷。   “这个……”我倒是忘了,并州本来就山高路远,万一路上车子一晃使得老赵家绝了后,恐怕这厮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那你先留在朔方吧,等孩子生下来再去赵国如何?”   他点点头,又央求道:“那给小人留几个打下手的吧……”   “只给你一个队。”   “不能再多了?”他装可怜。   我鼓起内劲,横扫了他一眼:你自己家生个孩子还要我精锐的骑兵给你端茶倒水?想得太美了吧!   赵承立即缩起脑袋,不再提议。   “拓跋你呢?”入冬后确实很少见他,再说了,他并非我的嫡系,共同利益几乎没有,短期内不容易笼络。   “蒙大人不弃,赐姓于小人,小人不才,愿奉大人之令,驱驰在前!”拓拔野忽地单膝跪下,低低地垂下头颅。   我看着一头散发跪倒在地的他:“你的意思是……举族随我?”   “拓跋族中五百铁骑,愿献与大人!”   这个条件一出,我才真正地为之心动:五百(原)匈奴骑兵,可是一大笔宝贝了。   但是我并不是一名唯利是图的地方官,我只能叹气,将他扶起:“兄弟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让你们举族随我去赵国,对下一任的朔方太守而言,未免太过可怜。”   (原)匈奴人民至少有一万五六,如果一股脑的全随我走了,下一任估计得痛哭流涕了。加上我将虎豹骑全部带走,朔方的防务更是一个大问题。   “既然如此,拓跋愿只身追随大人!”拓拔野却出乎意外的忠诚。   “谢谢。”我几乎要落泪了,“朔方的建设才刚刚起步,我想这里的百姓可能还需要你引导他们……”但是看他一脸坚持,我只好改变口径,“这样吧……老赵在朔方至少还要停留两三个年,你就在这里与他做个伴吧……到时候一起来赵国如何?”   拓拔野的神情立刻变得生动而有活力:“谢大人!”他转身拉住了赵承,“你老婆几个月了?明天能生下来吗?”   老赵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才九个月!”   -   第二天,李典与徐晃均已整备了边防卫军,回归临戎,而听说杜畿与张机也打好了铺盖卷随时可以出发。   我差点遗忘了一个人。   “马兄弟内迁,为兄要祝贺啦,”皇甫固笑呵呵地朝我拱手,“临戎前去邯郸,至少三千里地,兄弟一路注意安全,尤其是几位女眷,可不要摔着啦。”   “寿坚老兄,”我急忙抱拳,“不知老兄有何打算?”   “你这匆匆一走,整个朔方郡一下子少了六七千精锐士兵,家父可要愁死了!”虽然说是愁死了,但他的脸上还是满面微笑,“一个郡守和三个县令全被你抽走,这可不好办啊。”   “令尊总不会想要克扣我的虎豹骑吧?”我也开个玩笑试探一下。   “岂敢岂敢,”他摆摆手,“只能从晋阳抽调两千人来此帮助我防卫了。”   “老兄还要呆在朔方?”我奇道,当初皇甫嵩派儿子过来,只是为了帮我适应环境——当然也不排除监视的意图——现在我拍屁股走人,他还让自己的独子留守塞北?   “反正没有新太守赴任,老兄我只好毛遂自荐,替兄弟收拾这个摊子。”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3 吕布,再见  六千余人马簇拥着我浩浩荡荡离开了临戎城。   出发的前一刻,竟然还有五六百名闻讯赶来的百姓夹道欢送。   看到他们满脸的不舍,我忍不住感到眼眶一湿。   “张大夫……你一路顺利……”一位中年妇女步履矫健,拖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朝张机疾跑而来,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将一个包袱扔给他。   张机耸耸肩,将包袱挂在马腹一侧。   当即有更多的中年妇女和老弱病残朝他涌去。   “不要不要……”张机急忙摆手,“大家不要送……”   几名虎豹骑装模作样地拦住了百姓的参拜之路。   “张大夫一路平安。”几十名百姓异口同声。   “姐夫你哭什么?”贾穆弯着腰瞄我。   我一挑剑眉:“哭你大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全都是来感谢医生的回春妙手的患者及其家属……   “大人,全军已经出城。”徐晃与李典一左一右驱马从我身后上前,“请下令。”   我点了点头:“本府护送车辆辎重,徐晃引其他人马出发!”   关于为什么我亲自押运辎重,因为我一家女眷全在车子里……   -   由于辎重部队的存在,全军的行进都只能保持一个相对平稳的速度。   还好我一开始对虎豹骑的定位就十分正确,清一色骑兵,人手一匹马,至少比两条腿的步兵机动性强得多。   据说真正的骑兵应该人手两匹以上的战马以轮替战斗,本人表示纯属扯淡,最早时我也曾拉着踏雪替我驼枪,感觉颇有不便——杀入战场时根本无法顾及身边的踏雪——于是之后便将全部的重任压在日趋成熟的追命背上了,踏雪得到了彻底的解放,整天的行程安排就只有吃喝玩乐,两年下来,倒是比追命膘肥体壮许多——还好追命一往情深,没有嫌弃它。   第一天有效行军的距离堪堪两百里出头,天黑前刚好抵达广牧,迎接而来的正是程武。   “参见大人,属下等候多时了。”程武站在城门下向我行礼。   “伯平兄客气了,”我伸腿抖开了马镫,一按马头,从追命背上蹿了下来,“想必广牧城容纳不了这么多人马吧?”   “广牧一共不满万人……确实不可能有这么多住所。”他苦笑了一声。   “吩咐全军城外休息。”我朝庞淯挥手。   随着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响动,七千骑兵下马,士兵们从辎重车辆中取出工具开始搭建起简易的帐篷。   这时我才庆幸朝廷多讨论了半个月,信使在路上又多耽误了二十天,等到我们出发时已经三月了,天寒地冻的冬季终于彻底离开了塞北,保守估计只要再过十天,温暖的夏天就要降临了——可惜我们再也看不到啦。   -   第二天一早,七千余匹战马鼓足了力气开始赶路,天黑前也如期抵达了五原郡治所九原。   吕布还算够意思,大开着城门任我进入,不过欢迎的列阵显然不如当初。   “吕将军,多日不见,精神依旧。”我掬手向他问好。   “马府君客气,请入城。”他昂然站在城头。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消失了……大概是准备下城来亲自欢迎吧。   “这厮还是这么霸气……”小岱在我身旁嘀咕了一声。   “不用你说……”我撇了另外一旁,“木头和野人都开始哆嗦了……”   贾穆的确面色铁青,紧紧抿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但秦阵却不会承认:“呸,俺只是遇到高手掩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已!”   吕布带着手下的几名将领礼节性地向我点头,由于仅有一面之缘,除了张辽之外,侯成、魏续之辈我还是无法将他们的姓名与容貌相对应——等等!说到张辽?好像……这次我没有看见?   我反复确认了三遍,直到吕布带领我进入了太守府大厅,我也没有遇到张辽。   这让我极其惊讶,而又十分期待:莫非张辽和吕布崩了?我是不是有机会趁虚而入?   “马大人?”对面的侯成哼了一声,才将心神不宁地我拉了回来。   “马大人是嫌弃我们招待不周?饭菜不合口味?”魏续也是脸色不善。   “岂敢岂敢,”现在我深入虎穴,跟随我一起出席的除了堂弟马岱,还有岳父贾诩和程昱,战斗力十分有限,因此就算再借给我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惹怒吕布啊,我只能笑道,“马某治理朔方整整一年,吃的喝的恐怕还比不上五原的诸位,怎么会抱怨?”   吕布端起案上的酒杯,向我微微一倾:“请。”而后自顾自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么大的一个杯子很明显是特意给他自己定制的,容量至少有三两吧……我严格秉承家风,只意思了一口,便规规矩矩地放下了酒杯。   酒席完全称不上丰盛,倒是够分量,北方草原牛羊不少,烤熟了端上来就是一道妙菜,一条羊腿恐怕都足够贾诩和程昱吃上一天了。   可惜没有孜然,哪怕胡椒也好……我吐出了最后一根骨头,遗憾地想着,这个时代的调味品名称还是这么的千奇百怪,除了盐、糖、醋三样,其他的我都不认识,唔,还有生姜这个半奢侈品,而且尚未普遍被家庭主妇们使用起来。   唯一让我感到满意的是,所有的菜肴中都没有辣椒……我讨厌这种刺激性的东西。   “马大人好自休息吧,吕布告辞。”一口饭菜没动、只是闷头喝了十几杯酒水的吕布终于起身,大踏步地离开了大厅。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我丝毫不以为意,目送着他魁梧的背影远去。   侯成和魏续酒足饭饱,准备起身。   “二位将军,马某冒昧问一句……”我微微笑道,“文远将军现在何处?”   二人对视了一眼,侯成侧过脸,看样子十分警惕:“你找他……有事情?”   你们的敌对情绪表现的太明显了。我耸耸肩:“没什么事情,只是好奇罢了。”   魏续拍了拍长袍的下摆,站起身子:“张辽在武都,你想看去他?”   “不不不。”我连忙否认,武都?我记得武都郡在凉州啊。   “切,”侯成也站了起来,“你要是能把他带走,我俩代表吕大人感激不尽。”   我动了动下颌,却没有发出声音。    4 一路向东  4   “这张辽是何许人?”从席上退下来后,程昱终于问贾诩。   “唔,”贾诩回答,“我也只与此人见过一面而已,并不清楚其为人。”   “张辽……可比高顺。”我确实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将此二人摆在一起。   “高顺?”程昱又摇头,“那是谁?”   我拍了拍脑袋,程昱似乎没有和高顺见过面,而西北这段时间太平岁月,高顺也无法立刻建功立业威震四方,一般人根本无法得知他那微薄的名号。   “我个人觉得张辽比吕布要好用很多……”我压低了声音,“所以……”我攥了攥拳头,“我倒是很想得到他。”   贾诩看了看程昱,两位大叔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我记得大哥你去年时就想拉拢他啊……”马岱记性真不错。   我点头:“这次看来,十拿九稳了。”   他撇撇嘴:“你一个破国相,需要这么多手下作甚?”   “要是实在没有职位,”我狞笑道,“我就让我亲爱的堂弟回凉州去侍奉爷爷奶奶,你看如何?”   他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大哥你不能这么残忍……实在不行,我去洛阳照顾琰儿姐姐和玥儿侄女……”   “唔,我信不过你呢……”我用力挥了挥胳膊,竟然挣脱不了他的纠缠,我不得不严肃地警告他,“放手!我要睡觉!你难道要替我暖被子?”   小岱依依不舍:“我放手后你可不能赶我走……”   “爱走不走。”我嘟囔着掰开了他的手指,朝程昱和贾诩说道,“两位先生都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两位大叔微微颔首。   -   “自己睡去吧!”我推开了马岱,迈入了吕布给我安置的套房。   “唔,公子,”正蹲在案边啃着什么的双儿发出了含糊的声音,“要不要吃一点?”   看着她沾满了油水的双唇和红扑扑的小脸,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吃饱了,你姐姐她们呢?不会都回房睡去了吧?”   她哼了哼,示意我向内找去。   “嗯,蝉儿身子柔弱,先去休息了。”贾羽从内房走了出来。   “哦,”我坐在软榻之上,“没着凉什么的吧?”   她摇了摇头:“怎么?夫君希望她来陪你?”   “这倒不是,”我正襟危坐,“这才走了五百里地,蝉儿要是就此病倒,我可很为难呢,至于晚上……你如果不愿意,那为夫还是选择小昭的好……”   贾羽埋怨道:“夫君你偏心到了极致啦,时时刻刻都只想着小昭……”   “咳,为夫没有偏心,”我拦住了她的纤腰,轻轻将她拉入怀中,“只是觉得小昭体质最佳,适合长途赶路时……你懂得。”   “羽儿又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不适合?”她将螓首抵在我的胸口。   闻着贾诩发间传来的淡淡幽香,我可耻地硬了。   “咦?”敏感细腻的她立刻察觉到下面的异况,脸颊上顿时爬起了红云。   “那就来试试?”我笑嘻嘻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唔,双儿也没试过呢。”正擦拭着双手的双儿附和道。   “小孩子家,一边呆着去!”我大手一挥,双手将贾羽横抱在怀,“我要休息了,你可别来打扰。”   “公子你太偏心啦!”双儿还在身后嘟囔,我已经一脚将内室的小门踢开。   “羽儿倒是很想追求刺激?”撇开厚重的外套,我挑逗着贾羽,“要不然这次换你在上面如何?”   “就像蝉儿那天?”她稍稍回顾了一下,立刻面红耳赤,连连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羞死人啦,羽儿可做不来……”   看来我们骨子里都是保守又封建的人。我叹了口气。   -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进食完毕的全军开始准备第三天的行军。   “报告少爷,这是属下绘制的地图!”祖烈昂首阔步将一卷粗纸捧给了我。   我只看了一眼,差点将这张地图摔在他脸上:“你真是侮辱了地图这个词!”整张地图,只有一条歪歪扭扭的河流,外加两个歪歪扭扭的地名:“九原”和“武都”。   “怎么?”他很是委屈,“小人已经竭尽全力啦,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小岱从我手里抽出地图,立刻笑喷:“果然清清楚楚啊,就是太浪费纸张了!”   “其实属下认为根本没有绘制什么地图的必要啊!”孙文笑道,“走在路上时随便问一声不就得了。”   我沉思了一秒钟,赞叹:“你真对得起你爸爸给你取的名字。”   “少爷是在夸奖小人?”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果然文化出众聪慧过人。”我拍了拍屁股,“出发!”   -   “……”抓来的路人看着我身后的铁骑大军有些腿脚不听使唤,“你们是鲜卑大爷?”   “呸!什么鲜卑,”庞淯亮出了佩刀,“这位马大人是前朔方太守,现在要去赵国赴任!”   “噢噢,”路人挺起了腰板,“原来是自己人,你们真是吓死我了!”   “别废话,”庞淯喝道,“问你路呢!”   “庞旅长?”有人驱马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确定你的问话态度没有问题?”   庞淯扭头,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脸上变换之精彩:“杜杜杜司马大人,小人错了、错了……”   杜畿收回了手臂,冷冷看着他。   庞淯立刻下马,亲热地搀着路人:“大叔,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问个路嘛,你看方不方便回答?”   路人大叔急忙躲开,看傻子一样看他:“最近的城就是咸阳县,往东二十里便是,你别碰我啊混蛋小子!”   “谢谢你啊大叔!”庞淯连连鞠躬,然后屁颠屁颠地回来向我报告,“少爷,我打听清楚啦,向东二十里就是咸阳。”   “咸阳?”我十分纳闷:为什么这塞北的县城名称都和我们西北的地名重复了?武都、咸阳……国家没有相关部门管一管么?秦朝的首都也能乱叫?   抵达咸阳时,日至正午;红日西斜时,大军停在了两条河水的交汇处,不远处还有一片宽阔的湖泊,我们似乎迷路了。   “祖烈,给我探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斥候旅全旅出动,效率还是可以接受的:“少爷,稍往北方就是沙陵县,沿河东南六十里,则是箕陵县。”   “那说明还是没有走错。”我点了点头,“武都县呢?”   祖烈摊手:“你怎么不早问呢,我们已经走过了!这里早就是云中郡的地界啦!”   “走过了?!”我大吃一惊,“多远了?”   “至少有五十里地,”他摸出了那张地图,“不信你看地图。”   “看你妹啊!”我一把将皱巴巴的粗纸扔到他脸上,“全军休整!”    5 冷漠的张辽  “啥?”马岱的下巴差点要砸在地上,“我没听错吧?!”   “没什么大不了吧?”我撇嘴,“又没有急事,你明天带着人马慢慢个百八十里就行了。”   “大哥,不是我说你,”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你对张辽究竟有多喜欢啊?竟然还要自己眼巴巴地赶回去去追求他!让几位嫂嫂情何以堪啊?”   “我姐姐要生气的,是吧?”贾穆插嘴道。   贾羽没有吭声,看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也要去嘛,”双儿从后面扑在我的肩上,“好不好?”   “恐怕不行。”我拍了拍她的小手,“我骑快马,追上你们不难,带上你恐怕就要晚了。”   “反正是你载我,还不是一样快嘛!”她搂着我的脖子用力晃了晃。   “咳,”贾诩笑道,“武都四周可都是大荒漠,对女孩子的皮肤可十分不好呢。”   “唔,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全,”我立刻会意,接过话茬顺口就是一个理由,“你要是被风沙吹花了脸,可就嫁不出去咯。”   “真的吗?”双儿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一听这话,开始犹豫。   “俗话说的好……北地乱石大如斗,西风一吹遍地走……”我满口胡诌。   “好俗语!”贾羽哧的笑出声来。   双儿捂着粉嫩的小脸,终究没有再坚持。   但是为什么我感到有些失望?   -   当我翻身醒来时,小昭早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榻下给双儿梳头。   “喂喂,”我披上内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双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别一大早就钻进我们房里呀。”   “不是小孩子了?”双儿眨眨眼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要人家?”   小昭也侧过头来看我:“双儿说的对,为什么呢?”   我皱眉:“不是说过了么,你姐姐身子发育快呀,你还太嫩了。”   “公子你这一去……不会不回来了吧?”小昭犹豫了一瞬。   “为什么这么说?”我缠上腰带,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低低地说:“昨晚你明显没有用力嘛……”   “姐姐你说什么?”双儿没有听明白。   我哭笑不得:“我只是怕今天你起不了床而已,却害得你胡思乱想……我只是去拉拢张辽而已,今天晚上肯定能和你们汇合。”   “真的?”她还是不相信。   “千真万确!”我信誓旦旦,“我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   她嘟着双唇,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却被我弯下身子,张口就含在了嘴中。   直到她微微有些娇喘,我才将舌头从她的檀口中收了回来:“这下你该信了吧?”   小昭红着脸垂下了头:“只求公子不要抛下小昭……”   “我虽然做不到从一而终,但也绝对不会主动的始乱终弃呀。”我坐了下来,慢慢地摩挲着她滑腻的双手。   “嗯。”她浑身上下好像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倒在我的怀里,手中的角梳跌落在裙上。   -   “公子你英勇过人,就不需要小人护卫了吧?”庞淯一副赵承接班人的模样。   我瞪了他一眼:确实跟老赵很像啊……   “瞧你这娘们样子,真丢我们西凉男儿的脸!”祖烈恶狠狠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对对对,”庞淯闪过了这次攻击,连忙点头,“就让祖旅长护卫公子吧!”   祖烈一怔,而后昂然道:“没问题!”   孙文大叫:“少爷,属下也愿意前往!”   “一边歇着!”祖烈踹了他一脚,兴高采烈地上了马,“一排都跟我走!”   -   五十里地,刚好追命一个时辰的脚程。   我开始怀疑起来,当年秦阵精挑细选送给我的这些战马,似乎也并没有体现出多么高等的血统与能力啊……该不会是善良纯真的我被这个野人给欺骗了感情吧?   五十一人踏马而至武都县城。   武都四周的荒漠情况比起临戎不遑多让,但还是称不上沙漠,应该还有救,我十分乐观地看着那些半枯死的草木。   低矮的土墙将小小的城郭勉强包裹,但我丝毫不怀疑一次五级地震就能让它坍塌。   “何人?!”城墙上的守卫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立刻大声叱喝。   “本府乃前任朔方郡守马超,前来拜见张辽张将军!”我一口真气鼓荡这将声音远远送出,听起来的效果远比对方响亮。   “妈呀!”我身后五十个人纷纷捂住耳朵大叫。   “少爷你要杀人啊!”祖烈嚎叫的格外惨烈,“小人的耳朵都要聋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连连致歉,声波冲击最大的缺点就是敌友不分,极其容易误伤自己人,“还好我只用了五成力道……”   “你说啥?”祖烈继续嚎道,“我听不见啊!”   我没有再回答他,因为破烂不堪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   几十名骑兵簇拥着我的目标从城中缓缓走出。   “文远兄,一年不见,可好?”我拱拱手。   张辽从城门阴影中走出,在阳光下朝我走来:“马大人得以内迁,本县恭喜了。”   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文远兄……”   面前此人,比起年前足足瘦削了一圈,骑在马背之上摇摇欲坠,他周围的几十名士兵同样憔悴不堪,也就身下的坐骑还算健壮,如果双方火拼,我有一百二十分信心能够在一炷香时间内完灭他们……   “马大人西去赵国,似乎不应该路过武都吧?”张辽说话时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竟然隐约看到他肋下微微翕动,仿佛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勉强发声。   “武都有瘟疫?”我奇怪地问道,“为何各位都一脸倦容?”这个看起来好像伸手就能捏死的人绝对不是我心中在逍遥津率八百人破孙权十万乌合之众的猛将张辽啊混蛋!   他微微垂下了视线:“些许小恙,不牢大人挂怀,大人来此究竟何意?”我只不过和他说了两三句话,他便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这对不远五十里跑来的我无疑是个打击。   “明人不说暗语,在下也不会绕弯子,这就敞开说了……”我鼓足勇气,朗声道,“今天我来到此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   张辽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眸忽然间射出凌厉的光,他仰天大笑:“张某没有听错吧?!”他笑得这般用力,以至于自己差点喘不过气。   “没错,张文远若为我所用,当为一世虎将,若屈居吕布之手,永无见天之日!”此时此刻,我也不介意泼吕布脏水了。   他猛地拍击胸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依然长笑不止。   成功虏获过贾诩与程昱两人的我终于碰到了铁壁。    6 表白被拒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少为郡吏。汉末,并州刺史丁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使将兵诣京都。何进遣诣河北募兵,得千余人。还,进败,以兵属董卓。卓败,以兵属吕布,迁骑都尉。”我再一次将他的历史记载背诵了出来。   张辽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旋即又恢复了冰冷的笑容:“马大人调查得很仔细,究竟是什么意图?”他愈发警惕,手下分出了十余名骑兵四散开去。   他如此毫不避讳的派人去打探“敌情”,反而让我有些恼火。   “少爷,这厮太不给脸面,竟然还怀疑咱的诚意啊。”祖烈捂着双耳,朝我低声说道——可惜他的声音还是太过响亮。   我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与张辽隔空而望。   派出的骑兵们很快就返回了武都,每个人都是摇头。   张辽的神色只微微舒缓了一些,而后却皱起了眉:“马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张某先告辞了,不送!”   我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这个混蛋脾气也太大了些!我已经坦诚的说明了来意,这厮二话不说就赶我走?!   “姓张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祖烈怒斥道。   张辽迅速拉下了脸皮。   “住嘴!”我喝断了他,“文远不要在意,他只是个老粗。”   “嘿,张某也是个老粗!”他不怒反笑,“马大人看不起我们老粗吧?”   “卧槽!看不起你妹!”我脱口而出,“老子也是个粗人!难道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这才一怔:“马大人文武双全……”   “双全你妹!”我破口大骂,“你再说我是文人我这就和你拼命!你全家都是文人!”   祖烈在偷偷地抹汗:“少爷你怎么这个样子?都是小人不好……”看来他的耳朵已经恢复正常,音调被压得很低。   “老子再说一遍!”我猛地吸了口气。   “快!”祖烈立刻捂住了耳朵,五十名骑兵同时效仿。   “你归我之后,老子立刻调拨一千二百五十人给你!”我鼓气做声,“你与其它将领一样独自列营,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命令你!”   “喂喂,”祖烈拼着老命不要也要闯入声波的攻击范围,总算靠了过来,“少爷你傻了吧……你现在手下只有不到两千人啦……”   我一巴掌将他抽开:开白条谁不会啊!只要把他骗来,其他的事情还不好办?!   对面的马匹有些惊惶,纷纷人立而起,张辽死死地抱住了马脖,总算没有掉下去,而他身后的骑兵却扑腾腾跌下来一大群,还好我这边的人马都经过了一次预演,稍有抵抗力,虎豹骑们都配有双侧马镫,想要摔下来也没这么容易。   张辽惊疑不定,抬起头来问道:“一千二百五十人?为什么是这个数?”   “因为我们虎豹骑共分五个营,除了主营之外其余四营均是一千二百五十人。”我耸耸肩,“我说过,不会亏待你的。”   “张某知道虎豹骑总数不过七千,四营已是五千人……”他瞪着眼冷笑,“你确定给我一千二百五十人?”   我呸,这家伙的算术还不错啊,还真有功夫给自己计算兵力构成——慢着,这么说他至少有一点这个意思了?我强按着这点喜悦为他解释:“不要这么死板好不好?之前一直在朔方,根本招不来兵源,现在前往赵国,难道还发愁招来几千人马?”   “兵不在多,”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双眼,缓缓吐出几个字,“在于精。”   “……”我发现对方的思维跳跃性很强啊,他总是能从一些边缘词语中扯出话题,这样让人很难与他沟通呀,“我虽然年幼,但自我感觉……我们虎豹骑还是……勉强可以一看的吧。”我已经很是谦虚,但却想起了当年吕布的精锐骑兵,一次冲杀就灭掉了老爹率领的一小半人马,于是再次降低了对虎豹骑的等级的评判。   “虎豹骑……”他又扫了遍我身后的五十一人,“看得出来,都是北方良驹,称得上训练有素,如果当年令尊所帅的两万部属都是这般,我们毫无胜算。”   当年?我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也是那次吕布对长安的攻击。   “恐怕就是这样,”面对张辽,我也不再藏捏什么,坦然回应,“可惜练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养兵需千日,用兵在一时。”   “唔。”张辽终于同意了一次。   我立刻扭转话题:“所以,我更需要文远这样的人才。”   “唔?”他一怔,这不正是你喜欢的谈话方式么?   “伯安兄多次向我说,吕布帐下大将十余名,能人不过二人,”我乘势用高顺和他的交情来攻克他的壁垒,“只有他与文远而已。”   “伯安?”张辽叹气摇头,“可惜!”   “不错,可惜!”我不管他究竟在可惜什么,接过话就说,“其时吕布统帅数万大军,竟然只拨给两位千余人马,其心胸如此,必然难成大事!”我又一次贬低吕布。   张辽终于在我的气势下垂下了目光。   “文远良将之才,本应大展宏图,然而看看你现在!”我加重了语气,“蜷居于一县之内,所辖不过数十里,所帅不过百人,吕布反复无义,朝廷难道还会重用他?你跟随他……必然永无出头之日!”我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除非他胆敢起兵造反!”   张辽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震:“造反?”   “吕布如果造反,你或许能够依靠勇猛出些名头,”我冷笑,“不过你觉得皇甫嵩会让他得逞?吕布手下不过五千人,又能苟延残喘多久?”   张辽默然,垂首沉思了半晌,长出了口气,终于又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凛凛然如同刀枪,单薄的身躯似乎也变得丰满雄壮。   我微笑着看他:跟着我总是对的,吕布这只政治股票已经毫无前途了!   他缓缓摇头:“吕布或许轻狡,但是张辽不做反复之人。”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在了原地。   张辽兜转马头,向我拱手:“告辞,不送。”   几十名骑兵依次进入土城之中,破旧的城门缓缓合拢。   从中透出一道宽阔的缝隙,黑乎乎看不进去。    7 失落  “这厮是不是太令人讨厌了啊,少爷!”祖烈在疾驰中怒骂道,“干脆我们掉过头来把他灭了?怎么样?!”他一副怒火中烧难以遏制的模样。   “你以为你还是土匪强盗?”我回头斥责他,“我们是正规军,杀人放火都要得到合法的命令,否则肆意妄为烧杀抢掠,跟贼寇何异?”   “少爷英明!”他在马上抱拳,“张辽不识抬举让我们难看,小人只是想找回点面子而已,还是少爷宽宏大度,不与这小小一个县长计较,是小人心胸太窄,愧对少爷往日的教诲。”刚才那副胸中怒火熊熊燃烧的神情忽然消失无踪。   “少爷,小人们受不了啦!”他身后的几名兵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怎么了?”我一惊,“是跑得太快累了么?”   一名士兵捂着胸口:“祖旅长让我们恶心得要死啊……”   “早上吃的那点干粮都要喷出来啦混蛋旅长!”   “祖旅长不要脸啊!”说中了祖烈的要害。   “祖旅长想给少爷当儿子啊!”这话怎么越来越难听了……   “喂喂喂!”祖烈恼羞成怒,向属下挥舞着马鞭,“放肆!少爷好不容易带着你们出来一趟,还不好好给老子表现!”   “表现什么呀?”属下们毫不配合,“就算我们表现得好了,少爷又不会给我们发钱花,也不会把你挤下去让我当旅长……”   祖烈哭笑不得。   我回过头,叹了口气:这帮混账东西真是太诚实了!   -   接近申时初刻,天色已经不再明亮,我们才越过黄河追上了缓缓而行的大部队。   “无功而返啊。”我灰溜溜地向几位汇报。   “你如何劝说他的?”贾诩和程昱凑了上来。   “开门见山,坦诚来意,称赞其能,并盛情邀请,还能怎么办?”我伸手摸了摸追命的脑袋,热烘烘的有些湿润。   “张辽一介武夫而已,应许以重利才是。”贾诩纠正道。   “我说过了,只要他肯来,立刻给他一个营的兵马,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耸耸肩。   “那就以道义说之呀,而且你也了解,张辽和吕布之前都同属丁原,后来无奈之下才归属了吕布,二人肯定不是铁打的一块。”贾诩毕竟在董卓帐下呆过,还是了解一些关系的。   “你以为我没有说么?”我无奈,“我反复强调吕布已经完蛋了,对张辽不会重用的,跟着他肯定是死路一条,但是他说……”   “说什么?”贾穆插嘴,他爹瞪了他一眼。   “吕布或许轻狡,但是张辽不做反复之人。”我重复着张辽的话。   “吕布如此霸气威武,换了俺也不肯离开他。”让人十分不爽的粗鲁声音传来。   没人理会他,秦阵哼哼了两声,去找谈话之人:“小岱公子哥,你说是不是啊?”   “去死,你到了吕布手下,恐怕只能率领五十个步兵了,让你爽翻天!”小岱好没好气。   “步兵?!”他急忙摇头,“俺早就知道吕布这厮不是好东西,迟早要剁了他的狗头!”   “唔,倒是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忠义之士?”贾诩皱眉看着程昱。   “我没见过他,不发表意见。”程昱捋须。   看来我和这位猛将失之交臂了啊……我心痛如绞。   “算了吧大哥,”小岱安慰失魂落魄的我,“我们现在人手充足,何况前赴赵国,必然还能发现几个有用的大才,区区一个张辽,没必要这样啊!”   “你懂个屁啊!”我闷闷不乐。   “大人,”徐晃面无表情地从前军绕了过来,“前面就是桐过县,今日是否在此驻扎?”   “唔,”我点头,“全军休息吧。”   “公明稍等,”程昱示意徐晃留步,而后转向我,“过了桐过后的行程就要偏离河道了,取水恐怕有些困难,不如在此地休整一日,蓄养些精神?”   “我没有意见。”   徐晃一抱拳,策马而走。   前军很快打出了旗号,七千人马连同辎重车辆都停在了桐过城下。   又是一座小的可怜的县城。   “这个县好像比武都还破啊!”祖烈砸砸嘴巴。   “再破还能有朔方那边破?”孙文无条件地反驳他。   “跟以前的朔方不相上下……”贾诩显得很中立,“整个定襄郡五个县城恐怕也就一万出头的人,这个县最多千儿八百人。”   “还是先生博学啊。”祖孙两人齐声赞叹。   “为什么这么少的人还要设郡?”小岱问出了我的心声,“朔方是当年孝武帝雄心勃勃击退匈奴时设置的,我可以理解,定襄地盘这么小,完全没必要啊,人口分给云中或者马邑都可以啊,干嘛多此一举?”   “首先,你要明白,这里所指的人口,只是官府统计的虚数,边缘地区的户口很难算得清楚,尤其是众多归附汉朝的异族,往往反复不定,很难确定具体数目,”程昱解释道,“而定襄、朔方、云中、五原这几个郡,都是异族居多。”   我和小岱一起点头,学习知识很重要啊,原来汉代的国家统计人员也都是吃闲饭的嘛!   “至于说有没有必要设郡,都是长期以来留下来的,一时间也不好谈论利弊,”程昱继续为我们上课讲解,“知道云中西面的那个县么?就是定襄郡原来的治所。”   我感觉很茫然,没有清楚的地图实在难以理解。   “唔,这么说吧,云中郡十一个县,其中有三个都是原来定襄郡所管辖的,也因为如此,定襄郡不再紧靠边塞了……稍微内缩了百十里地。”他也稍稍有些犹豫。   “其实现在定襄郡的两个县……还是当时从雁门郡割来的,”贾诩补充了一句,“这种郡县移位的情况,在边塞多战之地不算少见,如果哪年来一场大灾,或者一场大战,郡里人户死灭大半,几个郡合并成一个县都不是神马稀奇的事情……”他十分潇洒地挥了挥衣袖。   喂喂喂,你怎么能这么从容淡定地说出这么阴森森的话来?   我忍不住抖了抖头发。   结成发髻的脑袋上晃晃悠悠地飘下了大片的头皮屑。   纷纷舞舞如深冬的雪。   还好这边有滔滔不绝的黄河水……    8 在路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因而我特别注重速度的修炼。   可惜百米成绩始终突破不了五秒的极限。   反而两百米成绩可以突破十秒。   看来是我启动速度过慢。   得加强注意啊。   于是我决定负重锻炼,拖着飞星快跑。   百米成绩直接跌破八秒,二百米也堪堪十五秒而已。   “拖杆铁枪比背个人还要慢啊。”我叹了口气。   ——以上时间计量单位均出自估测。   “公子你心情不太好啊。”贾穆从河边岸上爬了起来。   他爹和程昱极有雅兴,两个大叔竟然在湍急的黄河中寻找了一块上佳的钓鱼之所,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贾穆只陪着老爹呆了不到一刻钟,立刻浑身发痒逃也似地离开了他们。   “唔,少爷还在思念张辽吧。”庞淯揶揄。   “滚!”说实话,我不可能立刻将这次沉重的失败抛之脑后,但还算不上念念不忘。   “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对张辽的爱慕究竟有多执着啊!”马岱摇头。   “爱慕执着你妹!”我怒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竹简:“小弟要记录下来汇报给嫂夫人。”他掏出一把小刀就开始作业。   我虎躯一震:“你这小子……难道还跟我家孩子她娘鸿雁传书?”   “小弟对嫂夫人可是无限忠诚的,”他又摸出一根竹简,“对了,还要给伯父也汇报一下,大哥最近太奇怪了,总是对一个粗野的男人不能释怀。”   “奇怪个屁啊!”可恶的间谍!我大喝一声,双手闪电般朝他手中握着的竹简探出。   “小心刀背!”小岱毫不畏惧,将小刀一摆朝我掌心刺来。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好歹提醒了一句,不过为什么你用的是刀刃?   我左手虚晃,右掌轻轻发力,在他手腕上一斩,马岱立刻拿捏不住,五指绽开,小刀已被我抄在左手中。   “你小子的身手退步很快啊,最近又懒惰懈怠了吧……”我晃了晃这把小小的笔刀,“没出一招就被我破了呢。”   “不是小弟懒惰懈怠,”他倒是毫不气馁,“实在是大哥你不是人啊!”   “同意。”贾穆连连点头,回忆道,“当年我手持一把菜刀偷袭公子,连衣服都没碰到。”   “切!”秦阵拍了拍胸口,“凭你的功夫,就是浑身都是菜刀,俺都能手到擒来!”   贾穆一个鱼跃,结结实实地将他顶翻在地。   秦阵措手不及,咕噜噜在草地上打滚。   “放肆!”有人厉声斥道。   贾穆哆嗦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爹……他欺负我……”   “为父亲眼目睹你如此暴行,难道你还要狡辩?”贾诩一手拎着简易制作的钓鱼竿,大步跨了过来,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同样装备的程昱,唔?还有跟班程武。   “贾先生息怒,息怒,”小岱急忙解释,“他俩开玩笑呢。”   “哦?”贾诩瞥了还在打滚着不停歇的秦阵一眼。   “喂,你还滚什么滚?”庞淯跑上去给了他一脚,总算停了下来。   “两位先生垂钓了一大早,战绩如何?”我微笑着岔开话题。   程武放下了两只木桶,清莹莹的半桶河水,微微泛着点土色,连个泡沫都没有。   我再三确认了两只木桶,的的确确连半只泥鳅都没有。   “都吃了?”秦阵瞪大了眼睛,伸手在水里捞了半天,“两位好胃口啊!”   “水流太湍急,钓不上。”程武耸肩。   贾诩笑了笑:“垂钓乃是为了陶冶心性,是否有鱼上钩倒是其次。”   秦阵舔了舔嘴唇,满脸失望:“俺还是拿渔网去捞吧!”他拍了拍一身的尘土,真准备去捕鱼。   “我记得我们凉州人根本就不吃鱼啊,你确定要去捞鱼?”庞淯提醒他。   他一拍脑袋:“老庞说的对,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鱼,一看鱼刺就浑身哆嗦……”   这倒跟我很像嘛……   -   三月初七,自桐过出发,经骆县,从武州县入关(这里有一段奇怪又突兀的长城),车辆辎重入关还真是麻烦,这一天走了不过二百里,便已经天黑了。   “为毛子雁门这里会有长城?这不是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么!”虽然距离入关口已经有三十里路了,但我还是下意识的眺望了一下西方。   “少爷要是不喜欢,属下就去拆了它!”孙文与祖烈摩拳擦掌。   “那你俩慢慢拆,我们先去赵国了。”庞淯对着这两位勇士抱拳。   “小庞你这个混球,越来越嚣张跋扈了啊!”祖烈指着他的鼻子怒斥。   “我说老祖啊,你别总用老首长的身份来吓唬我啊!”庞淯底气很足。   “几位要是无事可做,不如来帮着去搭建帐篷吧?”杜畿慢悠悠走了过来,挨个打量了聊天者一番。   “是是是。”三位蛋疼吵架者灰溜溜地被杜畿领去当苦力了。   杜畿虽然已有一年不在核心中枢,但是再次回归后依然控力十足啊,我搓了搓下巴,这里似乎越来越滑腻了。   “唉?伯侯伯侯……稍等。”我忽然感觉到身边空空荡荡的了,急忙拉住杜畿。   “大人有何吩咐?”他恭敬十足地低头行礼。   “公明和曼成几个呢?”   他十分自然地回答:“各位营长当然应该身先士卒,为士兵们做好表率,大人有问题?”   “没、没问题。”我连连摆手,“你忙去吧,我自己睡觉去。”   他朝我掬手,刚迈步要走,却又开口道:“有个问题,属下还得请示一下大人。”   我头皮一紧:“伯侯请说。”   “五营营长赵承未随我等,其滞留朔方时日不短,是否考虑另觅他人代替?”   “唔?”我一怔,还真的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马岱、李典、徐晃、秦阵各领一营,其实我手下连一千人都凑不齐了……“算了,将五营并入一营,不然我这亲兵也太寒碜了。”   “属下明白了。”杜畿点头,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去。   我注视着热火朝天搭建帐篷的士卒们,心里敲起了鼓。   七千人马,虽然都是精锐骑兵,但是让这么多人分配,还真是太少了。   抵达赵国后……是不是应该招募一些基本兵种了呢?比如步兵……   我踌躇不决,未雨绸缪起来。    9 老皇甫  三月初八:穿过马邑,由埓县再出关,南下过原平三十里而止。   初九:南下盂县、狼孟,直抵并州刺史治所晋阳。   在贾诩的建议下,我再次下令全军整顿一日。   天色微微黯淡,红日尚在天边,散放着暖暖的春意。   “红日?”我刚抬头瞅了蓝天白云一眼,老天爷便开始抽泣。   春雨淅淅沥沥地洒落了下来。   七千人马立刻有些慌乱——一路走来,还真没碰上一场雨水,要是就这么扎营在雨地,可不是什么好受的。   “贤弟别来无恙?”晋阳城门早已打开。   我抬头一望:“是皇甫兄啊。”前来接待的正是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骊。   “晋阳城军舍尚有不少空房,不过恐怕得挤一挤了。”他快步从城门下走了出来。   “无妨,无妨,总比淋雨强!”我大手一挥。   七千人马连同辎重车辆蜂拥而上。   皇甫骊扭头就向城里逃窜。   -   之后我率领核心班子成员去拜见刺史。   皇甫嵩热情而简单地接待了我们。   这个酒宴的规格实在说不说气派,而且分量实在有些不足,我暗自庆幸没有带秦阵一同前来就席。   “皇甫伯父这些日子的关照,小侄感念于心,在此先敬伯父一杯。”面对皇甫嵩,我依足了礼数敬酒,老皇甫虽然克扣了朝廷对朔方的补贴,但总体来说对我还是不错,年终审核时更是直接给了个上上,就算没有说好话,至少也没有给我抹黑,称得上一位合格的领导,我的感激发自肺腑。   “贤侄无须多礼,”他微笑着向我点头,饮下了杯中之酒,“贤侄文武双全,又有诸多贤良资助,一年之内,便将朔方郡治理得像模像样,如此才能,天下又有几人?今后必然能成就老夫远不能及的丰功伟业啊。”   “伯父谬赞啦,”我谦虚道,“不说其他,只凭匡扶社稷恢复朝廷之功,伯父就足以光耀千古,青史留名了,小侄不过治理边塞之郡,哪里值得炫耀?”   老头子摇头:“老夫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若没有令尊倡议派了文和先生前来商议,”他看了贾诩一眼,“恐怕老夫还在犹豫不绝呵。”   皇甫嵩如此谦虚谨慎,丝毫不居功自傲,让我实在没办法再称赞他,只好笑笑,将面前席案上的食物扫荡一空。   皇甫嵩显然不饿,自顾自说道:“老夫原本还有些担心呢,看来至少四十年内,大汉天下可保无忧了!”   “唔?”我抹了抹嘴边,吐出了口中的一条鸡骨头,“伯父是担心什么?”   “担心年轻一辈不知兵阵,我等老一辈死光殆尽后,若是再有黄巾乱党之流,如何平定?”老皇甫笑了笑,“但是一看贤侄,就知道老夫只不过是杞人忧天啦!老夫十六岁时,还整天遛马打猎呢!”   要不是韩遂逼迫太紧,少爷我还不是一样天天不学无术?   我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而已,伯父不必过于感慨。”   “说得好,说得好。”老皇甫抚掌而叹,“贤侄此句,真是妙不可言!”   这边的程昱、贾诩和李典的脸上都微微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显然多日不曾发力的本少爷一出手就能震惊世界。   “早就知道贤弟吟诗作词乃是当世一绝,今日酒足饭饱,是否有兴致吟诵一首?”陪坐的皇甫骊笑着向我问道。   “兄长你很讨厌啊,”我跟他倒是可以开个玩笑,“你知道前年中秋之夜,陛下宴请群臣,令每人作文以赞之,可把小弟的脑袋都想炸了,如今在你晋阳只不过吃顿便饭,竟然也来刁难我?”   “咦?是么?”他伸出两根手指,拈着唇上的胡须,“愚兄怎么听说,自此之后贤弟的诗文之名可是名扬天下了啊。在朔方这整整一年,贤弟可是沉寂了不少呢。”   废话,我勤勤恳恳地在朔方植树造林,哪有闲情逸致……再说了,处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京城,传播名声的难度可比朔方小得多,随便放个屁十三州里无聊八卦的人们都能闻到。   “好好,小弟就满足了你这个困难的愿望吧。”我擦了擦双手,从坐席上长身站起。   此时厅中各人均已停下了筷箸,明亮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中撒进,别有一番滋味。   “前日自武州入关而过,见城关森森,颇有倾颓,今夜望月,有感而发,做四言小诗一首,献丑。”我早已选定了背诵篇目,先说两句开场话而已。   “贤侄请。”皇甫嵩举起酒杯朝我一比划。   我清了清嗓子,暗中鼓起一丝真气,朗声诵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由于内劲的推动,整间大厅内都回荡着我英气勃勃霸气逼人的声音:“山山山……”   唔,我再次庆幸没有带秦阵前来就席,不知道他对胡马这个具有强烈民族色彩的词语会不会有不满的反应。   大厅内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   “好诗好诗。”皇甫嵩带头鼓掌。   “贤弟果然大才,名不虚传名不虚传!”皇甫骊显然比他伯父文化素质稍高一些。   马岱贾诩程昱徐晃李典纷纷表示支持我的才艺展示。   我个人表示这个展示的舞台实在太小,恐怕在大汉的文化历史上掀不起任何波澜。   真是遗憾。   -   三月初十,全军留在晋阳城中。   拜皇甫叔侄所赐,我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了一天——尽管皇甫嵩供应伙食有些抠门,但好歹我不用吃有些发硬的干粮了。   十一日,恋恋不舍的虎豹骑们挥泪离开了晋阳。   “皇甫家的厨子真不错!”贾穆砸着嘴回味道。   “反正你跟着我们只会浪费粮食,不如让大哥给皇甫刺史说句话,把你留下来享福吧?”马岱揶揄道。   “恐怕皇甫家也不肯要吃白食的吧?”庞淯回答得恰是时候。   “呔,不可能!”贾穆无法置信,“我贾某人一身是胆,乃是当今冲锋陷阵第一猛将,他皇甫嵩敢不用我?”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把乌黑的长刀出现在他的肩上。   “刚才有人说自己是第一猛将?”有人嘿嘿笑道,“先问问俺的宝刀答不答应!”   “听说有人在恃勇斗力?”杜畿神出鬼没的功夫一点都没落下。   “你说啥?”秦阵手腕飞快一抖,长刀早已回归鞘中,“有什么凭证吗?”    10 我在常山寻赵云  这一路三千里地走下来,追命无聊得都有些蛋疼。   看它整日闷闷不乐埋头赶路的样子,估计很是思念远在洛阳的踏雪。   说话间,这匹小马已经两岁半了,躁动不安的青春期却意外的老实呢。   有机会的话给它找个小情人让它也舒缓一下长途跋涉的紧张感吧,我体贴地为它考虑。   -   榆次过后沿洞过水向东二百余里,进入冀州地界。   “这里是常山的上艾县吧。”程昱左顾右盼,说了个我闻所未闻的地名。   “等等!”我忽然大叫一声,“你说这是哪里?”   他微微一怔:“上艾县啊。”   “不对不对,”我拨浪鼓似地摇头,“你说这是常山?!”   “呃……的确是常山国没错。”他莫名其妙。   我猛拍大腿:我要去找常山猛将赵云赵子龙啊!最近老赵不在身边,庞淯老奸巨猾出工不出力,而且此二者皆正大光明地以“少爷神功盖世我等保护不了”为理由,完全尽不到一个跟班随从保镖护卫应尽的责任,此时此刻,我急需一名赵云典韦许褚周泰级别的护卫大将。   “唔,姐夫在这里有相好的?”贾穆一脸“我懂啦”的得意神情,被我一巴掌拍回去。   “祖烈,”我当即吩咐斥候旅,“给我找个当地人问问路。”   “得嘞!”祖烈一夹马腹,腾腾腾地就亲自带人审问去了。   “向东南再走一二百里就是赵国,不需要问路了吧?”程昱奇道。   “我不是问赵国,”这事情由你们操心,我才不费功夫,“我问的是真定县的位置。”   “真定?”他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这才回答,“真定位于上艾东北两百里之外,你问这做什么?”   我看的有点发懵:“仲德先生,这……是怎么看路的?观手相?”难道你把地图微缩了刻在手心?   “习惯而已,”他摆手,“反而大人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呢……”   “听说真定有一员猛将,我想去拜见一下。”我实话实说。   “猛将?!”秦阵和贾穆四只大眼同时被点亮,“俺跟你去宰了他!”   “宰你妹啊!”我斥道,“难道不能把他拉来陪你们练武?”说不定谁被谁宰杀呢。   “我没有妹妹,只有姐姐。”贾穆嘟囔。   秦阵摸着后脑勺:“俺倒是有个妹妹,少爷你确定要宰了她?太狠心了吧?俺妹妹乖巧伶俐,就算不嫁给你你也不能杀了她啊!你要是杀她,俺就算拼了命也要捅你一刀!”   遇上这两个无法用正常语言思考的人类,我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猛将?”还是程昱问到点子上了,“不知昱是否听过?”   “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吧,”我想也是,“赵云,赵子龙,应该就是常山真定人。”   果然程昱微一思索便摇了摇头:“程昱孤陋寡闻,确实不曾听闻啊。”   “这很正常嘛,”我笑道,“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出名的战绩。”   “那少爷你怎么知道他的?”庞淯终于逮住机会出招了。   “我……”这招角度刁钻,凌厉异常,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狠狠瞪了这厮一眼,“我……我梦见的不行啊?!”   “行,当然行!”他趾高气扬地点头。   “这么说大人要去真定?”程昱捋须。   “没问题吧?”我看他,“也不算很远,快马来回三天而已。”   “唔,也好,”他点头,“大人回来时顺道也可以拜访一下刺史。”   “刺史?”我又懵了,“那是谁?在哪里?”   程昱毫无愠色:“冀州刺史还是朱儁,治所就在真定正南方一百五十里,属下认为大人不会迷路的……”   “唔,也好,反正是顺道,还能去蹭顿饭……”我自言自语。   “咳咳,少爷我丑话说在前面啊,”庞淯打断了我的沉思,“小的我已经很累了,准备去赵国先休息两天。”   我看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我根本就没想让你去丢人!”笑话,你这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子,我指望你去俘虏赵云?!   “少爷英明!”他讪讪地低头。   我把马岱招了过来:“小岱你先去邯郸安置全军,没问题吧?”   “你又要脱离主队四处溜达?”他十分不满,“我也要去!”   “你去了谁来带队?”我要让他认为这只军队离不开他。   “切,徐晃就够了,而且李典、杜畿不是都在嘛!”他对我的这个借口嗤之以鼻,“再说了,还有两位先生坐镇军中,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撇撇嘴,朝程昱望去。   “两位公子放心去吧,区区一郡之地,还难不倒程昱。”他罕有地表露出对自己的强大自信。   “好吧,”我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拍拍小岱,“跟我去挖掘猛将吧。”   “等等俺!”秦阵当仁不让,“俺倒要去看看什么猛将!”   贾穆拔出佩刀:“是不是猛将,得试过我的刀!”   “混蛋!你敢偷学俺!”秦阵侧身闪过,扭头向偷袭者大喝。   “报告杜旅长:有人持械斗殴啦!”庞淯仰天大喊。   贾穆手忙脚乱,长刀差点直接插进坐骑的腹中。   -   于是,我和马岱带着秦阵与贾穆,在四十名虎豹骑护卫的陪同下,脱离大部队朝东北方向奔驰而去。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小岱偷偷问我,“这个赵云,很厉害?”   “相信你大哥的眼光吧!”我拍着胸脯保证,又举出成功案例来增强可信度,“看看贾、程两位大叔,还有高顺、甘宁、徐晃、李典,你知道我不会错的。”   “甘宁?”他一脸呆滞,“那是谁?”   “不是你亲自从益州拉回来的吗?”我真想撬开他的脑壳。   “想不起来啊!”他抱着脑袋苦苦回忆。   “就是半路投奔少爷的那个水贼!”他的一名亲兵提醒他,似乎是曹侯吧,他和曾然明明不是亲兄弟,但长相为什么这么相似?难道是日日夜夜相处时间久了……长出夫妻脸了?   “噢!还是你小子记性好!”小岱拍腿,“是有这个人……不过他有什么长处?”   “唔……”我沉默了三秒钟,“还真是没有听说……老爹可从来没和我联系过……你应该知道一些吧?据说有人每个月都给朔方写信汇报工作呢!”   “嘿嘿嘿……”他举起长袖抹了抹脸,“吃国家的俸禄,总要半点事情嘛。”   “等见了赵云……”我咬牙切齿,“老子让你一个人和他单挑!”   马岱胯下的坐骑一个踉跄,差点将小岱摔下马鞍。    11 这里是赵云的故乡  “你说谁?”   “赵云?”   “不认识。”   “我妹妹就叫赵云,你想干嘛?”   “我儿子也叫赵云……”   “我大侄子也……”   “我表哥就……”   “我们这是赵家庄啊!”   “没听过。”   “别问我,烦着呢!”   “滚!”   “一边去!”   “老子要去种地,别挡道!”   “这马多少钱?”   “要不要买牛?”   “上好的鸭梨!”   “大爷要不要进来?”   “不吃饭就出去!”   “从西北来的吧?野蛮人!”   真定百姓纷纷表示你们这帮外来人口真是讨厌。   -   “混账!”我左右看看无人,一口唾沫喷在地上,“这里的人态度太恶劣了吧!”   “最奇怪的是……”马岱若有所思,“我们这么多人马,他们很少有害怕的……”   “切!”秦阵抬起下巴,“俺也不害怕啊!”   “你是一般百姓?”小岱反问。   “唔,确实,俺不是一般人。”他闭上眼点点头。   “找了大半天了,连一个靠谱的都没有啊!”贾穆抱怨道,“我还以为能大打一场呢!”   “要不要去县衙里问问?”小岱建议。   “得了吧,赵云又不是特别生僻的姓名,哪里能打听得清楚!”我一口拒绝,“何况你也当过几天县长,你应该知道县衙里是干什么的。”   “好吧,当我没说。”他闭上了嘴。   “看来我跟子龙没有缘分啊!”我无比遗憾地叹气。   “回去吗姐夫?”贾穆询问。   “嗯,”我看了看太阳,拨转马头,“顺道去拜访一下朱儁刺史吧。”   “朱儁好像在南方吧?”秦阵在身后叫道。   “没错,”我稍稍侧过头,“正南方二百里的高邑城。”   “那……你为什么向北走?”   -   三月十六日正午时分,四十四名骑兵来到高邑城下。   “站住!”我们还没看见城门的样子,就有守军提高了警惕。   追命本能性地后退了半步,三排利箭钉进了土中。   “有敌兵!”秦阵奋力拔出佩刀,举刀大吼,“随我杀敌!”   “杀你妹啊!”我一脚将他从马上踢了下去,对方已经布好阵势,你带着四十个人就想用骑兵去攻城?   “想踢俺下马?公子哥你还差得远呀。”这厮的确好骑术,明明左脚已经脱离了马镫,大半个身子早就跌下马鞍,但是只见他凭空荡了半圈,便又出现在了马背之上。   “你们稍稍退开,我要喊话了。”我想起在武都城下的状况,好心好意地对身后的骑兵们吩咐,在我的坚持下,连同小岱、秦阵和贾穆三人都退出了几十步。   我眯眼朝城头望去,只看得见一排小小的人头,粗粗一扫至少有三四十个。   “本府乃新任赵国相马超,特来拜见刺史大人!”我鼓荡真气,对着高邑城咆哮。   追命又一次后退,一支羽箭直插入地。   “我勒个去,都报上名号了,你们这群王八蛋还来射我?!”我急忙伏下身子,又是一只利箭从我背后飞窜过去,而后还有几只不算齐整的落在地上。   “大哥!”“公子!”“姐夫!”   小岱和贾穆在几十步之外吼道。   “敌军二次攻击了,大家准备!”秦阵再次被点燃激情。   城头忽然传来了声音:“原来是马大人,方才士兵们失手,没有伤到大人吧?”   失手?我警惕地看了看城门上,似乎并不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没有伤到,请开城门,本府要拜见刺史大人。”   城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前来迎接的人数为个位数。   我向身后的小岱比划了个手势:不要妄动,而后策动追命缓缓前行。   追命一脚踏倒了两支长箭,进入了城头箭阵的射程范围。   “在下朱丸,代家父见过马大人。”一位年轻人向我抱拳。   “朱丸?”奇怪的名字……当然主要是由于姓氏的问题导致不管他名叫什么都不会太给力,“原来是朱兄,有礼有礼。”我跳下马背,还是很别扭,朱公子?朱大人?   “马大人的调任令呢?”朱丸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舒服。   “调任令?”我摸了摸衣襟,好像没有塞进来,“你稍等……我找找……”我拍了拍追命,翻开了鞍下的囊袋,果不其然,不知道是哪位细心的妹子给我装进来的。   朱丸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长舒了口气:“货真价实!各位请入城。”   我举起右手,向前猛的一挥。   震天的蹄声朝城门扑了过来。   “杀!”“杀杀杀!”   秦阵和贾穆一前一后忘乎所以地嘶嚎着。   “马大人?!”朱丸猛地向后一跳,他四周的几名亲兵惊慌失措下齐齐将手中长矛对准了我。   我举起双手,安慰他们:“误会误会,不要紧张,上面的弓弩手千万不要射箭啊……”   -   我一手拎着贾穆一手扭着秦阵走进了高邑城。   “朱兄,你们好像有些过于紧张了吧?”我笑道,将两名罪人狠狠摔在地上。   “不是在下紧张,而是如今太过敏感!”朱丸很严肃。   “敏感?”我不明所以。   他讶然:“大人难道不知道?”   我摇头:“知道……什么?”   “说起来真是羞愧……”朱丸垂下了目光,“黑山贼一伙被皇甫刺史赶出了并州……现在就盘踞在冀州……家父两次出兵,都是……嗯,无功而返……”为什么我感觉不只是无功而返,莫非大败而归?   “黑山贼?”我皱起了眉头,“贼首叫做张燕么?”我知道张燕后来归顺了曹操,在青州牵制了袁绍的一部分兵力,战斗力还算可观,纪律性……咳。   “不错,此前此贼假意归顺朝廷,被封燕平难中郎将,这两年却又重新成为了并冀幽三州的大患,眼下跟随黑山的民众据说已有百万之众,而且还占据了一些县城……”   “百万之众?已经这么糟糕了?”小岱也皱眉。   “唔,百万虽然不可能有,但至少也有三四十万人马。”朱丸脸色依然凝重。   “三四十万……”我当然知道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民众而非战士,但黄巾起义时也不是这样么?以贫农为主力照样可以横扫九州大陆,而且让我去屠杀农民恐怕还真有些罪恶感——尽管他们可能早就成为了双手染满鲜血的恶魔。   “嗯,”朱丸点头,“主要据点便是张燕的家乡——真定县,距离高邑城不过二百里。”   我和马岱顿时僵化。    12 朱儁的指教  “下官马超参见刺史大人。”我收敛笑容,规规矩矩的向顶头上司朱儁施礼。   “好好,贤侄无须多礼,”慈眉善目的朱儁满脸是笑地让我起身,“令尊……”   “一切都好,有劳刺史大人挂怀了。”我哪里知道马腾好不好……   “你们都随意坐下吧。”他看了我身后的三个人一眼,朝厅里挥手。   小岱和我并肩同席坐下,贾穆与秦阵躲在我们身后。   “父亲,这是马大人的调任令,”朱丸将黄纸呈献给他爹,“请您验对。”   “免了,这人都在眼前了,还验对什么?”朱儁笑道,“快给贤侄倒些酒水。”   朱丸将黄纸还给了我,陪着朱儁坐下。   “贤侄在朔方一任,治理成效为河北三州之首,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汗颜啊!”朱儁捋着胡须,上一次见面,那还是大乱初定的两年前,当时他面容憔悴且发须发全白,如今再次相遇,虽然据说黑山贼依然肆虐州郡,但老头的气色已然恢复的不错了——难道是因为他盘踞大州中饱私囊大捞油水?   “都是皇甫刺史抬爱,在年终考评时美言了许多。”我只能谦虚。   他摆手:“抬爱?据老夫所知,至少在延熹年间,朔方郡就不是大汉之地了,往往遣派的郡守,都是留在晋阳,甚至留在京洛,而后等待调任,从未有人能收复朔方呢。”   说道朔方的情况,我有疑问:“既然都知道朔方郡为异族所占据,为何朝廷从来没有派过军队征讨?”   “难!”朱儁叹气,“朔方郡不过万余人,却纵横数百里,三面临靠草原,匈奴鲜卑常有出没,谁会为了这万余人出兵冒险?”   也是……朝廷才不管你这点人的死活呢。   “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大人教我。”我诚恳地请教。   “贤侄祖籍扶风,但生长于凉州,应该知道西北的情况……”他略略沉下了声音,“西北羌族人数众多,暂时降伏于大汉,一旦朝局有变,便趁机反叛,而很多凉州官吏,治理地方时不知恩威,常以武力压制民众,如此连汉民都难以忍受,导致三十年来西凉不定,朝廷在西北用兵这一项上,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马,耗费了多少钱粮……”   我微微点头:自我降临之后,南宫伯玉、王国、韩遂、边章,之间还有董卓,一波接着一波,你方唱罢我登场,区区凉州之地,人口满打满算,即使加上黑户口和少数民族,也绝对超不过两百万,连年反叛,连年镇压,仿佛无止无尽。   “有多少次,朝中都在争辩是否应该割掉凉州,将守军后撤进入三辅之地,大汉从此只有十二州,”朱儁的神情很是遗憾,“赞成的声音一时间甚至充斥朝野。”   “……”我大感讶然,哆哆嗦嗦吐出两个词,“荒唐!可耻!”   “可耻?不错,文臣不能守成抚境,武将不能御敌戡乱,却商讨割地裂土妄图以此自保,可耻之极。”朱儁平静地说道。   “呃,那后来呢……”贾穆天真无邪地问道。   “后来……在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对下,凉州终究还是没有舍弃,”朱儁握了握拳,“但是……被皇上采纳的理由是……三辅乃西京祖陵之地,不能直接暴露在外。”   我不由地叹气:什么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尊严地方百姓的死活,加在一起也不如几块统治者祖宗的坟头来得重要——不过换个方式来讲,这些祖宗的土堆,在他们眼里就代表着国家的尊严和皇室的脸面。   “和西北的反复叛乱比起来,老夫在交趾平定的异族之乱……简直不值得一提啊,”朱儁继续说道,“之后张角作乱,天下风云大变,董卓又趁乱入京,汉室危如累卵,连幼帝都被废杀,朝廷谁还顾得上收复朔方这个边远的小郡呢?”   我也忍不住为大汉朝的过去感到悲哀和同情,但是据说汉灵帝生活还是罕见超标准的骄奢淫逸,昏庸无能的统治阶级都该死啊!   “哦,好了,不讲这些了,”朱儁终于结束了对“为何不收复朔方”问题的讲解,“贤侄即将上任赵国,老夫稍稍给些建议……”   我急忙端正态度:“望大人不吝赐教。”   “赵王刘赦,为人胆怯,你带兵赴任,他断然不敢对你指点,”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赵王的名号,“另外,这些诸侯王嘛,说句不敬的话,只要他们能够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呃,是,晚辈记住了。”朱儁是个好领导,说话根本不绕弯子嘛。   “黑山贼们主力屯在真定与九门之北,向北二百余里,”他随手比划了个方向,“虽然今年还没有动静,但我可不会认为他们会从此安静,因此……我可能会在四五月发兵征讨,到时候肯定会动用你的精锐骑兵,贤侄不会不同意吧?”   “当然当然!”我还没有开口,身后两个声音已经将我盖过。   朱儁瞪大了眼:“……”   “唔,只要大人有令,晚辈甘奉驱驰!”我微一抱拳。   “好好,”他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贤侄还要注意一个人……”   难道有潜在敌人?我立刻提高了警惕:“谁?”   “易阳县令,”朱儁语重心长,“此人之前曾做过郡守,年前因与刺史不合,双双被贬,边塞之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不过这两年还算他知趣,与上任郡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之事,贤侄就任之后,稍加提防即可。”   “是,晚辈记住了。”区区一名县令,难道还能在我七千铁骑之下玩出花样来?   不过等等!   “这么说……晚辈不能自行任命县令了?”我忽然有些慌了手脚。   “自行任命县令?按照律法,当然不能,属官可以……哦,老夫明白了,”朱儁露出恍然的神情,“贤侄在朔方时便是自行任命吧?”看我点头默认,他又说道,“那是朝廷根本没有既定官员,又没有人关心在意,才会让你随便任免……咳,你在赵国,任免之事必须守法,要走程序,有事就派人给老夫送个信,也没什么难办的。”   “是,晚辈记住了。”我感激地低头,他说得十分明白:有事我罩着,你随便做做样子就行了——希望我没有理解错。   “好了,贤侄你稍事休息,就去邯郸赴任吧,”他站起身来,“过些日子我自会派人联系你商议出兵事宜。”   “是。”我摩拳擦掌,长拜到地。    13 降临邯郸城  “少爷你又欺骗了俺啊,”秦阵趴在马背上抱怨,“忙活了这几天,俺的刀连一个人都没砍到,还说什么猛将……”   “别叹气了,你没听到刺史说么?四月份就要去攻打黑山贼了,”我转移话题,给予他新的希望,“到时候至少有五六万的敌军供你宰杀。”   “可是……那还不是得到四五月么。”他有气无力的哼哼,好像一天不杀人一天不见血自己就活不下去。   “那你去和他互相砍吧……”我指了指同样无精打采的贾穆。   秦阵哼了一声:“他?只要我两、不,三刀,肯定能要了他的小命!”   哦……他刚才改口了呢   “我一刀就能宰了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贾穆第一时间反驳。   “当然,”秦阵继续哼哼,“俺就趴着不动,你一刀就能宰了俺。”   “别斗嘴了,”小岱收起马鞭缠在手中,抬臂朝着前面的界碑一指,“总算进入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秦阵,你去认认字如何?”我示意秦阵去看碑文。   他一脸愁容,仍然趴在马背上。   “起不来?”我抬了抬下巴,“木头你去教他?”   “好啦好啦,俺去看看……”秦阵嘟囔着微微爬起,抱着马脖子就奔了过去,“赵国白人……”   有没有黑人呀混蛋?我纵目远眺,看到在“白”字的左侧还有一个硕大的“木”字。真不容易,野鸡还认对了一半呢……不过为什么更难的赵国两个字他能够毫无障碍地读出?   “今天就能好好休息了吧。”贾穆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恐怕得快些赶路了。”马岱举起一张简易地图,“邯郸距离柏人县至少还有两百二十里路,现在都已经辰时了。”   “切,这么远!”贾穆挠了挠后脑勺,“赵国明明只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从这边到治所还要两百里?”   “呃……根据地图显示,柏人在赵国最冬北端,而邯郸在最南端,有点路程很正常。”马岱仔细查看地图。   “邯郸不在中心么?”贾穆继续嘟囔,“好蛋疼的设定。”   “全速前进吧,我们又有没有辎重,不要耽误时间了。”我打了个呼哨,追命猛地加速。   “要赛马么?”一个兴奋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俺可不会输!”方才还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去的秦阵正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地追了上来。   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在迅速地减小。   果然天生好骑兵!   -   我们赶到邯郸城下时,月亮都已经从山顶露出脸来了。   我始终只能看到秦阵的后背和浑圆的马屁股。   “这混蛋跑得倒是挺快,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超过他……”贾穆摸着自己坐骑的鬃毛喘气。   “想追上俺?等十年再说吧!”秦阵勒住了马,回头嘲笑。   “一听这种狂言,我就知道是谁。”城头探出了一颗脑袋。   “庞淯你小子敢不敢下来吃小爷一刀?”秦阵猛地甩了甩飘逸的长发。   “你敢不敢站在那里吃我一石头?”庞淯费力地将一块石头推上了城头。   秦阵只看了一眼,就抱着脑袋蹿进了城里,邯郸城墙高度虽然不超过三丈,但几十斤重的石头以巨大的加速度砸在脑门上,就算是变形金刚也得来一个大坑,可谓是守城迎敌必备之利器。   “所以说,谁没胆谁英勇,这个问题大家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啊。”庞淯摇着头,又将石头收了回去。   “狗日的庞淯,吃大爷一刀!”我虽然还在城下,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秦阵在城头咆哮。   庞淯立刻从城头上消失。   -   “大人是说易阳令?”程昱略一思索,“嗯,文和老弟,是叫公孙瓒吧。”   贾诩颔首表示他并没有记错。   “公孙瓒?”我傻了眼,“原来是这厮!”   “怎么,大人认识他?”程昱道。   “我做卫尉时,朝议上听过此人的消息,”我寻找到了一个十分恰当的理由,“当时他在幽州做了个太守,和州牧刘虞互相弹劾,因此两个人都被贬谪了,刘虞当时……”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从幽州被贬到弘农做太守了吧。”   “弘农太守?”贾诩笑着看了看我,“看起来好像不算贬谪呢。”   “呃,是么……”我不太确定,“幽州地理虽然偏远,但是好像不如凉州交趾那样糟糕吧?”我记得刘备张飞,还有卢植他们的老家不都是在幽州的涿郡么?幽燕之地可不是开发落后的地区。   “大人有所不知,”程昱又来展示自己的博学多才了,“幽州幅员辽阔,南部的涿郡和代郡自是不差,但东面的辽东辽西,地广人稀,冬季寒冷,且异族颇多,道路不畅,产粮极少,因此往年常常需要从冀州甚至青州运粮来救济幽州军民。说起刘虞此人,倒也办了些实事,至少他做刺史和州牧时就大力劝导农桑,又开了渔阳郡的盐业,上谷郡对异族的胡市也办得不错,百姓生活应该好了不少,张角作乱时还有数十万人逃往幽州来着。”   “这不是已经很好了么?”我怎么感觉他讲解到最后好像把自己一方的观点给推翻了。   “呵,”程昱镇定自若,“幽州刺史治所据洛阳两千里之外,往返数月,弘农却居于两京之间,虽是太守,同为两千石,一边是寒冷遥远的幽州,北面还有百万鲜卑乌桓异族虎视眈眈,另一边是温暖舒适的弘农……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打死我也不去幽州……”我脱口而出,京津唐地区再见!   程昱和贾诩满意地点头。   “欸?”我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又偏题了?”   “唔,”贾诩淡定的喝了口茶,“无妨,不会因为这点功夫就耽误了正事的。”   “说起来,朱儁也告诉我不能任意任免县令了……”我挠着头。   “这是自然。”他捋须,“何况现在赵国除了邯郸令调任别郡,其余四个县都有县令,根据去年的考绩文案,也都说得过去。”   “邯郸令?”我摸了摸下巴,“这是个不小的缺,得尽快定下来吧。”我打量着贾诩和程昱。   两个人都是笑:“你帐下不是搜罗了不少人么?挑一个即可。”   “欸?”我稍稍思考了一下,“那就让……张机来做吧。”我是赵国相的话,邯郸令就没必要太过于武将化了,来个亲民派的医圣吧。   两位大叔表示可以接受。   “那么……”我迟疑了一秒钟,“长史呢?”   程昱扬眉:“当然是你的岳父。”   贾诩敬谢不敏。    14 赵王刘赦  “你说……什么?”我拨弄着从耳后垂下来的发梢,喷了口气。   庞淯十分配合地挺了挺胸,在他还算高大的身材和雄伟的胸部面前,传话之人稍稍退了半步:“赵王傅说……如果马大人方便,请择时来王府拜见赵王……”   “哟!”厅门被人踢开,“少爷有什么乐子让俺玩嘛?”   传话人只瞟了乱入之人一眼,就急忙哆哆嗦嗦地往角落里躲闪。   “赵王爷发话了,让少爷去拜见他,”庞淯指了指旁边的信使,“秦小爷要不要一起去?”   “拜见赵王爷?”秦阵呲牙,“少爷,是他来养活俺么?”   “唔,虽然咱们在赵国地盘上,不过嘛……我可以继续养你。”我笑了笑。   “那俺才不去拜见他。”他立刻得出结论。   “报告少爷,小人也不想去。”庞淯十分羡慕地看我。   “休想!”我抬手虚扬,“要你这护卫旅旅长是干什么的?”   “……小的其实是个看门的啊……”庞淯一语道破天机,“这一年多来,根本就没接过护卫的任务啊!”   “等到老子找到赵云典韦,你就不用去了!”我给了他一丝希望。   他愤怒地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前来传话的可怜信使。   -   “赵王好像叫刘赦吧?”我问贾诩。   他点头。   “说句不客气的话……”对着自己的亲信们,我没什么隐藏的,“我是不是根本不需要顾忌他对我的看法?”   贾诩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文和先生笑什么?”马岱从另一旁探出脑袋。   贾诩没理他,朝我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孝武帝之后,这些诸侯王已经不能治理地方,封国内的傅相均由朝廷指派,王爷们只享受规定的赋税供养,光武之后,更是连内史官们都被全部裁减了,所以说……他们基本上没有任何特权。”   “呃……”我不禁有些同情这些人,“你的意思是……”   “他们就是吃白食的而已。”贾诩耸耸肩。   “哇,爹爹你这话说得好残忍啊!”贾穆吐了吐舌头,罕见地露出一脸孩子气。   “事实罢了,没必要隐晦。”程昱也支持贾诩的意见。   “因为担心诸侯相残,而废掉分封;但是废掉分封的结果……却导致皇室子弟衰落,朝廷被外戚和宦官轮流把持。”我感叹中国历史上这个纠结的矛盾。   “大人所言极是,”李典抚掌道,“真不知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贾诩和程昱都是若有所失,却同时摇头。   “……”我也苦笑着摇头:就算我知道,我也实行不了啊!难道让我振臂高呼,号召同志们站起来一起努力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吧?告诉广大人民皇帝是万恶之源,只有全民公选才能创造一个公平美好的新世界?   不知道会不会被群众们抓起来放进笼子里当做精神病标本天天展览日日围观。   何况大爷我……对于政治结构和运行,从头到尾都是彻彻底底的白痴啊!   -   赵王府邸还真的不如想象中的奢华。   单论建筑面积的话,恐怕还比不上我在洛阳的住宅……当然那是董卓老贼的。   “啧,”马岱咂嘴,“赵王爷宅子还算朴素啊。”   “赵国人少吧。”我推测着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剥削人不够多。   大门缓缓打开。   在谦恭的门卫们的注视下我昂首阔步地踏进了赵王府的门槛。   我与马岱、贾诩、程昱、杜畿、张机、徐晃、李典、程武、贾穆十人分为五列跟随在三名引路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另外庞淯、曹侯、曾然等亲卫们也紧紧护在两旁。   沿途中时常看得见为数不少的侍女和侍仆们往来穿梭。   “切,”我十分不满,“赵王生活得十分腐败啊,这么多下人!”对比一下我身边可怜的仆从,赵承为了照顾临产的老婆依然留在三千里之外的朔方,只能将亲卫旅旅长庞淯充当随从,至于侍女什么的……贫困潦倒居无定所的我实在没条件去招募。   “毕竟是诸侯王,几个侍从还是养得起。”程昱低声回应我。   我只能耸肩。   在下人的指引下,我们径直进入了会客厅。   “几位大人请随意,赵王与王傅马上就到。”下人弯腰退下。   我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客席之上——唔,倒是没人来让我解下佩刀。   “猜猜这赵王会有多大的架子?”我伸出手指咱案席上弹了弹。   几位同行者扭头看我。   我笑了笑:“会让我们等很久吗?”   贾诩摇了摇头:“恐怕不……”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合住了双唇。   “王爷、王傅到。”王府侍从迈着小碎步先向我们传达消息。   我们礼貌性地起身,列队欢迎赵王爷——尽管这明明是他的府邸,我们才是客人。   年龄大约五十上下,身高不过七尺出头——还不如贾穆——腰围几乎比得上两个贾诩,赵王在左右两名下仆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抬起脚,吃力的跨入客厅的门槛。   他肤色称得上十分白皙,双目炯炯,但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他的精神,给人一种典型的纨绔子弟的印象,他只走了十来步,我就看出来他脚下虚浮,浑身只是肥肉,没有半分劲道,我一招就能将他格杀——不好意思,我十分自然地以专业的眼光来审视面前这个人了。   他身后一名老者,虽然头上和下巴都找不到一根黑丝,但看起来还算身子硬朗精神矍铄。   “下官马超,拜见赵王。”我稍稍提高了点声音,双手掬起朝主席位置行了一礼,意思一下即可,你不会真想让老子对着你三叩九拜吧。   胖子呵呵笑了起来:“早在几年前就听闻马大人威名,今日终于得见面容,本王幸甚、幸甚!”他也礼貌性地回礼,双手轻轻一合向我点头,而后朝我介绍,“这位是本王的国傅陈岳陈先生。”   “见过陈先生。”我点头问好。   陈岳微笑着点头:“马相年轻有为,老夫也是早有耳闻啊,今后赵国大小事宜,可都要劳烦马相操心啦。”   “哪里哪里。”我摆手。   接着轮到我向赵王介绍己方人员姓名。   刘赦和陈岳频频点头。   “各位不必拘礼,请随意就坐吧。”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稍稍运动了一番双手和脖颈后的刘赦就有些喘气了。   “请。”我也不客气。   刘赦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看得出他确实不喜欢运动。   “请恕老夫冒昧,冀州现在可不太平,黑山贼虽然不曾侵掠赵国,但盘踞常山九门,便如一把利剑悬在我等头顶,实在是令人寝食难安,”陈岳开门见山,“老夫早就得闻马相英勇善战,此次又是从边郡调任,不知……”他稍稍顿了一顿,“马相所带兵马……”   我毫不隐瞒:“在下此次全部家当,就是七千人马。”   “七千?”刘赦抹了抹额头,不知道他是嫌少还是怕多。   “七千轻骑,”我笑道,“陛下钦赐名号,虎豹骑。”    15 赵国的军队  “七、七千骑骑兵?”陈岳瞠目结舌。   刘赦倒是十分镇定地举杯喝水。   我颔首:“是,勉强还算得上堪战之兵,赵王和陈先生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检阅一番。”   “不不不,”刘赦急忙扔下水杯,连连摆手,“本王对兵马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忽然有些胆怯。   唔,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他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神,感情这位老王爷是从骨子里害怕沾染军队这个烫山芋,看来刘彻之后这帮诸侯王都被限制得太死以至于压根不敢想一些谋逆造反的事情了呀,就算是刘表、刘焉也只敢偷偷跑到边远山区最多去当个土皇帝。   “对了,下官初到邯郸,对于邯郸的军力尚未了解呢,”我朝低着头的刘赦笑了笑,“王爷,整个赵国有多少人马?”   贾诩咳嗽了一声,我的余光看到他微微摆了摆手。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刘赦微微抬了抬头,又触电似地垂下目光,“赵国人马……人马……”他声音越来越低,连我的耳力都难以听闻。   陈岳干咳了一声,来为刘赦解围:“赵国不过二十万人,目前编制在册的军队应该在三千人上下,具体文卷……都在相府之中,按规矩,王爷和老夫都不能过问这些的……”   我恍然,拱了拱手:“是下官不懂规矩,失礼失礼。”军队是禁忌领域,诸侯王根本不能碰,难怪之前贾诩已经提示我不用问他了……   既然军队全在老子掌控之下,那这王爷和王傅又有个鸟用?他们连给我当傀儡的价值都没有吧。   我摇摇头,对于和刘赦的谈话顿时感到索然无味。   切实得知了赵王与赵王傅的作用后,我很快结束了对赵王的拜访,简单进餐后便领队走出了这座在我看起来毫无任何实际意义的府邸。   “木头你感觉如何?”我搂着小舅子的肩膀问他。   贾穆一边擦嘴一边回味:“手艺比皇甫嵩家的厨子还好!”   那边听到有人大笑:“文和老弟,你这儿子……”   “仲德兄又不是不了解犬子的秉性……”贾诩只能苦笑,“小子你就不能给爹挣点气?就不能向你程武哥学习一点沉稳老实的劲儿?”   那边的程武果然沉稳老实,听到我方第一文臣贾诩的夸奖之后连笑也没笑,还是闷头在自己老爹身后走路。   “喂,你贾叔叔夸你呢。”程昱一把拉住了儿子,“好歹也得感谢一下吧?”   “唔,”程武低头,“贾穆兄弟少年英雄,我怎么比得上他……”   程昱似是一怔,手下的儿子静静地从自己掌握下走开。   贾诩走了过去,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扭开了脸,搂着贾穆离去。   “刚才程武夸我少年英雄,”贾穆抱着我的腰在我胸口前低声嘟囔,“是不是真心的?”   “是!”我手上用力一拍他日益宽阔的后背,“他嫉妒得要死!”   -   之后徐晃与李典查点了赵国的兵士文卷,召集军队并详细查阅了数目,一并汇报于我。   “大人,这是属下整理的文卷。”李典将一卷牛皮纸递给了我。   我将纸摊开,忽然说不出话来。   “大人?”徐晃和李典提高了声音,“是否有什么问题?”   “咳,”我摸了摸脸颊,好像不算很热,“这是你俩谁写的?”   “呃……是属下。”李典抱拳。   “一直都不知道曼成写得一手好字。”我惭愧得要死,这些日子虽然我也曾偶尔在书法上用点功夫,但是重视程度始终无法和练武防身这种与性命攸关的事情相提并论,去年一整年与发妻蔡琰暂离后更是无人监督缺乏动力,因此书法水平始终难以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我也曾求教于贾诩和程昱,可是两位大叔都说自己的书法浑然天成,我完全学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技巧,也许向年轻人询问更加有效:“不知……有什么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李典迟疑了一秒,指了指羊皮纸,“上面都写清楚了吧。”   “……”我将文书卷起,“我刚才问的是写字的事情……”   “呃……”他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胡渣子,显然十分迷茫,“这……属下并未注意过,平日里书写时稍微用心些就差不多……是吧公明?”他扭头问徐晃。   徐晃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帮混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一帮老子么?!我愤恨地摇头,重新把文卷铺平。   “赵国初平四年三月中旬,查得兵士数额如左:   主步卒二千三百,骑兵三百,驻于丛台西;   其余各城,   步卒三百二十,驻于邯郸;   步卒百六十,驻于襄国;   步卒百三十,驻于柏人;   步卒百三十,驻于中丘;   步卒百,骑兵二百,驻于易阳;   共计步卒三千百四十,骑兵五百。”   三千五六的人啊……   “唔,勉强凑合,”加上七千虎豹骑倒是凑够了一万人,我指着纸皮问李典,“不过主力驻扎的丛台……位置在何处?”   “就在邯郸东,不过三五里地。”   我点了点头:“这个数字还是可以接受的。”   “其中这些数字并没有包括赵王的亲兵护卫。”徐晃回应。   “哦?”我微微抬起下巴,“能有多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考虑收编他们吧?谅他刘赦也不敢吭声——再说有老子保护他,谁会蛋疼地来杀他?   徐晃迟疑了三秒钟:“大概不会超过千人。而且……想必根本不会有任何战斗力……”   我拍腿大笑。   -   正式上任赵国相之后,在贾诩和程昱的规划下,我所带来的几位心腹已经各就其位,做好工作的准备了。   除了贾诩为丞、张机就任邯郸令之外,程昱临时执掌都尉之职,马岱、徐晃、杜畿、李典、程武都作为各曹属官接受贾诩的直接领导。   秦阵与贾穆等不参与政事,只保留军中固有职务。   不过庞淯倒是抢先占领了太守府正门亭长一职,虽然每月只有一点钱粮,至少有独立的俸禄可以饿不死了。   贾诩宏观调度,将原有的下级属官该留的留,该滚的滚;程昱则在徐晃的陪同下将全国士兵全部集中在丛台,进行一系列的整治,虽然虎豹骑依然是我军不变的主要战力,但如果能有两三千合格的弓箭手从旁掩护,肯定能够进一步减少骑兵们前进的阻力。   各司其职之后的第三天,李典立刻给我递交了第一项意见。   据说是广泛采纳了民意后汇集而成的大众之声。   我不敢怠慢,立刻正襟危坐,打开文件。   “给虎豹骑士兵发饷!”    16 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发饷?!   我几乎从坐塌上跌下。   我现在对于“发饷”这两个字几乎是避之不及。   在朔方一整年的时间,虎豹骑七千人实打实领到手中的,不会超过二十万钱,平均每人分不到三十钱——我只是用朔方的粮食喂了喂他们而已。   万幸自始至终,逃跑的人数还不至于让我们撤销编制。   “少爷?”庞淯急忙跑进来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狼狈地重新爬回坐塌,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张请示文纸:“曼成……这件事情,应该可以商量吧?”   “属下知道虎豹骑上下对于大人忠心耿耿,”李典一脸平静,仿佛这事情和他毫无关系,“但是,兄弟们都是要吃饭的,大部分弟兄家中还有亲人,子女倒是没有,一年半载艰苦一些,大家感念大人之前的照顾咬咬牙就忍受下去了,但是长此以往,必然不是办法,大人可要三思。”   “我当然知道当兵的也要领饷钱……”我呲牙咧嘴,“可是……我们刚来赵国,就大规模发放军饷,财政恐怕要出赤字了……”   “属下只是向大人禀明实情而已,这也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他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情。   “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一句?”   李典睁眼:“大人请问。”   我战战兢兢:“弟兄们想领多少饷钱?”   “呃?”他挠了挠头,这个动作才证明了他只比我大三岁而已,“还真不知道。”   “曼成兄弟,你就别吓我了,”我苦苦哀求,“你知道我有多穷吗?不像你李家,家大业大,光是族人就有五千人,我们马家可是被扶风本家抛弃了的流浪汉啊……”我想起伤心往事,忍不住痛哭流涕。   “少爷……你哭个毛啊!”庞淯双手叉腰,“你光出声不掉泪,小的就不给你拿毛巾了啊。”   “大人你也要体谅兄弟们啊,这都替你白白干了一年多了,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跑到几千里外的塞北荒漠,还被野狼群包围,多少人半夜里都要被噩梦惊醒……”李典讲起来好像如在昨日,“大人不能总指望大伙儿喝西北风吧,再说了,现在兄弟们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要是手头里没两个钱……不可能虎豹骑出来的都是光棍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我愣愣的抱头趴在案几上说不出话来。   这帮士兵都是十八二十的壮小伙子,的的确确都到了敏感的年纪,两三年前天下局势不宁有今天没明天的,大家又都是居无定所跟着我东征西讨,不就是为了挣两个钱回去好安家娶媳妇过日子么?我是不是太苛刻了?总幻想着凭借自己浑身的王霸之气将一群打死也不领饷钱的子弟兵牢牢捆绑在自己身边,这虽然是意淫的世界,可也不能太扯淡了是不是?   只有适当的利益结合,才能让他们更加忠心。   我深刻同意这句话。   “曼成你说,”我终于又抬起了头,“一个人每月发多少饷钱才合理?”   李典也知道我勤俭持家节约成性,小心翼翼的斟酌词句:“依属下之意,因为平日里供应伙食,饷钱可以适当削减一些……”   我心头稍稍一宽。   “而且……因为兄弟们已经习惯了不领饷钱,所以一开始也不用给太多……”他忽然笑了笑。   我忍不住赞同的颔首,这的确有一个期望与现实差值的定律,麻木了的底层人民对生活早就没了希望,你给他一点希望,只要稍稍实现一小半,他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那要发多少钱?”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李典稍稍思索之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下巴,稍稍抬起了身:“两钱么?”我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二十,”他叹了口气,“大人不能再低了。”   我重重的落下屁股:“你知道这一个月要多少么?一年又要多少钱?”   7000*20=14万。   14*12=168万。   而且二十钱是最基本的小兵一级的兵饷,队长、排长、旅长、营长还要按等级提升三成,都得从财政里拨出啊……   而且……这只是最低值,之后尝到甜头的士兵们肯定还会进一步要求每隔多长时间提升百分之十的饷钱,要出征还要额外补贴,伤了死了必然要给家属一大笔抚恤金,结婚生子是不是还想索要几百婚嫁费用……   我忽然感觉头痛欲裂,想要回去休息一会儿:“财政问题……还是让贾、程两位先生负责……给我送份文录就行……老庞,扶我……”   “大人,您是穷日子过怕了吧?”李典忽然在我耳旁笑道。   “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个穷孩子出身!”我瞪了他一眼。   “大人可知道赵国官库中存钱多少么?”他神秘兮兮的问我。   我顿时来了精神:“多、多少少?!”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万还是两千万?”   “两百万算个什么……”李典撇嘴,“杜大人清算后现钱就有两千多万,还不算财物什么的,他带着二十多个人清查了两天还没查完。”   我立刻挺直了腰板:“好好好!”   “不过属下听说,每年财政里都要给赵王府拨发三四百万的供奉。”他又不失时机的给我火热的心情泼了盆冷水。   “三四百万?!”我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他赵王府喂了多少猪啊?!够我给虎豹骑发两年了!附带一大把节假日特别补贴!”   “就是就是!”庞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不如咱们宰了赵王吧?省得他浪费我们的钱财。”   “放肆!”我一掌拍在他背上,才发现这厮口味不对,“不过你刚才这话,水平之低劣,文化之浅显……只有秦阵这厮才能说得出口啊!”   “真的?”他凝眉做沉思状,“看来平时不能多和秦营长说话,本来小人还读过几天书,肚子里还有些墨汁,要是再和他亲近的话恐怕会大幅度降低我的智商啊!”   “有自信是好事,别太自负啊老庞。”我幽幽地提醒他,不过多半会被他当做耳旁风。   李典背过身子用力将堵在气管里的一口气咳了出来,而后才抚胸问道:“大人,您看发饷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我重新将“7000*20=140000”仔仔细细地算了三遍,才咬牙切齿地用力点了点头:“月底发一月饷钱!”   “大人,你忘记还有三千赵国的士兵了。”李典冲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17 意料之外的人物  “少爷,”庞淯难得的一本正经地前来汇报工作,“赵国四县令长都来邯郸拜见您来了。”   “赵国不是有五个县么?”我怒目而视,“谁没来?是公孙瓒?”虽然前世你是一方诸侯敢杀刘虞火拼袁绍,但是现在连四世三公的袁绍都乖乖的龟缩在渤海之滨忠心耿耿的为大汉王朝治理地方,他一个东北出身的平民县令又敢兴风作浪?   “公孙瓒可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呢,”他摇头,“张机说天天都看到少爷,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处理积累的政事或者帮助医治几名病者。”   “这倒也是,”贾羽给我递过来一件外衫,“注意对待下属不能过于强硬。”   “为夫深知要恩威并重,你不必操心。”我嘿然一笑,接过并装备了这件防器。   -   太守府,宽敞又明亮的正厅。   我紧了紧腰带,裹了裹袍子,清了清嗓子,将垂在眼前的发稍拢在耳后,昂起脖子在庞淯的陪伴下跨进了厅门。   四名县令(长)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   大马金刀的坐下——我要求订制的桌椅短时间内无法完工,因此我又回归了原始的跪坐方式——我朝四位县令扫视了一番:“几位,请随意坐。”   这四位属下齐齐向我躬身道谢,之后互相谦让了三秒钟,便分成两列各自坐下。   “在下便是马超,祖在扶风茂陵,此次来到赵国为相,还要靠四位鼎力相助,对上,是为吾皇治好这一国之地,对下,要安抚这二十万国民百姓,”我搜肠刮肚寻找正面积极的词汇,并力争使自己显得正派又威武,“为官一方,俯仰都要无愧于天地君民。”   “是,大人教导得极是。”立刻有人连连点头拍马。   “去年马相在朔方的治绩为并州第一,”而且不止一人,“相信在马相的英明领导下,我们赵国今年也会成为冀州之最。”   “客气,客气。”我从来都是一个老实人,因此受到这两个人的简单吹捧之后立刻满脸都浮现出掩藏不住的笑意,“超以弱冠之身而居一国之相,实在是惶恐,日后必然会有诸多不明之事,还要诸位多多帮衬。”   “马相世家高门,本身更是天纵之才,即使遇到稍许阻碍亦能手到擒来,属下这些许微薄之力,只能为大人的事业锦上添花而已。”第三个。   “赵大人所言甚是。”第四个。   没有一个耿直之人?!   我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四个县令,竟然全是这等溜须拍马之人?!不是说公孙瓒性急如火暴躁异常么?   “呵,”我干笑了一声,“恕本相冒昧,请各位都报一下姓名吧?”   “是属下们疏忽了。”左手第一人立刻端正衣帽,长身站起,恭恭敬敬一躬身,“属下柏人令,姓董名昭,字工人,济阴定陶人,见过马相。”他这一礼极为正式,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腰部还保持着九十度的姿势。   董昭董工人?我使劲在下巴上拧了下,有印象,勉强算个名臣!   “工人请起,”我急忙伸手虚扶了一把,“原来有你治理柏人……看来我不用操心了。”   “哪里哪里,”他连连谦虚,“属下也是二月时初任柏人,对于地方尚未熟悉,还请大人不吝赐教。”他直起腰板后,倒也是一副好身材。   我微笑着示意他回归座位。   左手第二人依葫芦画瓢:“属下襄国相,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见过马相。”   我忍不住差点一掌将面前的案几拍得粉碎。   堂下四人皆是大惊失色。   “赵云?!”我提气大喝。   赵云抱拳低头:“正是属下。”   我哈哈大笑:“老子去真定寻了你两日,不想你却早来做官了!”   “下官……惶恐。”赵云微微抬头,一脸茫然。   国字型方脸,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典型的河北男儿相貌。   但是这张脸……如果扔在人群里……大概会很快被淹没吧……   “喂,少爷你爆粗口啦!”庞淯小声地在我背后提醒道。   我立刻抬起衣袖稍稍咳嗽了一声:“抱歉,子龙也请坐下。继续吧。”   “下官中丘长,姓李名宣,字伯声,是襄国人士。”右手第一位敛起长袖。   堂下四位,就属这位李宣看模样最像个正经的读书人。所谓正经,并非是衣衫装饰的问题,而是自上而下从头到脚浑然天生的气质。董昭虽然恭敬,但总有些过于圆滑;赵云自然是一股威武雄壮之气迎面逼来;只有这李宣,一身儒雅之风,长衫儒袍,方巾赤帻,实在说不出的匹配。   “李伯声?看得出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啊。”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对于知识分子还是有一些敬重的,“请坐。”   “是。”李宣轻轻点头,移步归位。   “下官易阳令,辽西令支人,姓公孙名瓒,字伯珪,参见马相。”   平心而论,公孙瓒的相貌在四人中最能上台面,身高臂长,面容坚毅,虎目生威,颏下半尺胡须,更给他增添了三分气质,行为举止也还算规矩,但是早就先入为主的我对他的印象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为什么?   因为我读史书时扫过公孙瓒的传记,其中的废话和败仗记不起来了,但是最后面的结局让我过目难忘:“……绍设伏,瓒遂大败,复还保中小城。自计必无全,乃悉缢其姊妹妻子,然后引火**……”   你杀自己老婆儿女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干嘛杀姐妹?她们怎么没有自己的丈夫儿女?难道这么多年你把自己圈在易京的高大城墙内和姐姐妹妹们……公孙瓒这个混蛋啊!不仅是姐控,还是妹控!老子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对于这种禽兽的重口味行为……也受不了啦!   好吧,我承认未必事实如此龌龊,但是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给公孙瓒戳上了这么一个标签。   “公孙瓒……”我竭力保持镇定,“我曾经在朝廷中听过你的名字,唔,两年前你是……”   “下官时任右北平太守。”公孙瓒替我回忆。   “嗯,伯珪既然已经任职太守……”我向下挥了挥手掌,让他坐下,“因何事又成了县令?”   他并没有坐下,而是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势,从双臂中抬起头,双目如电直射向我:“下官听闻大人之前已经是卫尉之职,为何却又去朔方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18 难堪  大厅顿时陷入了难堪的沉寂。   我直起上身愣愣向堂下扫视。   公孙瓒依然虎躯微躬,俊朗的脸面上露出一分的冷笑;而董昭、李宣与赵云在这种景况下都显得有些局促。   我静静地看着他:“伯珪要听真话?”   他一动不动,眼神却更加锐利。   “卫尉虽为九卿,在我看来……”我轻声笑道,“不过是看门守院之流,马超手下七千铁骑,绝不是为此。朔方久不入大汉之土,虽人口不过两万,但为我朝开疆扩土御异族于国门之外,正是我等男儿应为之事,伯珪久居辽地,不知是否有些同感?”   他缓缓垂下目光,与我错开,我顿时感觉眼前一黯。   “……是。”不过从他口中总算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属下久居边塞,又屡任辽东西、北平郡守,为国抗敌已逾十年,向外抵御鲜卑乌桓,对内镇平黄巾黑山,功绩不敢说大,但不曾想区区一个亭侯到手不过三年,便被无故贬到县令,属下心寒啊!”   “知道为什么朝廷不重视你么?”我单手托着下巴撑在腿上。   “属下边鄙之人,比不得朝中那些高门世家。”他满腔愤愤。   “这是个原因,”我看着他的头顶,“但不是根本。”   “根本?”他稍稍有些迟疑。   “根本在于,乌桓鲜卑之贼寇,远离京畿数千里,纵然猖獗边塞祸患州郡,但朝廷上下皇帝群臣如何能够切实体会?”我微微吹了口气,“这帮京城官员,眼光只在司隶五百里内,从来不会看到你的那些赫赫战绩的,想要为庙堂之人所知……只有在中原立功呵。”   “知我等边将苦难者,唯大人一人……”公孙瓒感激涕零,但是立刻提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但是下官出身低微,能入边郡为守已是难得,如何能入中原立大功?”   我微微一怔,撑在颏下的右手也垂了下去:我确实忽略了这个基本条件,你连进入朝廷眼界的资格都没有,还凭什么建功立业?公孙瓒能够以边鄙之地发家进而争雄天下,的确还有两把刷子……至少他本身军事才能勉强还值得称赞,至于不敌袁绍家大业大声望大,却是无可奈何。   “大人?”厅外有人轻轻叩门。   我抬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文和先生,快请进来,四位,这是本相的辅丞,贾诩贾文和……也是本相的岳父。”为了强调他的身份,我特意加上了最后一句。   公孙瓒、董昭、赵云、李宣全部起身:“见过贾先生。”   “适才途径厅外,无意听得了公孙大人之言,勿怪勿怪。”贾诩假惺惺地致歉。   公孙瓒只能拱手。   “公孙大人说边塞之将难以成名,总有战功朝廷也无实赏,这是实情,自古以来只有天子脚下的几寸土地能够入得君王之眼。”贾诩自顾自地挑选坐席,“不过前两年时局动荡,想要成功立业又何愁没有途径?”   “哦?”公孙瓒剑眉上挑,“敢问先生高见?”   “试问一句,每年鲜卑或是乌桓犯境之人几何?”贾诩神态自若。   “往年少则七八千,多则三五万,”公孙瓒答道,“熹平光和之后,大汉势衰,鲜卑狗在首领檀石槐的整治下却是愈发兴盛,每年南下得更加肆无忌惮,如果鲜卑集中兵力,一两郡的兵马……根本阻拦不住。”   “为何要阻拦他们?”贾诩微微翘起嘴角。   公孙瓒讶然:“若不阻拦……又能如何?”   贾诩淡然回答:“自北至南,驱贼入冀,直至京司。”   坐下四人无不一惊。   连我都忍不住赞叹:毒辣无双,天下霸绝。   “恕下官直言,”李宣掬手,“纵然能够如先生所言,驱贼入冀,然则鲜卑野狗毫无人性,沿途必将屠戮我大汉百姓,屋舍田园毁之一空……先生岂非作孽?”   贾诩冷笑:“苛政猛于虎,黄巾横行中原,天下万民十室九空,留些田园屋舍何用?”   李宣颓然。   董昭动了动肩膀,终究没有出声。   公孙瓒目光闪烁,神色却不如最初时那般冷峻。   只听一声轻响,赵云昂然起身:“贾先生此计,纵然成就功名,于心又何忍?”   贾诩侧头看他。   “夫仁功难著,而乱源易成,先生之计,无异于引贼入室,引贼易,除贼难,鲜卑之势更胜汉武之匈奴,倘使数十万鲜卑长驱而入幽燕,则河北三州,不复为大汉之土!”赵云慷慨激烈,义愤填膺。   “鲜卑若敢倾族之兵民直入河北,”我看到贾诩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让他们有去无回又是什么难事?!与其年年抵御年年受苦,不如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我真想使劲为岳父鼓掌:只要将敌人引进来,在中原祸乱几天,让京城的大爷们都体会到了外贼的厉害,不愁自己得不到大把大把的兵权,等到我慢慢把敌人驱逐出境后,疲惫不堪的大汉朝还有什么力气再控制我?   另外再讲一句:因此前生太祖爷也曾说过,从某些角度来讲,中华民族应该感谢大和民族,中日两国世代友好并不是妄言。   但是青年赵云满脸惊怒:“纵然如此,岂能因为这样,而将百万百姓之性命置于不顾?!”   贾诩咬牙而笑:“大汉早已病入膏肓,不以猛药不能医治,若放任朝廷希望执政之人自我醒悟,敢问桓灵二帝三四十载,难道时间还不够长久?君昏吏贪,而万民待哺,如此之天下,因之而丧命者何止百万千万?!”   “……”赵云的脸色甚至有些发黑,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重新坐下。   其实在我看来,贾大叔真是个合格的军师,他能够满足我的任何需求。天下万民如何,其实跟我关系不大。如果我和公孙瓒易位而处,我必然想也不想就予以实施此计。   想想后面的事情吧,匈奴和鲜卑确实曾经趁乱南下过两次,除了掳走几个人(连同蔡琰妹子),对东汉朝廷的影响实在微乎其微——刘协当日还不知道在哪里挖野菜根子呢。   再之后呢?群雄之间几十年厮杀,才是真真正正的十室九空,几千万人口只剩下个零头。袁绍、袁术、曹操、刘备、吕布、孙坚、公孙瓒……这帮人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朝注册公民。   打内战的死伤百倍于外敌入侵,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了罢。   我叹气:“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四位请各司其职,共同努力治理地方吧。之前所言,均为假设而已,万勿过多在意。”   四人躬身而退。   我刚喘了口气,还没和贾诩说上两句话,杜畿便匆匆赶来。   “襄国相赵云辞去官印,归乡去了!”    19 追杀赵云  “麻痹!”我大吼一声,“庞淯!”   “小的在!”庞淯身子一抖,急忙立正。   “叫秦阵领人给我去追赵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管秦阵根本不认识赵云这个事实,施展轻功飞奔了出去。   口中一个唿哨,追命便从后院呼哧哧地跑了过来,我轻轻一跳,在半空中完成调整姿势双足入镫的复杂动作。   庞淯的速度也不慢,等我纵马从太守府大门冲出时,这厮竟然已经纠集了一帮手下蓄势待发了。   “少爷!”门外祖烈和孙文争先恐后的朝我报道。   黑压压的清一色骑兵将太守府的大街堵得严严实实。邯郸的主干道一时间为之瘫痪。   “追一个人而已,你叫来六七百人作死?!”我虽然十分满意庞淯的办事效率,但是太过浪费人力资源也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六七百人?”庞淯摇头,“秦营长已经帅本部去追杀赵云去了。”   “撤了撤了!”我催马从人群中出来,“你和祖孙二人各领一排人跟我去追!”   祖烈和孙文分别挥手,五百多骑兵从四面八方退出了街道。   一百五十多匹战马撒丫子在邯郸城里疾驰。   为了抢回赵云这个护卫旅旅长,今天老子也浪费一次!我单手按着佩刀斩岳,咬牙切齿地想着。   “少爷你确定秦营长能认识赵云?”庞淯终于有时间向我询问。   “不,”我摇头,“只是因为这厮跑得最快!连我的追命都比不上他!”   正在我胯下三心二意慢慢散步的追命十分不满地晃动着脑袋,高高扬起的鬃毛差点抽在我的脸上。   “那秦营长如何辨认赵云?”孙文也从一旁凑上来。   “反正一路也没人骑马,相信不难……”我说的是实话,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大道上确实一位骑马赶路的行人都没有看到。   “少爷!”祖烈在后面高声喊道,“后方有人追赶!”   我还来不及勒马整队,已经听到了声音。   “公子哥!”秦阵身后领着一大票人杀气腾腾的朝我扑来。   我们这一百多人与他们相比确实是九牛一毛。   “你真把一营的人马都带出来了?”我呵斥道。   “怎么可能!”他伏在马背上摇头,“一营是你的啊,俺只能带俺们三营的一千人。”   我瞪了他一眼:“我们又不是打群架,对手只有一个人,你想以多欺少么?!”   “一个人?”秦阵的神情立刻黯然失色,“兄弟们,咱们都回去!”   一千多名骑兵在他向后挥手的一瞬间仿佛凝滞,而后缓缓散开,各自准备掉头。   “对手可是无人可敌冀州第一的赵云啊!”我为猎物的等级添油加醋。   “冀州第一?!”他重新抖擞精神,“让俺这个凉州第一来宰了你吧!”   我大笑:“你也敢称凉州第一?”   “怎么不敢?”他直起上身睥睨群雄,“俺知道公子你是扶风人,不是我们凉州老乡!”   我微微一怔,我还真的一直把自己当做凉州人士了……   “公子你说……俺是不是凉州第一?”他看我无言可对,愈发趾高气扬。   “果然……凉州第一。”我无比佩服,只能朝他拱拱拳头。   “你们全部回去,”秦阵对着三营的骑兵们下令,“对付区区冀州第一,不需要帮手!”   虎豹骑大批地向邯郸返回。   -   “报告少爷!前方发现一群人!”侦查旅果然率先发现了目标。   “多少?”旅长祖烈确认。   “一共三人。”   祖烈回头向我请示:“少爷请下令,属下这就把他们就地围杀!”   “老祖你丢不丢人?”孙文嗤笑,“你确定你要用五十个人去杀三个手无寸铁的人?”   “要不你一个人去?”祖烈反唇相讥。   “去就去!你以为老子害怕啊!”孙文驳斥道,“你看老子一手夹一个给你长长见识!”   “还有一个呢?”庞淯乱入二人的对话。   孙文一甩脑袋,丝毫没有犹豫:“我叼在嘴里!”   “先围起来,不要乱动。”我决定先鼓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大义来劝说赵云——不过之前在见面会时我方已经给他留下了暴虐残忍,为求成名不顾百姓死活的恶劣印象,想要在短时间内改邪归正恐怕十分困难啊。   我有些头疼,追命稍稍放慢了速度,以供我思考。   “赵云留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全速冲了出去,“吃俺一刀!”   我的脑袋更加疼了:“堵住秦阵!”   “少爷你刚说了……没人能比他快……”庞淯立刻回答我,“你的追命也不能……”   追命又不服气地摇起脑袋来。   “你摇脑袋也没用,”我一把按住了作势欲飞的鬃毛,“你不服就超过他?”   它立刻垂下头继续散步。   -   半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响。   秦阵拔刀出鞘。   “全速!围住!”我朝剩余的所有骑兵连续下令。   一百五十多匹战马憋起腮帮子鼓足力气开始冲刺。   但是前面已经响起了刀枪火拼的摩擦声,空气中火星四溅。   等到我姗姗赶到现场时,秦阵甚至已经开始喘气了。   我极为恼火。   因为眼前这个人……不是赵云!   他他他……   “秦阵你滚蛋!”我怒不可遏地朝秦阵咆哮,“**认错人了混蛋!”   “是你要围住他的啊!”秦阵一动不动。   “收了刀!”我目眦尽裂。   “俺听你的……”他撇撇嘴,将长刀收回鞘中,这才擦了擦汗,“不过这厮已经够强了,几乎赶得上俺的八成实力了。”   “赶上你个妹啊!”我驱马从他身边掠过时,探出左手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看什么看?”挨了我三成功力的一掌后,秦阵终于冷静下来。   “你不认识他?”我恨不得再给他一掌。   他抱着脑袋向外侧缩去,朝对方看了两眼,还是摇头:“俺不记得认识他……”   “猪脑子啊你!”我猛地一探身,终于成功敲中了他的肩膀,“这不是张辽么?!”   秦阵努力地辨认了半天,坚持自己的观点:“俺绝对不认识他!他没这么瘦!”   “……”我只能放弃和他进行沟通,转而与这位不速之客交谈,“文远风尘仆仆而来,所为……”   “老子要饿死啦!”张辽仰天大吼了一声,单薄的身子从同样单薄的马背上摇摇晃晃着跌下。   我一夹马腹,追命瞬间攒射了出去。   等到追命落地时,它的背上已经多出一人。    20 在饥饿中咆哮的张辽  “带他们回去,安顿妥当了!”我侧身将张辽一把扔给了庞淯。   张辽八尺有余的身子在半空如同风中秋叶一般飘然欲飞。   庞淯蓄足了力气,双臂自下而上撩起,倒是稳稳将张辽搂在了怀里:“怎么这么轻啊?”他显然用岔了气,满脸痛苦之色。   我没时间理他,冲秦阵问道:“还有力气去追赵云吗?”   “笑话!”秦阵稍稍平复了气息,吼叫着朝北方冲去。   “全军继续追击赵云!”除了庞淯十来人掉头返回,剩余人马再次启动。   官路之上腾起一大一小两团烟尘。   -   “秦营长的马腿是不是发软了啊?”孙文看着落在身后的秦阵,在我耳旁嘀咕。   祖烈耳朵不差,嘿嘿一笑:“这次我同意老孙的话。”   我含笑不语,确实如此,只是几个回合的拼斗,秦阵和战马明显发不上力了。   “看什么看?!”秦阵在后面吼叫,“俺只是让你们先跑几步而已,不要以为俺没劲了!”   “驾!”我摇头拍了拍追命的脖子,它总算得以在秦阵面前耀武扬威,四只铁蹄猛地凌空绽开,一溜烟的全速前进着。   好像……确实比刚开始快了一些。我暗暗想道。莫非这孩子还有提升的潜力?   可惜……   可惜啊。   可惜即使追命速度太快,直到太阳落山,我们也没有追到赵云。   赵云……你这个混蛋!   我痴痴地望着北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少、少爷?”祖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咱们回去吧?这里都要出赵国了。”   我长吁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没缘分了,也罢也罢!得了猛将,失了护卫,也罢也罢!”   祖烈和孙文大眼瞪小眼护着我拨转马头,一百多人在落日的余晖下拉长了影子缓缓南撤,我听见两只乌鸦在树头呜呜哇哇地鸣叫。   今天运气很背么?我亏了么?   -   “少爷少爷……”月上三竿,我终于领军回到了邯郸太守府,庞淯急不可耐地向我汇报,“那三个饿死鬼一口气吃了我十天的伙食啊!”   “谁?饿死鬼?”我一身疲惫,脑子里有些混乱。   解脱了束缚的追命低着头回马厩里啃草料去了。   “就是少爷你扔给我的那三个人啊。”庞淯急了,“少爷你不会不认了吧?我的粮食啊!”   我立刻精神一振:“张辽啊?!你自己去领三十个铜板……张辽何在?!”   “在在在……在会客厅……等了大半天了!”他抱怨道,“不仅午饭,连晚饭都吃了!”   我立刻撇下他:“你再领二十个铜板!”   张辽啊张辽,你终于回心转意归顺于我了么?!   方才被赵云所破坏的心情瞬时拨云见日,我踌躇满志地跨入了客厅。   厅中直挺挺地立着三个高大的身影。   “文远啊文远,你终于肯来了么?”我强忍着得意的笑,大步朝他走去。   三个人几乎同步转身。   “马大人!”张辽颤声吼道,一双虎眼立刻泛起晶莹的泪光,左掌裹右拳,右腿一颤,看他的样子就要马上跪下了。   我急忙弯腰将他扶起:“文远兄折煞小弟了!”   但是我毕竟只有两只手,扶起张辽后却阻止不了他身后两名随从,只听见“哐哐”两声闷响,给我的感觉好像铁锤子落地一般。   我只好松开张辽,一左一右再将者两名无名随从拉起来。   刚拉起来,正中间这人有时“哐”的一声。   我只能暗自叹气。   还好张辽跪完之后马上就站了起来:“马大人救命之恩,张辽与两位兄弟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从此追随大人左右,永不背离!”   这厮要么坚决不从,要么便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我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文远兄之言有些严重了……”我吞吞吐吐地询问,“上次在武都时……兄台明明……咳……”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吕布从不给足粮饷,自从知道大人见过张某之后,愈发克扣分量,辽向周围乡县借粮,却被他们加倍羞辱……”张辽毫不隐晦,“张辽若是再留在五原一个月,恐怕要被活活饿死。”   “不让你……吃饱?”我被辽哥的凄惨经历唬得目瞪口呆,连程序性的让座都忘在脑后。   不只是张辽,连同他身后的两名小战士都露出了极为沉痛的表情。   “大人可知,辽手下原有多少人马?”   “伯安曾说……他八百你千二……”我记得这两难兄难弟加起来刚好二千。   他摇头:“那是在洛阳时。最初来到五原时,辽麾下还有六百轻骑,”他一脸怀念,“去年年底打过两次鲜卑之后,就不过两百了。”   “果然惨烈。”我为止动容,连张辽的亲兵都死了大半……但是当年我明明毫不费力地就灭杀了前来找死的鲜卑狗贼啊……难道是吕布排兵布阵时派他专门去送死?   “惨烈?!”张辽怒气勃勃,“辽帐下不曾死过一人,四百人全被魏续的粮饷收过去了!”   我无言以对,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向外跳动。   看来给虎豹骑们发放军饷已经刻不容缓了。   “大人临行前与辽不过城下一晤,连城门都不曾进入,也不知吕布如何听了消息,他大为不满,三月的粮饷迟迟不发,武都城的人马……”他一双浓眉渐渐向外耸起,却又垂下,“……就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终于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真是个悲情的故事。   “坐吧坐吧。”我朝他们摆手。   张辽们一个立正,笔挺挺地跪坐下来。   看着他们的标准姿势,我十分惭愧地将双腿收了起来。   “恕我问一句……”我不得不将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武都难道没有征收税赋么?怎么不能保证你们的军粮?”   张辽无奈:“九月征收完毕后……吕布就派人全部收入九原了,名曰统一拨调。”   我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兄弟你就没有偷偷留一些么?”   “魏续带了六百人护卫。”他的答案十分简单明了。   我吁了口气:我当年收复朔方前,吕布竟然还慷慨地捐献了三个月的军粮,让当时穷困交加的我感激涕零,没想到对付自己的下属反而这么狠辣苛刻。   于是我将这个萦绕在我内心深处长达一千八百年的问题:“文远兄……还有伯安兄,两位在吕布麾下堪称左膀右臂,但是吕布为什么不重用你们?”   张辽低头沉思了半分钟,才缓缓开口:“这个……你得问他。”    21 当世虎将张文远  抱歉,7·1时去张掖考察出差了,兰州又大雨堵塞,忙得昏天暗地,今晚还得继续加班   ————   看来我是没机会去找吕布解答这个千古难题了。   我擦了把汗:“不讲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敢问文远兄年岁几何?”   “今年……二十五。”张辽闷声回答。   毫无疑问,他必然算的是虚岁。我立刻掐指一算,193-24=169,与我相差七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是否婚配?”我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句话、这语气,实在既八卦又弱智。   “惭愧惭愧,”虽然说的是惭愧,但他的神情告诉我他毫不在意,“辽粗鄙野人,家世贫寒,这两年连自己的胃肚都填不饱了,又如何能够成家?”   关于张辽同志的婚姻情况我倒是不太担心,熟悉真三国无双系列的我深知张辽是有子嗣的,长子名叫张虎,在后期的战役中经常跟着老爹一同露面,可惜黄巾之战时也有个叫张虎的打着黄巾旗号的小山贼……看得出辽哥文化水平肯定不行。   一回顾自己的婚姻生活,我愈发惭愧不已:十五岁便成婚,十六岁时孩子都出来了……   “此番辽等已是难容于五原吕布,这才向好心的百姓借了点钱粮前来赵国,大人若不收留,辽……真是无处可去。”英雄落难饥寒交迫,就算是此刻吃了两顿饱饭,但是面对我依然毫无底气。   我一把握住了张辽的双手,轻轻的摩挲着掌心的老茧,二十四岁的张辽双手并不比我大,客观来讲,由于长期的饥饿两只手都有些无力,坚硬凸出的指节衬着细长的手指更显得瘦弱。   “辽哥你放心,”我满含感情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只要我马超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兄弟们饿着!”   来谢我吧,来拜我吧!   匍匐在我的脚下宣誓永远效忠吧!   心甘情愿为我牵马执鞭做一名先锋吧!   我的内心山呼海啸着咆哮着,吼叫着。   “……谢、谢大人。”看完我深情表演后的张辽的神情忽然有些扭曲变形,我感觉到他的双手有脱离出我掌握的冲动。   我恍惚间想起了初次与贾诩的相见——莫非他也误会了老子的性取向?   我立刻松开了张辽的双手,并镇定的笑道:“文远平日练的是短兵器么?”   他有些疑惑:“正是。”   “难怪老茧大半都在掌心,”我伸出自己的右手让他欣赏,“小弟练枪,老茧全在指肚上。”   他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   庞淯轻手轻脚地站在我背后:“少爷,是不是吃点东西?”   “哦,”我点了点头,顺手招呼道,“文远,还有这两位兄弟,要不要一起来吃?”   三名好汉连连摇头:“多谢大人厚意,小人已经吃过晚饭了,不敢再劳烦大人。”   “也好。”我站了起来,抖了抖袍子上的褶皱。   张辽们急忙直起腰陪我站起。   “哦对了,”我想起了赵云的事情,侧身道,“如今襄国相有缺,我手下一时找不出人来,文远如果不嫌弃……”   张辽早已一拜到地:“辽谢大人知遇之恩!”   赵云啊赵云……你为什么不乖乖地等着我呢……   我走出客厅,用力将胸中的一口浊气朝天喷出。   尽管已是三月下旬,河北的天气已经十分温暖了,但还是依稀看到一道白烟弯弯曲曲地腾空而起。   “大人!”张辽一个箭步,又将我拦下。   我把目光从半空转移下来:“文远有话,但讲无妨。”   “能否先赊一个月的俸禄给属下?”张辽脸上一红。   “当然……可以。”我只迟疑了半秒钟,便点头答应,至于原因,我并不想过问,“老庞,赶快给钱。”   或许他是独身太久了有些寂寞……   我摇头晃脑地离开了张辽。   -   我刚走进小门庞淯就溜了。   “今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做什么去了?”贾羽倒不是抱怨,但是话语中还是没有掩饰住一丝的恼火。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在貂蝉和双儿中间找了个空子坐了下来,“早上不是召见了四个县令嘛!没想到一语不合,把一个气走了……”我摊了摊手,“于是我急忙去追,追了小半天也没追到,只好回来了。”今天运气说顺不顺,说不顺却也顺,反正有点闹心。   “什么县令?脾气这么大?”貂蝉皱起秀眉问道。   “襄国相,赵……云。”我十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莫非貂蝉和这个小白脸有一腿?   不对不对,小赵明明不是小白脸……认真讲起来,血管里流淌着一部分西方人士血液的我的脸比他要白的多啊。   “不过一个侯国相而已,去了就去了罢。”贾羽抛下了书卷,移步案席,准备就餐。   “可惜了,”我一想起赵云还是觉得极为惋惜,“可惜了这么出色的一名护卫!”   “哼,”双儿狠狠地靠了过来,“前几天你去拉拢那个叫张辽的失败后也是这么说的!”   “胡说八道!”我一手从她的腋下穿过,五指绽开将两瓣小屁股包在掌内,结果失败了,双儿粉嫩而且颇富弹力的臀部已经不是我足以一手掌握的了,“我可没说让张辽当护卫!”   她的小脑袋沿着我的胸口滑落在大腿之间,隔着单薄的裤子我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小下巴直接抵达了我最脆弱的部位。   “咳咳,快起来快起来。”我忙不迭把她拽了起来,好歹老子破身两年三年了,连孩子都……唔,应该能够满地爬了吧?我对婴幼儿实在没有研究。   我猛然一惊:“糟糟糟糕!”但由于双儿还趴在我的身上我终于克制住向上跳跃的冲动。   双儿吓了一跳:“怎么?压疼你了么?也没有肿起来呀?”她伸出粉白纤细的小手就朝我下身摸去。   小昭急忙阻止了妹妹的罪恶行为:“公子怎么啦?”   “我我我我我我……”我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我根本没有告诉琰儿……我们到赵国了!”   而后我就发现四个妹子都像看白痴一样看我。   “怎怎怎么?”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你忘记了你身边有卧底了么?”还是双儿解答了我的疑惑。   “你说老赵?”我立刻抖擞精神,“还有小岱!”   “其实……”贾羽坦然承认,“刚来那天我就给琰儿写了封信,算起日子大概快到了吧。”   “唔,我也捎了一封信呢。”貂蝉补充道。   我将视线转向小昭,她摇头:“小昭没有写。”   双儿也立刻摇头:“双儿也没有呢。”   我叹了口气:你倒是想写,你写得出来嘛!   她察觉出我的意思,愤怒的挥拳砸在我双腿之间。   一阵剧痛由丹田四下蔓延开来。   我来不及惨叫,便蜷缩着滚倒在地毯上。   满脸都是绒绒的羊毛。    22 蔡琰的家书4  用颤抖的双手撑起身子,我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少爷!”门外有人禀告,“夫人自洛阳发信来了。”   蔡琰真神人也……   我感到胯下越发的疼痛了:“我起不来……”   贾羽摇摇头,起身打开了侧门,接过了一截竹筒。   她轻轻揭开盖子,从筒内摸出了三卷薄纸,按收信人分给了我和貂蝉,最后一卷留给了自己。   我强忍着剧痛,哆哆嗦嗦地将老婆的亲笔信抖开。   双儿立刻凑了上来,并热情地问道:“我帮你读好吗?”   “你认得全么?”我不信任地看她。   她骄傲地翘起了鼻子:“人家认得五千多个字呢!”   “那你念吧……”我仰天躺下,反正蔡琰又不会给我写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悄悄话,她给我的信属于公开信,谁都可以传阅,但是给貂蝉和贾羽的我决不能偷看。   双儿使劲地将案几上的信纸铺平,而后清了清小嗓子,做了做准备动作。   听了她的声音,我浑身都是一颤,下半身忽然有些冲动。   “夫君如晤……晤晤晤晤晤……”她念个开头就卡带了。   “你晤个什么?”我郁闷。   她侧脸瞪我,粉面微红,双目迷离:“你不要摸人家屁屁啦……”   “注意形象。”贾羽咳嗽。   我只好停下这轻微的动作,但手掌还是没有离开目标。   “马超……你这个混蛋!”双儿忽然破口大骂。   收养她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她骂过我一句话,我一直以为这孩子沉溺于我不能自拔,没想到她竟然因为我摸了摸她的屁股就……   我讪讪地收回左手:“双儿……你果然不再喜欢我了……”一时之间我内心全是悔恨:早知道就应该趁早把生米做成熟饭啊……“是哪家的混蛋羔子?你说吧……我不杀他!”我咬牙切齿目眶欲裂。   “咦?”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人家只是念信而已啊……你看嘛!”她一屁股压在我的左手上,跟我躺在了一起,举起信纸让我看。   蔡琰纤秀的亲笔字映入眼帘,果然……   “我还以为双儿你不要我了呢……”我重新找回了幸福感,左手恋恋不舍地抱紧了两团盈盈的肉丘。   “讨厌死啦!”双儿撒娇似地扑倒在我的胸口。   “夫君你读封信而已,不要太过分了……”贾羽看样子已经看完了密信,忍不住提醒我。   “唔,”我用空闲的右手拍了拍双儿,“信呢?”   双儿慢腾腾抬起身,将被压得皱巴巴的破纸递给我:“……还没完全破……”   我叹了口气:“趴好,不要打扰我看信。”   她立刻欢乐地再次贴了上来。   少女的身上总有一种不同于少妇的清香,我用力的嗅了嗅,顿感神清气爽。   捋了捋满是褶皱的信纸,我轻声读道:“马超你这个混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娘俩?内迁赵国这种大事,竟然不告诉我!虽然爹爹告诉了我。”   我撇撇嘴:“知道了还发什么火……”   “玥儿都八个月了,却连亲生父亲都没见过,如果你还不来接我们娘俩,我就带着孩子一路乞讨去赵国投奔你……”   怎么没见过我,她出生时我明明还抱了她好几天的!我委屈极了。   再说了,这孤儿寡母的,就算是有安保措施,这一路山高水远和一路的刁民,万一吓到了我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和没见过老爹的小闺女怎么办?   蔡琰口气强硬——从开头就看得出来,我只能同意。但是我坚决不能同意让蔡琰娘俩自己过来,于是我决定派虎豹骑护卫。   “八个月了……坐车的话,孩子应该不要紧了吧?”我问。   贾羽和貂蝉一脸茫然。   小昭苦笑道:“公子你问谁呢?”   我一拍怀中的双儿:真是的,这里一群妹子连孩子都没怀上,更何况养育了!   双儿可能是有些疼痛,对我展开反击:“哼!”   -   于是我立刻让庞淯怀揣我的亲笔信带上一旅虎豹骑浩浩荡荡地向京城洛阳杀去。   临行前庞淯表示对于能够外出公干,他感到十分的欣喜,比起给我当门卫他的人生更有意义更有价值更能激励他不断奋进。   为此我用了三成力朝他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几乎导致他爬不上马背,差点要换人。   但是在旁边孙文和祖烈热切的目光下庞淯还是夹紧双腿撅起屁股蹿上了马。   祖烈和孙文表示惋惜。   “大哥……你怎么不让我去?”小岱看样子也是闲得蛋疼,文事轮不到他,操练兵马徐晃和李典已经把队伍拉练开了,马岱直属二营也跟我的一营一起交付丛台去了,他每日除了磨练自身武艺也是在没有其他鸟事。   “你有功夫去接我老婆不如给自己找个媳妇。”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弟又不是你,年少风流什么的……”他嘟囔着。   但是寂寞无聊的人何止他一人:“俺看天气不错,不如再踢球吧。”   “……”我对踢球倒不是十分热心,但是看秦阵这么蛋疼又实在没有什么乐子,“秦阵你找杜畿去查查附近有什么空地没有,赵国人口不少,说不定还能挖出两个能人。”   秦阵的生活有了短期目标,转身兴高采烈地去了。   杜畿当天下午就拿着赵国全图来找我汇报工作来了:“赵国一直还算安定,人口流动较少,荒地虽然也不少,但是多在西侧的太行山脚,距离邯郸两三百里,恐怕不太方便。”   废话,我就为了踢场球还要骑一天的马?   “那还不如去丛台附近,”他没有在意我的神情,指了指地图上邯郸的东北方向,“这里大概能拨出几十亩空地……”   “有几亩地就够了,”我笑了笑,“让秦阵们过过瘾就行。唔,不过……上等良田可不能让他们去祸害。”   “属下了解。”杜畿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微微低头,“如此,属下就派人去做事了。”   “有劳伯侯了。”我点点头,“为了他们几个的玩性来麻烦你……”   他微微翘起了嘴角:“不瞒大人,属下也很期待第二次球赛的举办呢,这次大人不会再大意了吧?”   我一怔,而后又笑了起来:“不会,当然不会。”   他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客厅。   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忽然感觉左脚也有些发痒。    23 虎豹骑第一次发饷  二十六日必定会成为一个纪念日。   因为六千七百五十名虎豹骑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发薪日。   作为最高统帅,我亲临第一线,指挥着士兵们将一车车钱币运到丛台大营外。   程昱这个名誉都尉当然也不会缺席,徐晃、李典早已将虎豹骑与赵国士兵分列左右。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急忙招手把徐晃和李典招过来。   “大人是否准备训话?”徐晃很郑重地询问。   “不急,”我摇头,“本相只是想问,你们是否调查过,此前赵国士兵一月领多少?”如果比二十多,我们虎豹骑不就心里不平衡了?   李典压低了声音:“其实……当兵的主要是吃饭的……大人你懂吧。”   我恍然大悟:“我懂我懂。”这个时代对于一般人来讲,钱财远不如后世那般重要。   ——这得益于传统自给自足型的小农经济。   但我个人更认为这还因为那低的可怜的大众房价。   -   徐晃与李典对视了一眼,在目光中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后分别归队。   “请马将军训话!”徐晃朗声报幕。   万人一起跺脚,发出了震天动地的低喝。   我摆着手登上了土台,一脸微笑地俯视着我的战士们:“兄弟们,我是马超。”   台下的士兵们仰头看着我。   “有些兄弟自凉州就陪着我,有些则来自河南,有些来自五湖四海,最终七千虎豹骑成型于初平二年六月,”我回忆起虎豹骑们的来历,以及这些年来的艰苦,“七千人,跟着我扑灭作乱贼军,之后北上朔方,收复大汉失土,击退侵犯之鲜卑,我可以自豪地对天下说,我马超的七千虎豹骑,乃是大汉最精锐的铁血战士!凡虎豹骑所过之处,必将无往不胜!”   “无往不胜!”有人随着我举起了拳头。   “铁甲依然在!”更多人习惯性地吼出军号。   “兄弟们跟我这么长时间,出生入死,从没有人抱怨什么,但是姓马的惭愧,在朔方整整一年,手里始终攒不了两个铜板,兄弟们辛苦了十几个月,过年时连几斤排骨都买不下,是马超对不起诸位!”我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掬手朝四方深深一拜。   台下响起整齐的膝盖与土地接触的声音。   我纵目而望,近七千的虎豹骑士兵全部单膝跪下。   除了皮甲的摩擦,无人发出一句声音。   连一向从不正经的秦阵也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   只有徐晃抬头:“将军以我等为兄弟,兄弟们不敢背离。但尊卑有别,将军万勿行此大礼。”   “既是兄弟,何来尊卑?”我朝徐晃说道。   徐晃立刻低头道歉,但拒绝承认错误:“属下并非自轻自贱,只是军旅之中,自有法度,不可乱废,将军主帅之人,不可轻易大礼于人前。”   “这是我欠兄弟们十四个月的军饷,一礼之后,你们可不能向我讨债!”我笑了笑。   台下有人发出笑声:“不敢不敢。”   “那就都起来吧,难道要我也跪下么?”   李典看了看徐晃,两人带领着七千人哐啷啷地站起。   我注意到秦阵一脸轻松地跳了起来。   “大家恐怕都跟我一样,受够了朔方的穷苦日子,现在到了赵国,还好这里还算富庶,光吃军粮没有零钱的日子即将成为历史!”我朝右上角扬起了手,“闲话少说,发饷吧!”   台下立刻群情激奋。   杜畿亲手打开了第一车钱币,开始清点数额。   我从土台上走下来,李典小跑过来。   “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他小声问道。   “我觉得达到效果就可以了吧?”我不是喜欢长篇大论的领导人。   “问题是……”他偷偷指了指就在眼前的程昱,“程都尉还没上台呢。”   “曼成不必在意,”程昱耳聪目明,朝这里笑道,“老夫可不会找你算账。”   李典大概没想到距离十来丈远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叔还能听到,不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少爷,”秦阵一脸期待地凑了上来,“上次跟你说的,那球赛什么时候开啊?”   “你小子也是结了婚的人了,还这么猴急,不知道需要前戏么?”我笑,“想踢球至少也要布置场地,还得做几百个球吧!”   “几百个球?”他咋舌,“太多了吧?”   “赵国可有二十万人口,适龄人员至少也有三五万吧,肯定比朔方热闹的多。”我稍稍想了想,一拍大腿——拍不到——问道,“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秦阵摊手。   “那就拉上你的人,去各县做个循环宣传演出怎么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懂。”   我深入浅出的给他讲解:“很简单,赵国一共五个县,你派人去各个县都去踢两场球,为这次的大赛做赛前宣传嘛!对了,让小岱也去吧。”   “咳,”徐晃忍不住提醒我,“大人,士兵们还要训练吧?”   “踢球……不能当体力训练么?”我与他商量。   徐晃陷入了深思,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概在衡量这两项训练的效果高低。   “能。”他总算点头同意,而后表示了自己的决心,“这次希望能卫冕冠军。”   “切!”我和秦阵嗤之以鼻。   秦阵晃头晃脑偷偷问我:“卫冕是什么意思?”   -   于是,秦阵、马岱,以及我直属的孙文、祖烈兵分四路,每路携带一百多个加工赶制的牛皮鸭绒球分别前往中丘、柏人、襄国、易阳为赵国第一届暨虎豹骑第二届足球大赛造势,并承担各地民间球队的报名及组织工作。   由于赵承和庞淯都不在,我手下实在没人可用,徐晃和李典紧抓着剩余的虎豹骑不放,我只能让年轻有为的贾穆拉着程武哥在邯郸进行友谊赛,在大赛的主赛场热身并适应场地。   初步将报名时间截止于四月十六日,经过三天的热身与熟悉之后,二十日将于五个县同时进行第一轮小组赛。具体的赛事安排还要根据到时候的报名人数来确定。   想去年朔方区区几万人,就凑出了那么多队伍,整个比赛就进行了一个月。如今赵国人口数倍于朔方,这赛程要是再按照小组分赛的话,恐怕没两个月结束不了哇。   我为此愁眉不展。   是否将最初的小组赛改成淘汰赛?   一局定输赢?直到32强再进行小组赛决出8强或者16强?   我反复考虑着比赛的安排,却始终举棋不定。   最后我终于落棋。   小组赛!   全程小组赛!   全当是为了在赵国中普及足球了!   我将一颗石子重重拍进了土中。    24 我的……闺女  香蕉球!   落叶球!   电梯球!   倒挂金钩!   猛虎式射门!   星际导弹式射门!   ……   面对着一个个粗糙、棱角分明的皮球,我一次次摇头。   不论我从哪个方向起脚,皮球在半空总是划出难以捉摸的弧线,尽管有许多球会诡异的钻进球门,但是这些成功无法复制,更多的时候皮球仍然义无反顾地朝围观的路人扑去。   广大无辜的观众展现出超乎想象的敏捷身手,各种角度的偷袭被他们一一躲过,甚至有两个嚣张的小伙子直接将球回击向我,可惜皮球同样以诡异的弧线飞向了其他人。   “公子你不行啊!”贾穆微微有些气喘,“踢了半场才进了两个!”   “你小子知道个屁啊,”我离开了球门,“你看我这几次射门哪次进入禁区了?”   “谁不让你进了?”他不以为然,“这说明我们后卫铜墙铁壁啊!”   我瞥了他一眼:“铜墙铁壁?我看不见啊!”   贾穆不怒反笑:“明明是小弟在你们后半场如入无人之境,你却说我们后卫垃圾?”   “用点脑子吧木头!”我只好跟他明说,“近距离射门对我已经毫无难度了,现在我只是想提高远距离射门的准确度而已!”   “噢。”他挠挠头,也跟着我走到中场,与我相对。   再次开球。   粗糙的土地上滚动着粗糙的皮球,草皮明显不够。这导致我在带球时必须格外小心,于是我尝试减少脚下盘带,而增加半空传递。   这种打法思路是好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难度过高,大部分队友无法准确判断皮球的落点,或者是即使判断正确,却无法及时接应。   总之,局限于场地和材料,想要踢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十分困难。   但这并不能限制年轻人的热情。   “少爷!”有人在场外叫我,声音极为熟悉。   我以左脚为轴,整个身子护球右转,将迎面扑来的防守队员抛在身后。   “少爷!”场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已经接近了大禁区,抬头打量了一眼宽阔的球门,我决定再一次尝试在这个位置以弧线球射门。   对方的守门员已经全神贯注的盯着我,浑身肌肉贲起,随手都可以爆发跳起。   左脚重重地踏地,我抡起了右腿。   “夫君。”有个陌生的声音幽幽地钻入我的耳朵。   左腿忽然一软,整个身体的重心瞬间下降,右脚猛地抽在皮球的底部。   皮球冲天而起,在蓝天的背景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对方的守门员全身紧绷,仰着脖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   我单手撑地,第一时间去寻找刚才扰乱我射门的声援。   二百多名虎豹骑簇拥着一辆小巧的马车静静的停在场边。   蔡琰一脸淡淡的微笑,就这么盈盈俏立在一群高头大马之前。   “夫……夫人!”我摇了摇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狗眼。   “少爷你还不过来么?”庞淯的目光有些上移。   “你在看什么?”我仰头朝上看。   一团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狠狠的砸在脸上。   鼻、鼻子好热!   -   尖锐的哨音将比赛暂停。   对方的后卫立刻将我簇拥起来。   “姐夫你自残做什么?”贾穆赶了上来。   我没力气去理会他,只能用手背擦了擦鼻血,结果发现一只手背根本不够。   我急忙捏起鼻子走到场外,也不管有没有泥,仰面朝天躺下。   蔡琰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片不规则的布料:“快擦擦吧?”   我摆摆手,只伸手轻轻捏了捏鼻梁和鼻翼,除了依然有血淌出外,脆弱的骨骼并没有大碍,尽管疼得我满眼泪水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   她叹了口气,收回了那块手帕:“你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典型的怨妇模式啊!   我立刻强忍着泪水表态:“我只是为了排解对你们的思念才勉强参加一些体育活动的。”   “是么?”她不置可否,自顾自站起身来。   我又伸手试了试鼻子,似乎不会再流血了,接着缓缓坐起:“好吧,我承认是太无聊了才踢球的,这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吧?”   “没有……当然没有。”她招手换来了马车,一抬腿就钻进了车厢内。   我无奈的搓了搓鼻子,又是一阵剧痛。   “姐夫你还踢不踢啊?”贾穆蹲下身子问。   “踢你妹啊!”庞淯低声道,“没看到原配夫人都来了吗?”   贾穆撇撇嘴:“公子你太丢人了!被老婆吓得丧失原则与骨气……喂喂,你别哭啊!”   “哭你妹啊!”我揉了揉眼睛,“老子是疼!”   -   在贾穆与庞淯的搀扶下,我总算晃晃悠悠地站起。   “夫人……”我刚叫唤了一声,那辆马车便绝尘而去。   她没打算让我上车?   我拍了拍屁股:“木头你继续踢,我要回去安慰老婆了!”   贾穆使劲撇嘴,两只大眼睛里全是鄙夷。   -   追命跑得确实不慢,但是我的感觉格外特别,尤其是……这风真大。   我捂着酸痛的鼻子,根本睁不开眼,任凭泪流满面。   所幸的是追命是一匹合格的坐骑,他早已经记住了太守府邸的具体位置。   当我从它背上跳下后,它立刻夹起尾巴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我用力抹了两把眼泪,这才抖擞精神推开了正室的厅门。   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女性。   贾羽、貂蝉、小昭、双儿、蔡琰、小娥……   她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软榻之上的小不点。   我忽然感觉脚步变得轻快,鼻腔在这一瞬间也变得通畅。   “呃……”但是我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怔怔地站在屏风旁。   小不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了我。   胖乎乎的脸上忽然荡起了笑容,她咧开了嘴巴:   “爹爹!”   奶声奶气。   我浑身一个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爹爹!”她朝我伸出了小手,仿佛在召唤宠物一样。   我手脚发软,立刻连滚带爬凑了上去:“乖女儿,让爹抱一抱?”我征求她娘的意见。   蔡琰伸手挡住了我:“男人家哪里会抱孩子!”   贾羽和貂蝉点头同意。   小娥、小昭不敢表态。   我怒视了反对派三人组一眼。   “爹爹!”小女儿发出了第三次呼唤,她扬起了两只小手,整个上身已经凌空,随时可能摔下。   我立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她双手终于合拢,紧紧抱着了我的脖子。   我与我的女儿相视而笑。   蔡琰嘟囔道:“明明连娘都不会叫的……”   看得出来,她妒火中烧。    25 闺女  “来,小玥玥……”蔡琰妄图从我身上将女儿夺走。   我十分不悦地按住了她的手:“不要叫我们的女儿小月月……”   “为什么?”她十分不解。   “太不吉利了……”我讳莫如深。   她反问道:“那叫什么?”   “……反正不能叫小月月!”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孩子的小名实在太悲催了!   小玥儿在我胸口乐此不彼的爬来爬去,虽然我完全不理解这有什么乐趣。   “来,让我抱一抱吧?”貂蝉朝小玥儿伸出了纤细的十指。   小玥儿没有理她,紧紧抱住了我的身子。   “你爹有什么好的呀?”蔡琰再次抱怨。   “都说女儿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古人诚不欺我。”我乐呵呵地摸着女儿的小脑袋,胡乱篡改俗语。   “也就这两三天新鲜劲……”蔡琰继续安慰自己,并将罪责推到我的身上,“都怪你,整整八个月也没见过小玥儿……”   这个罪……我认了。   “对了,”我拍拍女儿的小屁股,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我,我笑着说,“乖女儿,叫两声爸爸让你娘嫉妒嫉妒?”   马玥儿咧起小嘴:“爹爹!爹爹!”   我心里乐开了花,甚至口不择言:“以后老爹的家产全给你!”   她一脸茫然,嘴角淌出一滩浅浅的口水。   小昭急忙捻起棉布轻轻给她擦去。   蔡琰忍不住低声嗔道:“为什么……这孩子只会叫爹呢?前几天还只会吱吱呜呜地哼哼,怎么今天一见到你就会说话了?”她大概想得脑袋都大了吧……   “乖女儿,”我将玥儿转向她,“你叫声妈妈试试?看你娘伤心欲绝的样子,多可怜……”   玥儿胡乱伸手摆了摆,口中却只能发出“姆姆”的象声词。   蔡琰破罐子破摔,思想走了极端:“这孩子只会对着男人叫爹吧?肯定是这样!”   “真的?”厅门被人推开。   “乖侄女,叫一声给叔叔听听?”小岱拉着贾穆突入大厅。   “……”我心里打了个问号,该不会真是这样吧,从前隔壁大姐家的孩子,刚学会说话时确实见了男性都叫爸爸和爷爷的……   “小岱你轻点、轻点行不行?!”蔡琰恨不得一刀剁掉小岱伸往自己女儿的双手。   “大嫂你紧张什么啊!”小岱忍不住嘟囔,“我根本就没碰到她啊!来,叫一个叔叔?”他大概是有自知之明,放弃了亲手抱起玥儿的打算,只用食指逗着她。   木头也伸出一根手指加入挑逗玥儿的队伍:“叫我什么呢?……要不叫爹爹也行。”   “木头!”我还没踹他,贾羽已经代替我斥责了乃弟,“没大没小的!”   马玥儿“呵呵”笑着看着他俩,扬起软乎乎的小手眼前的两张脸上各赏了一巴掌。   小岱反射性地后闪,第一掌打空后马玥儿将目标转向了另一个人。   “小样……敢打我!”贾穆一口含住了玥儿的手。   “小心、小心玥儿!”蔡琰手忙脚乱。   玥儿鼓足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从面前的怪兽口中挣脱出来,气得眼泪直流。   蔡琰看样子仿佛想要直接把贾穆的下巴卸掉:“你松口、松口啊!”   这下连贾羽也跑过来帮忙掰开自己弟弟的嘴巴。   贾穆急忙松开了牙关。   马玥儿很愤怒地抽了他一个巴掌,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爬回了我的身边。   “姐姐……你看她啊!”贾穆又想找刺激。   “你十几岁的人了,跟八个月大的女娃娃打架?”贾羽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   “再说了,玥儿才能有多大劲?”貂蝉摸了摸肇事者的手腕,“疼不疼啊?”   玥儿朝她傻笑。   “木头你就是找揍。”我最后给贾穆事件定了性。   他只好捂着耳朵蹲在墙角画圈圈去。   “看我,一听嫂嫂和侄女来了,就慌里慌张地从易阳骑马过来了,看到玥儿后都忘了给嫂嫂行礼了,失礼失礼。”马岱这才装模作样地站起来。   蔡琰笑道:“自家兄弟,哪里这么多客气礼数,嫂嫂我可不给你还礼。”   小岱后退了半步,倒是规规矩矩地施礼,这才贴着我坐下:“其实冀州现在还不太平,北面不远处有二三十万黑山贼寇,时时刻刻威胁着我们呢,嫂嫂现在就带着侄女来,有些太急了……”   “切!”我微微抬起手,一掌拍在他的后腰上,“明明是你背着老子给你大嫂密信,现在却来装好人!”   “不要胡乱粗口,”蔡琰瞪了我一眼,“玥儿听着呢!”   “是是是,今后我一定注意文明用语!”我侧过头去看女儿,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这孩子已经蜷缩在我的胳膊圈里睡着了。   小娥低声对蔡琰说:“中午还没吃奶呢……就睡着了。”   “见了老爹……比吃一顿啥还香甜么?”我颇为自豪地说道。   小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玥儿,跟他爹太亲了,嫂嫂,你这娘亲可不好当呵!”   蔡琰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小木头依然在揉搓着自己发红的耳朵。   “对了……”我又想起了其他几个妹子的情况,“你们……现在还是没有反应?”   “有,”木头举手,“我耳朵疼。”   “自己揉去!”我白了他一眼。   “别揉了,跟我踢球去!”马岱拖着这傻子离开了我的大厅。   -   我挺起上身,环视屋内几位妾室。   贾羽和貂蝉都稍稍有些局促地摇头。   小昭却是一脸愧疚:“小昭对不起公子……”   “你……打掉了?”我竟然毫不知情!   她急忙摇头:“是小昭不争气……两年了都没怀上……”   “傻丫头,”我笑,“你才几岁呀,咱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过这几率还真是有些小啊,两年来大概百八十次的阴阳交会,竟然没有一次成功么。所幸马玥儿的存在已经证明了我身为一名男性,传宗接代的机能没有什么毛病。   “双儿也没有……”这边又蹦出来一个小傻瓜。   “这个事情,急不来的。”蔡琰也笑道。   “琰儿姐你当然不急……”贾羽嘟囔。   “确实不能急。”我也觉得这个问题比较严肃,需要郑重的对待,“我可不想十六七岁时就一大堆孩子,到了三十岁左右儿女全部成婚……然后再过两年我直接成爷爷辈了!”   蔡琰不笑了,她不无忧虑地点头:“但是……玥儿她已经八个月了……最晚十六七也要成婚呐。”   我叹了口气:“看来你最多四十岁就要被叫做奶奶了!”   早婚早育催人老啊!   晚婚晚育让人忘却年龄啊!    26 无题  我举起吃完母乳打着饱嗝的女儿,将她安放在我的脖子后。   蔡琰立刻做出警惕的姿态,紧紧跟随在她的后面以防跌落。   当事人小玥儿却毫无感觉,她双手搂着我的额头,嘻嘻而笑。   “乖女儿,你可别尿在我脖子里。”我感到脖子上有些发热。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反正我的头顶被她扬起手拍了一掌。   当然,凭借神功护体,我不可能产生任何痛感。   “好啦,快放下来吧。”蔡琰终于忍不住制止了我们父女间这种危险的运动,将女儿从我脑后夺走,“玥儿乖,吃饱了就睡觉去吧?”   玥儿摸了摸她的脸,扑腾着淌下了口水,小娥很熟练地摸出手帕为她擦了擦下巴。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跟谁睡?”   蔡琰横了我一眼:“当然跟我!你什么意思?”她目光如剑,仿佛以为我妄图将女儿从她怀里夺走送给某个不能孕育的爱妾。   “呃……”我搓了搓手,急忙解释,“我只是想问……我怎么办?为夫多日不能与夫人亲近,如今想将功补过……你看……”   她忽然粉面泛红,神情也变得扭捏起来:“……但是玥儿半夜还要换尿布……”   “……夫人,那就让小昭来照顾玥儿吧?”小昭毛遂自荐。   蔡琰收敛神态:“玥儿起来后还要吃……呢。”   “吃什么?”双儿凑过来。   小昭红着脸将她拉走,两姐妹嘀咕着摇头。   “这还真麻烦……”我叹气。   好不容易老婆把孩子生下来了,做老公的却还得给女儿让路。   屈指一算,我已经超过一年没有碰过发妻了。   整整十六个月了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断奶?”我厚着脸皮问。   “娘说……至少也得岁半吧,”她搬出丈母娘的经验,“这样对孩子好。”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讲,婴儿多吃母乳确实对身体有益,比如我,这两辈子都坚持岁半后才断奶——当然着并不以我当时的意志为转移,而且截至目前为止,我也每感觉到比其他一岁就断奶的孩子们霸气威武多少。   但是……   “难道我还得等十个月?”我仰天长啸,“老天你太过残忍吧?”   蔡琰嗔道:“又不是没人陪你。”   “话虽如此……”我看了她一眼——初为人母的少妇似乎格外动人啊。   心里实在有些发痒。   身上的另一些地方,更是勃勃欲试了。   “明天再说吧,”她嗔道,“这两天实在有些疲惫呢。”   “明天就可以么?”我立刻眉开眼笑,“你确定?”   “死样!”她粉着脸颊啐道,而后环顾屋内,“注意形象。”   旁边围观的贾羽、貂蝉和小娥都笑出声来。   墙角的小昭似乎还在给双儿讲解着什么高深的知识。   而作为麻烦的源头,小玥儿已经酣然入睡。   我觉得有必要找个木匠专门定制一张摇篮、哦不,是一张小床了。   -   既然今晚无法补偿蔡琰,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半推半就地选择了小娥。   她也半推半就地顺从了我。   “我们多久没见啦?”我一脚将卧室的小门踹紧,将她横抱而起,朝床榻走去。   她急忙紧紧搂住了我,低垂双眸,轻声道:“自去年七月至今,已经八月有余了。”到底是跟着蔡琰陪嫁过来的丫头,随便回答个问题都这么有水平。   “有没有想过我啊?”我有些厚颜无耻地问。   她俏红着小脸,微微颔首。   “你点头了么?”我恬不知耻地追问,“我没看到哟。”   小娥直接将螓首埋入我的怀里,只剩一只小手搭在我的脖颈之上。   我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放在榻上。   “我开动咯。”我忽然想这么说。   四月的夜晚,天气微凉。   十五六岁的姑娘被我粗鲁地扒开了衣衫——其实这实在怪不得我,我已经竭力表现得温柔了,实在是对方不够配合;另一方面,我确实不擅长这项技术活。   暗暗的烛光映照着我面前的人儿。   些许恍惚,些许朦胧。   晶莹的肌肤微微泛着粉红。   我伸出左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   滑腻而圆润。   小娥全身一颤,羞答答睁开了眼:“吹了灯,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你害怕什么?”   “人家……八个月没有侍候过公子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嘛。”她的左手还掩在下身。   犹抱琵琶半遮面么?我的想象力还算纵横。   我鼓起一口气,朝三尺之外的蜡烛喷去。   烛火在风中摇曳,却偏偏不肯熄灭。   “不会是肾虚了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腰,疑神疑鬼。   “快点呀……”小娥轻声催促。   不知道是她迫不及待了呢,还是太过羞涩了呢。   我重新吸气,双唇微微聚拢,再次朝蜡烛喷吐。   卧室内瞬时黯淡了下来。   借着从窗缝中漏进来的浅浅月光,宽衣解带后我跳上了床榻。   小娥忽然伸出双臂拉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很急么?”我笑道,而后顺势压了上去。   她低低的吟了半声,就被我含住了樱唇。   许久不曾品尝,少女的双唇又有了青涩的滋味,格外吸引她的主人。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子微微发热。   我早已兵分三路,两只大手在她胸前的圆丘上反复摩挲。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两颗肉粒在掌心的挑逗下渐渐坚挺而起。   第一轮亲吻刚刚结束,娇喘吁吁的小娥已经准备投降:“公、公子,小娥好难受……快些……快些进来吧。”   “急什么,咱们多日不见,还得好好亲热亲热嘛。”我强装镇定。   “公子……人家这里好……痒。”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哪里?”我觉得自己可以去演限制级的东西了。   “讨、讨厌……”小娥终究没有说出这个器官的具体名称来。   我表示遗憾: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在探索东汉末年人体各器官的通俗叫法,但没有人告诉我——伟大的医圣张仲景么,我实在不好意思去询问他。   既然掌握了主动权,我决定加快前戏,先填补对方身体上的空虚感。   沿着平坦散发着微热的小腹一路而下,我试探性地碰触着她的秘处。   小娥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嗯,确实已经有点湿润了。   我伸出食指前往敌穴探路,敌穴仿佛有一股吸力,在拼命的吸吮着这根不算粗壮的手指。   “快些嘛。”小娥的双腿不知不觉间攀上了我的腰部。   食髓知味了么。   我忍不住抽出了食指。   赤身探入敌穴。   投身于汪洋大海之中。   直至精疲力竭。    27 赵国业余联赛  小玥儿的到来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   她这个年纪的婴幼儿,每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睡眠之中,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是喜欢做一个整天抱着女儿还能乐呵呵傻笑的父亲。   于是,我在她的摇篮旁扔了一个擦得一尘不染的小球后就离开了。   第二届大赛已然临近,我必须抓紧时间练出两招大绝。   为了提高带球突破能力,我刻意让对方的多名队员贴身进行严密防守,以求激发自己的潜力和创造力。   但是成效甚微。   “老子虽然换了个身子……但是依然与这项运动无缘么?”我有些丧气地喃喃自语。   贾穆趁机倒地,一脚将我的球铲开。   我无奈地摊手:这厮的进步速度实在是比我快得太多了!   只看他单人独骑带球直接冲入禁区,我方防守队员实在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起脚射门。   贾穆怒吼着大力抽射!   皮球呼啸着朝球门轰炸过去!   守门员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推,只求保住脸面。   嘭!   双掌与皮球间发出巨大的闷响,皮球从守门员的手心反弹而出,余劲不衰竟然弹出了禁区之外。   后卫还算聪明,急忙护住皮球一个吊传,从后场传到中线,再经过两次短距离的地传球,皮球再次回到了我的脚下。   我右脚在球上虚晃了一下,紧跟着我的对方后卫忍不住向外一倾,我一抖脚踝,瞬间启动反向而去,身后响起落地之声。   我跑得并不快,但是赶上来阻截的后卫都不够专业,被我轻轻松松地一晃再晃。我停在禁区一丈之外,脚尖一挑,皮球腾空跃起!   守门员立刻沉下重心,双掌微微回收,准备扑球。   皮球达到最高点,开始下坠。   我的右脚离地而起,整条左腿向左倾斜。   大力抽射?   不。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右脚在半空中变向,卸力,由抽射改为吊射!   守门员已经向左扑了过去!意料之中的误判!   足球划出漂亮的抛物线,朝他原本的位置落去。   我攥住了拳头,得意地露出笑容。   但是笑容只维持了一秒钟。   对方守门员左腿一弹,上半身变向返回,双手伸得笔直,竟然硬是将我的吊射封住!   我只能目瞪口呆。   守门员落地,激起了满地的草屑。   “你卡恩附体啊!”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着伸手的草根大笑:“少爷你的球太慢了!”   我恍然:太注重欺骗对方,反而没有速度么?   “下次,下次。”我冲他笑了笑。   “没有下次了。”他将球踢了出去。   响亮的哨音宣布了本场训练赛的终结。   我一味地追求远射,最后还是没有能赢。   全场比分14-16。   “咦?”我回顾四方,“好像今天人多了不少?”   庞淯擦了擦汗:“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看样子徐哥、李哥和程哥都来了吧。”贾穆横扫了附近几个场子一眼。   “这几乎是全部的虎豹们啊……”我搓着下巴笑道,徐晃他们之前还不同意浪费兵力赛球呢,结果还是兴致勃勃地来训练了嘛!   -   我回到府邸时,女儿已经醒了。   “爹爹!”她立刻扑了过来。   “玥儿对皮球没有兴趣?”我瞥了眼早已滚到墙角的小球,一把将她举起来。   她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四肢,口里很欢乐地乱叫着。   “又不是你们男人家,喜欢球做什么……”蔡琰嗔道。   我嘿嘿一笑,指挥着女儿缓缓落下。   “今天还不会叫娘么?”我摸着她的脑袋。   “爹爹!”她热烈地回应我。   我心满意足地看孩子她娘:“这女儿果然跟爹亲啊,古人诚不欺我。”   蔡琰一脸遗憾:“古人为什么不能骗一骗人呢?”   -   四月步入中旬,天气彻底进入了夏季。   “……真是个适合运动的季节,”我仰头看了看耀眼的太阳,“老庞啊,报名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不是还没截止么?”庞淯表示没有数据可查,“而且……这又不属于我管啊。”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说得对。”在我部署工作时,他确实根本不在现场。   -   十七日一早,各县的报名数据总算呈递给我。   贾诩和程昱当然是没工夫帮我搞这种小事情,所以主要负责人员就只有杜畿了。   “截止昨日,所有报名的队伍总计有三百七十八只,包括士兵球队一百零八只。”他将具体表单递给我。   “三百七十八?”我吃了一惊,按每只队伍球员替补加后勤人员共四十人计算……大概也有一万五六的人,扣除士兵四千多,普通青壮年也足有万余人了。   -   柏人:四十六;   中丘:四十三;   襄国:三十九;   易阳:四十五;   邯郸:八十七;   虎豹骑:九十;   其他士兵:十八。   注:襄国有女子队两只。   -   我不禁哑然:“怎么还有女足?”   “大人并未禁止女子参加吧?”杜畿的表情有些别扭,看得出来他也觉得不自然。   “这……恐怕会让她们的对手束手束脚吧。”我已经感到有些棘手了。   他深感赞同。   “算了,”我摆手,“就让各县先进行小组赛,邯郸赛区取前八名,其余四县取前四,士兵组取前八,之后这三十二支队伍统一再来邯郸进行决赛。”   “这些女子队……”杜畿还是有些为难。   “呃,要公平公正。”我强调体育竞技的精神。   他点头表示明白:“属下这就去排组。”   “这点活没必要你亲自做嘛,”我体贴地朝他笑,“让他们四个自己排,不要总替他们做事。”   “……属下了解了。”他躬身。   “伯侯稍等、稍等。”贾诩不知何时出现在厅门之侧。   杜畿见是重量级人物,急忙又躬身:“贾大人有何吩咐?”   贾诩拱了拱手:“刚才听闻有女子队伍?”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听到的……   “是,襄国有两只女子队。”   “不如这样……”他又扬眉,“给女子队一些小小的照顾吧?”   “什么照顾?”我问。   “比如……”他笑,“至少给女队一个名额进军四强?”   杜畿一怔:“贾大人何意?”   我忍不住咂嘴:“是……为了吸引广大男性观众么?”   “不,”贾诩一脸淡然,“是为了提升广大女性观众的热情!让她们了解女性也可以与男人一较长短!”   “那为什么还要照顾?”杜畿喃喃道。   “理想很美好,”我替他解释,“但现实很残酷。”   ————周末继续加班有票的支持一下    28 开幕大典  “我很荣幸地宣布:本届赵国足球大赛、邯郸分区、军营分区小组赛,正式开幕!”   底气十足的我在土台上举手宣布。   台上各路参赛队伍对我这位从不废话的主席报以热烈的掌声。   “首先,有请裁判组负责人杜畿,为各位讲解比赛规则。”我从台上跳了下去。   杜畿手里捏着一条细长的纸带,沉着冷静地登上了土台:“本届大赛共分六个分区,即中丘、柏人、襄国、易阳、邯郸、军营六区,其中邯郸和军营以及以后的决赛均在丛台附近的场地进行比赛。”   “知道了!”   “快开始吧!”   台下有迫不及待的球员与群众热情高涨地发出嘘声。   杜畿只扫了他们两眼,丝毫不为所动:“打断本人讲话的队伍自动取消参赛资格。”   下面立刻静悄悄一片。   他咳嗽了一声:朗声读道:“下面宣布比赛规则:   第一:邯郸区共九十队,分十组,每组九支队伍,分别与其余八支队伍进行比赛,每组取前四名进入分区决赛圈;军营区共一百零八队,分十组,每组十一支队伍,取前五名进入分区决赛圈。”   下面有人开始掰手指计算概率。   “第二:小组赛每场比赛为上下两半场,每半场两刻钟,中间休息一刻钟。   第三:小组赛按积分排名,胜一场三分,平局一分,败一局没分,如果两支队伍最终积分相同,则比较进球数,如果进球数也相同,则由彼此之间的胜负局绝定。”   下面掰手指的人越来越多了。   “第四:每场比赛上场球员为二十人,替补队员十五人,可换人次数为十次。   第五:参赛球员服从场上裁判的判决,不得以任何方式威胁、拉拢裁判。”   我没有说下场的人不能再次上场吧?   “第六……本大赛的解释权……”杜畿顿了一顿,“归主办方所有。”   “接下来,请邯郸区的各队代表上台抽签。”庞淯指挥着两个士兵将抽签的木箱子抬上了土台,“这将决定各队的比赛组别、对手和次序。”   九十支队伍的代表争先恐后的冲上了土丘,力求先下手为强。   “抽完签的请在此处登记。”负责此项工作的是被拉来当苦工的程武,这小子写得一手俊秀的小楷,在年轻一辈中仅次于李典。   “接下来是军营分区的代表们。”   超过一百位生龙活虎的虎豹们以风卷残云之势朝抽签的箱子杀去。   我笑嘻嘻地坐在程武旁边,从衣袖里摸出来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甲A队。”   甲组……只有十只队伍哟。   -   由于场地有限,接近两百支队伍不可能同时开始比赛。   于是第一批——共四十支队伍率先进入了二十块场地。   我所率领的甲A队当然吸引了众多目光。   在半个多月的宣传造势活动之下,广大农闲后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携老带幼地来到了田间路头,兴致勃勃地观赏蹴鞠比赛。   据保守估计:邯郸城外前来观看的非参赛群众约有三千人。   这个数据是在不算多,但鉴于这只是第一轮,宣传影响尚未到位,目前的形势已经相当可观了。   -   对手编号是甲H队……看人员似乎是二营的。   “大人,你可要手下留情哟。”对方的队长笑嘻嘻地对我说。   “……你是……”我看他十分脸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他的姓名。   “小人曹侯,二营第二旅旅长。”他干脆直接报出了部队番号。   我恍然:“小岱身边的……你们不用太客气,踢球而已。”   他摇头:“只要是比赛,务必全力以赴!”   我不禁对他的敬业态度肃然起敬。   但是我仍然只踢了上半场就提前休息了。   因为比分早已成为6-1。   其中我一人独中四球,大四喜么。   下半场对方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可惜在巨大的分差面前,队员们无力回天,踢出了半场3-4的进球大战。   最终比分定格为9-5。   双方致敬时,我看到曹侯一脸轻松。   “大人的队伍果然实力出色。”他向我拱手。   “你也不错,”我谦虚,“下半场都可以进两个。”   他笑了笑,领着队友下场。   “赢了罢?”赤膊上身的庞淯一溜小跑着过来。   “明知故问,”我看了看浑身大汗的他,“看来你踢得很费劲啊!”   “哪里哪里,”他摇头晃脑,“我只不过想看看一场比赛最多能进几个而已。”   “……进了几个?”我有些好奇。   他伸出一只手掌,想了想又缩了回去:“十四个。”   “一个人?”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当然。”他拍了拍光溜溜的胸膛,颇为自豪,“最终我们一共进了十九个。”   我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真为你们的对手感到可怜。对了,他们进了几个?”   庞淯忽然一滞:“……十、十七个……”   -   第一天的比赛圆满结束了。   因为是第一轮小组赛,各路英雄草莽竞相出场,各队水平参差不齐,比赛场上场下的确产生了许多……欢乐的事情。   比如,就结果而言,整个邯郸分区的九十支队伍之中,一共有二十七支队伍没有进球。   有十三支队伍被4-0以上的大比分击溃。   有七支队伍成功地自摆乌龙。   其中有两支队伍……分别送给对方三个乌龙大礼包。   反观军营分区,各支队伍由于参加过第一届大赛,球员们大都拥有相当的经验,因此比赛的水平和观赏性都相对较高。   一百零八支队伍进球超过一千个。   除了庞淯,进球超过十个的球员……竟然还有五个,而且庞淯还不是最多的——李典以十六个进球力压群雄高居进球榜第一,不过据说那一场他的其余队友加起来才进了两个。   看着黑压压一片的进球榜单,我立刻感到压力很大。   面对一位位趾高气扬无法无天的射手们,广大门将们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纷纷表示决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当邯郸与军营区的第一轮比赛落下帷幕时,其他四个分区的战报也陆续快马送到。   “各区的比赛基本无大碍,没有严重的纠纷。”杜畿首先关心的是纪律性。   “他们的成绩都不错嘛。”程武点头。   我瞥了一眼特意抄录过来的对战结果。   马岱队:16-5。马岱11球。   祖烈队:8-2。祖烈5球。   孙文队:7-0。孙文5球。   秦阵队:……   我擦了擦眼睛。   “骗人的吧!”趴在我身边的庞淯大吼道。   “秦阵队:34-1。秦阵26球。”   听到消息的李典一把将上衣抛到地上。    29 阳顶天  隔日再战。   第二轮小组赛被分为两天进行。   我们的对手来自三营。   因为第一小组并没有能够威胁到我的球队,因此整个上半场我都端坐在场外甘当替补。   从场面上来看,我们队并没有占到多大优势,甚至在开局时一度被对方压过半场,对方超过八名队员在禁区附近朝着我方球门展开大规模狂轰滥炸,我方队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可惜的是他们的前锋把握机会的能力太差。   无数个高射炮证明了这一点。   从惊慌失措中缓过神来的我方队员迅速开始反击。   被高射炮消耗了体力的对方前线们来不及回防就已经被我们的边锋突破。   同时,我方六名中场集体越过中线,大张旗鼓地向前挺进。   留守半场的只有八个人。   场面瞬间逆转。   同样可惜的是,这次大规模反击也是以一次漂亮的高射炮而告终的。   就双方队员的素质来看,大家的确势均力敌。   我找了个阴凉处,席地而坐,微微闭起双目,凝神纳气。   初夏的太阳散发处暖暖的热力。   四肢百骸间也有一股暖流在缓缓地流淌。   偶尔有些许的微风拂过,球场上的呼喊声渐渐离我远去。   我感觉飘飘然,身下仿佛无物,莫非凌空而起,羽化归仙?   -   当我运完一周天之后,缓缓打开耳目。   满耳都是喧嚣,满眼都是人影。   我忽然又化大为小,融入这个诡异的天地之中。   “怎么?”我方球员都聚在附近擦汗,我吐了口气,“上半场完了?”   “全场结束!”我方的领队回答。   我一怔:“赢了输了?”   他勉强笑了笑:“赢倒是赢了,不过只赢了一个球……”   “赢了就好。”我抬起身子,发现周围一圈的队员们都死死地盯着我,“看什么看?老子头上长花了?!”我斥责道。   领队伸手点了点半空:“没长花,但是……”   我向头上一摸,一早起来被梳理整齐的头发大半都冲天爆起,颇有冲冠一怒之势。   “妈的!怎么搞的?!”我失了方寸。   被雷劈了?但是我背靠着的这根老树明明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等、等等。   我将视线转向老树,被我依靠过的树皮上还残留着一块黑乎乎的痕迹。伸手一摸,有些发焦的感觉?   又有人发出了嘘声。   我急忙低头,脚下那片青草,也染上了颓败的黑色。   第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有热辐射能力了?   第二个、第三个念头接连而至:基因变异了?   会不会危机子孙?   会不会断子绝孙?!   我忽然有些惶惶。   “咳,少爷,”领队又说,“您还是回府去收拾一下吧……这身衣服恐怕也不能再穿了。”   “衣服?”我惊疑不定。   后背忽然感到凉飕飕的一片,下身……好像……   我急忙从领队身上扒下一件长衫裹在腰间,遮住了我健美的臀部。   追命闻讯赶来,我狼狈逃窜。   -   “咦,公子你回来得好快呀!”双儿给我接风。   “先给我找身衣服,”我一头扎进我的卧室,“快。”   小昭闻讯而动:“内衣裤呢?”   “也要也要。”我开始解除装备。   “公子你……”双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把几件衣服扔到地上,“去点火了么?身上全是黑烟呀。”   “黑烟?”我努力的扭转脖子,但筋骨缺少灵活的身体不允许我看到自己的整个后背。   小昭捧着衣衫走了过来,她大量着光溜溜的我,罕有的皱起秀眉:“公子……还是先沐浴吧?”   我有些窘迫:看来我已经污浊不堪了么?   “小昭来给公子擦背吧。”她卷起衣袖向我走近。   “不要。”我摆手拒绝了。   她呆在原地,两只素手轻轻地垂下。   “那让我来吧?”双儿准备接过姐姐的任务。   “出去。”我感到背上忽然涌起火辣辣的热气。   她一怔:“擦擦背而已呀?”   “出去!”我抬起手指着门外,声调出乎意料的高。   “是……”小昭低了低头,拉起妹妹迈着碎步离去。   屋门被轻轻地掩住。   我将整个身子浸入了水中。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仿佛都在散发着热量。   我是不是多心了?   深吸了口气,双手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我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浸湿后的头发紧紧贴着脸颊,水珠顺着发梢滴淌而下,双眼略微有些呆滞,明明是在水中,双唇竟然有些发干。   水面腾起袅袅的水汽。   我将嘴淹入水中,缓缓喷气,在水面“咕嘟咕嘟”鼓起一串大大小小的气泡。   拎起毛巾在后背拉了一个来回,原本白净的布料仿佛刚从墨池中打捞上来一般。   盆中的水也有些发暗。   我摸了一把屁股,手心手指全是黏黑的不明物质。   我知道自己这两辈子都不太注意自我卫生,这几天更是在草地上乱滚,身上必然沾染了大量的尘土,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用那块毛巾又擦了几下,整块布料已经没有一处是原来的色彩了。我干脆扔了毛巾,徒手摸身。   洗澡水很快泛起了灰黑色的波浪。   大致清理的黑色物体后,我直接从盆里跳了出来,蹦进了备用的澡盆。   这盆水已经微微有些凉了,但是我刚刚语气严厉的将小昭呵斥出门,一时间恐怕找不到人来加水了。   我吸了口微热的水气,咬着牙沉下身子。   臀部触底。   我平坐着背靠桶壁,双拳微微握起,闭上双眼,而后想象着真气自丹田而出,运流四肢以微微温暖身体。   科学家告诉我们,想象的力量是无穷的。   哲学家也告诉我们,精神才是决定力量。   反正我真地渐渐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身边不断涌来,如江海之中的波浪般不断冲刷着我的肉体。   我不是杨过啊,虽然我曾经照猫画虎在黄河边挑战激流以锻炼内力,但时候的结果是只有我双腿的力量得到较为明显的加强。   “……公子?”小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需要加水么?”   我睁开眼,隔着屏风我看不到屋门:“唔,加点吧。”   “吱”的一声,她拎着一只水壶绕过屏风,低垂着双眼,小心翼翼地朝我走来。   她卷起袖子,伸出了素白的小手,轻轻探入水下,感受着水温。   水面荡起层层波纹,散出几丝白气。   她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水怎么还这么热?”    30 沸腾的洗澡水  “真的热?”我的哲学观出现了动摇。   “这桶水就凉得多了,”小昭又摸了摸第一桶水,看到满桶的黑色物质让她的神情愈发惊讶,“公子、这……”   我皱了皱眉:“你不要问,我正在研究此事,对了,你看看我后背怎么样了?”   她点头凑了过来。   “不要碰。”我及时提醒她,万一被感染辐射什么的就惨了。   “……皮肤发红。”小昭轻声说。   “有多红?”我沉声问道,我需要一个准确的定义。   她打量了我正面两眼:“其实公子全身都很红,比如……胸口。”   我摸了摸胸口,虽然确实红彤彤如同朝霞,但是温度并没有异常:“还好不太热。”   小昭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小手冰凉如铁,不由令我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怔怔的看我:“不是小昭的手凉,是公子的手烫得吓人……”   她触摸我的额头,忍不住叫了声“好烫!”她忽然有些着急,“公子你一定是着凉发烧了!双儿快拿几件厚衣衫来!”   守在门外的妹妹急忙撒腿去办。   “不要惊慌。”我沉着又冷静地摇头,“我并不是着凉生病,倒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自从球场边运气后我的身体就出现了这一连串难以解释的奇景。   “走火入魔?”小昭完全不能理解。   我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罢:“上一次我在朔方练功时,不是也走火入魔过一次么?”   她回忆了一下,恍然道:“是那次……红脸吧?”   我堂堂武学奇才,又身怀前世理论基础,怎么一年之内连续走火入魔?虽然好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连衣服都不能穿岂不是太过悲剧?   “你让庞淯去请张机。”我决定请神医过来为我探脉。   小昭立刻前去传达我的命令。   双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姐姐,这几件行么?”   她姐姐不在,但是我一看她怀里抱着的衣服,差点又笑岔了气:“大夏天的……你拿皮衣作甚?!”   “姐姐不是说你着凉了么?”她把皮衣放下,踮起脚尖来到桶前,仔细地打量着浑身通红、赤裸裸一丝不挂的我。   “看什么看?”我首先支持不在,“难道没看过我?”   “看是看过……”她眨了眨眼,“当年公子你卧床一年时,双儿和姐姐可是天天看着你呢。嗯,双儿什么都看过了哦。”   不要特意强调!我忽然有些害羞:“你、你看过什么?”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趴在桶边笑了起来。   “笑个大西瓜啊,我还走火入魔着呢!”我浑身滚烫,你竟然没心没肺地乱笑,虽然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可爱。   她吐了吐舌头,毫不在意我的批评:“可是你明明十分正常嘛。”   “你摸摸看。”我伸出一只手,让她亲自体验这份灼热之感。   她用两只小手攥住了我:“是蛮热的……”她的手给我的感觉和小昭一样冰冷。   “摸得太久了罢。”我主动从她手掌中撤出来。   她摊开双手,掌心赫然残留着一团红色:“人家的手心都发热了呢。”   我瞪了她一眼:废话,最基本的热传导!   庞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少爷,你着凉了?!”   “屁,老子身强体健,怎么会着凉?”我喷了他一口洗澡水。   “注意文明啊,张大人已经来了。”他急忙闪过水枪的攻击指着身后。   “咳,”我终止了喷射,“仲景啊,快来给我看看罢。”   “大人,还是穿上衣衫再把脉吧?”张机站在屏风后说,看来他还有些保守。   我示意双儿先退了出去,而后苦笑:“不是我不想穿衣服,而是衣服都被烧烂了啊,你快过来给我看看啊!”   张机这才小步进前。   “要不要我出来?”我双手按在桶边作势欲起身。   “不要不要不要!”张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制止了我暴露自己下半身的企图,“左手给我,先把脉。”   “……”虽然重症在身,但我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医圣施展把脉这门神奇的技术。   张机的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腕上,手法如此轻盈以至于我几乎无法感觉到他的触碰。   我注意到他的神情稍稍有些凝重:“怎么样?”   张机不语,甚至闭上了眼,凝神静思着什么。   喂喂喂,我不由自主的微微哆嗦起来,别吓唬我啊大夫。   “别紧张啊大人。”他睁眼说道,“不然脉象会变的。”   废话,谁让你吓我,害得我心律不齐差点梗死。   张机终于松开了手指,但是双眉却又拧在了一起。   “仲景你不要吓我了,赶快说说吧。”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啦混蛋大夫!   “稍等,稍等。”他不疾不徐的摇头,又伸手攀上了我的眼皮,“哟,果然很烫,睁大眼。”   我被他半强迫着睁大了眼。   “不要乱转。”他纠正我的错误倾向。   我只好直视前方,眼中只有一把黝黑的胡须。   他终于松手,后退了半步拉了把小木凳坐下。   “快说吧大哥!”我忍不住恳求自己的下属。   他吁了口气:“大人你急什么?走火入魔这么严重的问题属下当然要慎之又慎地仔细诊断,以防不测呀。”   “就算这样……你诊断时也要照顾病患人员的急切心情呀。”我不得不提醒他作为一名医生必须注重医德。   他点了点头:“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谨记在心。”   “……”我有些郁闷,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现在可以讲我的……病情了吗?”   “大人走火入魔尚浅,并无大碍。”他得出了诊断结论。   “无大碍?!”我难以置信的一掌拍在水中,激起无数热腾腾的浪花,“你确定?!”   “确定,”他微微向后仰身,避免自己被殃及池鱼,“如果严重的话早就当场瘫痪了,大人你还生龙活虎地在沐浴嘛!”   我被他的话堵得噎住了:“你还嫌我不够悲剧?”   “大人你也是练武之人,偶尔练岔了气也是正常的嘛。”张机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不要每次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   我的小命就这么不值得重视?   我彻底被他击败:“那依你之见,我这问题……怎么解决?”   “歇两天就好,”他拍了拍屁股,“属下还有政事,就不打扰大人沐浴啦。告辞告辞。”   他平平朝我一揖,抬腿就走。   “喂喂喂,”我朝他的背影吼叫,“我现在连衣服都穿不了了啊!”   张机撇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平心静气!”   我霍然站起,浑身上下忽然一阵哆嗦。    31 可笑的善良之心  这次走火入魔最终以我真的着凉感冒发烧卧床三天而画上句号。   凭我的体质,一般的感冒根本不用赖在床上。   但是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病魔,我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我谨遵医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卧室中。   蔡琰生怕流感传染,也不让小玥儿来探病,我甚至在门外听到了女儿的哭声。   不过我不会要求她进来。   婴幼儿的抵抗力确实太差,虽然我不提倡早婚早育,但是好不容易生下来后谁也不会希望这个小生命过早的夭折。   于是,我整日仰面朝天地观察着房梁的构造和装饰物品,两只眼睛有些生疼。   借这个难得的休息机会,我终于能够独自思考这两年的经历与未来。   思考了整整两天,我得出了结论。   这个世界已经恢复了秩序,恐怕凭我这点能力,很难再兴风作浪了。   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么。   当年收复洛阳时,我丝毫没在意大汉朝的存在。   即使做了卫尉替刘协看守了半年大门之后,我依然满心都是不平,时有伟大抱负。   但是这一年半的时间,为大汉朝治理了两郡百姓,我妄图武力夺取天下的野心忽然动摇了起来。   身为一个拥有前世回忆的汉人,我的确很难无视广大平民的生死。   我的心中还有一种令人恶心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怜悯,叫善良!   老子要乖乖地为大汉朝卖命到死么?!   老子和祖宗马援的命运会有区别么?!   我想得脑袋发疼。   右手盖在脸上,指缝间透出朦胧的亮色。   -   “嘿,少爷,今天好些了没?”庞淯披着短衫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我“唔”了一声,心中还在迷茫。   “小的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少爷,”他笑着坐下,“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个?”   我缓了缓神,也笑了起来:“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他得意的说道:“今天的球赛,小的大发神威,一举击溃了夺冠大热门啊!”   “哦对,”我摸了摸脑门,“是哪只?李典还是徐晃?”平心而论,我并不觉得这两只劲旅会输给庞淯这个大众脸领队的队伍。   “这就是坏消息了,”他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指,“我们击败的是甲A队。”   “甲A队?”我一怔,浑身血液上冲,勃然大怒,“**的灭了老子的队伍?!”   “侥幸侥幸哈哈!”他欺负我有病在身,一脸光荣之色,“不过到底是少爷带出来的队伍,即使缺了主将,我们队也只能小胜两球而已。”   “两球?”我稍稍平静的心情,“最终比分多少?”   他竖起两根手指:“10-8,难得一见的低分,这下我跟秦阵那厮的差距就更大了。”   我抓起枕头狠狠的朝他砸去!   -   庞淯走后,我忽然感觉脑袋不疼了。   身上那种病态的热度也完全退了下去。   刺激疗法?我深思了两秒钟,决定出去走走。   我站在门外打了个唿哨。   追命竟然没有在一分钟之内赶到!   该死的马驹!难道还让主人去找你么?!   我披上外袍大步朝小院门口的马厩走去。   马厩里一片昂然春意。   主演当然是追命和踏雪。   我咳嗽了一声,当然这点声音根本阻止不了干柴烈火中的两匹马驹。   “咦?公子你出来啦?”双儿从窗户里探出脑袋,“你在看什么呢?”   我急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少儿不宜。”   她撇了撇嘴:“是那两匹马吧?大中午的不休息,折腾一刻钟了!”   “你知道它们在干什么嘛?”我又朝院子里走回去。   “这谁不知道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配种!”   我大病初愈的双腿差点瘫软:“谁告诉你的?这么专业的词语!”   “唔,是羽儿姐姐。”她托着脸颊隔着窗户回答我。   我推开了她们姐妹的卧室门。   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扑鼻而来。   的确比我屋里的气味美妙多了,我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气。   两张不大的床榻并列着摆放在屋子的一侧,床头是两个盛放衣物的木箱,正中则是一张摆放着水杯的的案几,几只小板凳整齐的靠着墙根。   “你姐姐呢?”我一屁股坐在床上。   双儿立刻嘟起嘴:“不知道。”   “怎么啦?”我搂起她纤细的小蛮腰,“难道小昭还会欺负你?”这实在难以想象。   “你只知道问姐姐!”她抱怨道。   我把她抱进怀里:“小昭可是你最亲的姐姐了,你难道还嫉妒她?”   “嫉妒死啦嫉妒死啦!”她捶着我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好,”我攥住了她无力的粉拳,“不过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你要理解嘛。”   “你明明说过了十三岁就要双儿的……”她忽然抽泣了起来,“人家都要十五了……”   “喂喂,别算虚数好不好,”我记得你明明是七月七的生日,“还没十四呢。”   “我不管不管,”她在我腿上扭了起来,“姐姐那么早就……”   “乖啊,”我抓住了她的小屁股,双儿立刻一颤,再也没有力气乱动了——这是她很明显的一个弱点,“其实我当时也是无奈呀。”   “无奈什么?”她软软地靠在我肩头,轻声在我耳边问道。   “你知道……呃,我和你姐姐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我压低了声音问她。   她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话题的敏感性还是近距离的火热体温:“是五月三十。”   “你干嘛记得这么细?”我自己压根记不得日子了。   她打开回忆模式:“第二天一早,姐姐回到房中后,浑身酸软好像大病了一场,晚上的时候,她又是哭又是笑……我问她,她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当然不能告诉你,你才几岁啊……我在心里说道。   “后来姐姐终于告诉了双儿,双儿就想……”她的脸上露出了向往,“双儿也要……”   “咳,”我把她从幻想中呼唤回来,“其实……要不是第二天我要和琰儿成婚,我根本不会那么早就和你姐姐……咳,你懂么?”   “……不懂。”她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这跟琰儿姐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琰儿,”我为她讲解,“我这么传统又保守的人认为一个男人的第一次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来……你懂了没有?”   “懂了,”她点头,“我要告诉琰儿姐。”   “什么?”我一怔。   双儿满眼狡黠:“你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满头大汗:“那是当时,当时!再说她也知道,我们没有感情,啊,是当时,当时!”我再三强调,“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堪称当代青年的模范夫妻!”   “你难道不喜欢双儿嘛?”她又问道。   我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臀尖:“你说呢?”   她的脸颊又红了起来:“那你还不要了双儿……”   “我这个……大病初愈,你又未经人事,想死啊?”我又揉了揉她的胸口。   夏天的蓓蕾似乎微微有些悸动。   青涩的味道在指尖弥散。    32 射门狂潮  “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爹?”吃饭时我询问贾羽。   我卧床的第一天,程昱就来探望过,但是老贾直到今天还没露面。   “你不过是着凉感冒而已,也要爹爹来探病?”贾羽轻笑。   “就算不探病,难道不能汇报工作?”我恼怒地问她。   她放下了筷子:“我觉得……你还是歇歇吧,区区一国之事,你觉得我爹处理不了?”   “就是,”蔡琰进行支援,“夫君觉得自己比文和先生精通政事?”   我连怒也不敢,只能闷头扒饭。   其实……我只是想问问贾诩最近在干什么而已……你们干嘛刁难我?   -   早饭后,几名一营的士兵结伴来拜见。   我打了个饱嗝,摆手让他们坐下:“什么事?”   他们毫不客气地各自搬了板凳蹲下,领头的是……甲A的领队,他苦着脸向我报告:“少爷,您再不出山,咱们队就要被淘汰啦!”   “不可能吧?!”我微微一惊,“这才第四轮结束啊,第三轮输给了庞淯,第四轮也输了?”   他们一起点头:“全输了,现在我们两胜两负,论净胜球的话,已经在甲组里垫底了。”   “第四轮对手都是谁?”我记得甲组除了庞淯外没有利害的人物了,至少徐晃、李典、程武几个重量级对手都被分散开了。   领队回答:“是咱们营的兄弟……”   我叹了口气:这帮熊孩子,这下丢人了。   “第四轮比分多少?”   领队迟疑了三秒钟:“三比五……”   “……我们……好像根本就没有几个净胜球了吧?”我摩挲着下巴。   他羞愧地低下头:“是小的们无能。”身后几名队友倒是一脸无辜。   你们无辜什么?“你们也太废了吧?”我忍不住责怪他们,“你们好歹是我专门挑选的队友,怎么会被他们干掉?”   “说来也怪,”领队摊手道,“这支队伍前三轮的表现都不算出色,还被人胜了一场,但是一遇到我们,整个队伍都像不要命一样从头兴奋到尾,我们措不及防一开始就落后啦。”   我捶了捶额头:“这帮混蛋对这我的队兴奋个鸟啊!”   “据说……”有人报道,“那帮混蛋比赛前喝酒了……”   我回忆了一下:比赛规则中没有写不准吃兴奋剂及其他刺激性物品……   “算了算了,还有五场比赛,不用担心。”我安稳他们。   “那少爷你下场一定要出场啊,不然我们的观众都会持续减少的!”领队强调。   “观众关我鸟事!”我挥手让他们滚蛋。   -   第二天我整肃队伍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带队入场,赢得了满场喝彩。   为了取得最多的进球,我使出了浑身解数。   唔,应该没有尽力,因为对面的后卫实在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   为了进球更有把握,我每次带球都突入禁区。   对方门将每次看到我双腿都要哆嗦。   上半场结束后,围观群众集体为我的精彩演出鼓掌。   17-1。   唯一的失球是门将擅自出击造成点球。   我独射13球,助攻3球。   “16个球的差距……你们不会再被反超吧?”休息时间我问队友们。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少爷你放心吧,下半场我们至少将差距扩大到……20个球。”   好吧,目标很现实。我点头同意,擦着汗坐到了教练席。   下半场一开始,我方正准备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时,围观群众们忽然发出不满之声。   “让上半场那小伙出来!”这是个豪爽的大叔。   “让马大人上场!”这个还有些眼力。   “再不出来我们不看啦!”这是毫无水平的威胁。   场下乱哄哄挤了一两千人,裁判不得已暂停了比赛。   “换人。”我重新披上战袍,把刚上场的小前锋换了下来。   他郁闷地朝我笑:“我还没碰到球呢。”   对方队长更是愁眉苦脸:“大人你就不能给小人们留点面子?”   “要公平竞赛。”我强调体育精神,“让我们来一场没有遗憾的较量吧。”   他差点软在草地上。   20个球的领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场外的观众纷纷大吼。   “再来一个!”兴奋的小兄弟期待着。   “射死他!”有粗鄙不堪的大哥爆口。   “换门将换门将!”也有少量的对方球迷出谋献策。   “应该换后卫!”立刻有本方的球迷驳斥他。   “还是应该换前锋!”有人搬出兵法,“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慧眼如炬的人已经看出来一支球队的重中之重:“中场才是核心!”   有人更加高瞻远瞩顾全大局:“其实是阵型不适合!”   我方球迷伸过脖子来撇下一句:“反正你们这支队全是废渣。”   -   对方的球员排成三道紧密的防线。   只为将我一个人堵截。   这种战法实在危险。   因为我们还有5个前锋。   于是对方19个人的防线+门将被穿成了筛子。   其中详情,实在不忍心叙述。   只有记分牌忠实地记录着终场的比分。   43-1。   -   我凭借这这场比赛的34个进球直接跻身射手榜前十。   当然不是第一,因为秦阵场均进球数为18个,截止第五轮已经有90个了,而紧随其后的李典,进球数也已经超过了70球,甚至连庞淯都比我多了五个球。   缺场两轮、而且前两轮只踢半场的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想要终结秦阵的进球狂潮,我还找不到办法。即使是我与他较量,恐怕比赛也只会演变成双方互相狂轰滥炸。只有趁早在淘汰赛把他干掉了。   拜托来几个霸气爷们让他的传奇停下脚步吧。   真不该让他独自去县里和业余的群众球队比赛。   我后悔不迭但无计可施。   -   “少爷今天射了几次?”庞淯护卫着我返回了府邸。   “谨慎用词!”我瞪了他一眼,而后回答,“34次。”   他长吁了一口气:“顶我两次半的量了。”   我却没怎么高兴,今天一战,我虽然能够视对方防线为无物,从中场长驱直入突进禁区,但是34个球之中有32个是禁区内射门,还有一个是任意球破门。   远程攻击力实在堪忧,只要射门距离超过四丈,我的双脚就找不到球门的方向。   据说熟能生巧,但是之前我苦练远射半个月,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产生任何成果。   还不如我修炼内功的进步呢。   我闷闷不乐的潜心练气。   浑身忽冷忽热,头顶上空一会儿冒白烟一会儿又凝结成冰。   我张嘴喷了口气。   一半如箭朝上激射,一半笔直下坠。   咣当出声。   我长吸了一口气,抖了抖下摆,挺直了腰板缓缓站起。   地毯上微微有些湿润。    33 蔡琰同志关于马超文学创作的若干批示  连续三轮的比赛让我找回了十八年前玩实况的感觉。   比赛难度:入门。   比赛时间:60分钟。   我凭借着速度从反应总是慢半拍的NPC人群中穿过,而后轻车熟路来到禁区,横向盘带骗过对方门将,而后小角度射门。   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只不过很麻木。   第一球时很兴奋,第二球时有自豪,但是接连第十个、第二十个入账后,忽然觉得缺少应有的刺激。   不止是我,我方的后卫们甚至有些无赖地围坐在球门前聊起天来。   对方的二十名队员连中场线都不愿越过。   甚至连围观群众们的讨论话题也从“这场谁能赢”彻底转向了“还能进几个”。   这种情况下,博彩业很难开出准确的盘口……   -   于是第八轮我放弃了这种偏独的踢法,转而尝试担任中场。   前锋和进球的任务交给队友,我更多的只是负责传球。   我打算趁此锻炼脚法和准确度。   果然,退居二线之后,我方的进攻狂潮立即停止,七轮比赛加起来进球数超不过30个的六名前锋集体找不到球门,面对对手的密集型防守,频繁打出高射炮。   对手一名中场被球踢出鼻血后被抬了下去。   中场休息时,我们只领先六个球——全是我在开场时进的。   “让你们进攻而已,你们就不能再往里面带球?”我向前锋线们传授经验。   有人举手:“带不进去啊。那帮龟孙子全部挤在一起,刚想变向过人,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条腿就把我给绊倒了……”   “就是,就是,我们可没有少爷你的速度啊。”有人给自己找原因。   “足球是团队的比赛,不可能依靠一个人决胜负。”我给他们讲解团结的力量。   “可是,明明有了少爷后,我们连球都不用碰了。”说话人大概是后卫吧……   “那是对手太弱。”我找了个借口安慰他们,“等进入决赛阶段,我们就能遇到大批的强劲对手,那时候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有人嘟囔:“恐怕是丢人现眼的时候才对……要是遇到秦营长、李营长什么的……我们就等着哭吧……”   “……”我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   不管怎么说,九轮比赛过后,我们甲A队以七胜二负的成绩积21分……凭借大量的净胜球……位列第三。   排在第一的……是庞淯这个混蛋的八胜一平。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t x t 8 0. l a   第二的……是曹侯队,七胜一平一负。   他们两支队伍……平了。   甲组提前一轮进入休息期,我得以分析一下其他各区的形势。   程武所在的柏人区……没意外的九连胜。   秦阵所在的中丘区……没意外,大胜,秦阵总进球数超过200。   孙文所在的易阳区……没意外。   其中我注意到有特别报告指出公孙瓒率领的当地骑兵队战绩也相当可观。   -   有球可踢时,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我可以为如何踢出一记弧线球苦练一个时辰。   当小组赛结束之后,已经是五月上旬末了。   只休息两天,各区的分区决赛便要重燃战火。   足球这项运动,似乎已经逐渐渗透进赵国了。   至少我在邯郸的大街上溜达时,时常看得见男孩子们在空旷处踢球。   女孩子们……本国相没本事给你们制造橡胶生产皮筋,就传授你们扔沙包吧。至于跳格子、踩影子之类的,你们自己领悟去吧——当然我在教她们制作沙包时再三叮嘱,沙包内绝对不能装鹅卵石和砖头块这些杀伤力巨大的物品。   于是我听到一种议论之声。   “马大人整日无所事事,跟孩子们鬼混在一起。”   “还传授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法……”   “有人看到他还去找小姑娘呢……打着缝衣服的旗号手把手地玩……”   “噤声、噤声!”   “谁让他爹是凉州牧呢,”言者叹气,“有本事你也去认个爹。”   “你不就是我亲爹么?”   “……呃,你说得是。”   我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   五月初十,五大赛区重燃战火。   杜畿这几天一直为了安排事宜而发愁。   比如军分区,四十支队伍争夺八个名额,比赛如何安排确实颇为棘手。   我最终拍板,分4组,每组10队,各取前二。   领队代表我们抽到了写有“己G”的签——请大声念出来。   我方队员将下台后的领队一顿围殴。   -   “比赛那么好玩吗?”贾羽逗弄着小玥儿。   小玥儿倒是从不怕生,几个姨娘敞开怀抱时她一直是来者不拒。   跟我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   “也未必十分有趣……”毕竟大家水平太差,而且从前世经历来讲,我更喜欢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地看国足被各路高手和低手轮虐,“反正是个消遣项目吧。”   “四十个人抢一共皮球……有什么劲呀。”贾羽的同道中人非蔡琰莫属,“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构思两篇诗文呢。”   我忽然脊背一凉:“文武各有乐趣,不用厚此薄彼嘛。”   “既然各有乐趣……那你就写首诗让我们也乐一乐?”蔡琰微微眯起眼来。   “就是就是,”贾羽立刻配合蔡琰对我进行双重打击,“这一年半里,几乎没有听过夫君你的诗篇呀,蔡家伯父好不容易给你宣传出来的名声都弱了不少呢。”   “废话,”一提起名声,我有些愤愤然,“当时我身处洛阳,那可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我好歹也是九卿之一,放个屁天下士人都知道是香是臭,去年一整年我都窝在朔方种地,是死是活都根本无人问津,还谈什么诗文?!就算做出好诗好词,你指望那些刚刚归附的(原)少数民族给我传唱天下?他们能认识自己的名字我这个前太守就已经很自豪啦!”我一讲起自己的悲惨遭遇来,立刻滔滔不绝唾沫星子飞溅,歇了口气后才注意到旁听者的反应,“……怎么了?”   贾羽点头:“夫君说得很对,边鄙人士就是如此,他们的学识未必比中原士人逊色,但因为自己身在朝外,导致毫无声名,反观一些声明在外者,又有多少是有真才实学的呢?”   她的观点相当深刻,而且尖锐——我感觉其实她深受老爹的影响。   “琰儿你觉得呢?”我询问另一位才女。   “其实我觉得,夫君之所以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少有作品,根本原因在于……”蔡琰抿嘴,“夫君你的诗文都是在别人的逼迫下才能‘创作’出来,”她似是有意加重了‘创作’两个字,“比如中秋咏月之词,百官诵文到了最后,你才憋出一首;又如正月大朝会,也是到了紧迫之时你才有所展现。而在朔方和赵国,根本没人管的住你,你甚至整天无事可做,能写出东西来就奇怪了。”她辛辣而且无情地抨击了自己的夫婿。   我怔了一秒,深表同意。    34 对阵贾穆  “对阵形势很残酷啊。”抽完签后我叹气。   庞淯配合着点头:“果然残酷。”   贾穆哭丧着脸:“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和公子在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只有两个名额啊!”   “而且……还是第一轮比赛。”我继续打击他。   他差点哭出来。   庞淯嘿嘿地笑:“所以说残酷啊。”   “庞旅长笑得太开心了吧?”有人在他身后说。   庞淯扭头:“怎么……呃,杜大人你好啊。”   “你仔细看清楚哟。”杜畿指了指对阵名单。   “徐、徐徐晃?!”他舌头打结了。   杜畿嘴角含笑,飘然离去。   我看到庞淯在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不至于摔倒在地。   -   “哟,没想到你们还真搞的有模有样的!”贾诩罕见地出现在场上。   程昱和他并肩而来:“比想象中的还热闹几分。”   贾穆有些畏缩:“爹爹你怎么跑来了?”   贾诩温和的笑道:“听说你也进入了决赛圈?”   贾穆点头。   “既然要上场,那就好好表现呀。”他爹鼓励他。   木头差点就要哭了:“第一场比赛就是对阵公子啊!”   贾诩看了我一眼,不以为然:“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足球可是二十个人的运动,不会被一个人左右成败的。”我很惊讶他会说出这句话。   听了老爹的鼓励,贾穆忽然有了拼搏的勇气:“爹爹说得对,孩儿知道了。”   贾诩欣慰地伸手……他原来可能想拍拍贾穆的脑袋,但是他发现想要这么做必须抬高胳膊,于是转动手臂,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干!”   贾穆用力地点头。   “我说仲德老哥啊,你也不看看伯平么?”贾诩扭头问。   程昱神情淡然:“他可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的劝说了。”   我四下寻找着程武,可惜没有找到。   贾诩轻轻地笑了一声。   “再说了……”程昱含糊不清地说道,“他那一组里,根本没有什么对手……”   -   贾穆果然有些拼命。   为了阻截我,他放弃了以往的前锋位置,选择了中场。   可惜,我也选择了中场……   于是,我们就看着双方前锋互射球门。   “公子你太奸诈了吧?”他责怪我,因为他们队的前锋们几乎不会射门。   我只能耸肩:“奸诈?我不当前锋已经好几天了,你没打听过么?再说我可没有不让你射门。”   他立刻和中锋调换了位置,摆出了准备狂轰的阵势。   不过,我方全体队员都十分镇定,贾穆在遇到我之前就被断了球。   我立刻前插直接撩射,刚刚爬起身来的贾穆只能看到一个精彩的远程轰门。   我回头朝他微微一笑,他愤怒地踢飞了一块草皮。   贾穆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也就勉强比虎豹们的平均水平高那么一点点,甚至比不上全盛时期的赵承——面对我的冲击其实他根本没有办法拦截。   上半场我轻轻松松地起脚12次,得分8次,总比分12-6,对方贾穆射了5个。   他攥着拳头下场休息去了。   我看到贾诩拉着自己的儿子低声细语。   ……总不会让贾诩来传授经验吧?他根本就不懂足球运动啊!难道决定背水一战死马当作活马医么——身为一名伪球迷的我毫不在意地想着。   下半场开始后,我没有发现他们队伍有什么大的变化,如果硬要说变化的话,可能是中场人员间的距离稍有缩小,整个队伍的阵型略微收紧——不过也可能只是他们随便站的位而已,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懂的理论我不会指望他们能够施展出来。   于是我决定先凭借个人技术摧毁他们的斗志,之后再将时间交给其他人,当作锻炼。   果然,面对我犀利的突破和难以追逐的速度,他们的表现与上半场毫无差别,甚至因为体力的消耗导致他们追击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有两名后卫就呆在原地眼睁睁看我从他们中间钻了进去而毫无作为。   下半场目前比分为6-2,总分相差超过10球了。   我朝贾穆笑了笑,光荣地被替换下场。   贾穆不服气地朝我比划着拳头,我摇着脑袋离去。   贾诩静静坐在场外一颗树下,看着我走了出来:“太早了吧?”   我喝了口水:“大局已定。”虽然这么讲对他儿子有些残酷。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开,重新投入场中的比赛。   哨音响起!   我一口水刚咽了下去,贾穆已经攻破了我方球门。   “还有劲儿?”我捋了捋耳边湿漉漉的头发。   球刚传入中场就丢了,对方的反攻极具威力,我方大批球员还在中场,贾穆已经洞穿了后防,单刀入球。   “防守反击不错呀,学到了我的真传了。”我笑着坐了下来。   球……又丢了。   连续几次防守反击,我下意识地去看比分牌。   “18-14,还有四个球呢。”贾诩替我报分。   球员的领队兼名誉教练在场外鼓舞士气:“不要紧张,我们还领先4个球呢!稳扎稳打!”   稳扎稳打的防线被对方的二过一晃成了一团,又是贾穆从后直插禁区,接过边路的传球后一跃而起,狮子摆头!   “先生你教了他什么东西?”我忍不住问贾诩。   贾诩摊开双手:“没什么,只是简单的鼓励而已呀。”   鼓励?   我带着疑惑继续看场上。   经过多次的倒脚,我方球员对对方球门终于形成了合围之势,两次补射后总算取得一次进球。   我吐了口气:还有四个球,时间只剩下半刻钟而已了。   刚开球,贾穆踢了个高空球,球速很快,但是角度太大,半天落不下来。   “唔?”我忽然吃了一惊。   皮球落地时,贾穆已经来到了球门前,队友努力地将皮球挑过我方后卫高大的身躯,贾穆起脚横扫!   这种突然袭击……   我注意到我方球员的神情有些不妙,他们看起来十分疲惫,而且似乎都期待着比赛快些结束。   “换人换人!”我只能亲自上场去以身作则带动他们的士气。   “稍等。”裁判示意我等待下一次暂停。   贾穆再一次射门后,我终于上场了。   差距两个球。   时间恐怕只有一炷香了吧?   “少爷你可算来了。”锋线上的队友无不如释重负。   “坚持到底。”我鼓励他们不能放弃。   他们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有少爷在,没问题了。”   没问题?   一个简单的传球,被对方半路截断——本来这是很正常的失误,传球失误在所有队伍的比赛中都不算什么——但是对方立刻形成了反击。   “堵住!”我朝后卫下达指令。   后卫刚刚起步,贾穆已经冲了出去,接到了传球——没有越位这个概念。   又是单刀射门!   18-17!   对方发出了欢呼。    35 一场球赛  开赛一个月以来,我从没踢过这么一场比赛。   一开始在万众瞩目中出场,而后在绝对领先的情况下被换下场休息,等到我坐不住再次上场时,两支队伍的差距只有一球。   观众的讨论也已经从最初的“马大人能赢几个球?”转变成“这支队伍能不能赢了马大人?”   为我方欢呼故障的球迷忽然间所剩无几。   赛场上空的气氛变得极其沉重。   形势似乎已经逆转。   我向发球队友伸手要球,他迫不及待的将球斜传向我。   “断!”一只粗壮的大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硬生生将皮球劫走。   “贾穆!”他大喝一声,作势便传。   我方中场立刻将准备接应的贾穆围堵起来。   皮球高高飞起,却根本没有飞向贾穆。   踢个足球也要声东击西?!我咬牙切齿地朝足球落脚点追去。   但是被抢得先机的对方边锋及时传出。   贾穆摆脱了防守,扑到禁区前!   “后卫!”我大吼着。   四名后卫张牙舞爪朝他围了过去。   贾穆双脚一错!   他根本没有碰到球!   漏了!   整条后防线已经被扯开!   有人从禁区外斜斜插入,倒地铲射!   皮球沿着门框滚进了球门。   守门员根本没有反应。   场外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对方球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贾穆满脸的自豪。   我面无表情地捡起球,放回了中点:“你退后,我发球。”   那名传球失误的前锋无地自容地缩了回去。   时间无几,我决定独自带球挺进。   “截堵!”贾穆发出指令。   整个中场和半条锋线的球员全部向我聚拢,我只看得到一条接一条的大腿在眼前晃荡。   但是皮球还在我的脚下。   经过了休息的我体力远比奔跑了半个时辰的他们充沛,带球速度更是无人可追。   距离禁区还有两三步,我不准备在这里起脚。   带入禁区才是万无一失的。   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皮球被人从侧边铲飞,而后又有人从身后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强大的惯性使我滚倒在草皮上。   “点球、点球!”我方队友纷纷向裁判吼叫。   裁判没有吹点球。   直接的任意球。   我活动了一下脚腕,没有扭伤的疼痛感——对方的动作虽然十分危险,却没有伤到我。   “少爷……谁来踢?”除了后卫和门将的十二名队友全聚在了这里。   “你们注意补射。”我从裁判手中接过球,回头对他们说。   十二个汉子无不一脸凝重地点头,而后分散在禁区外。   我将球放下,稍稍退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打量着皮球与球门的距离:太近了,恐怕没有机会踢出弧线球……   一口真气从丹田里缓缓腾起,此时的我四肢百骸都是热力。   “嘟!”裁判发出了短促的哨音。   我微微弯下腰,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皮球。   脚下发力,我开始跑步。   五步!   以左脚为轴心,我抡圆了右腿,狠狠击中了皮球。   皮球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球门的死角飞去。   右腿内侧的肌肉一阵抽搐,我几乎摔倒在地。   门框一生闷响,皮球反弹着跳了回来。   禁区内十几名球员不分敌我地朝皮球冲去。   十几只脚从不同角度朝皮球落点踢出。   皮球再次跃起。   “争头球!”我抖了抖右脚,勉强朝禁区里挤了过去。   同时有三个人起跳。   顶!   皮球擦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斜斜向后飞去。   “进了!进了进了!”有人向我汇报。   连续的哨音响起。   比赛结束:19-18。   我忽然感觉双腿有些无力。   “他娘的!”贾穆怒斥道,“你们三个找死啊?!谁让你们跳起来的?!”   “我听到少爷说争头球,我以为他们有人要和我抢……”他的后卫委屈得要死。   “偏偏死在你们三个蠢货的头上!”贾穆欲哭无泪。   “明明让你们争头球,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去抢点?!”我也怒斥己方队员。   “第一次抢球时……抽筋了……”三个前锋同时举手。   四个中场:“我们摔倒了……当时爬不起来……”   有人嘟囔:“反正赢了……管那么多作甚?”   我横眉怒目的斥责他:“瞧瞧你们,整个下半场进过几个球?!”   “我是后卫……”小伙子勇气可嘉。   “那你让对方进了几个球?!”我还没再次开口,前锋们就代表我发出责备,“每次都让贾穆那小子如入无人之境,你们有没有一点存在感啊?!”   “切!”后卫们集体不乐意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开球就传给对方,还好意思怪我们?!”   门将:“就是,就是!谁能想得到前锋竟然主动传给对手,害得老子来不及做准备。”   前锋、中场、后卫:“……你回去洗干净了赶紧睡吧。”   -   我撇下了吵成一团的队友们,一把搂着败下阵来的贾穆:“怎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一场球么,不要在意。”   “能不在意嘛!”他抽动着鼻子,“我跟秦阵说好了在决赛时见面的,他要是知道我连决赛圈都进不了还不把我笑死啦!”   “没事,”我安慰他,“到了决赛看姐夫怎么虐杀他!”   他擦了擦汗:“而且……今天我爹还在观看,我都没有赢……”毕竟是个孩子,渴望在他尊敬的父亲面前展露身手呵。   我笑了笑:“你表现得已经够好,你爹他不会责怪你的……是不是啊先生?”我抬头问。   贾诩神情比较平静:“当然。”   “爹……”贾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头站在老爹面前。   “下半场那一段时间表现得不错,”贾诩说道,“可惜……你为什么不按为父说的去做?”   贾穆犹豫了两秒钟,没有回答。   我反而有些好奇:“先生教了你什么战术?”   木头哼哼嗤嗤说不出话来。   “也没什么,”贾诩捋了捋胡子,“你们队上半场换过两个人,下半场出场时就用去了六个换人名额,你休息时又用去一个,如果再逼你们随便用掉一个……就轮不到你上场了。”   我一怔:“最后一个换人名额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使用的,你怎么逼我们换人?”   “这个简单……”他轻描淡写地说,“随便朝谁踢一脚。”   “但是,如果我提前被换上场呢?”这样不是加速贾穆他们的溃败嘛。   贾诩瞥了我一眼:“你当时明明满是自信的说:‘大局已定’,难道会立即上场?”   我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36 冀州形势  “仲德先生呢?”我脱下了上身唯一的短褂。   贾诩好像在笑:“当然是去看儿子去了。”   “明明说无所谓的……”贾穆从盆里掬了把水洗脸。   “这就是做父亲的难处了,”贾诩压低了声音,“虽然不赞成儿子的做法,却还是忍不住去关心……”   贾穆继续洗脸。   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听见没有?你爹多么支持关心你,你可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他揉了揉屁股,一脸都是水花:“……听、听到啦。”   贾诩微微笑道:“不用你费心孝敬,只要你做事别冲动……尤其是作战时,别一不小心把命送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可能不可能!”贾穆连连摇头,“凭我的本事,足够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了,怎么可能死掉?!”   他爹没有说话,但看着儿子的眼中有些担忧。   我阻止了这么不吉利的话题继续开展下去:“说到作战……我记得朱儁当时说四五月时就要围剿黑山贼们,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   “对啊,该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贾穆一跃而起,胡乱在湿漉漉的脸上抓了几把,“黑山贼可有百万大军呢,这辈子再也碰不到这么多敌人了!”   “百万大军?吓人而已。”旁边有人不屑地摇头。   “呃……公明哥哥好,”贾穆朝他们问好,“曼成哥哥也好。”   徐晃和李典并肩走来,两个人都只穿了件半短的贴身小褂,胸口背心都是一片汗渍。   “黑山贼也是趁张角作乱时起来的,当年纵横并冀二州,据说声势极为浩大,”徐晃拧毛巾,“尤其是第一代贼首张牛角被杀后,张燕做了头领的前两三年,势力一度进入河东、河内,直逼司隶中心,那时候恐怕真有百万之众。”   “全是百姓而已。”李典喝了口水,替他补充了一句。   我笑道:“就是,拖家带口的,老弱病残就占一大半,又能有什么可怕的?”   “拿起刀枪的百姓,那就是士兵。”徐晃十分严肃地对我说。   我下意识地点头。   没错,一点没错。   相对热兵器时代来讲,冷兵器时代,尤其是战乱年代,士兵和平民的界限原本就十分模糊。陈胜吴广们还不是扛起钉耙举起锄头就能建立政权?张角三兄弟更是凭借几碗烟灰泥水就掀起了几百万群众参与的灭亡大汉王朝的大规模战争?   这个时代,按照国家法律,其实正规军的数量应该是很少的,大部分士兵都是……服兵役的农民而已。每年拿两三个月长矛的民兵们……跟天天挥舞镰刀的庄稼汉们,又能有多大的差别?顶多你战斗力有5,他至少也有4.8……   当然,像追随我数年的虎豹们,战斗力大概能够达到7或者8吧。   “现在呢?”贾穆问。   “这两年天下渐渐安定,并州、冀州又派了皇甫嵩和朱儁两位名将治理,追随黑山贼的不少农民都返回了故土,贼军势力大为弱化,经过皇甫嵩的两次追剿,张燕选择率军盘踞在自己的老家附近,这一呆就是两年,朱儁手下兵马不足,又投鼠忌器生怕伤了无辜百姓,这才让他存活至今。”徐晃看来是专门打听过这些事情啊。   “兵马不足?”我的关注点只在这里,“冀州也是人口大州吧?怎么会连张燕那十来万人都对付不了?”   “大人你要知道,朱儁刚上任时,冀州境内全是黄巾余党,为此他就花费了一年时间,”李典提醒我,“安定下来后,当务之急是鼓励百姓种植,而不是再次征兵作战啊。”   作为不懂民政的好战狂,我和贾穆惭愧地低下头。   “种地只是一个次要原因罢了。”贾诩终于开口。   “先生请指教。”我们几个后辈立刻端正姿态向老师学习。   “黑山不过二十万人,除去跟随的老弱妇孺,可战之人最多五六万,而冀州无论是钱粮或是人丁都不缺,想抽调几万人马,原本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贾诩拈须道。   “可是?”我最见不得说到关键处就摆pose的人了。   “可是……冀州多封国,各国人口虽多,但慑于朝廷法令,无人敢擅自征兵,因此,兵力最多者,只有魏郡和渤海二郡。”   “渤海……那不是袁绍么?”我对他的印象可是十分糟糕,“这厮有野心,靠不住吧。”   “与我所见略同。”贾诩竟然肯定了我的观点,这让我十分欢欣鼓舞。   “我也早听说袁绍此人不太安稳。”李典道。   “当年他就想拥立刘虞,”我拥有丰富的历史知识,总算能够发挥一点用处了,“当今皇帝能够重用他就怪了……但是为什么一直不处理他?”   贾诩淡淡说道:“毕竟是袁氏子孙,没有大罪朝廷不会动他。”   “可怜袁术这个傻瓜。”我叹息。   “也不能这么讲,”他不同意,“袁术乃是看准时机破釜沉舟,如果一举能够得手,使得大汉的统治崩溃,他确实可以成就大业。”   “你对袁术的评价倒是不低……”我有些诧异。   “可惜实力不济,浪费了袁氏好大的名头。”贾诩摇头。   “要是我……”我也暗自叹息。   “注意你的形象。”贾诩提醒我。   “那魏郡呢?”我急忙回归主题,“太守是谁?”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已经做了两个月的赵国相了,竟然连周围郡国的太守都不知道?!”   徐晃和李典一起看我。   我自惭形愧恨不得找个地沟爬进去。   “魏郡太守……不是力成嘛!”连贾穆都可以毫不思索地叫出他的名字,这愈发让我感到羞惭。   力成?真诡异的姓名啊……我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否看过这个名字。   “月初时我曾派人去魏郡给太守送了趟信……当然,用的是你的名号,”贾诩这时才想起来先斩后奏,“整个魏郡大概能有兵马一万五千左右,据说士兵还算剽悍精锐。”   “精锐?”徐晃很罕见地插话,“比我们虎豹骑如何?”   贾诩微笑着回答他:“七千虎豹骑,纵横东西数千里,又有公明和曼成勤加操练,堪称天下精骑,魏郡士兵大多只是普通的步卒而已,如何能相提并论?”   徐晃和李典都羞赧地摆手:“文和先生谬赞了。”   “爹你说我能杀他们几个?”贾穆忽然问道。   贾诩瞥了他一眼:“……他们一个杀你三个。”   贾穆虽然一脸不服,但却没胆子反驳老爹,只能眼神幽怨地眺望远方。   “哎?”他指着南方(大概吧)鬼叫,“有人来啦!”   “来了就来了呗,激动个屁啊。”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抖动着肩,激动的吼道:“不对不对!有人骑马过来啦!”   “不错,”徐晃沉声道,“至少有十余名骑兵!”   我向南方望去。   天边鼓荡起一股黄沙。    37 极端的名士  “警备!”徐晃第一时间朝自己的直属部队发出指令。   喧嚣的球场忽然响起一片拔刀之声。   整个大地寂静了下来。   “我了个去,”我咂了咂嘴,“你们踢个球还带兵器啊?”   “我们毕竟还是军士,平时可以娱乐,但不能懈怠。”徐晃嘿然答道。   那股黄尘飞卷而至。   “四营列阵!”徐晃举起了佩刀。   “没马列什么阵?”贾穆撇嘴。   现场数百名四营的士兵迅速聚集成队,还算整齐的挡在了大路正中。   “到底是公明,”李典感慨,“我们五营的兄弟大概一把刀都没带……”   “营长,其实就我们这几个人带了……”他身边的警卫班长向他汇报。   “太过大惊小怪了吧,”我不以为然,“这区区几个人,我就算没马没枪,空手夺白刃也能虐死他们呀。”   滚滚烟尘忽然一滞,十几名骑士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朝人群中跑来。   “魏郡力太守麾下,求见赵国相马大人!”   “我就是马超,”我从四营士兵们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你们也太狼狈了些吧?”   “马大人救命!”十几个汉子忽然齐刷刷跪倒在地,领头的甚至要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   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朝后退了一步,这厮该不会是故作可怜妄图偷袭我吧。   “呔!”庞淯急忙跳出来护在我身前,可惜他手中也没有兵器只能赤手空拳摆个架势。   “在下失礼了,”领头人从怀中摸东西,“实在是情况紧急,顾不得礼数了。”   “何事如此惊慌?”我推开忠心可嘉的庞淯问道。   他一边自摸一边抬头:“魏郡士兵哗变!”   “啥?!”我傻了眼。   看了看贾诩,他也是满脸惊讶。看来我们真是乌鸦嘴啊,刚说到魏郡士兵众多而且精锐,可以帮助围剿黑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自废武功了。   “把太守杀了没?”我很关心这位素未谋面的邻居。   “我们出城时还没有……”领队人抹了把汗,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乎乎的白绢——为什么是黑乎乎的白绢?   我接过一看:确实是黑乎乎的白绢,墨迹早已被水渍浸透,除了开头“马相如晤”和落款“……魏郡守栗成百拜”,中间的关键内容全部成了一团黑斑,连栗成的官印也模糊不清。   “这样的信……你让我怎么看?”我向他展示。   他看着黑乎乎的白绢茫然不知所措:“我等一路突围而出,只敢把信藏在贴身衣物里……”难怪这信上还有一股让我极其难受的味道。   贾诩跑过来看信。   我忽然想起历史上著名的一出反间计便是这样的。   而且就是贾大叔的主谋啊。   而且……当事人就是“我”跟死去多年的韩遂啊!这悲催的命运!   “会不会是反、哦不,是阴谋?”我改了口,因为这跟反间计根本扯不上关系。   “你说是敌人故意引诱?”贾诩轻轻蹙眉,“未必没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区区一群士兵都会用这种计策,他们也未免太过高明了吧?”   这倒也是……我太高估他们了罢。   “现在魏郡形势如何?”贾诩将白绢折起,转而问道。   “哗变的军士们已经将邺城围三天了,”对方回答,“原本栗太守想向洛阳求援,但是南门士兵太多,我们死了几十个兄弟都突围不出,只能向北求援了……”   “士兵为何哗变?”贾诩又问。   对方茫然摇头:“栗太守也不知道……按说今年军饷充足,从未拖欠,整个魏郡也没有大事,士兵们不应该有情绪才对……”   “哗变士兵有多少?”我最关心的是数字。   “至少一万。”   “邺城守军呢?”   “三千。”   贾诩点了点头:“你们先休息片刻,我这就派人向刺史大人禀报。”   “求马大人赶快发兵吧!”对方猛地拉住了我的左腿。   我立刻凝聚真气于双掌,预防他暴起偷袭:“你放手!”   “邺城已经危在旦夕啦,大人再不发兵,恐怕连两天都守不住啦!”他死死抱住我的靴子就是不放手。   “乖,刺史大人今天就能回复。”我一脚把他踢开,向庞淯发令,“速报各县,所有活动立刻停止,全军将士休息待战!”   庞淯肃然:“遵令!”他当即指派人员分赴各县向分散在各区的虎豹骑们传达指令。   宽阔的球场上立刻响起一阵马嘶之声。   魏郡的士兵们怅然若失地看着一队人马呼啸着离去。   “大人……你还是先发兵吧……”领队的从地上爬起来苦苦哀求。   “没有刺史的批准,赵国的士兵怎么可以进入魏郡?”贾诩用律法来拒绝,“何况栗成的信模糊不清,如果是有人蓄意欺骗,我们妄自动兵,岂不是自入险境?”   “蓄意欺骗?”他们一帮人连连摇头,“栗太守和邺城百姓的安危,可全在马大人手上,我们怎么敢欺骗大人!”   “谁让你们把信弄黑了……”贾穆撇撇嘴。   领队人倏地站起,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贾穆吃了一惊:“你干嘛?要打架啊!”他摩拳擦掌。   “我们八十个人一起出城,到了邯郸时就只剩下十三人,大人还要怀疑我们兄弟,”他慷慨激昂,“今日我兄弟只能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呛的一声拔出自己佩刀。   一十三把刀同时出鞘。   竟然没有一个人迟疑半分。   贾穆忍不住退到我身后:“真疯了……”   “且慢且慢!”我急忙喝止了他们的自杀行为,因为我看到着十三把长刀,刀刀赤红。   “大人发不发兵?”领队人已经把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他身后十二名汉子沉默着举起刀。   我感到汗毛倒立,咱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种用自杀来威胁我出兵的……还真他妈的没见过!   “先生你看……”我有些六神无主,只好询问贾诩的意见。   “不如让公明先走?”他示意徐晃。   徐晃点头:“没有问题。”   “放下你们的刀,”我向下摆手,“我们出兵。”   十三名汉子如释重负,重新跪倒在地。   “多少人马?”领队人还有心思问。   “一千二百五十人,一千二百五十马。”我很认真的回答他。   他拔地而起:“太少、太少!哗变士兵至少有一万人!这点兵马还不够他们啃骨头的!”   徐晃朝他笑了笑:“我只是前军而已。”   他眨了眨眼:“那……后军呢?”   “后军……五千七百五十人。”我没打算使用赵国的步兵,太慢了,不给力,“不要嫌少,我们赵国本来就没多少兵。”   “下官不敢嫌少。”他吐了口气,将脑袋低下。   “你……叫什么名?”这厮倒是有些胆量,我见猎心喜。   “下官姓审名配。”他仰头。    38 兵锋南下  “你……是审配?!”我震惊莫名。   他虽然纳闷,但仍然点头。   “审配审正南?”他的名字在袁绍阵营中并不难记,我脱口而出。   他猛地一惊:“马大人……竟然知道下官的草字!”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   我一把将他拉起!   “好好好!”我忍不住连声道,“就冲你这个名字……公明你且稍等。”我叫住了已经准备出发的徐晃。   “不走了么?”徐晃询问道。   我摇了摇头:“全军休息两个时辰。”   审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马大人你不能这样!”   我冲他一笑:“午饭后全军向邺城进发!”   “遵令!”操场上回荡着响亮的吼声。   “为、为什么?”审配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因为你是审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至少你不会骗我。”   “审配不过是魏郡区区一佐吏而已,大人如此抬举,下官实在……惶恐不安。”他的眼中满是惊异。   审配字正南,大约是冀州人,前世历史中袁绍的主力谋臣之一。   你问我他有什么出色的战绩?贡献过什么精妙的计谋?   ……啊呸,我怎么知道!   实话告诉你,老子只知道他这个人存在过而已,老子其实连审配、田丰、沮授、逢纪、郭图、辛评这几个人都区分不开!如果许攸不是后来投靠曹操后还勾引曹操赤脚跑出来,而后又被许褚一刀剁了,我保证他在我印象中也就是一个大众脸。   就像我根本不知道荀彧荀攸程昱原来干过什么事情一样——不是他们不出彩,而是老子文化低!   我唯一清楚的是,审配田丰沮授郭图哥们几个人……虽然互相猜疑彼此不合,但是据说都是忠臣烈士,到后面官渡之战后,辛评好像投降了曹操(我玩曹操传我自豪,我SL得了把五火神炎扇呀),其他几个都是宁死不降的哇。对于这种人,我真是又敬又恨,因为我死也不明白袁绍这种人有什么优点值得大家去追随到死。   -   “审先生身手如何?”我打量了他几眼,将称呼改换成先生。   他微微一怔:“配……并不精通武艺。”   “那你怎么突围出来的?”贾穆质疑他。   审配辩解道:“骑马还不会嘛!”   “难怪你们死了这么多人……”木头说出了我的心声。突围求援这种九死一生的大事,魏郡太守栗成竟然让个文士来送死……   “城中三位将领都在向洛阳突围的时候战死了……”审配神色黯淡,“邺城城内实在没有可用之将了。”   “听你之言,魏郡邺城之外还有不少士兵?”我问。   “黎阳、馆陶都有千余人,可是我们根本送不去消息,”他摇头,“不,就算送去消息,他们这区区两千人又有什么用?”   “其实……我们仓促间也只能聚集五千人而已。”贾诩笑了笑。   审配脸色有些发白:“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们还是等待刺史大人发兵援助吧,”贾诩又把话题扭转了过来,“毕竟,魏郡原本兵力就比我们强得多。”   他用力抿着嘴,双唇明显有些干裂:“可是……刚才马大人已经答允了……”他无助地看我,“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勉强笑了笑,刚刚我也只是听到审配的名字后一时头脑发热就胡吹大气而已,现在静下心一想,秦阵、小岱、祖烈和孙文都不在邯郸,他们每个人都带走了一个旅的人马,这样一千多人就没了,我用五千多人去推一万正规军,外人听起来胜算的确不大。   贾诩这么讲,大概是想让我到时候进退自如吧?万一敌人太强,我们抽身而退也不算不讲义气(我们跟栗成有这种东西吗?)。   “刚才是我疏忽了,现在能够抽调的……只有五千人了。”我装模作样地叹气。   审配颓然低头:“栗太守危矣。”   我正要安慰他,一万人算什么玩意,他又昂然挺起腰板,朝我一躬,正色道:“下官多谢马大人相助之意,只是兵力悬殊,审配不敢使赵国兵马陷入险境,就此拜别。”他扭身就朝自己的坐骑走去。   跟随他一起冒死突围而出的十二名士兵们也立刻拉住了战马。   “审先生要往哪里去?”我赶紧拉住他。   “邺城。”他目光凛凛,“审配没能请来援兵,要向栗太守请罪。”   “去送死啊!”贾穆道破他的打算。   审配毫无畏惧:“死有何惧?!”   贾穆一句话被噎在喉咙里,根本无处反驳。   “喂喂喂,”我只好挑明了,“别介呀,我跟你去救栗成就是了。”   “兵力悬殊……胜算太小。”他摇头。   我拍了拍胸口:“区区一万农民而已,我三千人就能灭了他!”   “我一千人就能灭了他!”贾穆呲牙咧嘴。   可惜秦阵不在……他会不会说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   “真的?”审配瞪眼看他。   “别听他扯淡。”我随手把贾穆推开。   -   徐晃和李典摇着头离开,分别去整合自己的人马。   贾穆也去聚集我一营里剩下的大爷们。   只剩下我和贾诩在观看这场比试。   “这样好么?”有人问。   我扭头:“仲德先生?你说哪方面?”   程昱带着儿子程武缓缓走了过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六千虎豹骑全去邺城救援?”他说,“赵国只剩三千步卒和一千分散的骑兵,未免太过鲁莽,张燕可是虎视眈眈着呢。”   “你说这个啊……”我倒不在意,“不要紧,张燕那里还有刺史的军团顶着,西面是太行山脉,东面的威胁更是有限,我们轻装简行,两三天就能一个往返。对了,两位先生有谁不去么?”   贾诩忍不住斥道:“有你这么问的么?”   “老夫不去。”程昱很干脆地回答,“好歹我要守住邯郸,一路就劳烦文和老弟你照顾马相了。”   贾诩掬手:“客气客气。”   我撇撇嘴:“说得好像我是个累赘似的……小武哥,你跟我走吧?”   程武心里没底地瞅了瞅老爹。   “你就这么想去?”程昱冷冷地说道,他并非是疑问的口吻。   “是的,父亲。”程武坚持直视着父亲威严的目光。   程昱移开了视线:“留着小命回来。”   我暗暗吐了口气:程大叔总算松口了,老子手下又多了一员小将了。   程武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爹又开了口:“不要让为父担心。”   “是。”他立刻又低下头颅。   “大人,”徐晃已经返回,“四营整备完毕。”   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团滚滚的黄土。    39 精兵猛将  “我不是说了要休息一个时辰么?”我对徐晃说道。   他无所谓地耸肩,而后转身发令:“全营就地休息。”   一千多名士兵齐齐下马,纷纷从马背上掏出行军干粮,席地而坐啃了起来。   “哟,公明太过急切了吧?”李典笑吟吟地驱马过来。   徐晃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几名随从:“你们五营的人呢?”   “一个时辰后会准时到的。”李典从马背上跳下,摸出一把刷子给坐骑梳理鬃毛。   “唔,秦阵肯定是赶不上了,你把三营剩下的人都拉过来!”我又准备把刚跑回来的庞淯派了出去,“还有二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下:“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已经跑遍了。”他喘了口气,颇为自得地抚胸而叹,“我真是未卜先知啊!”   “那你掐指算算,这次我们对手的头领是谁?”我朝他蹬了一脚。   他岿然不动:“大概姓张。”   “你怎么算的?”贾穆跪求经验。   “天机不可泄露。”庞淯神神叨叨。   连贾诩都忍不住抬起脚准备踹他了:“不要教坏了我儿子!”   庞淯急忙道歉:“先生恕罪恕罪,小人纯粹是胡扯、胡扯!”   贾穆撇嘴:“就你这智商,难道能欺骗了我?!”   “是是是,”庞淯低头认错,“欺骗不了,我自不量力……”   贾穆吹了声口哨。   他的坐骑扑腾腾地跑了过来。   “我先遛遛马,没意见吧?”他询问我。   “马上就要赶路了,不要累着。”贾诩关心地提醒。   “我倒是不累。”贾穆毫不在乎。   “我说的是马。”贾诩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谁管你累不累!”   围观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其中以庞淯最为幸灾乐祸。   审配等十三人早就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倚靠着树干沉沉睡去了,好在如今已是盛夏,不怕他们吹风着凉。   “现在……这还像个阴谋么?”我压低了声音。   程昱摇了摇头:“或许不是了罢,但是大人领兵在外,一举一动务必小心谨慎。”   “您太多虑了,再说了,”我抬了抬下巴,“这不是有人替您操心么!”   他笑了一声:“文和老弟什么脾气,难道我会不知道么?他恐怕更喜欢用险招吧。”   贾诩捋了捋胡子:“明明是十拿九稳的计策,怎么会是险招?”   “我还是守城来得稳妥。”程昱摇了摇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   日至中天时,马岱率队从东方而来。   “要动手了?!”他也是颇为兴奋地扔下马鞭滚下马背,“刺史大人总算要剿灭黑山贼了吧?”   “黑山贼?”我瞪了庞淯一眼,“老庞你传的是个什么鬼消息?!”   庞淯一脸无辜:“我只让他们说要出兵而已。”   “难道不是去打土匪?”马岱疑问。   “魏郡兵变,太守派人来求援了。”程昱指了指横七竖八躺在树下的审配几个。   小岱一怔:“魏郡兵变?!多少人?!”   我竖起一根手指头:“一万。”   “至少一万!”审配忽然跳了起来,把我们全部吓了一跳。   “不多不多,”小岱舒了口气,“这就走吧?”   “这还不多?!”审配又坐了下来。   “不急。”我按着自家兄弟的肩膀,“你稍稍歇歇,喘口气。”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从易阳到这里,也不过二十里地,我的马身子还没热呢……对了,秦阵那厮……是不是赶不上了?”   我点头:“二百里地呢,等他收到信想动身时,我们说不定都已经回家了。”   “让那个野人流口水吧!”贾穆满意地咂嘴。   “素质啊。”贾诩皱眉。   贾穆立刻规矩起来:“请马大人看末将为您建功吧!”   -   太阳微微西斜,却正是暑气最盛之时。   我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动身。   六千余名虎豹骑刀剑入鞘,铺鞍上马。   “少爷,有人来了!”庞淯手指北方向我汇报。   “北方?”贾穆脸色大变,“莫非秦野人到了?!”   “怎么可能!”马岱拍了拍他的脑袋,“恐怕信使都没到中丘呢。”   三道黄尘急速地向大军窜来。   我目测了一下:“好像没有几个人嘛。”   “该不会……是刺史派来的信使吧。”程昱沉吟道。   众人脸色都是大变。   “不会这么祸不单行吧?”李典喃喃。   连徐晃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对,”我眼前一亮,“是张辽!”   “属下襄国相张辽参见马大人!”张辽急急勒马,双手抱拳。   “几天不见,文远精神好了许多。”我笑呵呵地说道。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吃饱饭后的张辽两颊丰润,双目明亮顾盼生雄,腰膀身躯更是雄健异常,我真怀疑他的体重是否突增了一倍。   “都是托大人之福,”他低了低头,“听闻大人出征魏郡,属下不才,愿为先锋。”   “先锋?”我笑了笑,“我们一共才有六千人,恐怕没有你用武之地了呵。”他身后也只有当时那两名不离不弃跟随他来到赵国的兄弟。   “属下不要兵马,只要能为大人杀敌,辽愿为大人足下一名小卒!”他扑腾一声滚落下马,单膝跪倒在地。   “让他暂领三营如何?”贾诩在我身后低声提醒。   秦阵要哭了吧?我点头叫道:“三营的几个旅长出来。”   四位旅长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下马从队伍中走到追命跟前:“少爷请吩咐。”   “这次嘛,秦阵是赶不上了,”我咳嗽了一声,指指张辽,“你们三营暂时由张辽统领。”   四个人齐刷刷扭头看他。   “我不希望听到三营没有规矩的言语。”我正色说道。   “少爷放心,属下知道如何做。”四位旅长同时拱手。   “文远,可以起来了罢。”我提高了声音,“三营现在的四个旅,合计一千人,眼下都归属于你。”   “属下叩谢大人。”他双腿并拢,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大礼,“属下必不辜负大人信任!”   “我期待着你的表现。”我只能给他一句鼓励。其实……你不用这么冲动的,因为秦阵的三营全营上下都是一群纯爷们啊。   “马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走了么?”审配心急火燎地催促。   我点了点头,双脚微微用力一夹马腹。   追命已经迈开了四只铁蹄。   再也没有人打搅,近六千名骑兵缓缓离开丛台。   方向是笔直往南。   路程约有七十里。   对手是一万名正规地方军。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闻过鲜血的味道了吧?   我摩挲着手中的飞星。    40 踏营  “这次好像少了谁似的……”庞淯嘟囔了一句。   “少了很多啊,”贾穆掰着手指头数着,“秦阵、老祖、老孙……还有张机和杜畿……”   “就是杜畿!”庞淯一拍大腿,“难怪我觉得这次出来轻松了不少。”   “没人抽你你还皮痒了是不是?”我笑道。   庞淯想了想,竟然点起了头:“还真怀念那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弟兄们都有自觉,杜老哥留在邯郸也好。”徐晃抬头望了望南面。   几十名斥候陆续回来。   徐晃仔细地核对了人数。   “梁期县附近没有发现敌军。”   “敌军根本就没有提防嘛。”贾穆开始热身。   马岱皱眉:“会不会是敌人故意设计的陷阱?”   “陷阱?”我嗤的笑了出来,“他们有这本事么?”   “全军可以分开了。”沉思了小半晌的贾诩开口道。   “有必要么?”我提出疑问,“全力南下就好吧?”   “分散后更容易行动,”贾诩简单的解释,“而且……天色将暗,对敌军造成的恐慌感更强,你知道的。”   “原来如此。”我吁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要夜袭么,说实话,我喜欢。   “爹啊,我想正面决战啊。”贾穆根本不理解老爹的苦心。   “你明天自己去吧,”庞淯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弟兄们都是娘生的爹养的,我们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我也是娘生的爹养的啊。”贾穆嚷嚷。   “所以更要珍惜生命啊。”庞淯语重心长。   “现在宣布作战计划。”我召集了二十名旅长全部参与会议,而后让位给军师,“请。”   贾诩清了清嗓子:“鉴于对方是魏郡的士兵,并非我们的绝对敌人,所以这次我们目标不是歼灭他们,而是争取他们的投降。”   “受降?”我微微一怔,刚才我还想是要趁夜袭给敌军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呢——这种战法不是我当年灭杀韩遂同出一辙了嘛!   “这难度未免太大……”李典皱眉,“连本郡太守都镇不住,我们毕竟是从外郡来的,对哗变士兵没有威慑力呀。”   “所以要利用夜袭。”贾诩道,“我军共分五营,今夜便分五批,每五刻钟,出一营人马前往邺城外围夜袭一次。”   “一营不过千余人,恐怕容易陷入敌阵之中吧。”程武提问。   “不必深入敌阵,只需造成恐慌?”我很快(自以为)领悟了贾诩的意图。   “不错,”贾诩平静地说道,“甚至不需要杀人,放把火倒是可以。”   “连杀人都不行?”贾穆好像极其失望。   “但是……之前叛军已经杀了太守不少人马,就算我军略施仁慈,又能有什么用处?”说话的是张辽,“叛军根本不会感念大人的恩德。”   “叛军叛军,”李典看了他一眼,“他们或许只是一时听信了谣言,受了蒙蔽,未必不能迷途知返,没必要大开杀戒。”   张辽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李典,被我及时制止:“杀人不是镇压哗变的最终办法,先生你继续说。”   “今晚的夜袭,我并没有想要取得什么战果,只是让敌军感到紧张和疲惫而已,各位谨记了,”贾诩强调注意事项,“只要能够造成军士骚乱即可,不需交锋,立刻撤退。”   “撤到哪里?”徐晃问。   贾诩没有直接回答他,只伸手指了指南面那座不大的城池。   -   庞淯为我裹住了追命的四只蹄子。   追命的两只大眼紧紧盯着他的双手,似乎随时都会抬起蹄子踹他一脚。   “你紧张什么啊!”庞淯拍了拍追命的脑袋,“我会害你吗?”   追命不满地朝他喷了一口气。   庞淯差点被熏晕了过去:“少爷我不干啦!你给它裹上嘴巴!”   “其实没必要给它裹嘴啊,”我笑了笑,“追命很少乱叫的。”   追命迈着小碎步来到我身前,吐出粗大的舌头就向我舔来。   看来这些天这畜生跟踏雪的交往十分顺利,火气比以前小多了。   “不过……口气还真大。”我还是扭过了头,“给老子去漱漱口!”   追命原地转了两圈,委屈地朝我哼哼。   “你哼什么?”我斥道。   “它想说这里没有水道,”庞淯无师自通了马语,“它就是想漱口也没处去啊。”   追命打了个响鼻,看来很是同意庞淯的翻译。   “马大人,文和先生说可以启程了。”程武已经绑上了盔铠。   我点点头,披挂上马,临行时扭扭追命的耳朵:“到时候可别出声。”   追命一低脖子开始发力。   -   一营所部的一千余人,作为第一批夜袭队伍离开了梁期。   其实……我的直属部队才是最少的啊。   祖烈、孙文、杜畿整整三个旅,带走了我精锐的七八百人,原本近两千人的一营紧紧剩下一千出头了。   悄然无声地渡过滏水,邺城就在眼前。   我撇撇嘴:“也没人告诉我邺城北面是条河啊……”   “这条河就是漳水。”旁边有人告诉我   “审配你怎么跟了过来?!”我吃了一惊。   “贾先生特意让我来为大人做向导啊。”在如此暗淡的月光下我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这条河看起来好像不浅啊。”程武的声音。   “没有桥么?”以我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条黑乎乎的河道蜿蜒东去。   “当然有,”审配回答,“漳水湍急,邺城附近沿途就有石桥四座。”   “最近的呢?”我不关心总数。   “在平阳城北。”   “……那是哪里?”我根本不了解地理啊。   “邺城东侧的一个卫城,”审配意识到我根本没有方位感,于是改口,“距离此地只有十里远。”   我这才点头:“先生赶快带路,时间不多了。”   率队绕过漳水石桥,我们潜伏在邺城东侧。   一簇簇篝火在眼前燃烧着。   周围是数百个简易搭建的军营。   “无人巡夜。”程武很快得出结论。   “倒是放心。”贾穆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提醒他注意隐蔽。   映着月光我看到了他渗白的牙齿:“有些兴奋而已。”   “兴奋个蛋啊!”庞淯及时对他予以打击,“你爹可说了不许杀人!”   贾穆的牙齿又被遮住,看来他对老爹还是颇为忌惮。   “贾叔叔还说了,大家从东侧进入,而后从西北撤出,”程武重申作战方案,“不要忘记。”   “不需提醒,”我直起了身子,爬上马背,“各旅准备。”   黑暗里一片悉悉索索的细响。   有人的盔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   不用遮挡了吧?   “走了。”我压低了声音,但是确保周围一百人都能听到。   追命绽开四只铁蹄。   地面上微微有些闷响。    41 不眠之夜  庞淯扯掉了坐骑嘴上的破布,长舒了一口气。   “审配没有掉队吧?”夜色越暗,我甚至连一丈之外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多谢马大人关心,这种程度的马速下官还是可以跟上的。”有人回答。   “公子?”贾穆在不远处叫道,“现在往哪里走?”   “根据你爹的指示……我们应该回去了。”我看了看寥寥可数的星星。   贾穆的声音有气无力:“连刀都没有拔啊。”   “胡扯!”庞淯作证,“我明明看到了你拔刀砍断了一根绳子,把一顶大帐都掀翻了。”   贾穆干脆不再理他了。   全营缓缓地渡过了漳水、滏水,回到了被我方暂时霸占的梁期县。   其实也不算霸占,这座小小的县城,我们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连军营都是搭在城西的旷野之中,城内的居民甚至大多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我军的确做到了秋毫无犯。   “床前明月光。”迎面而来的巡夜守军背出了一句名诗。   “低头思故乡。”庞淯立刻回答。   对方立刻让出了道路。   火光很快将我们笼罩。   “大人辛苦了。”徐晃在帐篷里揭开了门帘。   “公明没有稍事休息么?”我带着贾穆走了进去。   庞淯则负责安置一营的人马就地休息。   “刚刚起来,”徐晃脸上并没有疲态,“二营刚刚离开,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阻碍?”   我摇头:“毫无阻碍,对方连最起码的警戒巡夜都没有。”   “就是,竟然连一个能反抗的都没有遇到。”贾穆撇撇嘴,显然虽然早有预料,但他仍然对此次行动的结果十分不满。   徐晃看了他一眼,端起一碗水递给了我:“没有伤亡?”   我摇着头接过了这碗温水:“连摔下马背的都没有。”手指尖端传来一股暖暖的热力。   他伸手搓了搓下巴上稀疏的胡渣:“这样啊,那就让曼成多睡一会儿吧,小贾?”他指了指另一碗水。   “不喝不喝,我去睡了。”贾穆打着哈欠拍屁股走人。   徐晃看着他走出帐篷:“邺城外地形如何?”   “邺城位于漳水之南,东西各有石桥,我是从东面石桥渡河,穿过邺城外围驻军后从西面石桥回来,地形平坦,敌军也没有布置任何障碍物。”   “第一次可能不会,但经受两次夜袭后未必还是毫无障碍。”他深思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你和曼成,还有张辽,都要更加小心一些。”   “明白。”徐晃沉声回应了我。   将手中的温水一饮而尽,我放下了这个不值一文的漆碗:“那我也去睡一会儿。”   “大人请。”他立刻为我掀开了门帘。   我朝他一点头,走出了这件小小的帐篷。   和衣躺在地铺上,一时之间我无法入眠。   好容易产生了一丝睡意,却又被一阵马蹄声震醒。   马蹄声渐渐远去,是徐晃出发了罢。   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努力酝酿着困意。   意识逐渐模糊,脑海里正在构建着雪白的世界。   一阵更加响亮的马蹄声再次将我震醒。   而且杂乱。   我只能坐起身来:“妈的,这是谁啊!”   “呃,是岱少爷回来了啊。”守在我帐外的卫兵立刻回答了我。   我挠了挠头,干脆披上外衫走了出来。   “大哥你怎么起来了?”马岱笑呵呵跳下马背。   我一拳垂在他的胸口:“还不是你小子震天动地的把我吵醒了!”   他捂着胸后退半步:“这不能怪我啊,是你睡觉太轻,稍微一有响动你就醒来了。”他倒是了解我的生活习惯。   我搂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们的行动怎么样?”   他顺势也摊手爬上了我的后背:“能怎么样?!稍微放了把火而已。”   “你小子比我坏啊。”我笑道,“没有伤亡?”   他的肩部肌肉向上挺了挺:“怎么可能伤亡。”   “夜色这么黑,说不定你们会有几十个人摔下马背哟。”我打趣。   “切,”小岱松开了手拉着我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都骑了多少年的战马了,这点黑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年我们分兵宰杀韩遂的手下时,可比今天黑多了。”   “中原地形不比西凉嘛。”我忽然也有些怀念,“四年了呵。”   一眨眼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了……”他一屁股坐在地铺上,“我怎么感觉这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无声地笑了两声:“你小子好歹还过了四年,老哥我可有整整一年的睡眠期啊。”   “也就是趁你睡觉时我才能出去打了场大仗,等你醒过来后,我就只能跟在你屁股后面跑腿了。”他抱怨道。   我一怔:“难道你想让我跟在你屁股后面?”   “呃,这……好像不太可能啊。”他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大哥你已经成就一番功名了,虽然不算惊天动地,但肯定不会在屈居小弟之下了呀……”   我蹬了他一脚:“我问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咱哥们俩谁跟谁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不满意我的提问方式。   我看了他两眼,还是将问题吞入肚中:“算了,不问你了。”   “什么问题啊?”他撑起身子追问,“别搞得神秘兮兮。”   “没什么,”我朝他笑道,“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成家呢?”   “切!”他又仰天躺了下去,“二十岁以前我不成家,反正又没有士族大家来找女婿。”   “你敢讽刺我?!”我欺身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   “我踢了啊!”他话音未落,双脚已经抵在我的胸口,猛一发力。   电光火石之间,我侧过了身子,两只脚堪堪贴着我的胸甲朝半空踹了过去。   马岱整个人甚至都借力凌空而起。   我探出双手,直接扯住了他的腰带:“你这个混账小子想把我踢成胃出血啊?!刚才那是八成的劲道吧?!”   “其实……是十成啊,再说我踢的是胸部,怎么会胃出血?!”倒立在半空的小岱双手护住了腰带,防止我稍一用力就能扯掉他的裤子,“大哥你把小弟放下啊,脑袋要充血啦!”他已经求饶了。   我把他整个人掷在了地上:“你不知道五脏六腑都是相通的么?”   “其实我只是想试试大哥的护体神功啊。”他拍打着身上的草屑,“你不是都练完第五重境界了么?应该不怕一般的拳脚攻击了吧?”   “你刚才全力一击……那是一般攻击?!”我怒斥这位只比我小八个月的堂弟,“护体神功又不是铁盾牌,最多只能生出一股反震之力,可没有完全防御的功能!”   “反震之力而已?”   “就算我练到极致你再来攻击我,可以把你震得骨断筋折,但是老子也得五脏出血啊!”   练武切磋是极其危险的啊兄弟。    42 后半夜  整个后半夜我都没有睡踏实。   每次都是睡意朦胧时便被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震醒。   我的脑袋有些发懵,甚至有严重的耳鸣。   毕竟,我这是睡地铺啊,隔着一层薄薄的毯子与大地解除,宽厚的土地就是最佳的传导器,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大地在马蹄下发出的阵阵战栗。   “这是……三营出去了吧?”我狂躁地抓着脑后的头发。   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   贾大叔贡献的这条分批夜袭之策真是坑死了我。   想坐起来练口真气?我立刻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要是刚练到关键处就听到这般令人胆战心惊的马蹄声,老子一口真气提不上来或者走岔了道路……最轻的后果也是直接半身不遂啊!   “呸!今晚不睡了!”我恨恨地啐了一声。   “少爷有什么吩咐?”门外守卫的亲兵好像已经换了两名。   “没事,”我打了个哈欠,“你们也去睡吧,不用守在外面了。”   “我俩也是刚刚睡醒才换上来的,”一名卫兵挑开门帘弯腰进来,“少爷睡不着?”   我晃了晃有些发堵的脑袋:“嗯。”   “少爷您就委屈一晚吧……”他安慰我,“这深更半夜的,小的也不好给你弄个小妞来。”   “弄你妹啊!”我立刻醒悟了过来,“老子只是睡不着而已!”   “少爷喜欢我家小妹?”他喜笑颜开,“回去后小人立刻把她接来伺候少爷。”   “混账!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嘛?!”我破口大骂,“竟然忍心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往虎口、啊呸,什么虎口……”   “少爷你到底要不要啊?”他将选择权又交给了我。   我坚决抵制:“你妹妹是个好姑娘,找个好人家就嫁了吧!”   “我妹妹才七岁啊……”他一脸苦笑。   “那伺候个鬼啊!”我抓起一只靴子朝他脸上扔去。   -   左右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出来走走。   “滚回去睡觉!”我恶狠狠朝卫兵们发火。   “我们不在的话,谁来保证少爷的安全?”他俩口是心非地收起了佩刀。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独身走出了帐篷。   夜色已经漆黑,各营中间的篝火已不甚明亮,残留的火焰毫无生气地扭动着腰肢,在夜风中摇摇欲灭。   之前我们嘲笑魏郡叛兵毫无防备,其实我们……也根本没有巡夜的警备队。   只不过因为是分批夜袭,总会有一营的人马保持清醒。   我在夜风中绕着军营踱步。   “何人!”黑暗中忽然有人大喝。   我急忙后退了一步:“我是……一营第一旅旅长庞淯,你是谁?”我故意谎报姓名——万一对方是个刺客,专门来宰杀我的,我自报家门岂不是找死?   “白日依山尽!下一句!”   暗号么?   我随口答道:“黄河入海流!”笑话,这是老子创作的啊!   “拿下!”对方虎吼一声。   黑暗中忽然亮出了几道寒光。   同时有两团火光从远处飘来。   几名大汉张牙舞爪着打算将我生擒。   “混账!”我一脚将他们扫开,“老子是马超!”   “少爷?!”有人颤颤巍巍将火把靠近,“小的该死啊。”   刀光立刻收回,其他人急忙去搀扶滚倒在地的几名暴力分子。   “你们是哪个营的?”我猜是五营。   “小人都是五营二旅的。”果然如此,“这是例行的警戒而已,不料少爷你独自跑了出来,还接错了口令。”   “白日依山尽下一句难道不是黄河入海流?”我百思不得其解,“这首诗明明是我作的啊。”   “嘿,”对方笑了笑,“这小的们可不清楚,反正口令是上面传下来的。”   为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口令?   “这句口令应该怎么接?”我只能虚心求教。   “白日依山尽,下一句!……更上一层楼啊!”他如实传授给我。   “混账羔子。”我嘟囔了一句,跳跃性太强了啊,不过你为什么还要说“下一句”呢?   不远处的火堆旁传来了两声哨音。   围在我身边的十几名士兵纷纷表示:“要集合了,少爷自己小心了啊。”   铁蹄震地,几十束火光渐远渐小。   火堆里噼噼啪啪还跳着火星,周围仍是漆黑一片。   “无敌寂寞啊……”我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么一句,幽幽地回荡不去。   寂寞个鸟啊,一事无成。   我从篝火堆里挑了根黑又粗的硬柴,点上火后举了起来,感受着这些许的光亮,仿佛想把这种消极思想驱散开来。   马蹄声从西方响起。   是李典踏营归来。   “属下不知大人亲自在此等候,恕罪恕罪。”他看到我一个人孤零零举着火把站在火堆旁,急忙下马告罪。   “嗯?”我转头看他,“我倒不是等你,只是睡不着觉而已……”   李典笑了笑:“我就说嘛,踏营而已,大人怎么会这么紧张。”   “效果如何?”既然碰到了,我理当询问工作情况。   “一路平安,跟前两批一样没有伤亡。”他将战马交给身后的卫兵,走到火堆旁伸手取暖。   我踢了两根短柴进入火堆,火焰略微旺盛了一分。   火光映照着李典微微发红的脸庞,这个年轻人给了我一种奇异的感觉。   “曼成你满二十岁了么?”我忍不住问道。   “唔,”他明显的一怔后才答道,“属下已经二十一了。”   我点了点头:那就是二十岁了。   “不过属下是十月出生的。”他补充了一句。   那意思就是说……其实他还没二十周岁啊。   有些时候我总下意识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俯看这帮兄弟,常常忘却了其实我才是最年幼的那个人。   于是这让我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想要建立威信,却处处难以下手;想要多加亲近,却容易失去那仅有的一分威信。   如何处理与属下的兄弟关系,是摆在我面前的一道难题。   但还不算燃眉之急。   甚至我可以坐等时间流逝,再过四五年随着我年岁渐渐增长,这个问题势必会有改善。   真正的问题是我今后的人生之路。   老爹马腾盘踞凉州已有四年,这两年西北形势据说勉强还算稳固,异族侵入三辅的现象也大幅减少,因此朝廷才会允许我带着七千骑兵东奔西走,甚至只在朔方呆了一年就得到了内迁的机会——尽管我的确收复了大汉疆土,但这点功绩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一年不见老爹,我无法了解他的思想是否有所转变。有一段时间,我确实发自内心地期盼他能趁乱而起攻略天下,可惜在救出汉帝后他的态度来了个诡异的转变,一夜之间就从一名拥兵自重的地方土豪军阀化身成为一位忠心耿耿的镇边名将,率领有限的兵力汇合勤王义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最难得的是……功成身退。   这混蛋既然可以莫名其妙地变成忠臣,为什么就不能再变一次?!    43 思考  “曼成,”我以饱含诚意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耶?”他发出了惊愕的低呼,“属下不明白。”   “我是问……你认为我这个人怎么样?”我稍稍改变了字眼。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好人啊。”   “你不用称赞我,”我拒绝大话空话假话,“实话实说吧。”   他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属下说的就是实话,至少属下个人感觉的到,大人是个极其亲切随和的人,对于任何人都乐于交流,而且为人坦诚,虚怀若谷,让追随大人的属下们都心中踏实,毫无怨悔。”   我心花怒放得说不出客气的话来。   “但是公明常说,为君者须有威严,”他话锋一转,“大人亲则亲矣,威严总是欠缺。”   为君者?我的注意力被这三个字吸引去了。   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这个“君”字肯定不是君主的意思,但是还是无法控制地浮想联翩。   “当然,考虑到大人的年岁,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了,”李典话锋第二次转折,“与大人相处,常常让属下产生幻觉。”   “什么幻觉?”难道我是罂粟花五石散?   “老实讲,最初伯父携典求见大人时,大人不过十五岁,要追随一名如此年幼的上司,典之前实在难以想象……”他的眼波在火光映照下缓缓流淌,“很快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大人虽未弱冠,但心胸胆魄,已经足以让满朝公卿汗颜自惭了。”   我第二次心花怒放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容属下直言,大人身上所欠缺的东西,实在足以致命。”他第三次转折。   “致命?!”我胸口里有东西猛地一跳。   他毫不避讳地点头:“大人出身世家,却无视君侯公卿,历任太守,却紧抓兵马,也是近年天下未定,边境不平,并、冀二州刺史又与令尊有些旧情,不然大人区区一郡太守,如何能够紧握着七千精锐轻骑?”   “可是,当时文和先生明明说没问题的……朝廷并没有撤去我虎豹骑的编制……”我记得很清楚。   “若是有朝一日,朝廷下旨撤去虎豹骑呢?”他抬眼看我。   贾诩没有告诉我。   “我能怎么办?”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液。   “其实……”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   我抱着头滚回地铺去思考这个难题。   若使有这么一天,朝廷得以稳固,必然会对地方军阀和势力进行清除,老爹他……我感觉会是第一批挨宰名单啊。以目前马腾的思维,两年前都能低头辞去凉、益二州州牧的任命,现在大概也不可能愤怒的揭竿起义。朝廷可能给他戴上三公甚至更高的名誉头衔,以换取大汉朝在西北的主权。   老爹这棵大树一旦被架空,我这个做长子的必然首当其冲受到牵连。   手上七千虎豹骑……能留下一百个人都算不错了,大汉律从没允许过地方官吏升迁调任时还能带着自己的兵马四处奔跑的,除非他居心叵测。最近的案例还是董卓,从并州刺史调任河东太守时,他拒绝将自己手下几千精锐交给新任刺史,全部带去河东虎视洛阳,还情深意切地写了封解释信,还真感动了何进这个蠢货,何进和十常侍大决战前夕竟然还指望着董卓派兵来帮自己一把,最终董卓果然成就了一代霸业——尽管这次他的霸业被人为地缩短了一两年。   如果我真被削掉兵权,手上只有郡国里那区区两三千服役民兵,还时时刻刻处于各方人员的监控之中……我还有任何资本去征战天下么?   我的脑袋都大了起来。   当年真不该劝老爹联合皇甫嵩拯救洛阳朝廷于水火之中啊!   我又一次后悔不迭。   英明睿智极富远见的贾诩大叔……你怎么给我们贡献了这么一记昏招啊!   其实根本怪不到贾诩,要怪只能怪鼠目寸光、毫无政治斗争经验的马腾:当年只要控制住小皇帝,再安排刺客或者在酒宴上杀掉皇甫嵩和朱儁,朝上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和我们抗衡了啊。可惜,这三个当时最具军事实力的蠢货:凉、益二州牧马腾、扶风太守皇甫嵩、河南尹朱儁,功成名就之后全部打发到边远山区开荒驻边去了,将朝政大权拱手让给王允、张温和荀爽。   也是托大家谦让的福,这一届三公们的任期格外的长,竟然从初平元年做到了初平四年,至少桓灵两代,从没见过这么稳定的政局,甚至连九卿都没有怎么变动——除了被天火袭击的我和遭受报应的前廷尉宣播。   机遇从来都是稍纵即逝的,你若是抓不住它,它绝不会停留。   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马家恐怕再无翻身之时。   马腾跟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像老祖宗马援一样,为大汉朝廷打一辈子的工,七老八十临死前还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力与荣誉,死后家属连殡葬费都凑不齐,还需要皇帝偶然间想起来“马援他家怎么样了?”才给补发了几块零花钱。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设想之一。   现在我开始羡慕卫青与霍去病两人了。霍去病就不用说了,二十六七岁便英年早逝,他当时可是在万人的景仰与皇帝的惋惜中离开人世的;卫青的军旅生涯不过十年,取得赫赫战功后即使地位极其显赫也极少过问正事,平时更是关门不出——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死的好,他死时汉武帝还没有昏庸透顶,对这位低调的大将军大司马予以了隆重的葬礼(大概吧)。   当然,我也清楚,卫子夫年老色衰后,汉武帝另有新欢,失势的卫、霍两家子孙很快就被灭掉了一大批。只有霍去病的族弟霍光在余波中挺立,竟然成为武帝托孤的重臣。   霍光于是对武帝子孙采取报复性的辅佐,新皇帝没过几年就翘辫子,找了个昌邑王干了百八十天后就被大权独揽的霍光废掉,之后从农村找来一个据说是高祖血脉的野孩子刘病已册立为帝,好歹没有走眼,勉强成了一代明君——不要以为这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前世20岁之前极其热爱观看野史大剧。   可是我能如何?   北方少数民族大概有几百上千万了,但凭借大汉如今的情势,根本不会允许也没有能力让我去率领大军征讨北方异族,卫青大爷当年可是经过文景两代的财富积累,才能够攒下十年粮草让武帝挥霍。桓灵两位,年年都在透支,地方军阀和大族更是阻碍国家统一和进步的绊脚石,这些毒瘤不除,就没有办法发展经济,没钱何来军事力量?   不知不觉,我从关心自身前途的转移到了忧心国家命运的重大问题上了。   刚刚思考到发展经济,我就失去了意识。    44 一觉之后  “姐夫,你确定你还不起来么?”贾穆在帐篷外问道。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现在什么时候?”   “该吃午饭了。”他挑起了门帘探进了脑袋。   我揭开毯子坐了起来,却感觉到腰背酸痛,尤其是肩胛的肌肉传来一阵乏力感。   着凉了么……   “你爹没说什么?”我使劲活动了一下肩关节,酸软无力的症状并没有得到改善。   “唔,没有。”贾穆摇头。   “吃完饭就去邺城?”我又问。   他愤愤道:“八成没戏。”   我裹上了一件外衣,随他走出帐篷。   烈日高照,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立刻把外衣重新脱下,扔回了帐篷里。   简单洗漱后,我加入到了众人的露天野营聚餐会之中。   “早上好。”我摸了摸有些发硬的臀部,找了块看似干净的草皮坐了下去。   “中午好。”小岱笑道。   我略有惭愧:“昨晚始终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严格来讲只睡了四个时辰而已,曼成可以作证啊。”   李典微微点头。   不过没人纠结于这种问题。   “文远昨夜行动如何?”我适当地关心一下我方的代理营长。   张辽回答得十分简练:“一如预计。”   “经过四轮夜袭,这帮人也没有任何防备?”我觉得这次的敌人实在过于无能。   “不,他们有防备,”张辽解释道,“属下因此多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决定夜袭的。”   “兄弟们有伤亡?”我关心人命胜于一切。   他理所当然的摇头:“不过……对方恐慌之下,倒是死了十来人。”   我砸了砸嘴,接过庞淯递来的饭碗:“他们一万来号人,死几个是很正常的,文和先生怎么说?”贾诩并不在场。   徐晃停下了筷子:“贾先生的意思是,今晚继续夜袭。”   “啥?”我差点把手中的饭碗扔在地上,“今晚又不让人睡觉了?!”   “爹爹说……你下午可以继续睡啊。”贾穆嘟囔着。   “大人放心,”徐晃道,“今夜由属下与张将军两营人马就够了。”   “他爹同意么?”我指了指贾穆。   徐晃明确地点头:“今夜只在晚饭后和夜中踏营两次就可以,因此大人可以安心休息。”   夜中?那时正值我睡得深沉,要是半夜被马蹄惊醒,岂不是要轻则一泻千里湿润一被子,重则当场心肌梗死魂归故里?!   我决定还是下午多睡一会,晚上宁可熬夜等他们干完了活再睡。   “对了,昨夜我军夜袭的效果怎么样?”我终于想起来询问正事。   “据哨骑探报,叛军士气有所下降。”徐晃用词十分谨慎。   李典补充道:“审配那几个人决定下午闯进城中,向栗太守报信。”   “太大胆了吧?”我皱了皱眉头,要是我还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但是看审配那身骨头,能骑马就已经难能可贵了,还想在万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你们没有拦住他?至少等今晚二次踏营后……明天再送信不是更容易成功么?”   “那人根本听不得劝。”庞淯背后里骂人,“小的好心劝他,他根本不理我!不就是读过两年书么?小人也是出口能诵之人啊!”   “哟,老庞你也出口能诵?”贾穆嘿嘿笑道。   “我烂熟于心的名诗至少有……”他稍稍停了三秒钟,“六篇!”   “是楚辞啊还是诗经?”李典也笑着问道。   “《悯农》、《咏鹅》、《春晓》、《静夜思》、《敕勒歌》……”庞淯努力回忆着篇名,“还有那首《登楼》!整整六首啊!”   众人皆大笑。   “庞大旅长只会背诵我军的接口暗语么?”小岱摇头。   贾穆讥笑道:“还不如我这区区一介队长啊。”   “老子是来杀人的,又不是来背诗的!”庞淯反驳道。   “杀人我也不比你差啊!”贾穆满是幽怨地看着我,“公子你用人有问题啊。”   我无奈地耸肩:“那你说说吧,我该把谁换下来?你想取代哪位营长?公明、曼成、秦阵?或者是小岱和我?”张辽属于临时代理,故而不在我说的范围之内。   他看了在座的四位营长,做出了让步:“我没说一定要当营长啊?”   “那你说……现在的旅长们都尽职尽责,我怎么撤掉他们?”我把难题推给了他。   他郁闷地夹起一片白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拦住他!拦住他!”有人疾呼道。   贾穆一口吐出了嘴里的白菜叶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爹!”   有人从帐篷里闯了出来,从军营之中仓皇奔跑。   我扔下碗筷就朝贾诩的帐篷冲了过去。   混账!该不会被敌人派出的区区刺客灭杀了我军杰出的军师先生兼我的岳父之一吧。   忐忑不安的我刚到帐篷门口,贾诩已迎面冲了出来:“拦住审配!”他虽然声音有些尖锐,但气色饱满,并无受伤的迹象。   “交给孩儿了!”贾穆早已经启动完毕。   审配爬上了自己的坐骑。   贾穆一个箭步蹿上前去,牢牢地扣住了审配的腰带:“审先生?我爹让你留步。”   士兵们早已将审配团团围住,无处可逃的审配只能滚下马背,乖乖在贾穆的扣押下回到了原来的帐篷前。   “他为何如此?”徐晃问道,“莫非是那些叛军派来的?”   贾诩摇头:“这倒不是,只是他非要立刻通知栗成我军来援助邺城,我百般劝阻他依然不听啊。”   “就是嘛,”我也劝审配,“不如等到明日,叛军士气更低,围城之势将更加松懈,于审先生也安全容易的多。”   “邺城守军已经接近绝望,下官只有及时告诉他们援军已到的消息,他们才会有坚守的勇气啊。”审配辩驳道。   “这才第四天,哪有这么快就绝望的道理。”徐晃以己度人,不以为然。   “徐将军有所不知,栗太守……根本不懂守城之法,平素里也不会练兵,治理百姓虽然颇为宽仁,但叛军可不会领情,因此,邺城的守卫实在令人担忧啊……”审配一脸愁容。   “那也不用你自己去送死啊!”我语重心长的劝说,“你写一封信射进邺城不就行了嘛。”   “这……”他犹豫了片刻,“下官射术不精,恐怕……”   “你只管写信就是,自有百步穿杨之神射手替你来射。”我拍了拍胸脯。   “下官写完后……还要烦请马大人的官印……”他向我请求。   我摆摆手:“这不是问题。”   他急忙钻进了贾诩的帐篷里写信去了。   “谁来射箭?”我转身征求志愿者。   李典用眼光向我推荐徐晃,徐晃却反过来推荐李典。   贾穆掂了掂自己的斤两,还是放弃了这个名额。   “大人若不嫌弃,属下愿意前往邺城射箭。”张辽从地上站起身来。    45 审配的责问  “张将军可有把握?”贾诩确认道。   张辽不答一语,只向后伸手,有人立刻捧出一副弯弓递了给他。   “我要射最远处那根草绳。”他拉开了弓。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这是最通俗最常见的描述。   其实他根本没有拉满弓便松开了手指。   远处的一顶帐篷忽然倾倒,附近就餐的士兵们一阵诧异之声。   目测……距离大概有三四十丈远。   审配倒吸了口气:“张将军不怕有人忽然起身被你射中么?”   张辽反驳:“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其实……这种凑巧的事情实在数不胜数啊。历史本身就是由无数偶然构成的呀。   “张将军射术精湛,审先生可以放心写信了罢?”贾诩将审配拉回了帐篷。   贾穆一脸崇拜地扯住了张辽的衣襟:“这位大哥好箭法啊!”   “呃,好说好说。”张辽皱着眉,却没有挣脱。   “但是我不记得我军还有这么霸气的人啊?”他想了想,“代营长?”   “辽哥是三月时从五原郡过来的。”我替张辽讲出身,“你之前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他。”   “当时秦阵这厮和张将军对了一阵,不到二十个回合就气喘吁吁,连坐骑都四脚发软跑不动路了呢。”庞淯添油加醋。   贾穆两眼放光:“真的?!”   “其实……当时辽哥还是饿着肚子和秦阵打的……”我强调张辽的威武。   贾穆只差跪倒在张辽脚下了:“辽哥你收我做徒弟吧!”   “喂,你小子……”你不是我的记名弟子么?!   张辽摇头:“看得出来,你已经练得一身武艺了,只要假以时日,也能大成,何况军中高手众多,张某并非最佳的老师。”   贾穆失望地松开了手。   “这是书信,烦劳张将军了。”审配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白纸递给张辽。   张辽摸出一支长箭,将白纸塞入铜管后系在了箭尾,再三确认不会掉落后向我点头:“张某去去就来。”他当即跨上战马,领着二三十人就朝邺城奔去。   “不是说还要让我盖上官印么?”我问审配。   “你的官印……不就在我手里么?”帐篷里传来贾诩的回答。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在出征前我就将重要的印章全部交给了自己信赖的岳父,“当我没问。”   -   趁着午后炽烈的阳光,我借机苦练内功。   阳刚之气据说在阳气充足时最容易蓄养。   因此,小岱、贾穆、徐晃及李典等都不愿放过这个修炼的极好时机。   由于九阳神功前三层在虎豹骑内部属于免费内功课程,各营中都有不少勤奋好学的兄弟抓紧时间日夜苦练,据说至今已有近百人突破第二重境界了。   所以之前我才敢讲,如果魏郡的士兵战斗力为5,虎豹骑至少也是7啊。   频繁的走火入魔让我愈加小心,再也不敢贪多嚼不烂的一口气行走几十个周天,我就这么感受着经脉之中的暖流一寸一寸的在四肢百骸缓缓运转,自丹田勃发而出,最终又归于丹田,在阳光与真气的双重功效下,我全身内外均是一团火热。   “马大人……你们都在做什么?”审配看到全军大半士兵都是盘膝而坐,每个人脸上都是滚滚热汗,忍不住问我这个带头人。   “修炼内功呀。”我趁机向他推荐,“全军上下基本上每个人都会一些皮毛,审先生如果不嫌这套功法粗鄙,我们也很乐意与先生交流一番。”   他立刻摇头拒绝:“多谢大人好意,下官并不想修仙……”   “修仙?”我失笑,“这套功法只是强身健体、活络经脉的,跟修仙毫无关系啊。”   “原来如此,是下官妄自猜测了,”他讪讪地低头道歉,“不过下官对练武并无兴趣。”他仍然拒绝。   我懒得强迫你:“那就算了,本相还想问审先生一个问题。”   审配恭敬的掬手:“下官知无不言。”   “以先生之见,冀州最具威望之人是谁?”   他想也不想就开口回答:“当属刺史朱大人。”   “呵,你倒是会说话。”我不得不称赞他的讲话艺术。   “这不是恭维,”他却纠正了我的观点,“比之前任刺史韩馥韩大人,朱刺史远胜于他呀。”   “是这样啊……”我颔首道。韩馥已经算是废渣的极限了,朱儁好歹也是征战四方的宿将,比他强是理所应当的。   “韩馥空有甲兵十万,却坐看董卓祸乱东都,甚至预谋另立刘虞,实在令天下人心寒。”审配看起来痛心疾首,“而面对冀州祸乱四方的流寇与山贼,他堂堂一州之主竟然无力剿灭,甚至出兵时还要倚靠渤海太守袁绍!”   “对了,你觉得袁绍如何?”我记得审配你按理来讲应该对袁绍比较有好感啊。   “他虽然曾经计划拥立刘虞,但毕竟是袁氏子孙,在河北颇具威望,连中原不少士人也渡河依附,不过这两年……好像少了一些。”我听不出审配对袁绍的态度。   于是我直接询问:“审先生愿意为袁绍效力么?”   他似是一怔,而后沉思了半晌:“袁本初有雄才盛名,又礼贤下士,的确是位明主,莫非马大人也有意依附于他?”   我摇摇头:“他是郡守,我也是相国,为什么要依附他?”   “马大人虽然与袁本初均为郡国之守,但袁氏门高,将来……”   “袁氏门高?”我嘿嘿笑了起来,“所以袁绍独自逃出洛阳,而留下族中一十九口人全被董卓宰杀?”   “袁本初乃是为大国而不顾小家!你懂什么?!”他高声反驳。   “你审正南又懂个蛋啊!”我闷声喝道。   老子才是为国不要命!   为了大汉朝廷,老子可是放弃称霸天下的大业啊!   老子找谁诉苦去?!   “审配再不济也懂得为君效忠!马大人既然不欢迎配,配这就返回邺城!”他蹬鼻子上脸,又准备离开梁期了。   “混账!”我开口骂了一声,“你敢迈出一步,老子立刻绑了你!”   “审配从不受威吓!”他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绑了!”我朝他的背影怒吼。   庞淯飞身跃起,一记肘击便将审配制服。   “真绑了?”他将审配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碍手碍脚的东西,看着就厌烦!”   庞淯立即扯过绳子将审配五花大绑起来。   原本还想收服你替我做事,没想到你一根筋非得在老子面前称赞袁绍!   袁绍这么好……**的怎么不去渤海啊?!   我感觉到胸腔内一阵躁动。    46 第二天  “回禀少爷,张辽将军已经回营了。”   不用庞淯禀告,一阵轻盈的马蹄声已经由远而近传来。   我迎着烈日喷了口气。   张辽已跳下了马背:“让大人久候了。”   “很顺利吧?”我抬头问道。   “是。”他颔首,“叛军并没有拦住属下,属下直接将信射上了城头,确认有守军捡起后才离开邺城。”他的叙述很详尽。   “叛军没有任何防备?”我皱眉。   张辽摇头回答:“几乎算不上防备,多半士兵都在营中休息。”   “不能让他们休息!”我一拍大腿,“他们要是休息够了,我们的夜袭不就没用了嘛!老庞,快快跟我去骚扰叛军!”   “全军都去?”庞淯犹豫了一下。   “只是骚扰,我们一营就够了。”我催他快去集合人马。   “骚扰可以,但不能是你自己领军前去。”贾诩伸手拦住了庞淯。   “为什么?”我的战斗力可是高达12的啊!   “你的狮盔打扮太过招摇醒目,大白天明光闪闪,容易被当作目标啊。”他解释道。   “我完全可以找小岱换一顶普通的头盔啊。”我并不是个迂腐的人。   “为什么要跟我换?”马岱反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   “我就是这个意思。”贾诩朝他点了点头,“岱公子去的话,我会更放心的。”   听到军师先生的夸赞,小岱颇为“羞涩”地笑了起来。   贾穆哼了一声:“你这一顶破头盔,却害得我无法杀敌,你要负责啊姐夫。”   “你难道是想说……我会被区区几个叛军逮住?!”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先生你今天没事吧?怎么会有这么不正常的想法?”   “我倒不是怕你被抓,我只是担心我儿子而已……”从贾诩的神色上我看不出他是否在开玩笑。   木头撇嘴:“爹,孩儿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总瞎担心好不好?孩儿力拔山兮气盖世,一万名叛军而已,你难道觉得孩儿会掉一根毛发?你太看不起人啦!”他在自己老爹面前展示雄健贲起的肱二头肌。   “你区区一个无名小队长,也敢和我这么说话?!”贾诩吹胡子瞪眼。   木头缩起了脖子:“公子,你看爹爹他用官威来压我啊!”   “连我堂堂一军之长都压不过他这个无权无势的行军军师,何况你区区一个芝麻大的队长?”我对于他的处境无力提供任何有效帮助。   马岱大笑了三声,策马领军而去。   “看他得意的样子!”贾穆的话中全是羡慕嫉妒恨。   “有羡慕嫉妒的功夫,你不如多跟你姐夫学学内功啊。”贾诩阻止了儿子的出征,心满意足地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贾穆嘟着嘴:“公子你练到第几重了?”   “第六重。”   “看来我快追上你了。”他微微有些快意,“我马上就要进入第四重啦。”   “我的意思是,第六重已经练完了。”我抬了抬眼皮。   他在烈日下狠狠咬着嘴唇。   -   “大哥……”小岱在晚饭前率营返回,他提出了新问题,“叛军已经准备了不少拒马桩,虽然此次我没有受阻,但今晚的夜袭恐怕会有一些困难。”   “先生你说呢?”我扭头问贾诩。   贾大叔又问徐晃和李典:“二位负责夜袭,你们说说?”   “我军意在袭扰而非杀敌,只要多加注意,几段拒马桩……对我们影响不会太大。”徐晃回答。   李典建议:“如果对方提高了警备,我军也可以在远处射几轮飞箭,只要惊扰到他们就可以了吧?”   “必要时,完全可以用火箭嘛。”我补充他的计划。   “火把可不能一路带到邺城下啊。”李典当即否决了我的提议。   你不会临时用火石生火么?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方法不现实。   “如果对方只是布置拒马桩,而并没有足够的人马夜巡,我还建议你们夜袭时可以将一营的人马拆分开来,使行动更加便捷。”贾诩道。   “昨夜就已经分开了。”徐晃道。   “分成排,如何?”贾诩笑了笑,“当然,这要你根据具体形势而变,不属于我的要求。”   徐晃和李典都是点头:“明白了。”   贾诩又看了看张辽,补充道:“张将军今晚没有任务,请好好歇息吧。”   “属下并不疲惫,完全可以……”   贾诩打断了他的话:“明日你营将是主力先锋,请务必蓄养精神。”   张辽一怔,而后立即点头:“是!”   “先生布置了别人的任务,却唯独无视主将么?”我笑着问他。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主将。”他并不重视我的抗议,自顾自往回走。   “别走啊先生。”我伸手打算拦住他,但是面对贾诩,我却不知道采取什么样的姿势——双手抱腰?单臂拦腹?双掌推胸?还是倒拔杨柳?   “又不是生死大战,主将没必要身先士卒吧?”他侧过脸来丢下一句话,低头钻进了帐篷——今天他反反复复进出了多少次帐篷了?   “切!”贾穆在我身边发出不爽的声音。   “我以为贾叔叔说的很对,大人应该以保全自身为主任呀。”程武很赞同贾诩的观点。   我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他不会错,但是我也渴望冲锋陷阵啊。”   程武摇头:“主帅者必须有觉悟,何时应稳坐后方,何时应身先士卒。”   我无语地点头:其实自我披上铠甲的那一天起,我从未稳坐后方过——真是老天有眼,除了偷袭吕布时被三招打得差点断了气之外,还真从没受过伤啊。   “不过……先生啊,”我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隔着帐篷问道,“这帮叛军昨晚受了这么多次的袭扰,今天怎么没有派人四处打探情况?”   帐篷里传来声音:“你知道每次踏营为什么是从东向西的么?”   我想了想:“先生的意思是……东边有……援军?”   “让叛军认为援军来自东方,不论是馆陶还是黎阳,他们的警惕性就会稍微向东转移几分,这样的话,我们今夜的踏营便可以从西向东了……”贾诩的声音悠然传来。   “但是……我们在梁期这么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顺便派人来打探一番?”我还是不能理解。   “……”帐篷里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回答,“拜托,他们只是一群叛军,你不要总是用你的智商来揣测他们好不好?!”   46   吃完晚饭后,徐晃和李典便围住贾诩商议出兵事宜。   二人谦让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让李典先行,徐晃则在凌晨后再去收尾。   刚刚吃饱后的李典带着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离开了大营。   “为什么我不是五营的班长!”贾穆悔恨交加,“在一营我永远也当不上营长啊!”   “不要失望,只要我们队伍不断壮大,迟早你也会独领一营人马的!”庞淯安慰他。   “唔,”贾穆偏过头问道,“那得什么时候?”   “嗯……”庞淯沉思了两秒钟,“至少虎豹骑得有十万人马的时候吧。”   贾穆一肘子凑了过去,庞淯伸腿便将他绊倒在地。   “庞旅长!”贾诩一眼就看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的儿子,立刻提高了声音。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庞淯急忙把贾穆拉了起来,“贾家大少爷你就原谅小人吧。”   “穆儿你没摔伤吧?”贾诩快走了两步,“能站起来吗?”   别说,刚才他那身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走出来的。   贾穆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跟老庞玩玩,爹你别一惊一咋的呀,好像儿子总被人欺负似的。”   “是啊是啊,”庞淯附和道,“小的哪敢对他下狠手啊!每次逗他玩,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使劲稍大犯下错误……”   贾穆咧了咧嘴:“哦?原来老庞你是这样的啊。”   “看什么看?”庞淯瞪他,“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肯定不会只用三成力道!”   “三成力道?!”贾穆横眉怒目,“难怪比挠痒痒还舒服,你敢不敢使点劲儿?!”   庞淯嘿嘿一笑:“就怕我一拳下去把你打成半身不遂啊!你可怜的老娘……”   “咳!”我不得不用力咳嗽了一声,以提醒太过入戏的庞淯。   他尴尬地朝围观的贾诩笑了笑:“先生恕罪、恕罪啊!小人只是跟他说笑……”   “说你妹的笑啊!”贾穆大概又一次感觉到他的轻视,怒发冲冠,挥舞双拳便攻了上去。   “你小子别太猖狂啊!”庞淯避无可避,双掌死死挡住了攻击。   “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神功!”贾穆不可一世的咆哮起来。   “啧!”庞淯后退了半步,微微有些惊讶,“你已经练到护体真气了?!这怎么可能!我第三重都没练完啊!”   “小爷第四重了!”贾穆一脸得意,得寸进尺地逼了过去。   “别以为练得快几天就能翻了天了!”庞淯毫不示弱地予以还击。   贾诩看到两个人真拳真脚的斗了起来,反而没那么担心了:“你替我看着,别死就行。”他丢下一句话拍拍屁股就去观测星象去了。   “哎对了,伯平干嘛去了?”我回头看了看身边,程武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去徐营长那里去讨教什么了。”庞淯竟然还抽空回答了我。   “混账!”贾穆怒不可遏,“你还敢说话!”   “你还不是照样说话了?”庞淯反驳道。   “别动兵器啊,你们这两个混蛋!”我也拍拍屁股,离开了这两个吵闹的家伙。   我确信以贾穆的身手,根本不足以灭杀庞淯;而庞淯的确不可能对贾穆下重手——毕竟贾穆是贾诩唯一的儿子,还是我的小舅子,又没有深仇大恨利害冲突,庞淯不要命了敢杀他?   只要不动兵刃,他俩的拳脚还闹不出人命的。   我刚转身走了不到十步,身后就传出拔刀声。   “让你尝尝小爷的刀法!”贾穆红了双眼。   庞淯急忙朝我呼救:“少爷,这小子疯啦!”   我探身上前,竖起手掌在贾穆腕上一斩,他的佩刀随即落地。   “混小子,刚说了不准拔刀!”我一拳捶在他的脑门上。   贾穆抱着脑袋瓜子看我,两只眼睛总算恢复正常:“疼啊公子。”   “你拔刀砍别人,别人就不疼?”我以理服人。   “我砍的都是敌人,管他们疼不疼。”他大放厥词。   “你砍的是敌人?”我又捶了他一拳,“你小小一个队长,竟然对军长的亲卫旅旅长拔刀相向?你小子要造反啊!”   庞淯挺了挺胸膛:“就是,你的刀砍在我身上,就如同砍在少爷心里啊。”   “少恶心我,”我一把将他推开,“总之不能胡乱拔刀。”   “切磋武艺而已啊。”贾穆还妄图解释。   “切磋武艺么……”我笑了笑,“你手持利器,对付手无寸铁的庞淯?莫非你承认光凭拳脚打不过他?”   这小子立刻跳了起来:“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   “吃饱了撑的!”我觉得他无药可救了,“早知道就该让你和秦阵去踢球了,好歹互相做个伴……”只把一个傻子留在身边实在费心费力啊。   “还是秦阵够劲。”贾穆舔舔嘴唇。   “得了吧,秦阵可不知道自己下手轻重,小心一刀就把你的小脑袋砍没了。”庞淯煽风点火。   贾穆一脸鄙夷地朝他脚下啐了口唾沫。   我朝庞淯摆摆手,让他自己找乐子去,只把贾穆留了下来。   “其实,我也想和你谈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总不知道从何谈起。”   “公子你说就是。”平静下来的贾穆还是很乖的。   “你做队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怎么样?”   “嗯……”他想了想,“我感觉有些别扭。”   “别扭?”   他解释道:“论年龄,他们都比我大七八岁,看我一个小毛孩子来当班长,恐怕心里都不太舒服……可是我又是你直接任命的,他们又不能不答应。”   “你倒是很明白事理嘛,”我笑了一声,“我第一次带兵时也只有十四岁,当时手下就有七八千人马了。”   “毕竟当时他们可都是你家的亲兵嘛,自己家的少爷当然不会有人说闲话……”他颇有自知之明,“我又不一样……”   “那你说,现在你的问题该怎么处理?”我绕了一个小弯子,将话题引了回来,“你年纪这么小,却太过争强好胜,偶尔还喜欢滥动拳脚,要是被我们惯出了坏毛病,长大后肯定要出事情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不知道……”他反问我,“公子你说呢?”   “我的意思是……趁你还小,脾气秉性尚未成型,先读读书籍养养心性吧。”   “我……还想打仗呢。”他还惦记着。   “你刚才也说了,年纪太小,当个队长别人都不服你,要是让你带领几百上千人,你这脾气能带好队伍么?”我温和的劝说道。   他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我摸着他的头发:“怎么?”   “姐夫你……”他抬起了头,“是不是嫌我碍手碍脚?”他含着泪光忍而不发。   我立刻笑了起来:“谁说的?”   “你肯定是这么想的……”他说道,“每次杀敌时,你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照顾我,不然不会每次都让秦阵跑在前面。”   “好孩子……那是秦阵跑得太快,跟我看你毫无关系啊……”我实话实说,“你想杀敌立功,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实现的,这天下大得很,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平定的……你我的机会还多的很呢。”我给他一丝希望。   “嗯。”他终于点头。    47 庞淯与贾穆  吃完晚饭后,徐晃和李典便围住贾诩商议出兵事宜。   二人谦让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让李典先行,徐晃则在凌晨后再去收尾。   刚刚吃饱后的李典带着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离开了大营。   “为什么我不是五营的班长!”贾穆悔恨交加,“在一营我永远也当不上营长啊!”   “不要失望,只要我们队伍不断壮大,迟早你也会独领一营人马的!”庞淯安慰他。   “唔,”贾穆偏过头问道,“那得什么时候?”   “嗯……”庞淯沉思了两秒钟,“至少虎豹骑得有十万人马的时候吧。”   贾穆一肘子凑了过去,庞淯伸腿便将他绊倒在地。   “庞旅长!”贾诩一眼就看到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的儿子,立刻提高了声音。   “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庞淯急忙把贾穆拉了起来,“贾家大少爷你就原谅小人吧。”   “穆儿你没摔伤吧?”贾诩快走了两步,“能站起来吗?”   别说,刚才他那身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走出来的。   贾穆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跟老庞玩玩,爹你别一惊一咋的呀,好像儿子总被人欺负似的。”   “是啊是啊,”庞淯附和道,“小的哪敢对他下狠手啊!每次逗他玩,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使劲稍大犯下错误……”   贾穆咧了咧嘴:“哦?原来老庞你是这样的啊。”   “看什么看?”庞淯瞪他,“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肯定不会只用三成力道!”   “三成力道?!”贾穆横眉怒目,“难怪比挠痒痒还舒服,你敢不敢使点劲儿?!”   庞淯嘿嘿一笑:“就怕我一拳下去把你打成半身不遂啊!你可怜的老娘……”   “咳!”我不得不用力咳嗽了一声,以提醒太过入戏的庞淯。   他尴尬地朝围观的贾诩笑了笑:“先生恕罪、恕罪啊!小人只是跟他说笑……”   “说你妹的笑啊!”贾穆大概又一次感觉到他的轻视,怒发冲冠,挥舞双拳便攻了上去。   “你小子别太猖狂啊!”庞淯避无可避,双掌死死挡住了攻击。   “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神功!”贾穆不可一世的咆哮起来。   “啧!”庞淯后退了半步,微微有些惊讶,“你已经练到护体真气了?!这怎么可能!我第三重都没练完啊!”   “小爷第四重了!”贾穆一脸得意,得寸进尺地逼了过去。   “别以为练得快几天就能翻了天了!”庞淯毫不示弱地予以还击。   贾诩看到两个人真拳真脚的斗了起来,反而没那么担心了:“你替我看着,别死就行。”他丢下一句话拍拍屁股就去观测星象去了。   “哎对了,伯平干嘛去了?”我回头看了看身边,程武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去徐营长那里去讨教什么了。”庞淯竟然还抽空回答了我。   “混账!”贾穆怒不可遏,“你还敢说话!”   “你还不是照样说话了?”庞淯反驳道。   “别动兵器啊,你们这两个混蛋!”我也拍拍屁股,离开了这两个吵闹的家伙。   我确信以贾穆的身手,根本不足以灭杀庞淯;而庞淯的确不可能对贾穆下重手——毕竟贾穆是贾诩唯一的儿子,还是我的小舅子,又没有深仇大恨利害冲突,庞淯不要命了敢杀他?   只要不动兵刃,他俩的拳脚还闹不出人命的。   我刚转身走了不到十步,身后就传出拔刀声。   “让你尝尝小爷的刀法!”贾穆红了双眼。   庞淯急忙朝我呼救:“少爷,这小子疯啦!”   我探身上前,竖起手掌在贾穆腕上一斩,他的佩刀随即落地。   “混小子,刚说了不准拔刀!”我一拳捶在他的脑门上。   贾穆抱着脑袋瓜子看我,两只眼睛总算恢复正常:“疼啊公子。”   “你拔刀砍别人,别人就不疼?”我以理服人。   “我砍的都是敌人,管他们疼不疼。”他大放厥词。   “你砍的是敌人?”我又捶了他一拳,“你小小一个队长,竟然对军长的亲卫旅旅长拔刀相向?你小子要造反啊!”   庞淯挺了挺胸膛:“就是,你的刀砍在我身上,就如同砍在少爷心里啊。”   “少恶心我,”我一把将他推开,“总之不能胡乱拔刀。”   “切磋武艺而已啊。”贾穆还妄图解释。   “切磋武艺么……”我笑了笑,“你手持利器,对付手无寸铁的庞淯?莫非你承认光凭拳脚打不过他?”   这小子立刻跳了起来:“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   “吃饱了撑的!”我觉得他无药可救了,“早知道就该让你和秦阵去踢球了,好歹互相做个伴……”只把一个傻子留在身边实在费心费力啊。   “还是秦阵够劲。”贾穆舔舔嘴唇。   “得了吧,秦阵可不知道自己下手轻重,小心一刀就把你的小脑袋砍没了。”庞淯煽风点火。   贾穆一脸鄙夷地朝他脚下啐了口唾沫。   我朝庞淯摆摆手,让他自己找乐子去,只把贾穆留了下来。   “其实,我也想和你谈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总不知道从何谈起。”   “公子你说就是。”平静下来的贾穆还是很乖的。   “你做队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怎么样?”   “嗯……”他想了想,“我感觉有些别扭。”   “别扭?”   他解释道:“论年龄,他们都比我大七八岁,看我一个小毛孩子来当班长,恐怕心里都不太舒服……可是我又是你直接任命的,他们又不能不答应。”   “你倒是很明白事理嘛,”我笑了一声,“我第一次带兵时也只有十四岁,当时手下就有七八千人马了。”   “毕竟当时他们可都是你家的亲兵嘛,自己家的少爷当然不会有人说闲话……”他颇有自知之明,“我又不一样……”   “那你说,现在你的问题该怎么处理?”我绕了一个小弯子,将话题引了回来,“你年纪这么小,却太过争强好胜,偶尔还喜欢滥动拳脚,要是被我们惯出了坏毛病,长大后肯定要出事情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不知道……”他反问我,“公子你说呢?”   “我的意思是……趁你还小,脾气秉性尚未成型,先读读书籍养养心性吧。”   “我……还想打仗呢。”他还惦记着。   “你刚才也说了,年纪太小,当个队长别人都不服你,要是让你带领几百上千人,你这脾气能带好队伍么?”我温和的劝说道。   他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我摸着他的头发:“怎么?”   “姐夫你……”他抬起了头,“是不是嫌我碍手碍脚?”他含着泪光忍而不发。   我立刻笑了起来:“谁说的?”   “你肯定是这么想的……”他说道,“每次杀敌时,你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照顾我,不然不会每次都让秦阵跑在前面。”   “好孩子……那是秦阵跑得太快,跟我看你毫无关系啊……”我实话实说,“你想杀敌立功,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实现的,这天下大得很,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平定的……你我的机会还多的很呢。”我给他一丝希望。   “嗯。”他终于点头。    48 内功  有了前车之鉴的我准备在李典回营后再开始休息。   而李典则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率军返回了营地。   明月如盘,星辰寥落。   一千多人马缓缓从远处归来。   “曼成可是遇到了阻击?”我十分关注兄弟们的遭遇。   李典莫名其妙地回答:“根本没有啊,有谁禀告了么?”   “那……为何这次竟用了两个时辰?”   “饱食之后不宜发力疾驰啊。”他平静地回答了我。   我低下了头:其实我刚吃过饭后一走路就要肚子疼。   “拒马桩没有效果?”小岱的问题活像是一名敌方人员。   李典笑道:“叛军士兵的精神已经大不如昨天,又有先生教我化整为零,那区区几道桩子怎么能挡住我们的铁蹄?”   徐晃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他是在为凌晨后的行动积累经验吧。   “不过……大人,”李典拉住了准备睡觉的我,“这次有死伤……”   我一惊,急忙问道:“死了……多少?”   “敌军也是饭后休息,被我营人马一突,慌不择路,有几十个人都跌入自己挖的土坑里去了……”李典汇报,“还有的撞上拒马桩受了伤……”   “等等,”我向他确认,“你说的死伤不是我们的吧?”   “我营并无死伤。”他确认。   我立刻舒了口气:“那有什么好紧张的,由他们死去吧。”   徐晃提醒道:“之前大人和贾先生都强调过不能增加叛军伤亡,以免情势恶化……”   “哦……”我挠了挠头,而后义正词严地做出解释,“我军已经尽力避免正面冲突,在最小程度上减少了双方的伤亡,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几十个人的小小伤亡,怎么比得上魏郡几十万人的平安?!”   “属下知道了。”李典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忽然有了一种被他看透了内心想法的感觉。   -   回到帐中的我抓紧时间倒地就睡。   这次睡眠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后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我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后继续做梦。   似乎已经产生了一点抵抗力了呀。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骑上了马背,驰骋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   我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马蹄声渐渐模糊。   -   我竟然自己睁开了眼。   披上外衫,踱步走出了营帐。   帐外天色完全发蓝,朝阳刚刚从山头跃出。   “少爷竟然自己起床了!”庞淯如同见鬼了一般嚎叫。   “实在令人感叹。”小岱也啧啧称奇。   “不对,”贾穆摇头,“是我今天忘了叫醒他了。”   我不管他们胡言乱语的污蔑,伸了个懒腰后探手插入了庞淯端来的水盆中:“什么时候吃早饭?”   “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吃完了……”程武摊了摊手。   “……”我掬水的双手呆在半空。   “当然,还给少爷你留了一个小馒头……”庞淯一副早有准备的神情,“是我拼着自己饿肚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呢!”   “切,我可以作证……”贾穆立刻揭发了黑幕,“老庞他侵吞了公子的一个馒头啊。”   我含了口清水,鼓足内劲朝庞淯喷而去。   他急忙举起双手挡在身前。   但我这口真气何其霸道!只见水流如同利箭,携带着我满腔愤怒激射在他的掌心,途中没有一滴水半道跌落在地。   “……”庞淯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姿势半天没有动弹。他的掌心红彤彤一片,仿佛煮熟的猪蹄向外散发着热气。   “老庞你在表演什么功夫?”马岱忍不住问道。   “少爷那一口水……”庞淯嘴角一咧,差点哭了出来,“浑身都麻了……”   贾穆试着推了推他,满意地点头:“果然没反应。”   庞淯应声倒地。   “大人内功似乎已经大成了吧?”程武问道。   “哪里哪里,”我谦虚地摆手,“一套内功功法,我不过刚刚练到第六重而已,还差得远。”   “属下自十二岁起练了整整十年了,也不过刚练完第六重而已……”他的表情很震惊,“大人天赋异禀,实在令人眼红啊!”   “就是就是!”小岱附和道,“大哥根本就不是人啊,从小就好吃懒做,练功时间还不如我的一半,结果不到四年下来,我连一套枪法都没学会,他却已经能三招灭杀韩遂了……当时连他爹都嫉妒得都要疯了!”   “小时候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我哈哈地笑了两声:实在惭愧、惭愧啊!杀韩遂时忽然神鬼附体,遇到吕布后就立刻现出原形了……   “伯平哥你说你练了十年才练完前六重?”贾穆拉着程武询问,“第六重就这么难?”   “呃……你已经开始第六重了?”程武惊讶地问道,“你也是天生奇才?!”   “这倒还没有……”木头摇头。   他舒了口气。   “才练到第四重而已。”贾穆补充道。   “呃……”程武擦了擦汗,“其实我刚开始时也只是胡乱练的……算不得数,认认真真修练内功的时间加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年……”看样子他有些在意呀,“前三重算是基本入门,四五六七重则是各种运用法门,最后两重……是最高深的境界,具体能有什么效果,连家父都不曾见过。”   “仲德先生也没有练到第八重以上么?”小岱问道。   程武点头:“家父告诉我,他资质平平,第七重已是极限,何况他练气三十余年,并非是为了争拳脚之高低,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而已。”   我们这一帮整天为了争吵谁拳头最大而斗的脸红脖子粗的粗人们不禁肃然起敬。   “原来如此,”贾穆点头,“打不过别人就说自己是修身养性的,今天我又学习到了为人处世的方法。”   程武苦笑道:“贾家兄弟要这么说家父,我也不好辩驳,不过家父虽然轻易不出手,若是真动了拳脚,一般不会让对手活着回去。”   “你见过?”我立刻来了兴趣。   他压低了声音:“属下十二岁时,是家父唯一一次真正与人动手……”   “当时情景如何?”李典也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算起来也有十年了……”程武咳嗽了一声,“要说对方与我家原本并没有深仇大恨,而对方在东阿是个大家族,几十年来根深蒂固,家中虽然没有朝中大员,但跟州郡里的大小官吏都多有关系,因此主家子弟在城乡里横行无忌,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那两年那家人要扩修宅邸,向乡人手中买些地皮,我程家向来不愿与外人结怨,只要价钱可以接受,一般的田地也可以给他几亩。但他们竟然要连我家祖坟都要推平……”   “混账!”庞淯破口大骂。   “你什么时候爬起来的?”贾穆又推了推他,岿然不动。   “欺人太甚。”我和小岱异口同声。   “接下来怎么了?”连徐晃都不知何时成了听众。    49 程昱的黑历史  本章内容纯属虚构   ————   程武接着说道:“我程家上代人不过三户人家,对方上百名男丁找上门来,誓要拆平我家祖宅祖坟,主家的大伯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抱着对方的大腿苦苦哀求,被众人打断了肋骨扔到路旁,大伯家的大儿子冲出去要阻挡他们,被十几个人乱拳围起来打,后来就瞎了一只眼……”他陷入到悲痛的往事之中。   “畜生!”   “禽兽!”   “狗娘养的!”   “我OOXX他家十八辈祖宗!”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骂声。   我们都是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起,一大帮闲散人等已经都坐在我们这个小圈子外在听程武讲故事了。   “谁让你们偷听的!”庞淯站起了身。   “咦?”有旅长反问道,“你庞旅长听得……我们就听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庞淯哼了一声,却没有办法辩驳。   “程排长继续讲啊!”有人催促道。   “还讲下去么?”李典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毕竟这故事前半段十分辛酸。   程武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都坐下不要吵。”我四下扫视了两眼。   百十号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娘当时都吓傻了,还是他家的小儿子哭着跑到我家里来报信……”程武继续讲述程家的故事,“家父当时从案板上拔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菜刀?”贾穆发出疑问。   “没错,是菜刀。”程武点头确认。   “菜刀怎么砍人?”贾穆喃喃道。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举着菜刀就要和我切磋武艺!”我揭开他自己的旧事。   他闭上嘴不再插话。   “家父刚冲了出去,却又返回了家里,吩咐家母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去隔壁家躲闭,家母明知此去凶险,却拦不住家父,只得任由他去……”程武的叙述好像波澜不惊,“家父离开后,我偷偷和从兄跟着家父前往大伯家……没想到刚出了门就找不到家父的影子了……”   “门口有陷阱啊?”有个不老实的士兵插话,被同志们集体鄙视他的智商。   “等我们赶到大伯门口时,差点把我吓死……”程武的声音出现颤抖,“当时整条巷子里……全是血淋淋的尸体……我跟从兄还没走进他家大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两个人忍不住一起尿了裤子……”   现场一片沉默。   我忍不住心底发寒:程昱一个人能用菜刀灭杀几十口人?   程武道:“从兄扶着我刚刚走进了大院,一看院子两腿又是一阵发软:几十具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大伯跟大儿子就坐在正中,而家父……家父他一手拉起一个人的头发一边问:‘你跪不跪、你跪不跪!?’”他的声调忽然拔高,有听众悚然一惊。   “从兄跟我就站在院门口看着家父,但是家父压根都没有看我俩一眼,就那么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个人……那个人抖抖索索的说:‘跪、我跪!’只见他趴在地上使劲的朝大伯磕头,我还听他一直说‘程二爷饶命、程二爷开恩啊’,大伯又劝家父什么话,但是家父只是摇头……直到地下那人脑门都磕出了血水,家父才说了一句‘你起来!’”程武垂下了眼睛,“那个人刚刚直起腰,家父、家父一刀就捅进了他的心窝!他连扑腾都没有,直接翻了白眼。”   没有人在这时说话。   “我当时吓得不禁尿了裤子,还差点拉在裤子里……杀光了院里的所有人,家父才回过身看我,他开口说:‘谁让你们跟过来的!’他的声音、他的眼神跟杀人时一模一样,我再也受不了,浑身一个哆嗦,就这么拉在了裤子里。”程武毫不隐讳。   难怪……我皱了皱眉,难怪程武一直以来对程昱又敬又畏,对父亲的尊重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子女,看来是小时候老爹杀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程武停顿了十几秒钟,沉默着不说话。因为他讲述的是自己老爹成为杀人狂魔的故事,围观听众没人敢出声催他继续讲。   接着他又开口:“之后家父让从兄去找大夫给大伯和他家大儿子治伤,大伯的肋骨算是接上了,养了两年后慢慢恢复,只是毕竟年事已高,再也不能干重活了,而他家大儿子的左眼,彻底瞎掉了……”他的语气十分沉重,“家父一个人捧着满是鲜血的菜刀坐在大门口,害怕的我根本不敢跟他说话,一刻钟之后他站起身,扫了我一眼就扭头出了大门,我当时忽然两腿发软,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仲德先生他……干什么去了?”我打算微微缓和下气氛,杀完了违法拆迁人员后……接下来就该四处逃窜了吧?   “到了傍晚,家父又是一个人回到了大伯家……他浑身是血,那把菜刀早就卷起了口子,却还紧紧握在右手里……”程武道,“他的左手……拎着那家当家人的脑袋!”   所有听众悚然动容。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灭门?”李典低声问道。   程武点头:“家父说:‘今日若不灭主家,难保乡邻安宁’,他一个晚上,杀掉了主家六十四口人,沿途顺路的从家也杀了四十多口。”他的口气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一百多口?”徐晃双眉紧紧蹙起。   “加上之前的,一共是两百六十口整。”程武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血淋淋的数字。   徐晃攥紧了拳头。   “徐营长认为家父不该么?”   他摇头:“迫不得已,怪不得令尊。”   李典点了点头:“强豪大族为恶乡里,实在令人发指。”   “我记得曼成你李家在老家也是大族吧?”何况他伯父又当了父母官……   李典正色道:“属下家中族人约有五千……”   “我了个去。”我脱口而出。   “虽然属下无法保证所有族人均能守法安良,但总体来讲,家规国法还能得以执行。”李典道,“大人也见过属下伯父,他就是我李家的族长。”   我点了点头:“是嘛,那倒是一个不错的人。”其实我只记得李典他大伯叫李乾——这纯粹是因为这个名字跟我高中同学一样。   “令尊杀了二百多人……难道当地官府毫无反应?”提问的人……是……张辽?   程武吐气:“事后家父主动认罪,坐了半年的牢狱。”   “半年?”众人皆是愕然,杀人灭族的大罪……竟然只关了半年?   “因为半年后张角起事,天下大赦了……”程武解释道,“而且……当地的县令都被乱贼杀死,家父因为将县中恶霸灭门被乡人推举为东阿的代理县令,在黄巾贼的围城下守住了东阿城,这一代理就是四五年……直到遇到了大人。”   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50 叛军面前  “那什么……”我囫囵喝下一碗米粥,咂了咂嘴问道,“今天不会还是继续骚扰吧?”   “当然。”徐晃给我的回答十分模糊。   这边的帐篷里传来动静。   “可以整备了吧?”贾诩走出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天空。   我跟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蓝天白云:“今天有雨?”   他摇头:“全天大晴,正宜行军。”   贾穆一跃而起:“总算等到爹爹这句话啦!”   徐晃已经和李典开始整束全军。   几百顶帐篷呼啦啦的接连倒下,残余的篝火被善后者汲水浇灭,腾起一道道浓烈的白烟。   白烟很快就被黄尘所掩盖。   六千人马毫不掩饰地杀奔邺城而去。   我在渡河前提出建议:“要不要兵分两路从东西将叛军包抄令其首尾不得相顾?”   贾诩当即否决了我的设想:“你又忘了我们此行的初衷了吧?”   “他们都反叛了……不杀人无以立威呀。”我申辩道。   “先礼后兵才是王道。”他拒绝采取我的意见。   贾穆对此表示失望。   “先生昨日曾言令辽为先锋……莫非只是虚言?”张辽忽然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张将军莫急,”贾诩道,“若真要动兵厮杀,张将军必然是先锋第一人选。”   得到回复的张辽于是不再吭声。   但我感觉他还是被忽悠了:如果真要大战,你做先锋的跟我这个做主将又有什么区别?   渡过漳水后,贾诩对阵型进行了调整。   “张辽为先,李典为后,”他倒是满足了张辽的要求,“徐晃居右,马岱居左,彼此间距保持半里即可,全军绕过城东守军,直趋城南叛军主力阵前。”   汉制的半里……也不过200米出头嘛。   贾诩已经分配完毕,所有人都只能点头。   叛军在邺城东侧的士兵看到我军浩浩荡荡的从他们身边驰骋而过,无不惊慌失措。   等到他们揉开了双眼拔出了刀枪搭起了弓箭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头来一场恶战时,我们已经脱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李典从后军派来哨骑:“后方没有骑兵追赶。”   贾诩点头:“看来骑兵全在城南了。”他朝传令兵发出命令:“各营举旗。”   四名士兵向四方疾驰而去。   “什么旗子?”我并不记得随行时携带了笨重的大旗啊。   身后李典营中最先扬起大旗。   上书“虎豹”两个大字,附有黑色猛兽一只。   左右两营也各自举旗,都是一模一样的赤色大旗。   最后才是张辽所部。   “只做了五面旗帜,果然不够。”程武在我身后叹道。   “五面?我只看到四面啊……”贾穆提出了我心中的问题。   庞淯喘了口气:“混蛋木头,看看我背后!”   我扭头朝他看去,只见一根碗粗的旗杆从他雄壮的后背后直指苍天。   “不要喘气了庞旅长,”程武笑道,“根本没有多重嘛,虽然这根是特制的……”   庞淯努力挺直了脊背,大旗在他头顶猎猎作响。   -   六千雄壮骑兵的到来令盘踞在城南的叛军一阵骚动。   他们慌忙转换了方向,将目标从邺城移到了身后。   骑兵们纷纷爬上马背,抽出了雪亮的佩刀。   弓手们颤巍巍搭上箭,随时准备松开食指。   前军在射程范围外停止了前进,左右两翼稍稍收拢护在两侧。   贾诩带着十余人策马朝张辽营中走去。   “程武留守!”我急忙跟着他脱离了中军。   庞淯与贾穆一左一右做掩护状。   “我还是觉得招降叛军不太靠谱。”追命三两步就追上了贾诩,我对他做最后的劝说。   “我没说要靠这一次招降就大功告成呀。”贾大叔语气十分轻松。   “那你究竟……”我无法揣摩他的思维。   “先问问看吧。”他停下了前进,目光转向正前方。   张辽勒着马头向我行礼:“大人,请吩咐。”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和别扭。   我冲他点头,而后看看贾诩:“先听文和先生的。”   贾诩仔细打量着对方。   敌方的主力紧紧簇拥成一大团,一千到两千名骑兵分散的护在左右——当然,他们没有特制的马镫,因此在马背上显得十分紧张。   我一眼就看到了敌军的两名首领,以我的视力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恐和慌张。   “喊话吧。”贾诩收回了目光。   “喊什么?”我瞪了瞪眼睛。   他稍稍解释道:“很简单,夸大我军实力,给他们造成压迫感。”   我点了点头,用力咳嗽了一声。   “少爷你要亲自喊话?”庞淯插嘴问道。   “你觉得你声音比我大?”我斜视了他一眼。   他身后的十几名士兵立即簇拥着他向后退去。   “贾先生快快后退!”庞淯不顾礼仪的大吼。   贾诩不明所以。   “姐夫他是以内功发声,对我们耳朵伤害很大呀!”贾穆急匆匆拽着老爹坐骑的缰绳逃离的声源地。   张辽也在劝阻下稍稍与我保持了距离。   我撇撇嘴,干脆一个人越众而出,单人匹马立在两军阵前。   “各位魏郡的兄弟们,大家好。”我开口说道。   这次发声我也鼓荡起近五成内劲,至少保证眼前这五六千人能够清晰的听到我的声音。   叛军显然被我深厚雄霸的内功给吓住了,人群中发出骚乱之声。   “我是赵国相马超,今日便是奉刺史之命,率领铁骑万人,来到邺城。”我开门见山,并对我军的实力进行了四舍五入。   果然,听到大军压境的消息,人群中产生了议论。   “朱刺史听闻魏郡有变,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前来处理这件事情,现在大概已经过了邯郸了,相信明日就能抵达漳水北岸。”我继续胡编乱造。   慌乱开始蔓延。   我得意地向后面看去,贾诩正朝我招手。   追命扭过头小跑着溜达了回去。   “有什么不对?”我问道,“我刚刚感觉有些效果了。”   “没什么,”贾诩笑了笑,“你再告诉他们……渤海太守袁绍也发兵两万前来助阵。”   我点了点头,吸了口气。   “往前走、往前走!”贾诩、贾穆父子齐声喝道。   差点把他们全震成聋子……我微微有些内疚地跑出己方小阵。   “不仅有朱刺史的大军,渤海太守袁绍也已经挑选精兵强将三万余人,正日夜兼程驰援魏郡而来,”我擅自给袁绍的兵马增添了一万人,“你们若是能够迷途知返,本官可以格外开恩……”我停止了宣讲,因为我感觉到对面的人群忽然变得平静。   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我努力回想着……难道是因为多说了一万人?   叛军的骚乱逐渐变弱,刚才我的恐吓效果开始退散。   我不安地回看。   贾诩再次招手。    51 张辽  “又怎么了?”我有些不爽:这个传话员当得太费劲。   “张将军,”贾诩没理我,反而转向了张辽,“你应该看的到叛军的首领了吧?”   张辽很确定的点头:“当然。”   “你可借传送信件的名义接近他们。”贾诩说道,“要杀要擒,请你随意。”   “不知先生要辽杀他要擒他?”张辽反问道。   贾诩微笑着:“当然最好生擒。”   “好。”张辽第二次点头,而后环视自己身后的两人,“谁跟我去?”   他们二人还没回答,已被人抢了先:“带我去如何?”   张辽立刻摇头:“不行。”   贾穆怒道:“为什么?敌人看我年纪这么小,必然放松警惕呀。”   张辽死不退让:“不可能。”   “你不要顾忌我爹的看法……”贾穆哀求道。   “不,我只是认为你实力不够而已。”张辽只好坦诚地回答他。   贾穆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很简单,让我去就行。”我从庞淯手中接过飞星,朝张辽笑道,“文远你不会嫌我差劲吧?”   他连忙否认:“岂敢岂敢,方才大人以内功呼喝,足以显现功力……只是大人亲赴险地,未免太过鲁莽。”   “文远你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我反驳道。   “先生您看?”马岱在旁边询问军师的意见。   “其实我不认为叛军会对你构成生命威胁……”贾诩很轻松地回答,“如果你们俩都能够一招制敌的话。”   得到了军师的允许,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面的兄弟听着!”我提高了声音。   “大哥你要死啊!”   “公子你混蛋!”   “少爷我差点尿裤子啦!”   身边距离最近的兄弟们惨遭殃及,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刚才根本就没有用力啊,干嘛这么狼狈逃窜。   “我要跟你们的头领详谈!”   片刻之后对面才有人回话:“有种你就过来!”   我差点笑岔了气:“那我就过去了啊!不准暗算!不然我身后这些兄弟必然不会罢休!”   “只要你敢过来,老子就不杀你!”对面粗声粗气地给自己壮胆。   我掂了掂飞星,还是将它插在了地上。真是抱歉,虽然你的重量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负担,但是在这种近身肉搏中,实在派不上特殊的用处。   张辽跟着我驱马朝叛军阵中缓缓走去。   “你没带兵刃?”我看着他空空的双手问道。   “戟在身后。”   由于位置关系,我并不能清晰地看到他所带的武器。   戟?那种大型兵器应该藏不住的呀……   “你真是赵国相马超?”对面的贼首迎头一声喝问。   “如假包换呐。”我在马背上笑着回答。   “少废话!”另一个人斥道,“大哥问你话呢,赶快回答!”   对方连这么简单的成语都不懂吗?   我只好换成几个朴素的词汇:“是,我就是马超,千真万确,没有错!”   “拿什么来证明?”   我微微一怔:老子还真证明不了……这鬼年代又没有身份证户口本,怎么证明?   “我有官印,你要不要看?”我伸手探入怀中,作势欲掏。   “老子不看官印,谁都知道那玩意太假。”   “那你要什么证明?”我灵机一动,“我会背诵马超所有的诗篇,不信你问我!”这个绝对百试不爽,因为目前我面世的诗词最多也不会超过20首,而且最长一首也不会超过20句。   “狗屁诗篇!”对方视唐诗宋词如粪土之物,“老子不认识字!”   “那你让我证明个蛋啊!”我耸耸肩。   在一团叛军的注视之下,我与张辽一前一后进入了敌穴之中。   数百人的包围圈迅速将我们淹没。   “下马!”叛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矛尖上闪烁着示威的寒光。   我乖乖跳下马背,与对方距离不过半丈,张辽沉默着护在我的后侧。   “你是马超?”两名敌酋相顾而惊呼,“这么小就当赵国相?!”   “我爹是凉州牧马腾,少爷我当个太守有什么难!”为了不节外生枝,我给了他一个最容易理解的理由。   果然,他俩接受了这个理由。   “大汉朝都成什么样子了!毛都没长全的屁孩子都能当太守了!”其中长相相对粗犷一些的敌酋嚷道。   另一名看起来勉强读过两天书的中年人表示赞同:“以大哥的本事,早就能够当一名将军了!要怪就怪贼老天!瞎了他的狗眼!”   “你是不是还封侯了?”粗人瞪眼问道。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不值一提,只有两三千户。”   “混账!”他勃然大怒,一脚跺在地上,“看来汉朝已经完蛋了!老子辛辛苦苦当了十七年兵才混到一个小小的偏将,这一个巴掌大的娃娃就已经三千户了!”   “所以说,刘汉早就腐朽不堪了啊!”读书人点头附和道,“根本不值得兄弟们再继续给这么混账的朝廷卖命啊!”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啊。   我为遇到了志同道合之人而倍感鼓舞。   张辽忽然从我身后窜了出去!   “喂……”你做什么?至少也给我一个暗示大家一起行动啊!   我刚准备加速配合他的行动,张辽以远超于我的速度从腰后抽出了两件兵器。   双戟?!   我看清楚了他接下来所有的动作。   张辽反手抽出双戟之后,小臂前挥,半空中从反手换成正手,一左一右两只短戟直接爬上了两名敌酋的脖子。   “留活的!”我急忙朝他追去。   也没见张辽怎么用力,那一粗犷一文化两个敌首就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了。   “属下可没想杀人。”张辽回头说道。   叛军终于反应过来,成排的长矛对准了我们这个圆心。   我扫视了四周一眼,所幸并无专门的弓箭手。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张辽压低了声音。   我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本来还想采取攻心战术劝他们主动投降的,你这个二愣子屁话不说就劫持了人家,还问我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我干脆把行动的权力交给他,自己则拔出随身佩戴的斩岳环顾周围。   到处都是凶狠的目光,锐利程度远远超过他们手中有些发锈的长矛。   “遵命。”他微一点头,双戟反转,自己则从两名贼首的身后踹了两脚,“起来!”   读书人昂首站起,粗犷大汉哆嗦了一下才抬起了头。   “走!”张辽又是两脚踹在他们的腿上。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前走。   “哟!”张辽朝拦在半路的叛兵们亮了亮自己的獠牙,“你们谁想和他俩一起来?”   “不想死的就让他们让开吧大哥?”我把斩岳凑到粗犷大汉的鼻子前。   “让开让开!”他恨不得亲自推开人群把我们恭送出去。   读书人忽然挣脱了张辽的控制,猛地朝我手中的斩岳扑了过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52 俘虏  我眼疾脚快,直接将他的脑袋踩进了土里。   “我呸,”收起了斩岳,我抬起了脚,“下一句难道还是‘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岁岁年年,天下大吉!”他从土里拔出头来。   我忍不住笑道:“这倒省事了。”意思是革命斗争是一场漫长的事业,必须长期坚持么。   “你懂个屁!”读书人大概是看不惯我一脸不屑的笑容,竟然冒死爆粗口。   我承认:“少爷我确实不懂你们这些邪教组织成员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由于身份地位和文化水平的悬殊差异,我很难理解这种下三滥的教派为什么能如此广泛而且深入地在五湖四海九州大地上传播。   “你这种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了解劳苦大众!”他忿忿不平。   我把他拎了起来,跟着张辽走出了重重包围。   后面是摇头晃脑旁若无人的追命踱着步子返回了我方阵营。   “你……是黄巾贼?!”粗人忽然扭头问文人。   “不错!”文人在我的铁爪下缩着脖颈回答,“老子就为黄天效命的!”文人好像也不是文人了。   “**!你这不是坑老子嘛?!”粗人双目圆睁,紧咬钢牙。   我松开手,将黄巾文人抛在贾诩和马岱的马前。   叛军缓缓向我方移动。   “让他们不要乱动。”贾诩朝粗人说道。   张辽十分配合地将右手短戟向他的脖颈大动脉靠近了半寸。   粗人立刻咆哮:“都给老子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总算叛军士兵还顾忌着这个首领,一时都不再前进。   张辽收回了双戟,将两名人质交给手下。   这次我才看清楚了:他腰侧盔甲外专门配有他插放武器的铁扣,但是我并不清楚这两个不大的铁扣是如何收合自如的,毕竟双戟的规格不像刀枪那般规则,枝枝桠桠的很容易勾到衣衫或者盔甲。   “原来是黄巾余党呵。”小岱跳下了马。   “老子不是黄巾贼!”粗人竭力为自己辩解,“都是这混蛋欺骗我!他才是黄巾贼!”   黄巾文人凛然不惧:“老子就是天帝座下四等天使张大宝,特意来劝你归顺天帝,将来谋个好出路,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全心全意为天帝服务?!”   “狗日的天帝!老子不稀罕!”粗人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我老娘就是被你们这群狗日的坑死了,还想让老子给你卖命?!老子要是早知道你是黄巾贼,还能让你活到今天?!”   “毕竟是凡夫俗子,”黄巾文人惋惜地叹道,“终究无法领会天帝的浩瀚与博大。”   粗人怒斥:“你妈逼的浩瀚和博大!少在老子面前装神仙!老子看够了!”   “老兄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着肮脏的世界么?”黄巾文人语重心长谆谆善诱,“这苍天已经满是尘土,世间早已被邪恶所腐蚀,如此浊恶不堪的丑陋世界终将走向覆灭。天帝就是派我等深入人间,为黎民终生开辟一个纯净的新天地啊!”   “老子不管!”粗人咆哮起来,“还我老娘命来!”   “你娘并没有消亡,她只是先你一步升上黄天享受极乐世界去了。”黄巾文人的话我怎么越来越耳熟?   “妈逼你也去享受吧!”粗人猛地暴起,狠狠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胸口。   黄巾文人直接仰天躺了下去。   “好想看到……纯净的世界啊……”他无力地伸出右手。   是在幻想触摸太阳么?   “看你妹啊!”粗人落井下石,又重重地踏在他的胸腹之间。   “你……”文人的右手落在他的脚上,“不会得到天帝的宽恕的……”   “宽恕!让你宽恕!”他咆哮着再次落脚。   文人的嘴角张开,一股浓血飞溅出来,喷落在他玄黑的衣襟上。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公子?”贾穆低声问道。   “演戏给咱看呢。”我不屑一顾。   “演戏是什么?”他追问道。   “呃,就是装模作样。”我解释道。   “不能吧,那人都被踩死了……”木头的内心其实是很天真纯净的。   我瞥了他一眼:“那就叫弃车保帅。”   “更不懂了。”他摇头。   我只能叹了口气:弃车保帅莫非是中国象棋流传开来后才诞生的词语么?   “马大人,小人是被黄巾贼欺骗,这才猪油蒙了心,跟太守大人作对……求马大人饶小人一命!”粗人踏死了黄巾文人后一头跪在我脚下。   我对他的诚意很是怀疑,于是转向贾诩征求意见。   贾诩会意:“你在魏郡是何官职?”   “小人只是一名偏将。”   偏将这是个可大可小的官职,全在主将的任用呀。   “手下多少人?”   “两千余人。”   “胡扯!围城的可足有一万兵马!”贾穆叫道。   “小人不敢欺瞒,”这位偏将急忙解释,“小人借着跟其他将领饮酒,劝服了两个,还有两个不同意,就被我……”   “杀了?”马岱挑眉。   “没、没杀,绑了……”他低下头嘟囔,“那黄巾贼一直撺掇我杀了他俩,但小人顾念多年同僚之情,没忍心动手……”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厮不是个爽快人啊。或者说,根本毫无斗争头脑。都决心围攻太守了,还在乎两个偏将的性命?就算他能灭了栗成,凭他这性格也干不大啊。   “你现在即使归顺,但是你杀了那么多守军,恐怕太守也不会宽恕你啊。”贾诩说道。   “啥?”偏将惊讶地抬起头,“杀守军?!天地可鉴,我们根本没有杀他们一个人啊!”   “切,不杀人……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贾穆倍感此人十分无聊。   “他说……”他指了指七窍流血的黄巾文人,“要积蓄力量,同时打击守军士气,一战而攻克邺城。”   我撇撇嘴:邺城可是大城,城坚粮足,光围城而不攻打……就算拖个十天半月又能城内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你们真的没有杀过守军?”小岱很郑重地询问。   偏将努力回忆:“应该、确实、大概……没有怎么杀过。”   “让你好好回答!”小岱怒斥道。   “干嘛这么较真啊。”我朝他笑了笑。   偏将将脑袋摇晃了起来:“最多是第一天射杀了五六个人,之后再也没动过手了!倒是你们踏了两天营,我们兄弟死伤了不少……”   我干笑了一声:到头来我们却成了罪恶的人啊。   “大哥!”小岱大叫了一声,“不对啊!”   “你今天确实不对劲……”我被他毫无征兆的吼声惊了一跳。   “靠,我以为你也要咆哮了。”庞淯不满地揉了揉耳朵。   “邺城没有派人突围吗?”小岱朝偏将吼道。   “突围?”偏将摇头,“没见过。”   我悚然一惊。   “审配!”    53 魏郡太守  “审配呢?!”我朝庞淯问道。   他一脸茫然:“少爷你昨天说今天就可以放了他……”   “你把他放了?”我喷了口气。   他侧头避过:“你自己说的啊……再说了,我们没人专门看押他们……”   “确实,中午后就再没有见过审配一干人等了。”程武皱眉回忆。   “邺城中又没有一个叫审配的官吏?”我再次向这么粗犷的偏将确认。   “应该没有……”他揪着自己坚硬的胡须,“除非你说的是小吏……”   妈的,老子竟然被骗了!   我的双耳中忽然“嗡”的一声锐鸣,脑袋一阵轻微的疼痛。   “大哥你不要急,”小岱安慰道,“我们还能再向栗成确认。”   “好……”我勉强笑了笑,心中的怒火却千百倍的旺盛起来。   “你现在还能掌控这些人马么?”贾诩俯身问偏将。   他反问道:“你要做什么?”   “注意态度!”贾穆立刻拔出佩刀,提醒这位俘虏自己的处境。   “是是是,”人质缩着脑袋,“我也不想打仗啊……但是现在投降……栗太守肯定恨死小人了……小人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啊……”   我暗自冷笑:“既然不想打仗,怎么被一名黄巾小贼说了两句就撺掇起这么多人马?”   “小人真不想造反啊……”他又爬了过来抓住了我的左腿,“也不知道怎么着,不管那人对我说什么,我心里都生不起反对的念头,只能一一照办……”   “真是好神奇啊!”我挣开了他的双手。   “小人要是欺骗大人,让我老娘在地下受尽万般痛苦!永世不得超生!”为了保命,他恶狠狠发下毒誓。   “不得超生?你还信佛?”我又笑了起来。   “先回答我的问题啊混蛋!”贾诩忍不住打断了我的冷笑。   “是是是,”偏将转过身子,“小人还能命令他们……就怕栗太守加罪啊……”   “这个容易,你直接来邯郸就行。”贾诩道,“现在让他们退开,把南门口空出来。”   “是。”身为鱼肉的俘虏偏将只能依言下令,五六千人缓缓从城南向东西两侧撤去——因为南面是整整六千名蓄势待发的虎豹骑啊。   “啧,这次又白跑了,一个人都杀不了!”贾穆一副愤恨难消的模样。   “大哥,这事情不地道啊!”叛军中有人不满地朝这边吼叫。   “弟兄们咬着牙跟你起来了,你就这么又投降了?!”   “太守可不会饶了咱们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俘虏满头大汗地向我哀求:“让小人去劝劝他们吧?”   “你要是翻脸不认账怎么办?”我并非毫无警惕。   “大人要是不信,就亲自押着小人!”他咬着牙。   “切,”庞淯揉了揉鼻子,“你要是趁机绑了我家少爷怎么办?!”   “切,”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护卫旅旅长嘛?要你有个屁用!”   “可以,”贾诩发话了,“庞淯你带两个人押送他过去劝慰一下吧?”   “真要我去?”庞淯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自问自答,“好吧。”他准备在护卫旅中挑捡人选。   “让他俩跟你去吧。”张辽推荐自己的两名手下。   “不用不用,我们旅有人。”庞淯拒绝了他的好意。   张辽笑了笑,不再说话。   “辽哥是想说……你这两位弟兄伸手也十分了得么?”我注意到他的神情。   “正是。”张辽微微躬了躬身子。   “我的亲卫旅倒也不全是白吃白喝的废物,”我自谦道,“押送个俘虏还是可以胜任的吧。”   他垂下眼睑:“属下知错。”   我摆手:“你有什么错……只不过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虎豹骑勉强还算得上精锐之师,将士们各各满腔热血争勇好胜,你没必要事事都要和他们抢着做。”我首先想到的是秦阵。   “呃,属下谨记。”他拱手。   庞淯已经押着偏将前往城东。   贾诩示意我可以向南城门挺进了。   “本官乃赵国相马超,请栗太守相见!”我站在城下提高了声音——因为距离够近,所有并没有耗费真气。   城头上有人回应:“你就是马超?!”   我抬眼上看,说话者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官服,不着盔甲:“正是,阁下就是栗成栗太守?”   他扬了扬手,城垛上忽然站起了几十名弓手。   “大哥小心!”小岱在后面大呼小叫。   “几十丈远呢,你叫个鬼啊!”我责怪他太过紧张。   “小心点有错么?”他自己稍稍向后退了两步,这点距离真能让他感觉更安全么?   “栗太守这是何意?”我抬头问道。   城门上的人厉声道:“你已兵临城下,还有必要问栗某嘛?!”   “马某只是来救援邺城而已啊。”我很无辜啊。   “救援?!”栗成冷笑,“救援会给我射来这么一封劝降信?!”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破纸。   “劝降信?”我有些摸不清头脑了,“我不知道啊!这一定是叛军的离间计!”   他大笑起来:“我清楚地记得,就是那个人,一箭射在了城垛上!”他伸手向我身后指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去:“……文远?”   张辽吸了口气:“……昨日……确实是属下亲自射出的箭……但属下根本不曾看过信件的内容……”   “你把信射回来,让我一辨真假!”我朝栗成呼喊。   “这是你马超威胁我归降的铁证,岂能送还给你?!”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   “我操,你这王八蛋!”我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老子真是听到魏郡兵叛的消息来好心来救你的!”   “谁给你报的信?”   “你派的审配啊……”刚脱口而出我就使劲拍了下大腿。审配已经证明是个骗子了……提他有个蛋用!   果然,栗成更是坚定了信念:“我邺城城内五千守军十万百姓万石粮草,坚守不出的话至少能守半年,哪里会这么早就向外求援?我劝你别再用这些蹩脚的伎俩啦!就算你收买了魏郡一万士兵,我栗成也绝不向你投降!”   五千?我注意到他刚才所说的守军数目——对比审配之前说的三千……究竟是栗成有意夸大了?还是审配有意减少了?   “栗太守,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本相?”我直接询问他算了。   “嘿,”栗成回答,“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本官相信你是好人?做梦啊!”   “你敢开城门么?”我豁出去了,“老子一个人进城跟你谈!”   他抚掌而叹:“有种、有种!”   城门上缓缓降下一个木篮子。   “马相,本官恭候着你!”栗成在城头迎风大笑。    54 牢笼  “你让我坐篮子?!”我忍不住怒意勃发。   “没错!”栗成趴在城头,“让本官看看你的诚意?”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捏碎他的喉咙:“欺人太甚!”   “本官无法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打开城门,你知道关闭城门很费时间的,而你们又都是骑兵。”他难得的坦诚。   “大人,请令属下前去城中!”张辽看我面有难色,积极毛遂自荐。   “你去有什么用?”贾诩泼了他一头冷水,“你能代表赵国上下?”   张辽又退了回去。   “我不是害怕单刀赴会……”我喃喃自语,“我只是有恐高症而已……”   “姐夫你说什么了吗?”贾穆竖起了耳朵。   我搓了搓手:“我刚才只是在唱歌。”   “大哥你……让我陪你去吧?”小岱低声说道。   我摆手:“没必要。我一个人跑得更快。”   庞淯捧着飞星向我示意:“要不要带枪?”   “我倒是想带枪,就怕那个破篮子承受不起。”我从追命的背上跳下,系紧了腰带和衣襟,迈步朝城下走去。   “马大人,”栗成对我的称呼又有了变化,“你可要考虑清楚呀。”他露齿一笑。身旁是一排明晃晃的箭矢。   我虽然身穿盔甲,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身软皮甲上铁片少得可怜,最多也就能够防护后脑勺和胸口两块重要位置,射到四肢还是照样血流如注,万一这些混蛋在箭头抹上点胡椒、食盐或者其他什么的,这个真能死人啊。   伸手用力拽了拽绳索,没有断裂的迹象。我深吸了口气,纵身跳入篮中。   “拉吧。”我抬头说道。   脚下忽然一轻,整个篮子离开了地面,晃晃悠悠的沿着城墙向上挪动。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注意下面,而且一直保持着体内真气的流转,以防在他们半路“手滑”导致篮子跌落时能够及时应对。尽管有篮底兜在身下,但我还是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冷风自脚下沿着裤腿向上攀爬,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要知道,邺城可是冀州规模最大的城池啊——不,其实并州、幽州都没有可以和邺城相提并论的城池,毕竟这两个州的条件都太过艰苦。   不知栗成是否故意让手下人不卖力,我如同风中一叶在墙头左右摇晃,一寸一寸的挪动着。我几乎要吐了,我并不怕高低起伏的变化,我恐惧的是横向的不平衡晃动。   我甚至暗暗猜想,栗成这王八蛋该不会专门吩咐手下了吧?要不然这个破篮子摇晃的幅度为什么会这么大?你以为这是海盗船啊?!   等我手脚发软浑身发麻地从篮子里爬出来时,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抱歉的很,士兵们被围了四五天了,手脚都不利索了。”栗成很虚伪地向我道歉,“马大人是常年骑在马背上的,这点小颠簸应该不会放在眼中吧?”   小颠簸?我要是张口对着他……肯定能喷他一脸肉汤!   我紧闭着嘴,潜运内功,慢慢地使胸口中这股恶心的感觉平复下去。   “马大人请。”栗成伸手为我指引。   我抬眼瞥了他一眼:“何处?”   他指了指不远处巴掌般大小的房子:“马大人单身上城,本官应该稍尽礼数。”   心口郁闷之感稍减,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小殿。   既然已经进入虎穴,我不在意继续深入。   “请入席。”他向我点头,又朝亲兵挥手,“茶水。”   我没有跟他做无谓的客气,但是依然规规矩矩地跪坐下来——跪坐比盘膝而坐更有利于随时跳起闪避攻击。   亲兵捧上了一壶滚烫的茶水,而后拉紧了厅门退了出去。   此刻栗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那些笑容:“马大人,现在此厅之内,只有你我二人,栗某只想听实话,请你务必不要欺瞒。”   我郑重的点头:“我的确是听到消息后才来救援邺城的,千真万确,不敢欺瞒。”   “但是我也的确并未派人向赵国求援啊。”他皱起了眉,“赵国兵力不多,我只派人向洛阳求援了,至今还没回来。”   我有些迷茫:“不是说敌军堵住了南门,邺城守军根本突围不出么?”   “谁告诉你的?”栗成讶然道,“我一开始趁叛军未曾形成合围之势时就已派出二十人飞奔洛阳了呀!”   我轻轻拍了下大腿:是审配说的……“我也想问,前日正午有十余人来邯郸见我,说是魏郡兵叛,恳请我立刻发兵救援……但是他们所持信卷模糊不清,我本来是半信半疑,但是看他们情真意切,还有人以死相劝……”想起这一幕我又不平了,妹的,审配这小子演戏演得太像了!“仓促间我只能聚集所有骑兵驰援邺城……”   栗成问道:“前日正午?”   “没有错,前日正午,”我点头,“怎么了?”   他的神色愈发凝重:“前日……辰时,叛军才开始围城……”   我一怔:“辰时?!”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有用飞的才可能穿越一百二十多里路程啊!   “向你报信的……究竟是什么人?”栗成的双眉已经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额头上显现出两道浅浅的皱纹。   “为首的……自称名叫审配。”我现在都不能确定这个“审配”究竟是不是真名了。   “审配?!”他的神情十分惊愕,而后又转为恍然,“是他?”   “你知道他?”我急忙问道。   “三天前他刚刚来过这里,我招待了他。”栗成回答。   “他来邺城……做什么?”   “来……”   门外忽然有了响动。   我直起了身子。   “进来。”栗成依然蹙着眉毛。   一名三十上下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情?”栗成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名汉子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这么狭窄的小屋,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我稍稍凝神就能够挺清楚他们的谈话。   “大人,”汉子道,“他们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他的右手探进了自己的左袖。   栗成捧起茶杯凑近了下唇。   汉子的右手中忽然有寒光闪现!   我一个激灵,猛地踢翻了案席,一个侧翻滚后拔出了手中的斩岳。   栗成手中的茶杯自两尺高处自由摔落。   “呯”的一声裂成碎片。   而后它的主人随即颓然倒地。   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   那名大汉手持着血淋淋的匕首,静静地看着我。   他方才出手的那一瞬,实在是够快够狠!以至于栗成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插中了心口。   “你不是栗成的属下么?”我垂着斩岳问道。   “以前是。”他咧咧嘴,“但是以后……再也不是了。”   “你贸然弑主,难道没有考虑过后果么?”我把门外的守军喊来,准备来个人赃并获。   “杀人啦!救命啊!”他扯开嗓子大吼。    55 激战  刺杀了栗成的汉子抛开了赤红的匕首,朝我笑了笑。   “你够狠!”我立刻反应过来,撇下他和栗成的尸体夺门而逃。   “要逃?”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出来。   我没空理会他,只能逃跑。   既然他能够这样淡然地面对我,说明他们显然早有预谋,只是借助我和栗成的谈话将罪责转移到我身上而已,而且……大概也绝对不会只有一人参与行动。   果然,我刚蹿出了小屋,门口已经聚集了三四十名士兵。   外围更有数十名弓箭手虎视眈眈。   “马超,你往哪里逃!”对方有人厉声喝道。   我威吓式地挥了挥斩岳:“全是长矛大戟,你们准备得倒是很充分嘛。”   面对着一簇簇一丈左右的长兵器,我手中不过三尺长短的宝刀实在威力有限。   “栗太守如此信任你,和你独自细谈,你竟然趁机刺杀了他!”刺杀者从屋内走了出来,义愤填膺,“兄弟们,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不用他发话,我可以感受到来自于三方面的冰冷杀气。   “大人!小心!有诈!”忽然有人在城南高声疾呼。   是张辽?还是徐晃?   不过……已经迟了啊!   地面开始震动。   夹有阵阵嘶吼之声。   脚下的城门“吱咛”着被打开。   “你们完蛋了!”刺杀者发自肺腑地欢笑起来。   我侧头向城下看去,城内的守军正潮水般朝外涌出。。   原本的叛军忽然也分三路向虎豹骑逼去。   六千虎豹骑忽然间就陷入了四面夹击的绝境之中。   “区区一万五千人,也能置我于死地?!”我嗤之以鼻。   “至少我们能杀了你!”刺杀者退入了士兵包围圈之外。   我三面是敌,另一面则是小小的木屋。   整体地形是高达三丈的城头,城下还是敌兵。   “弓手!准备!”有人发号施令。   正北面的包围稍稍散开,以逸待劳的两排弓手半蹲下身子,凝神瞄向了我。   左右两列长矛如一片整齐的钢铁森林,没有留下一丝可以穿透的缝隙。   “齐射!”死亡的命令已经脱口。   面对箭雨,静止只能死亡!   我已经疾驰在路上。   全身真气鼓荡,我没想过能够凭借内功便弹开几十支锐利箭矢的攻击,但总是个心里安慰。   我将步频提升到了极致,身边仿佛挂起了大风。   ——从这一点上来讲,没有携带几十斤重的飞星真是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堵死他!”   箭矢纷纷落在身后,三尺之外便是一片钢铁丛林。   这片丛林反射性地微微上扬,并警惕地向前突刺。   我倏然矮身倒地!   借助疾奔所产生的惯性,我从一排长矛下滑了进去!   长矛向下压了过来。   我推动着斩岳猛地向上一顶!   三把长矛连同士兵被我硬生生顶开。   我立刻就地一滚,顺便一脚扫开了最接近我的两名敌兵。   “杀了他!”有人咆哮。   等到这些反应过来的士兵们重整旗鼓后,又是十几条长矛从左右两面向我刺来。   但是被我突破一层防御后的包围圈已经没有作用了。   我将斩岳收回鞘中,飞身从城头跳了下去。   脚下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有人跳楼!”   城下有士兵抬头看见了飞跃而下的我,急忙大喊。   接近十米的高度,摔下来只需要一秒出头的时间。   苦练多日的九阳神功并没有自发地在我体表生成一道霸气的防护膜,甚至连一点点的滞空时间都没有延长。   我就这么跌了下来。   强大的加速度好像在我背后狠狠踹了我一脚,我的双脚难以控制地向身后飞去。   天使……都是像我一样脸先着地的么?   我努力睁开双眼,在人群中寻找落地点。   有人伸出长矛斜斜刺了过来。   我逆着风探出双手,避开矛尖握住了矛身。   下坠、下坠!   一丈长的长矛瞬间从中崩裂。   我只在半空中停滞了十微妙,就继续跌落。   就是这一条长矛,让我有了借力点调整姿势。   利用这一瞬间的发力,双脚重新超过了上身。   我狠狠地蹬踏在一名士兵的脑门上,下坠之力在一瞬间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借助他的反弹,我轻巧地返回了地面。   “真是抱歉……”我看来身后一眼,这名无辜的士兵早已经因为脑内大出血而瘫倒在地。   正在出城的步卒间忽然大乱。   “杀了他!”城头的指挥者歇斯底里地大吼。   城门口的千余名士兵一齐掉过头来,将各自手中的兵器对准了身后。   妈的!老子又落入重重包围之中了!   这次虽然没了弓弩手,但是人数翻了几十番啊!   我重新拔出了斩岳,随手就砍翻了两个人。   慌乱的敌兵立刻给我让出了一个一丈方圆的空间。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停止不动,我很快就会被排好阵型的大队敌兵给绞杀。深谙这个道理的我没有停顿,挥动着斩岳冲入了敌阵。   凭借我的身手,在乱阵中足以保住性命,而且不必担心成群弓箭的射杀。   斩岳终于尝尽了鲜血,我甚至感觉他变得有些沉重了。   “让开!让开!”城头的指挥者下达指示,“弓手齐射!”   如果有时间,我真想冷笑两声:老子已经虎入羊群之中,你让这么多只羊如何让开?   不过我真没有时间好好笑一笑,我不敢稍稍停下一秒钟,只能不断地向南面步行突围。   在战友们接连不断倒下后,终于有敌兵畏惧退缩,不再争先恐后地上前堵截。   看着一身赤红的我飞奔而来,敌军中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我越向前走,裂缝便越是宽大,手中的斩岳忽然间喝不到新鲜的血液了。   南面不远处冲过来一股骑兵。   这股骑兵数目超不过一千人,但是被我拖住后腿的敌兵一时间无法转身应对,便被这股铁流生生冲散,当中不少人拥挤着逃散不开的,就只能被撞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了。   “大人!”张辽纵马大吼。   追命随着他朝我冲了过来。   我身边的敌兵连滚带爬地向外退去。   我横身一跳,凌空跃上了马背,双脚入镫,心中平添了一份安全感。   “怎么了?”我伏在马背上问道。   “叛军忽然间又要反叛!”他急急地说道,“贾先生特派属下来救大人!”   “现在呢?”我看着他挥动双戟从步兵中杀出了一道血路。   “先生说形势不妙,”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请大人速速退兵!”   “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而后挥手一刀剁断了一条大枪。   张辽扬起脖子虎吼一声。   一千虎豹骑便随着我们扬尘而去。   城门处留下一片狼藉的尸体。    56 撤!  张辽双戟挥舞,挡者披靡。   事实上城门外的这两千步卒已经丧失了奋力阻截的勇气,他们甚至反射性地给我们让出了道路。   我们很快便与主力汇合。   “没有杀起来?”我扫视了不远处大股的叛军。   大概那一万人都聚集过来了,而且至少有两千骑兵。   “庞旅长见势不对,又将贼首擒了回来。”李典指了指对面,“因此这些叛军一时都不敢妄动。”   那名粗犷的偏将垂头丧气地看了我一眼。   他大概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实在差劲吧。   “没想到老庞还发挥了一些作用!”我笑着夸赞庞淯。   “还好还好,”他难得地谦虚了起来,“不过……受了点伤。”   我一怔:“伤了哪里?”   “死不了。”他用眼神示意我……他的左肩已经被胡乱地包扎了起来。   “所以我早就说了让我的兄弟去……”张辽以极低的声音喃喃道。   我已经没工夫关心庞淯的轻伤了,直奔到贾诩面前:“栗成死了。”   “是你所杀?”他问。   我摇头:“我正单独与他相谈,忽然他的手下冲进来把他捅死了……而后立刻嫁祸给我……我就从城头直接跳了下来。”本来还算惊心动魄的过程被我描述得十分平淡。   贾诩微微抬了抬右眉:“他们是早有布置吧?”   我点头:“不错,现在我们撤退吧?”   “此地不宜久留……”贾诩批准。   “南面又有人来了!”张辽在一旁喝道。   援军?!我立刻转头朝南面望去。   “近两百名骑兵。”后军小岱派人送来了消息。   “区区两百人……”贾穆龇牙道,“能有什么用?姐夫赶快下令吧!”   我颔首:“全军撤退!”   四名传令兵尚未动身,小岱又传来了消息。   “是朝廷的人!”   我啐了一口:“朝廷怎么会派人来插一脚?”   贾诩终于变色:“失策!失策!”   “爹?”贾穆一脸茫然。   “麻烦大了!”他爹紧紧攥着左拳。   我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魏郡太守刚死……而我则率领着大队骑兵堵在城前……   “怎么办怎么办?!”我心中忽然焦急了起来。   朝廷派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莫非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我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一不做二不休!”张辽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   “可以么先生?”我倒是对朝廷使者的死活不太在意。   贾诩摇头:“还是撤退吧。”   “不听听他们说什么?”我疑问。   “先撤!”他沉声道。   我挥手,四名传令兵立刻离开了前军。   六千虎豹骑前军变后军,后军成前军,从邺城南侧的叛军面前冲了出来。   “少爷,那个贼首如何处置?”庞淯征求我的意见。   反正已经出来了……“一刀剁了!”我没有多想。   “不,带回去审问。”贾诩否决了我的命令。   六千人风卷残云般从朝廷使者的身旁掠过。   二百名骑兵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们绝尘而去。   -   绕了一个大圈,从邺城西侧渡过漳水,我们继续向北方的梁期城挺进。   天边有两名轻骑直冲了过来。   前军的小岱给他们让开了小道。   “少爷!”两名骑兵满头大汗。   “赵国怎么了?”行军的速度并没有放缓。   “张燕发兵攻打袁氏,朱儁刺史派人请少爷配合发兵!”   我不禁一呆:“袁氏?张燕去打袁绍了?这是好事啊!”我记得真三国无双里袁绍就要专门来灭张燕,当时吕布还在袁绍阵营里呢……好像就是常山之战?我真是后知后觉啊!   “元氏?”贾诩在马背上喘气,“那是常山国的治所啊!”   “不是袁绍?”我纳闷。   他瞥了我一眼,朝信使问道:“程昱没派人吧?”   “据说……”传令骑兵在马背上擦汗,“只有二营拓跋营长带着三个旅出兵了……”   “三个旅?他不就只剩下一个旅了么?”我继续纳闷。   庞淯叹气:“祖孙两个混蛋肯定跟着秦阵去杀人了……”   “妈的!邯郸岂不是没人防守了?!”我一拍大腿。   追命猛地摇了摇脖子,鬃毛猎猎抖动。   “还有三千步卒。”贾诩平静地说道,“全军加快马速,今晚务必赶到邯郸。”   “你确定还要加快马速?”贾穆疑问。   “怎么?”   “我只是担心爹爹能不能支持下去而已。”木头很孝顺地回答。   贾诩举起右手触在额上,飘扬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双眼。   夏季的天气虽然炎热,但这马背上的风……还是不小的呀……贾大叔你可要撑住啊。   我决定换个话题:“先生你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个大阴谋啊?”   他却半晌没有回答。   “先生?”我稍稍放缓了马速,使得追命与贾诩的坐骑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你明知故问。”他在风中叹气,“这次严重了。”   “你指的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这是从我自身所能想象的最恶劣的结果。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他拍了拍额头,“从一开始的求援,到你入城后栗成便被刺杀,之后朝廷立刻就派人过来……这么紧密的安排……肯定不只是图谋你这条小命。”   我打了个哆嗦:“难道这帮混蛋还想把我马家连根拔起?”借我“攻打”邺城刺杀太守的罪名……趁机把马腾也给整死?!   “恕诩直言……”贾诩扫了我一眼,“你马家父子两代不过两个人而已,在大汉众多名门世家里算得上什么势力?”   我连连点头:“那就是说不是针对我马家的?”   他耸了耸肩:“当然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我长舒了口气。   “不过这次你肯定逃脱不了干系了。”他补充道。   “……”我恨不得一拳擂死他,“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他目不斜视:“冀州如今最强的势力是谁?”   “当然是地方政府。”我撇嘴。   “是谁?”他追问。   “冀州刺史朱儁啊。”明眼人都知道啊,他手握数万雄兵,又掌控一州的财税粮饷,不是他是谁?!   他点了点头:“很快就不是了。”   我警觉地压低了声音:“你是说这次……是有人想搞掉他?”   “不错。”   “为什么?他这两年在冀州干得很好啊。”   “张燕数十万贼兵就盘踞在常山,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贾诩摇头,“而且……我有预感,这次张燕攻打元氏,恐怕会闹出一场极其糟糕的大动静。”   “有多糟糕?”   “杀人盈野。”    57 形势不太妙  狂奔百余里,五营骑兵过梁期。   飞驰两时辰,六千虎豹入邯郸。   夜幕将至,邯郸内外都是袅袅炊烟,倒是极其宁静。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我很安心地左顾右盼。   “你说得这么轻松……”贾诩轻轻地摇着头,他大概还在发愁吧。   徐晃与李典带领士兵们回归营舍。   “你也说了……这次又不是针对我……”   “虽然如此,但你肯定难逃惩戒啊。”他叹气。   “是死罪?”我只关心我的脑袋。   “围邺城,刺太守,无视上使……你说呢?”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闯下大祸?”我问道,“这三条罪已经足够让我马家满门抄斩了吧?你之前明明说过,他们根本不在乎我马家这点势力啊?!”贾大叔你太反复无常了吧!   “等等,”马岱驱马过来,“大哥你说满门抄斩?!”   “别插嘴。”我粗鲁的回应他。   “我说过他们不在乎么?”贾诩纠正了我的记忆,“我只是说马家的势力无法与真正的大家族相提并论而已,但是你手握数千精兵,盘桓一国之中,想得冀州之人必然难以无视你的存在。”   “谁想要冀州?”这次插话的换成了贾穆。   我忽然想起贾诩之前的问题:   “当今冀州,谁势力最强?”   我又想起了审配的评价,一个人的姓名脱口而出:“袁绍。”   “心知肚明就好,不要多说。”贾诩摆摆手。   “真是他?”小岱疑惑,“这两年朝廷不是一直防着他么?他能有这么大的动作?”毕竟袁绍留有“妄图另立新君”这种难以轻易抹去的案底。   “袁氏虽然曾经四世三公辉煌过几年……但是那些老头子早就死光光了啊……”俗话说人一走茶就凉、树倒猢狲散云云……“何况袁术前两年还犯下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巨大的能量?”   “能量?”贾诩对这个词表示无法理解。   “……就算能力、本事吧。”我实在找不出更确切的词语来替换了。   “老一辈虽然已经……”贾诩含蓄地吞下了一个词语,“但是以袁绍自己的能力,他已经拥有了极大的影响力。”   “什么影响力?”贾穆问道。   “诸如当年的诸侯群攻董卓,袁绍当时官位并非最高,但却是当仁不让的盟主。”   我嗤笑道:“就是那次毫无战果的盟军聚餐么?”除了曹操和孙坚真刀实枪的上了战场,其他十几路人马真是去参加聚餐了。   “毕竟当时,袁氏的大旗可以聚拢数十万人马,否则,没有他们在山东吸引董卓的大军……你以为你们能够那么轻松就占取了长安城?”贾诩耸肩。   我摸了摸追命的鬃毛,对他的观点表示了肯定:“这倒是。”   “其实只要当时先生的密信早到一天……我们都进不了长安呐。”小岱跳下了马背。   “谁料到你们动手这么快!连春节也没有过……”贾诩笑了一声,“甚至连坐观盟军与董卓胜败的时间都没有等待,直接出兵长安,将董卓死死夹在了洛阳。”   “切!”我嗤之以鼻,“你让我等袁绍他们打赢董卓?我还没那么傻!”   “可是……”他追问道,“你当时怎么就知道盟军不会全力攻打董卓?你不过区区十四岁而已。”   “呃……”贾大叔这个问题的确难倒了我,我总不能说要是这帮乌合之众都能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地攻打董卓……怎么可能还会允许董老贼悠哉游哉地迁了一次首都?   贾诩看我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亮光。   我心底有些发毛,慌忙找了个理由:“就算他们全力攻打……一群临时募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哪里打得过跟随董卓身经百战的凉州士兵?”   想前世,盟军中首屈一指的军事家曹操亲自率领的几千人马都被董卓军中的二流将领徐荣打得丢盔弃甲差点送了小命,何况毫无军事才能的其他诸侯?什么张超、张邈、鲍信、桥瑁之流,以我这么高深的学识,也无法想起这些人除了参加这次大聚餐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光辉历史——倒是只有陶谦老头子占着徐州跟曹操来回争斗了三五年之久,而徐州这块地界,好像也自始至终不喜欢曹太祖。   “这话讲到点子上了。”贾诩点头,“据说当时袁绍自己手下的兵马不过三千人。”   “三千?”我有些惊讶。   “真不够塞牙缝的。”贾穆撇撇嘴。   “你一个队长有这么大的牙缝?”马岱打趣道。   “他们也不过是郡守国相而已,能有多少人马?”贾诩缓缓下了马。   我也从追命背上蹿下,追命很快就消失了。   “慢着慢着,”我伸手道,“既然这样,那当时盟军到底有多少人?”   “大约在十万左右。”贾诩给了个模糊的数字,“其中人数超过一万的……只有袁术、孙坚、鲍信三路。”   “孙坚当时就那么多人?”我的印象中他有段时间可是从属于袁术这个废渣的啊。   “孙坚这人……其实盟军统帅根本看不起他的出身,他基本上是独自一人攻打董卓的。”这时贾诩叹了口气,“董卓连败了两仗才启用吕布华雄对付孙坚,孙坚的万余人马基本上死伤殆尽了,之后只能依附于袁术了。”   “跟吕布也打过?”贾穆双眼一亮,“看不出孙大叔这么厉害啊!”   “吕布有什么厉害的?”他爹不屑一顾,“挖个坑就能埋了他!”   我偷偷擦了把汗:贾诩很少这么夸耀自己的能力啊。   “好像越来越偏离主题了吧?”小岱低声提醒道。   贾诩咳嗽了一声:“总之……暂时不要多讲,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今晚休息……那明天呢?”我问。   “刺史不是让你去救援元氏吗?”   “可是……邺城的事情还没有料理……”我左右为难,“你也说了,朝廷肯定会怪罪于我的啊。”   “那你想怎么办?”贾诩反问道,“上疏为自己辩解?”   我小声道:“这恐怕难度太大……”邺城上下已经被人买通,一致认为我是杀人凶手,而且还有亲眼目睹我围攻邺城的朝廷特使……我根本没办法讲清楚啊。   “难道让我们坐以待毙?等候朝廷的斥责和诛杀?!”小岱忽然间激动了起来。   “先生你可是羽儿的亲爹啊,株连起来你也逃脱不了干系的!敢快想个办法啊!”我只好提醒他:我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哦不,是小命。   “一切都在于朱儁能否解决张燕军了。”贾诩并没有异常的反应。   “怎么说?”   “若朱儁胜,袁绍或许会露出破绽,栗成之死完全可以推回给他;若朱儁败……”他静静地说道,“就无路可逃了。”    58 圈套  “爹爹!”小玥儿朝我挥手。   尽管面对自己的女儿,心事重重的我却笑不出来。   “没有救下邺城么?”蔡琰把女儿交给了小娥,起身问道。   这个问题,我真是不知如何回答。   “死伤很多?”贾羽换了个问题。   我摇了摇头。因为根本没有大规模的正式交战,因此六千人几乎没有伤亡。   双儿侧过了脑袋:“那公子在担心什么?”   “因为……我中了别人的圈套!”我吐了口气。   “圈套?”蔡琰讶然。   “救援邺城根本就是个阴谋!他们纯粹只是引诱我上钩而已!”我攥紧了拳头,恨恨道,“我刚进城,魏郡太守就死在我面前!这帮龟孙子直接将死因推到我的头上!而且……偏偏还有朝廷的使者看到我大队骑兵‘围堵’邺城!”   贾羽愕然:“……这……谁会如此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你?”   “袁绍!”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渤海太守袁绍?”蔡琰沉吟道,“夫君你并未得罪于他吧?”   “我根本就没惹过他,他的目的也绝不在于我身上。”我伸手撑住了沉重的额头,“文和先生猜测,袁绍是要趁机整垮朱儁,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无辜?恐怕不是。”贾羽摇头。   “我还不无辜?”   她说道:“你手握七千骑兵,加上赵国三千步卒,可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势力。你若是帮助朱儁,则袁绍肯定会忌惮三分,因此……他特意将你的注意力转移到南面的魏郡。”   “这时间未免太巧了,我刚一动身张燕就开打了!”我叹气。   “这恐怕不是巧合,”贾羽微微蹙起秀眉,“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个阴谋……”   “你是说……”我抬起来头,“张燕是袁绍煽动起来的?!”   “未必不是。”她的目光深邃难辨,“你觉得呢?”   我霍然起身:“若真是这样,朱儁就危险了!”想到自己的活路全在朱儁一身,我恨不得立即发兵昼夜兼程前往元氏,但理智告诉我士兵们需要休息。   至少也要睡一晚,再吃顿饱饭吧。   “公子……”貂蝉轻声说道,“不如派人去洛阳吧?”   我一怔:“去洛阳?”   “找人求情吧。”她说,“张太尉和……王司徒不是都很看重你么?或许……”   我苦笑了一声:“当时可有持节特使就在城下‘观看’我屠杀邺城守军……张太尉、王司徒恐怕根本不会管我……”我惹了这么明显难以挽救的大祸,张温怎么肯能傻乎乎的伸手?!更何况王允?!   她微微垂下了头:“一般的求情当然没有用……”   我明白了过来:“你让我送钱?你明知道家中没多少值钱的财物……朝中重臣可不会稀罕我这几个铜板……”   “邯郸的库中……至少还有两千万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让我挪用公款?而且还是用来行贿?这个罪过……绝对不比杀掉一个郡的太守要小啊!   貂蝉却是十分坦然:“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吧。”   “蝉儿说得不错,”蔡琰首先予以支持,“当务之急是避过这次灾祸。”   “就是嘛。”贾羽、小娥和双儿纷纷点头。   大家对于国家的财产看得很淡啊……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现在还没有到这个时候,”贾羽宽言道,“如果能够协助朱刺史剿灭张燕,说不定就能找到袁绍的一些证据吧?”   “但愿如此。”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加粗,“明天一早我立刻去元氏支援朱儁!”拿钱去求情饶我一命实在过于缥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靠武力来解决。   大厅的侧门被轻轻推开。   “公子,”小昭捧着重新温热的饭菜走了进来,“用膳吧。”   她弯腰将食物摆置在我面前的案席上。   透过单薄的衣衫,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小巧白皙的肩膀与纤长柔婉的脖颈。   刚才的沉重感忽然间减轻了许多。   我深吸了口气:“今天什么日子?”   蔡琰轻轻哼了一声:“你想要小昭陪你就明说嘛,又没人会怪你。”反正她自己是没机会了,所以表现的这般大度么。   “按日子算的话……确实也是小昭。”貂蝉笑了笑。   贾羽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公子好坏!”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双儿只能嘟嘴。   小昭微微粉红了双颊,一把将筷子塞进我的手中:“公子,趁热用膳吧!”   “你把筷子塞到他的左手干什么?”蔡琰呵呵地笑道。   “夫人休要取笑人家……”小昭嗔道。   把筷子换到右手,我夹起一块肥腻的白肉,一滴硕大的油水从筷间滴落。   “爹爹!”小玥儿仍然不甘心地叫道。   “你要吃?等你两岁以后吧。”我将肉塞入口中,博学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八个月大的婴儿哪里能够消化这种肥腻的脂肪。   “爹爹!”她坚持不懈地挥了挥小手。   “琰儿,她是不是饿了?”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喂她吃点奶呗。”   蔡琰双手搂住女儿:“应该不是饿了,刚刚才喂过呀。”   小玥儿不安分地扑腾着四肢,嘴里却发着“呵呵”的声音。   “别整天把她抱在怀里,”我瞥了蔡琰母女一眼,“让她在地上爬爬,我的女儿身体肯定比一般人强壮三分,没必要太过呵护了。”   “恐怕只有你这个当爹的才会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她虽然嘴里不同意,但已经将孩子放在了地上——羊毛地毯还算干净,而且十分柔软。   小玥儿立刻不再扑腾,专心致志地学起了滚爬基本功。   趁着无人打搅,我抓紧时间往嘴里塞东西。   “公子饿坏了吧?”小昭一脸专注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再添一些么?”   我一边摇头一边动筷子:“足够了足够了。”我的伙食标准其实很简单,两菜一汤就足以填饱我的五脏庙了。   她不再言语,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姐姐你傻笑什么呢?”双儿十分好奇。   我抬头看了看小昭,她抿着双唇没有回答。   “这两个菜都是你做的吧?”我将最后一根青菜叶子咽下。   小昭一怔:“公子怎么知道的……”   我放下筷子,举起汤勺喝了口温热的肉汤:“尝得出来,跟府里的厨子不一样。”   “哎?”她有些局促不安,“是不合公子的口味?”   我端起了盛汤的器具仰头灌下。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小昭了吧?”蔡琰悠悠地叹气。   “姐姐,”双儿说道,“我也要学做饭呀。”   “其实……人家也会做饭的……”我听到贾羽低声喃喃。   胃里忽然有东西一跳,我忍不住喷了个饱嗝。    59 黄天当立  天色迷蒙。   元氏城就在不远处。   常山国的治所么?   我在马背上眺望这座城池,其规模大概与邯郸城不相上下——但是邯郸好歹也号称赵国六百年古都的呀,怎么好意思跟这个在历史上毫无名气的小县城相提并论?   有哨骑返回:“前方至少有十万人马厮杀在一起,仓促间无法联系到刺史。”   我蹙起眉头:大混战……“无法辨认敌我的话……这就难办了。”   “辨认敌我的话,倒是不难。”哨骑禀告道。   “哦?”我将目光又转向了他。   “贼兵大多没有铠甲,连军衣都没有……因此十分容易辨别。”   我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一点防御力都没有,直接一通箭雨射过去不就死光光了?   其实我还是钟爱于远程攻击,最理想的情况是我方百发百中一箭双雕,对方则呆立不动心甘情愿充当箭靶。   “大人,据属下所派的哨骑探知,”徐晃在我身后说道,“张燕军西侧较为空虚,适合发动奇袭。”   我点头:“老祖,你们斥候旅还不如徐营长随便派出的两个人啊!”   祖烈丝毫不觉惭愧,反而哈哈笑了两声:“你知道小人从来都没想干斥候旅啊……”   我拎起了飞星,稍稍调整了坐姿,双腿夹紧了马腹:“全军,随我冲锋!”   秦阵咆哮了一声,三营一千余人首先冲了出去。   “混蛋秦阵!”贾穆气急败坏的大吼,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队长,无法依法炮制。   我举枪向前,追命绽开了四只铁蹄。   大地发出震颤。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黄色与数量不占优势的黑甲州军绞杀在一起。   黑甲步卒阵势严整,攻防一体,散乱无序的敌军根本攻不破他们的阵型。   我低低赞叹了一声:“好阵势!”而后从贼兵西侧掩杀了过去。   抢先一步的秦阵早已经开辟出一条血路,一千多人的他们在数万敌兵中穿梭自如。   由于双方距离过近,我们只象征性地发射了两波箭雨便进入了近身战斗——当然,箭雨的杀伤力实在有限。   七千生力军加入战斗,胜利的天平迅速倾斜。   敌军的步卒惶恐地闪避着铁蹄的践踏,造成的结果只能是相互拥挤,无人能逃。   贾穆双目赤红,一柄长刀早已没有一处干净。   幸亏没有让他爹随军观战,不然估计得掐死我这个当公子的。   长久不曾饮血的飞星这次终于得偿夙愿,被它生生贯穿的就超过了十人,被拍死、扫死、戳死的我两只手数不过来。   敌军露出溃散的迹象。   虎豹骑与州军相向着挤压敌军的空间。   相互踩踏而死的尸体堆满了一地——甚至有些影响骑兵的行进。   “不对,不对。”我喃喃道。   “少爷怎么?”庞淯倒是忠心耿耿的紧随着我。   “没有看到敌军的骑兵。”追命放缓了奔跑的速度,我举目四望。   照理说,北方的黄巾残部怎么也应该有骑兵的……如果张燕有五万人马,其中至少也有两三千骑兵吧——当然,我这个估算数字毫无根据。   “说不定他们真没骑兵……”庞淯扭头看了看,“看他们的步卒就知道有多穷了,还想养马训练骑兵?”   也是,一匹马就算再贱卖,也得千八百钱,想形成战斗力至少也得上千人吧……几百万的投资那不是随便一帮土匪乱民就能支付得起的——当然不排除他们直接抢夺战马。   天色忽然有些变化,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眨眼间就泛起了淡淡的黄色。   贼兵纷纷仰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有首领咆哮起来。   更多的人举起手中简陋的兵器大声吼叫。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道黄烟而已,就成了神迹了?   “妈的!”庞淯叫道,“真的黄天了!”   黄色的烟雾几乎将蓝天全部笼罩起来,太阳也被遮挡在云层之外。   天地忽然间阴暗了下来。   “贾先生也没说今天会阴天啊……”我自言自语道。   “天帝没有抛弃我们啊!”   “天帝快来拯救世界吧!”   无知的贼兵仰天呼喊。   面对天空的异样变化,所有人都停止了攻击。   黄色的云层中缓缓露出一丝光亮,瞬间让人睁不开眼。   而后以光亮的根部为圆心,光源缓缓扩大,光芒越炽,仿佛太阳。   人群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他妈的是什么自然奇观?!”我在心里怒骂道,这不是存心影响我们的士气么?眼看他们都已经溃败开来了,随便追击一下就能死光光,老天爷忽然耍个把戏,又让他们充满能量的送死啊!   在如此强光的照射下,我根本不能直视光源啊。   所有人都只能选择低头。   我感到浑身发热,胸腹间更是沸腾起来。   光芒终于变弱,我以手遮眼,抬起了头。   云层仿佛破了个大洞,淡淡的光芒从洞中倾洒到人间。   “公子、公子!”贾穆惶恐地叫道,“有什么东西出来了!”他眼中的赤红早已消退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不安。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天空的大洞中探出了诡异的东西,一左一右的两根粗大的柱子缓缓垂落下来,看起来虚虚幻幻恍恍惚惚,让人感觉像是云烟一般,却又凝聚不散。   云层好像动了一动。   “少爷……”庞淯颤声道,“我刚才看到……”   “天往下压……”我点了点头。   黄色的云层忽然裂开!   从中冲出一个巨大的金黄色脑袋!   “我操!”我忽然骂出声来。   那个脑袋狂乱地抖动着,它终于顶开了裂洞,张开血盆大口冲出了云层!   它昂着头颅,挺着双角,就这么在十万人头顶上盘旋。   长长的身躯闪动着耀眼的鳞片,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八只爪子有力的划动着空气,仿佛在游水一般。   大地上一片死寂,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反应。   “吼!”伴随着如雷贯耳的吼声,它仰天喷出一口气。   我的脑袋中发出了嗡鸣。   只见它的鼻腔中径直腾出一大团黄色云雾,缓缓向上升起。   这团云雾在高空中凝结,竟然显出了八个大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所有的贼军同时欢呼起来。   他们重新捡起了武器,向着虎豹骑和州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们在此时天神附体,我看到一片片州军倒在了九齿钉耙下。   陷入敌军之中的战马忽然迈不开四蹄,任由对方重重围起。   见鬼!我狂怒着催动追命,追命终于发动冲锋。   飞星抡转,我狠狠地向对面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小卒子刺了过去。   我听到“叮”的一声脆响。   而后飞星从中折断!   他抡起右拳,直接迎面捶在了追命的脸上。   追命嘶鸣一声,将我掀翻。   黄龙又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吟。   我在被追命掀翻的过程中看到州军中的大旗纷纷倾倒。   庞淯和贾穆也不知身在何处。   身边忽然没有一个友军,只剩下面目狰狞的贼兵。   大势已去?!    60 问天  明明只是个枯干瘦小的乱民,此刻忽然变得异常雄壮魁梧,赤裸的上身肌肉贲起,坚硬仿佛岩石,两只铁爪十指箕张,似乎能生生将人撕裂。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真气凝聚于双臂,纵身跃起,挥舞着折断的飞星朝他的脑袋横扫过去!   虽然失去了锋利的枪尖,但凭借我第六重神功的威力,就算手中是一根木棒,也足以将他的脑壳击得粉碎!   “当!”   我手中忽然一轻,身子却不由自主下坠。   乱民竟然以单手格挡住了我的挥扫,他甚至直接拧断了以天外陨铁铸造而成的神枪!   强猛的劲势贯穿了飞星,仅剩的半截枪身脱手而出,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尾椎一阵发麻,我挣扎了两下,却无力站起。   对方后退了几步,弯腰从地上轻轻拎起了飞星,而后看了看我。   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两排发黄的牙齿格外醒目。   我顿觉毛骨悚然。   他掂了掂飞星,点了点头,似乎对枪的重量颇为满意,而后在距离我三丈之外停住了脚步,向我比划了起来。   “壮士!敢问尊姓大名!”我喝道,“马某不愿死在无名小卒手中!”   他摇头大笑,满头乱发在脑后狂舞。   “混蛋!”我有些发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老夫乃是天帝座下四大护法尊者之首,南宫问天!”他口中喝喝而呼。   “南宫问天?”我绞尽脑汁思考这个名字的来历,“你凭什么杀我?!”   “一切敢于阻挡天帝拯救天下的人,都要去死!”他弓步向前,摆好了投矛的架势。   “大侠饶命!”我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抛弃了所有的尊严与荣耀,以祈求苟活,“我愿意为天帝效力!”   他缓了一缓:“真的?”   “当然、当然!”我急忙点头,“我十分赞同天帝的话,这个腐朽的朝廷早就应该灭亡了!我愿意驱驰于天帝左右,为了人世的正义而推翻邪恶的朝廷,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终身!”为了活命,我顾不得大汉朝廷对我的那些小恩小惠了——何况我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呢。   南宫问天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行。”   我急道:“为什么?!”   “因为你心意不诚。”   “我是真心实意的啊!”我惶惶大叫。   “那就让老夫剖开你的心来看看吧!”他嘿嘿大笑着后仰,右臂举枪后撤。   我的双腿依然不能动弹,我避无可避!   他右臂猛地向前一挥!   我凝聚真气,双掌交叠,挡在胸口,准备殊死一搏!   飞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如同一颗流星般射入了我的胸口。   浑身的真气在一瞬间被彻底击散,在四肢百骸间肆意流窜。   两只手掌连同胸口被生生洞穿,我连一根小拇指都指挥不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有清楚的意识?   我似乎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就被一枪穿心了?   南宫问天大步走了过来:“很奇妙的感觉吧?”   我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让我看看你的心吧,”他半蹲了下来,“如果是真心的,天帝也会收容你的。”   老子马上就要归西了,伟大的天帝还怎么收容我?难道让我去天堂排座次!我真想吐他一脸唾沫星子,可惜现在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拔出了半截飞星。   我还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也没有看到一滴血从胸口涌出。   “很神奇吧?”他扔掉了飞星,“这就是天帝赐给老夫的神术。”   我也想学啊大叔!我呆呆地看着他,不能动也不能说。   他伸手直接插入了我胸前的伤口中。   我似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我的胸腔中左右移动,不断地翻找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他用力一扯,我感到胸口中有东西断裂开来。   只见他掏出了一团鲜红的肉球,凭借博学的知识,我辨认出这是一颗心脏,兀自在不停的跳动着——我很诧异为什么没有血管相连……而且……它还能跳?   胸前的伤口处有十几根奇形怪状的管子露在外面,颜色十分鲜艳。   “天帝啊,”他将我的心脏高高抛起,“请你鉴定这颗心吧!”   我微微抬起头,只见心脏越飞越高,足足腾起五六十丈的高度,这混蛋想摔碎我的心脏么?!   盘旋在半空的黄龙猛地下降,朝我的心脏俯冲而来。   ……该不会是用我的心脏来祭奠这条虚幻又真实的大黄龙吧?   可是……老子这不过拳头大小的心脏,根本还不如它一颗**大啊!它吃得饱么?   我忽然想:如果它真的吃了……那我……还能活么?   黄龙在距离心脏半丈远的地方停止了俯冲,它的鼻腔中发出了“嗤嗤”的响声,而后又仰头飞回了高空。   “鉴定结束。”南宫问天也将目光从空中收回。   是么?不用吞进肚子里么。   我放下心来——虽然心脏不在我这里。   但是……我的心脏……   开始急剧地下坠。   我忽然感觉呼吸急促起来。   “天帝鉴定的结果……”他摇了摇头,“你果然不是真心的。”   混蛋、混蛋!   我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尘土飞扬起来。   能动了?!我又惊又喜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胸口依然是一个大洞,虽然没有心脏,但是我能感受到四肢都源源不断地涌起了力量。   靠!没心也能活?!   老子这下真是不死之身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南宫、问天!”我能发出声音了!   “不要垂死挣扎了。”他叹了口气,“蝼蚁如何能够对抗黄天之力?”   “我没想挣扎,”其实我没打算再和他死磕,以刚才的形势来看,就算我恢复百分百的功力,也绝对杀不了刀枪不入的对方……我只是稍微强大一点的凡人,他却是个超脱了界限的鬼神!“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想苟活于乱世?不可能!”他还是摇头,“只有顺应天命,才有资格存活!”   “我也想顺应天命为天帝推翻朝廷啊!可是你说我不是真心的!”我很无辜啊!   “你的内心满是邪念,不纯不正,当然不被天帝所认可。”他很认真地给我解释,“你这辈子是没希望得到净化了,只有寄希望于来世了。”   “那怎么办?!”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天帝说,种善因方能得善果,”他面容慈祥,仿若神明,“虽然你今生无望,但是若能改邪归正,也能为下辈子积福。”   “我一定做好人!”我小鸡啄米般点头,“只要你饶了我这回!”   “那你先捐献两千万钱吧。”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口袋。   我一怔:“我是来打仗的,身上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钱?”再说……两千万钱这一个口袋能装得下?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手,口袋凭空消失:“再见了。”他转身离去。   “嘭”的一声,天空中砸下一块肉球。    61 大势已去  草地上只留下一团碎沫。   南宫问天如飞灰般迅速消散。   我浑身忽然一阵发颤。   仿佛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胸口涌起一股热流,伤口处猛地喷出一道赤红的液体!   而后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尽管心脏已经不在了。   浑身似乎要拧成一团,骨头开始喳喳作响,双腿无法支撑,我又一次跌倒在地。   后背又是一阵抽搐,喉中也涌出了一腔鲜血,我难以抑制的咳嗽起来。   伴随着阵阵剧痛,我的意识迅速模糊。   半空中黄龙似乎越飞越高,耳边还能听见它高昂的龙吟。   一切都越来越远。   我长大了嘴,拼劲全力发出吼声!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天地“呯”的一声裂开,一切都成为碎片。   -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我。   好像近在耳旁,却又缥缈不清。   我猛地挺起了身子。   “公子?”小昭讶然。   我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中爬出来一般。   “做噩梦了么?”她急忙取来一条毛巾,为我擦拭满身的汗水。   “没死?!”我气喘吁吁,低头打量自己的胸膛。   除了吕布给我留下的伤痕之外,并没有增加新的战果。   “我竟然没有死?”我难以置信的摸着胸口,结实的胸肌根本没有被穿透的痕迹。   心跳急速但依然强劲有力,证明了这个器官还在正常工作。   “我……”我喘了口气,“刚才怎么了?”   小昭一边擦汗一边回答道:“说了几句梦话……最后大叫了一声……”她显然语焉不详。   “你听到了什么?”我心有余悸,不会把梦里的粗口都说出来了吧。   她微微摇头:“听得不太清楚……我记得公子说什么真心实意的混蛋……还有两千万什么的……”   我从她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天已经亮了啊……”   夏季的黑夜格外的短暂。   “你已经起来了?”我看到小昭衣衫整齐。   “嗯。”她的脸上露出笑意。   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已经醒来很久了:“我不会又昏迷了几十天吧?”   “没有呀。”她摇头,指了指一旁简陋的时漏,“现在不过是卯时五刻而已。”   唔,还没到七点么?   我扔掉湿淋淋的毛巾,走下了床榻,双手环抱着小昭的纤腰:“昨晚莫非没有尽兴?不然你怎么还有力气这么早起?”   她贴在我的胸口嗔道:“比起往日,已经晚了小半个时辰啦,双儿都进来过了呢。”   “哎?我一点都不知道呀。”我睡得这么死么?   她只是笑了笑。   只不过两天不见,我却感觉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好吧,我承认智商降低了。   不过鼻中传来的淡淡幽香和怀中娇软的少女身子的确让我浑身上下酥软异常,灵魂深处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少爷!”庞淯在屋外拍门,“少爷!”   小昭急忙挣脱了我的双手,给庞淯打开了门。   “你这混蛋就会扰乱老子的兴致啊!”我忍不住骂道。   庞淯满头是汗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情?!”我很少见他这般慌张。   “猪猪猪……”他甚至舌头打结了。   “猪你妹啊!”我大喝了一声。   他的舌头立刻恢复正常:“朱儁被杀了!”   我的后脑中“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猪猪猪……”我的舌头也纠结在一起,怎么也撸不直。   “朱儁!”这次轮到他来提醒我。   我狠狠咬住了舌尖,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确定朱儁死了?!”我努力使自己沉下气,“有没有可能是张燕的阴谋?!”   “是拓跋营长带来的消息,”庞淯抹汗,“而且是朱儁的儿子亲口说的!”   我顿感天崩地裂,两条小腿肚子微微有些抽搐:“秦阵回来了没有?”   他肯定地点头:“所有人都在大厅。”   “好,”我使劲跺脚,“走!”   “公子……”小昭将一件短衫递给了我。   我一伸胳膊就披在了身上,刚迈出卧室的厅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太阳在东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量,我心如寒冰。   朱儁死了?被杀?!怎么被杀的?!他儿子?   我又该怎么办?!他是我唯一的指望了啊……我还有活路吗?!   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吵闹的声音,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少爷!”庞淯扯了我一把,“你走偏了!”   我用力甩了甩头,跟着他来到大厅。   贾诩、程昱。   徐晃、李典、秦阵、张辽。   张机、杜畿、程武。   马岱、贾穆、孙文、祖烈……   我深吸了口气,迈过了门槛。   “大哥,”小岱沉声道,“事情……有些不妙。”虽然他极力想要表现得沉稳镇定一些,但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不要怕!”身为兄长,我只能安慰他,“首先,谁能告诉我……朱儁刺史真的被杀了?”我还是怀有一丝希望。   “马大人!”从角落里忽然蹿出一个青年,“家父不幸……惨遭不测啊!”   “你是朱丸?!”我一看这个人,心里凉了一截,“真的?!”   他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只是点头。   我捏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该向何处发力。   程昱终于开口:“拓跋营长,你仔细讲一讲事情的经过吧。”   “俺……我听从刺史的吩咐,引着七百多兄弟与其余骑兵作为奇袭部队伏在元氏的南方,等待时机……”秦阵说的很慢,“双方步卒厮杀在一起,张燕的人立刻溃不成军,我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刺史的大旗忽然全部倒了……”   我一怔,太、太像了……   只听他继续回忆:“之后刺史的军队开始后撤,张燕的人马占据了上风……他跑来告诉我他爹被杀,我只能撤退……”   “你甚至没有和张燕的人马交锋?”贾诩问道。   秦阵点头:“是的。”   “朱刺史究竟如何被杀的?”   秦阵摇头:“我距离较远,看不清楚。”他将目光转向朱丸。   朱丸依然在抹眼泪。   “朱公子,节哀顺变……”李典低声安慰道。   我又开始哆嗦。   “公子你很冷么?”贾穆关心的问我。   我缓缓摇头:“我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哦?”   “我梦见我领军与朱刺史从东西两侧共同夹击叛军……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天色大变,黄云蔽日,半空飞出一条黄龙……”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叛军忽然士气大振,朱刺史的军旗纷纷倒地……我军战马寸步难移,全军覆没……”   朱丸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两只眼睛哭的通红。    62 归顺?  我连南宫问天给我要钱的细节都讲了出来。   全场听众都露出了如听天书一般的神情。   只有程昱和贾诩还有工夫埋头一阵嘀咕。   李典长叹道:“大人何以未卜先知?”   我耸了耸肩:这种事情很难解释。   “大人,何不趁势剿灭张燕?”张辽提议。   “剿灭张燕虽然并不困难……”我根据实力对比大概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但是对大局无济于事……”   “什么大局?”秦阵之前并不知情。   我解释道:“我们都猜测是袁绍陷害了我……”   他撇嘴:“灭了袁绍不就完了?!”   我一怔:“话是不错,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实力同时与张燕和袁绍为敌啊。”张燕的乱民虽然属于乌合之众,战斗力低下,但是毕竟号称二十万,组成人墙都能把我的虎豹骑堵死……我们可没有信心毫无损伤地灭掉他然后面对好整以暇的袁绍渤海大军。   “不,”朱丸擦着眼泪说道,“家父的旧部并没有完全覆灭……如果我去招集的话……或许还能聚集一两万人马。”   我大喜:“若真是如此,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秦阵同样大喜:“那就去宰杀了袁绍吧!”   “不可,”程昱立刻泼来一盆冷水,“这绝非明智之举。”   “怎么?”我向他请教。   “朱公子,老夫程昱,”他向朱丸拱手,“先请问……令尊遇害时,究竟情形如何?”   我已经忘记去问这个问题了……   朱丸拱手还礼:“如秦营长所言,当时我军正与张燕步卒对阵相冲,张燕军已经露出败象,家父令我督军追剿贼兵,他自己则居于后军之中……”   “后军有多少人马?”程昱问道。   “五千,”朱丸答道,“其中有一千弓手,五百轻骑。”   程昱点头:“之后呢?”   “我正在督军冲杀之时,忽然卫兵告诉我后军大旗全部不见……我正想回撤观察情况,大队的骑兵便将我军冲散……”   “如此说来……你没有亲眼看到令尊遇害?”程昱伸手去捋自己的胡须。   我暗暗点头:朱儁未必已经丧命。只要朱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戏!   朱丸垂下了头:“我……已经取回了家父的遗体……”   程昱的手停了下来:“……是我太乐观了啊,文和老弟。”他扭头去看贾诩。   贾诩沉声道:“这只是我的习惯推测,之前我猜想的最恶劣结局就是朱刺史被杀。”   “之前?”我问。   “接到张燕围攻元氏时。”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回撤及时,或许可以避免朱儁的死亡啊!   他平静的回答:“连我自己都只是将它作为最坏的结局来考虑,你又怎么会相信?”   我回忆了之后只能叹气:没错,当时……我们好像还在轮流踏营,形势一片大好,朱儁兵力也并未处于明显劣势,我们就放心大胆地准备解救了栗成后再去协助刺史。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都没有救下来……   “既然我们认定了对手就是袁绍,为何不立刻进军?”马岱疑问道,“方才朱公子也说了他可以招集刺史的旧部,对我军的力量也将是明显的增强啊。”   “没用,也来不及。”程昱和贾诩都摇头。   “两位不要耽误时间。”我决定提醒他们两位平均智商超过150的大叔。   “知道,”贾诩看了我一眼,“以张燕乌合之众的实力,就算能够想到奇袭的计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灭掉朱儁的精锐部队,而大量的骑兵,光凭张燕自己,恐怕养不起。”   我一怔:那就只有……   “贾叔是说……”程武最先反应过来,“袁绍帮了他?!”   贾诩看了看没有反应的贾穆,微微摇头:“甚至袁绍已经率军来到常山了,他还会允许我们慢慢募集刺史的旧部么?”   朱丸茫然失措:“那……该如何是好?”   贾诩缓缓吐出几个字:“只有顺势归降了。”   除了程昱,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三分。   我更是心灰意冷:“你让我投降袁绍?!”我想起了之前曾劝过我的审配。   早知今日……我当时直接跟着审配投降了不就完了?!   “爹……”贾穆目眦欲裂,“您从小就教导我……为人要尽忠啊……”   “难得……你小子竟然还记得为父的话……”他爹微微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笑?!   我差点没克制住自己伸手给他一巴掌!   还好我的智商并没有跌破80。   贾诩还能笑得出来……只能说明还有退路!   “先生把话说完吧。”我来到主座,盘腿而坐,“庞淯,给大家都倒杯水!”   庞淯明显一呆,三秒后才急忙招呼人端茶上来。   “你好像已经明白了?”贾诩碰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我摇头:“没有,但是我想你总不会也来害我吧?”如果给我当了三年军师、大半年岳父的贾诩都只是袁绍提前布置下的一颗旗子的话……那袁绍的布局能力实在太他妈的强悍了——我还下个蛋啊!   “真的不能向朝廷上表求助?”沉默许久的杜畿问道。   这个我都可以回答他:“袁绍陷害得太巧,我实在无法洗脱罪名……尽管我的的确确是无辜的,但是邺城所有的官吏都会证明栗成是在和我密谈后死去的……”   他再次陷入沉默。   我看了看他身旁的张机,心中暗叹:这种情况下,医圣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吧。   张机看我的眼神并没有明显的感情。   “现在的证据完全对你不利,而袁绍与张燕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你没有选择的时间了,”贾诩加重了声音,“就在今天。”   “……”我默然无语,端起了杯子用力吸了一口。   冰冷的咽喉微微有些热流。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贾诩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差点把胃里的热水喷出来:“什么?!”   “弃官隐居。”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我放下了杯子:“好。”   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双眼之中的瞳孔骤然一缩:“……你要隐居?”   “不,”我咧了咧嘴,“我决定投降!”   贾诩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他仿佛有些紧张过头了。   “那……我应该怎么投降?”我很快就投入到研究投降的细节之中,“袁绍已经兵临常山,他怎么才能相信我?”   “当然是亲身去求见于他。”贾诩已经放松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   “大人在梦中不是梦到了么?”程昱说道。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南宫问天向你要多少钱?”他用力撸着胡子,看得我一阵心疼。   “……两千万……”我愕然,“你该不会让我带着两千万去投降吧?!这是邯郸城里九成的库钱了啊!”这不是直接要了我的老命了吗?!   程昱点头:“这就对了。”    63 两千万的孝敬钱  两千万?   我晃了晃脑袋,决定再次向他确认:“你确定是两千万?”   程昱清晰无比地点头:“你还可以再添三百万。”   我紧紧咬着牙根,又问贾诩:“文和先生的意思呢?”   贾诩吁了口气:“如今袁绍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你携钱财相投,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当然,太少了是无法显示诚意的。”   “好。”我破罐子破摔,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我也不在乎这点小花销了,“留得青山在……两千万就两千万!”   决心已定,便当即让庞淯去开仓取钱。   “庞淯啊……”我依依不舍地叮嘱他。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庞淯微微躬身。   “那是赵国九成以上的库钱了……你可别中饱私囊啊。”我又是一阵肉痛。   “那种事情,只有少爷你才做得出来!”他翻了个白眼,一溜烟去了。   然后继续讨论投诚事宜。   我这才发现对于这方面我毫无经验,于是虚心向两位先生请教:“我该怎么投降?是不是要直接跪倒在袁绍的脚下求饶?宣誓效忠?”   “大人官居两千石,名义上与袁绍同级,还不至于这么狼狈。”程昱摇头,“携带千万亲自前往已经是难得了,再表达一下诚意就可以了。”   我轻轻松了口气:“那便好。”   “公子你真的要投降袁绍?”秦阵忽然开口问道。   我愣了下,反问道:“你的意思呢?”难不成你会有什么高妙的解决办法?   “如果你真要投降袁绍,俺就要回老家去了。”他站起身来,“俺可不想跟着你去给其他人当手下。”   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形势所迫,只能暂时屈服。”我向他解释自己的难处,“不这样实在找不到活路了。”   他想了想:“你的意思……这次不是真心投降吧?”   我点头:“当然,我怎么可能投降!我是要干大事情的人!你……还要走吗?”   “你投降以后……”   “保住命之后我肯定会让袁绍后悔的!”我攥紧拳头恨恨地宣誓——好像为之过早。   “唔……”他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那就再跟着你吧。”   还没有投降,我方阵营中已经开始分裂了吗?   “各位没有其他意见的话……”贾诩环顾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转到了我身上,“就请公子准备动身吧。”   “你们都去?”我的精神有些恍惚。   秦阵撇嘴:“你是去投降的,俺就不去丢人了。”   “又不是去砍人……”贾穆也没有积极性。   “我们两人陪你去。”程昱伸出舌尖,浅浅地舔了下嘴唇,“其他人就不必随同了。公明,”他特地嘱咐徐晃,“你和曼成务必安抚好士卒。”   徐晃神色如常,微微点头:“程先生放心。”   “走吧,大哥?”小岱从坐席上站起,紧了紧衣带,“我也跟你去看看袁绍的大家风范。”   我点点头,举起水杯凑到唇前。   杯中空空如也,滴水不剩。   -   祖烈叹了口气,勒住了坐骑:“看来不需要属下去侦察了。”   的确,对方根本没有隐蔽的意思。   我们刚进入常山地界,就能远远看到一团大营,旌旗蔽空,盘踞着大片的土地。   “庞淯,你带两个人先去交涉。”我指了指对面,叮嘱道,“注意言语。”   庞淯露出一丝苦笑:“少爷,小人知道这次生死攸关,不敢轻狂。”他一夹马腹,坐骑低着脑袋缓缓前行。   “袁绍不会故意让我们等吧?”小岱在我身后嘟囔。   我的脑子还是有些乱,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只听贾诩轻声道:“恐怕他已经大喜过望了吧。”   不出所料,前方立刻传来声音。   营门依次打开,数千骑兵呼啸着出营,分次序排在阵前,对比我方不过二百人的阵容,实在是压倒性的优势。   “好大的威风。”小岱哼了一声。   我想笑两声以显示自己的镇定,但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反观程昱和贾诩两位,倒是面色如常,压根看不出什么紧张情绪。   一名骑士趾高气昂的驱马而来,顾盼之间颇有一股虎狼气势:“哪位是马大人?”   我深吸了口气,拱手答道:“在……本相马超,请见袁公。”   他仔细看了我两眼,嘿地笑了出来:“果然年少,家父得知马大人前来,特意在大营中设宴,请马大人赏光。”   家父?我微微一怔:“阁下是……”   “袁谭。”他很随意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袁家长公子,难怪,难怪……”我喃喃了两声。一看就是富二代,嚣张得要死!   “难怪什么?”他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我急忙往袁谭脸上贴金:“只有四世三公之家,才能培养出长公子如此英雄之气。”   “是么?”听了我的奉承,他竟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只微微摇了摇头,调转过马头,伸出右臂相邀,“马大人,这边请。”   哟,这年轻人倒是有些城府呵。我在心中对袁谭的评价又高了一个等级。   能跟进大营的当然只有我和小岱、程昱、贾诩四人。庞淯、祖烈与曹然、曾侯连站在帐外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我是来投降的,没有任何资格与主人讨价还价。   为了表示诚意,我身不披甲,腰不挎刀,而且接受了卫士们的搜身。   小岱有些恼怒地咬着牙不说话。   不过,由于前世早就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安检程序,我对他们这种搜身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反而十分配合地展开双臂让他们尽情抚摸。   “无礼!”有人厉声叱责道。   我抬头向大帐望去,一名三十五六的男子大步朝我走来:“马大人亲身前来,袁某不曾迎接,实在失礼之极。”他对着我平平一揖。   这……是袁绍本人?   “袁公客气。”我急忙还了个大礼,鉴于他年龄差不多是我的两倍,我鞠躬的幅度要大得多。   袁绍身高几乎与我一般,比袁谭还要高半寸左右。他脸面丰润,双目深邃,颏下一尺左右的胡须被修饰得干净整齐,浑身上下隐隐然有股王霸之气,比起袁谭给我的感觉更甚一层——或许只是我先入为主了?   至于他的衣着服饰,倒是其次。   ——你不能责求我懂那些,我一个西北来的穷孩子哪里能辨别高档货的价值?!    64 身在袁营心在汉  “早听闻马相年少英雄,曹孟德之前也曾多次在信中提起,今日终得一见,幸甚幸甚啊。”袁绍用力将我扶起,唇边含笑,他向一旁挥挥手道,“里边请。”   曹操还提过我?他俩真是青梅竹马无话不谈啊。   我极力做出一副欢乐的模样走入大帐。事到如今,就算大帐之中埋伏着五百刀斧手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反正袁绍还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不怕他们半路下黑手。   袁绍理所应当地坐在北边的主席上,我作为“贵客”就坐在他右手侧,下手依次是小岱、程昱、贾诩。对面则坐着八个人,凭他们身上的衣甲样式,看得出有文有武。   其中……   “那……不是审配吗?”小岱反应比我还快,立刻低声向我汇报。   哪里用得着他汇报,审配这厮就坐在我的正对面,端居第一席,毫不避讳地朝我微笑。   妈的!没见过这么混蛋的!   我正在犹豫如何应对时,审配已经站起:“马相,又见面了哟。”   “审先生……”我只能也跟着站起,却不知道该以何种神情来应对他,“审先生,魏郡之事……骗得在下好苦。”   他毫不掩饰地笑道:“不如此,配也没有机会再和马大人同席共饮吧?”他举起自己的小碗向我发出邀请。   区区一个文官,敢和我拼酒?   “审先生请!”我仰起脖子一口闷下。   “马大人好酒量。”审配笑得让人极其厌恶,“不知马相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我放下酒碗,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总不能直接跪倒在袁绍脚下求他饶我一条狗命吧?大丈夫虽然能伸能屈,但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吧?   “袁公征讨贼寇辛苦,我们特意来慰劳一下军士而已。”贾诩只能接话。   他身边的程昱毫不掩饰地皱眉。   袁绍呵呵地摆手:“征讨贼寇,为国为民都是袁某应尽的责任,怎么好意思劳烦马大人?”   对于这种虚伪的表示……我只能更加虚伪:“袁公海内巨望,而超不过一届晚辈,袁公再称晚辈大人可是折煞晚辈了。家父深慕袁氏高门,却不得与袁公相识,常以为恨呀。”我拿马腾来抬高袁绍。   “哪里哪里,马门伏波之后,又是皇戚世家,与之相比,袁氏岂敢称高门。”袁绍连声谦虚,客气的不行。   “袁公言重了……”我嘴里涌起一股苦涩的滋味:马家是名门大户不错,可老子这一脉却是彻彻底底的旁枝啊!我连族谱都没看过!我连自己是马援第几代传人都搞不清楚!   “啊,显思,你代为父向马大人做个介绍吧。”袁绍朝长子袁谭示意。   “是,父亲。”坐在最外侧的袁谭挺直了腰板昂然站起,从头开始介绍。   “这位想必马大人已经认识,审配审正南先生。”   审配还是一脸欠揍的笑意,我恨不得把他撕碎:“正南先生。”   “这位是逢纪逢元图先生。”   “元图先生有礼。”逢纪……最引人瞩目的是他一下巴的胡子,比起关二爷的还要茂盛,不过质量不过硬,看来有些毛刺的感觉。   “马相客气。”他的声音十分缥缈。   “这位是许攸许子远先生。”   “子远先生有礼。”许攸……脸色十分白净,双目细长,下巴没有一根汗毛,跟逢纪坐在一起还真是鲜明的对比。   “有礼。”许攸甚至没有睁眼看我,只随意抬了抬手。   我瞥了袁绍一眼,袁绍看上去神色如常。   “唔,这位是辛评辛仲治先生。”袁谭看着对方,辛评朝他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俩有暧昧?   “仲治先生有礼。”辛评这人的长相真是没什么特色,典型的大众脸啊。   “辛毗辛佐治先生,乃仲治先生之弟。”   “哦,佐治先生有礼。”为什么是佐治而不是叔治?不按规矩啊!   不愧是亲兄弟,辛毗也是大众脸。   “麹义麹将军、颜良颜将军、文丑文将军。”袁谭一次介绍。   他明显是重文轻武啊,而且这三位武将连个字都没有吗?   三位将军倒是看得淡,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不悦——或许他们早就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对主流的评价感到麻木了?   五文三五,刚好八个人。没有我较为熟悉的田丰、郭图、张郃、高览、淳于琼,大概都被袁绍留在渤海看家了吧。   袁谭转身看他爹,袁绍轻轻点头后他又回归了自己的座位。   “袁公麾下人才济济,文武丰盛,可真是羡煞小侄了。”我索性自认晚辈,反正袁谭都比我大好几岁。   袁绍轻抚长须,笑容十分灿烂:“承蒙各地俊杰看得起袁氏,跟着袁某在渤海这边远之地,实在是委屈了他们。”   意思是……为了不委屈他们,就要让他们都封侯拜相,所以你必须取得更高的地位吗?   还真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啊!我暗地里啧了啧舌头。   对面一群人急忙摇头说不委屈,争先恐后向主人表示忠心。   “袁公一路辛苦,小侄此次前来匆忙,不曾准备酒肉,”我终于把对话方向转向正题,“赵国民寡国小,只带了两千万钱,只为助袁公抚慰军民,也聊表小侄之心。”   “嗯,两千万。”说到钱的事情,对面立刻平静了下来,袁绍笑了笑,做推辞状,“这可不是小数目,如何使得?”   “袁公为冀州百姓而出兵征讨贼寇,冀州各郡都应该全力支持才是,这是赵国分内之事,只恨太少。”我做羞愧状。   “如此,则多谢贤侄了。”他不再装模作样地客气,“袁某会记得这份心意的。”   我决定趁热打铁:“袁公,小侄之前在魏郡时……呃,有些小麻烦……”你懂的。   “怎么了?”他茫然问道。   好出色的演技啊混蛋!我咬牙切齿的骂道。   “小侄曾去魏郡……拜访栗成太守,不想栗太守猝死……有些人恐怕要……把此事污蔑于小侄身上……”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想了三秒钟,轻轻的敲击着案几:“这……有些为难呐,袁某也不过是渤海郡守……魏郡之事,只有待朝廷使节回禀朝廷了。”   为难你妹!还不是你这个混蛋指示的?!   “如今朱刺史不幸殒身,冀州上下再也没有比袁公更德高望重的人了,”我觉得用德高望重来形容不到四十的袁绍有些太过头了,“小侄打算上疏朝廷,建议袁公担任州牧之职。”   袁绍敲击案几的手指停在半空,他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栗太守之事,必然是个误会,袁某相信,一定会查清楚的。”    65 马岱的火气  忍痛扔下两千钱,我挥泪告别袁绍。   在骑马回赵国的路上,小岱忽然用力吐了口痰。   “岱公子怎么?”程昱稍微正了正身子。   “没什么,”他擦了擦嘴,“只不过心里有点不痛快罢了。”   程昱笑了笑:“区区两千万钱,能保得性命,已经是很划算了。”   小岱哼了一声:“我又不像大哥那样吝啬心疼钱财,而是看不惯袁绍和他手下那些人恶心的嘴脸!”   “你若和他处在一样的地位,恐怕还不如他呢。”贾诩很直接地切中要害。   我深表赞同:袁绍好歹是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物,懂得含蓄克制,要是换成我们这些人,早就二话不说把对方宰了。   “你们说我要不要在他身边下个钉子?”我突发奇想。   “你是说……奸细?”贾诩问道。   我点头:“或者说是卧底……最好能派个高等级的……”我看了看他和程昱。   他一怔:“你不会想让我们去吧?袁绍可是极重门户的,何况你也看到了,他手下河北名士已经不少,我就算去了,也肯定得不到他的重用。”   “就算名士众多,我相信凭借先生的智谋肯定能够掩盖他们!”我充满信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积极为他出谋划策?”他笑道,“冀州已经在他掌中,你还想让他进一步吞并河北?还是直接进军中原直取洛阳?”   “呃……”我挠了挠脑门。   “想要以寒门之身取得袁绍的信任……非大功不可,绝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他叹了口气。也对,要是那么简单,贾诩早在董卓时就能封侯拜将了。   我扭头转向另一个人选。   程昱耸了耸肩:“我去了也是一样,而且现在派奸细过去对公子毫无用处。”   “现在没用不要紧,”我高瞻远瞩,“目光要放长远些。”   “长远?那未免太长远了……”他提出异议,“何况……我以为大人在赵国恐怕呆不了几天了。”   “程先生所言何意?”小岱惊道,“我们都已经把钱送给袁绍了啊!他还想怎么样?!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你今天的火气确实太大了些……”我瞪了他一眼,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发怒呢你急个什么劲?“仲德先生意思是,我马上就会被调走?”   “不止调走,”程昱拈须颔首,“八成连兵权都会被剥夺吧。”   “混账!”小岱一拳打在空气上,他出奇的愤怒。   “就算今日我们送上军资,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我们,”他解释道,“其实……一名手握七千轻骑的国相,任何一个刺史或州牧都不会放心的。”   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问题:总在忧虑朝廷说不定哪天想起来觉得我的虎豹骑不合规矩,一纸圣旨传来就把我的虎豹骑解散了……到时候我究竟遵不遵令?   一想起这事情,我脑袋又疼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虎豹骑不仅是我建功立业的嫡系部队,更是我保命的最大本钱啊。   他又一次耸了耸肩膀:“试试在朝中找些关系吧?张太尉不是挺看重你的么?”   “先生竟然教我去行贿当朝太尉?”我真真正正地吃了一惊。   “我没说要行贿吧?”程昱笑了笑,“只是说打点关系而已。”   这有什么本质区别?   “可是……我手头已经没什么钱财了啊!”两千万已经化作袁绍的私房钱了……此时的府库里能剩下三百万零花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所以说……还是找些不花钱的关系吧。”程昱就是不肯说透。   “张温和马日磾都可以找嘛。”还是贾诩干脆。   “马日磾?”我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不是你马家族中长辈么?”贾诩笑了一声。   “没听说过啊……”小岱在旁边摇头。   “当时在洛阳时也没听他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想起来当时做卫尉时马日磾从未主动跟我攀过亲,这个老头跟荀爽一样低调,我作为年轻人也不会跟他有什么共同语言,平日里更是不曾说过什么刻骨铭心的对话……   “不会错的,马日磾同是扶风茂陵人,马融嫡系,茂陵马氏同属一宗。”贾诩解释道,“求他暗中出力,可能比求张温要有效得多。”   我衡量了三秒钟:“那我立刻动身去洛阳。”我催动追命就要狂奔向南。   他急忙一把拉住了我:“你找死啊?!”   追命猛地刹车,差点把贾诩从马背上拽下来。   “如今情况已如此敏感,你一个外地国相怎么能擅自离开赵国前往国都?”他义正言辞的斥责着我不经大脑的行动。   我低声嘟囔:“既然是亲戚,当然我去求他更方便了……”   他恨不得一鞭子抽在我的脸上:“你以为你明目张胆地往他家里跑就能解决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我摊开手,反正我也不是能够纵横捭阖的类型。   他叹了口气:“只有我去了。”   -   进入赵国的第一眼就看到一群一群的青壮年聚集在野地上。   “干嘛呢?该不会都知道我要滚蛋,所以准备来欢送我的吧?”外表随意但内心脆弱的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小心!”有几个人乱哄哄地喊叫着。   迎面飞来一团不明物体。   速度之快,竟然让我躲闪不及,只好凝聚真气一掌排出。   “嘭”的一声,那团不规则的物体反向弹出,右手竟然一阵发麻。   “区区一个球,竟然能让我这样狼狈!还是这么远的距离!”我惊讶莫名地搓着手心。   “球呢?!”从场地里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秦阵。   我叹了口气:还以为这次发现了一名新生力量呢,没想到还是这位野人。   “你怎么还有功夫踢球?”小岱催马向前,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没工夫理你!”秦阵捡起球,头也没回地飞奔入场,野地里再次响起欢呼。   我朝小岱喊:“小岱,你今天怎么了?火气太旺了吧?”   他稍稍低下了头:“从袁绍那里出来以后……就感觉很烦啊……大人的世界,真是无趣。”   不远处猛然爆出一声喝彩。    66 无聊之极  裁判员示意中场休息。   我撩起衣衫的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与队友一同下场。   “少爷今天还要踢满全场吗?”场边的指导员询问道。   我点了点头:“反正无事可做,你可以换两个前锋。”   他也点头,拍拍手示意其他替补做好准备。   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长凳上,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温水,我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只不过连续踢了三场球而已,对我的体力根本构不成任何损耗。   让我感到有些疲惫的,只是自己将要面对的难以预料的前途。   贾诩早已动身赶往洛阳,生死和未来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我除了靠踢球来发泄精力外,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做?   休息时间结束,我扔掉毛巾昂首进入球场。   对面的20个球员在我眼中如同无物,我以刚上场的速度一次次冲击着他们脆弱的防线,从前锋到门将,都只不过是我前进途中的一粒灰尘而已。   对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已被我自动屏蔽,我的思绪早已飞出九天之外。   “休想过去!”最后一名后卫怒吼着朝我扑来,费尽力气将我铲倒在地。   我猛地从云端跌落下来,在草地里打了七八个滚才停了下来。   “你想踹死人啊!”我方锋线立刻将那名后卫拎了起来,“要是少爷受了伤,宰了你全家都不够!”   对方只不过是一支群众球队,被军方一吓,铲球时身上的那点杀气立刻成了委屈和恐慌,抖抖索索不敢说话。   “不碍事不碍事。”收回心思的我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很久之前我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了,为了防止被下黑脚的群众踢断腿,我事先在小腿上绑了牛皮护腿,何况老子又有神功护体,一般不通拳脚功夫的乡间莽夫岂能对我造成伤害。   球赛继续,任意球被我一脚踢飞。   毕竟是骨肉长的,小腿还是有些发软……我叹了口气。   对方的后防线忽然变得更加松解,竟然任由我从三个人的围堵中毫不费力地钻了出去,而且再也没人上前紧逼,眼睁睁看着我拔腿射门。   门将伸了伸双手,还是选择站在原地,目送皮球怒吼着越过门线。   我拍了拍裤腿,举手向场外示意换人。   “不是说要踢满全场吗?”指导员纳闷地问道。   “对手畏首畏尾,根本不敢阻挡我,已经不值得我继续踢了。”我看了一眼场上的四十个球员。由于我的下场,对方好像恢复了一些战意,下脚时又凶狠了许多。   “反正大局已定。”我扫了下对面的计分板。   二十三比零。   -   由于在之前已经进行了第一轮小组赛,我投降袁绍期间又错过三轮(秦阵与贾穆等人擅做主张想趁我不在甩开与我的进球差距),加上这三轮便只剩下了两轮比赛了。经过这三场的追赶,我的总进球数目终于超过了两百球——不过据数据分析表明,秦阵比我多了整整五十个,连知耻后勇的贾穆都比我多了二十个,甚至听说有一组平民队的射手都比我多。   我决定不让他们继续嚣张下去。   第八轮小组赛开赛之前,我再次在队中确立了本场比赛的核心,并回归了前锋位置。目标只有一个:狂射。   半场结束时,我方射门次数为三十九次,比分为三十四比零。   我特别表扬了我们的中场队员,下半场再接再厉。   他们忠诚地执行了我的命令,继续将球全部传给我。   全场结束,比分七十一比零。   遭到前所未有屠戮的对方几乎崩溃着爬下了球场。   我与秦阵的差距只有二十个了,只不过是半场比赛的差距而已。   在这个无聊的时刻,竟然还有个目标让我去追逐。   这真是更无聊的事情。   -   最后一轮小组赛在鼓声中开始。   由于各组都有不少积分相同的队伍,因此借鉴前世的经验,我也让他们同时开赛。   对手还是一支群众球队。   我打起精神应战,对方却因为早已进不了前二而丧失了斗志。   所以整个过程不值一提,唯一遗憾的是进球数目止步于93个,没能再进一步突破单场百球。   我的进球数终于第一次超越了秦阵,跃居全国第一:三百六十四个。   看着毫无斗志的对手满身疲惫地退场,我首次感受到小组赛的残酷:十只队伍争夺前二名,至少有四支队伍早就没有希望了,可是最终还是要踢完了所有小组赛……   我吩咐给每只确定淘汰的球队也颁发少量的奖励品:一人五个大钱。   不要少看这五个铜板,一支球队可有三五十人呢,总的算起来三百多支队伍就要花费十万左右的钱财。反正我也干不了几天了,不如给本地的足球事业扔些投资算了。   说起官库里还留有的几百万钱财,我忽然想帮忙接班人把它们花掉……   于是我吩咐张机和杜畿去买些米面和猪肉派人去慰问乡里的孤寡老幼,帮助基层人民解决最困难的问题(包括帮旧屋危房进行改造、给老人荒地除草、选址掘井汲水),将面上工程做足做透——这一次大型下乡活动持续了十天,各项花费接近八十万。   在此之外,程昱还建议在各乡的田地边治理水渠,我干脆交给他全权处理,一次性支出一百二十万。   我还想再动动拳脚建个军营专用训练场时,杜畿告诉我要适可而止。   “不是还有两百多万吗?”对于库存,我还是知道大概的。   “好歹要给下一任留些钱货吧?”他苦笑道,“而且马上就要给军士们发饷钱了……”   我一拍脑门:“伯侯所言极是!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这个月给兄弟们多发点吧?”   “那就按士卒五十钱发放?”他一下将标准从三十提高到五十。   “干脆不分职位,一人一百得了!”我一步登天,“但是仅限于虎豹骑士兵。”   我没必要为不会跟着我一起走人的赵国本地郡兵多发钱财。   “属下明白。”杜畿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就照办。”   我挥了挥手,他躬身从大厅退了出去。    67 中后卫程武  五月二十四日,淘汰赛第一轮于赵国五县同时开局。   考虑到时间紧迫,临时改变了计划中先集体抽签再分开决斗的流程,直接在各分区决出八强(名额按比例分配),之后再进行召集,进一步节省时间。   面对庞淯的队伍,我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留在了三十二强。   比分不算难看:四十六比十八,难得庞淯能够顽强地攻入我方球门十几次。   贾穆也在与徐晃的直接对决中落败——这是大家预料之中的结果。   李典和程武分别以大比分击溃了一支群众球队,邯郸及军分区的四强已经出炉。   第二轮的对阵表看起来有些残酷:   李典迎战徐晃,程武则要面对我的威严。   虎豹骑的士兵们在看到对阵表后热情全被点燃,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李典与徐晃两位营长究竟谁更胜一筹了,而对我的比赛感兴趣的人明显要少很多。   “还望大人手下留情。”开球前作为队长的程武对我拱手。   我笑道:“让我们来一场没有遗憾的战斗吧!”   双方站定位置,我方开球。   我依然不是箭头,而是作为前腰潜伏在五名前锋的身后,随时准备出击。   让我惊讶的是程武的位置:作为主将的他竟然是后卫,而且是拖在最后的中后卫。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名保守派球员,坚信防守才是第一要务么?   没用没用!   一瞬间十五名队员越过中线,三名中锋已经冲进了禁区开始抢点,中场忽然起球,皮球还算准确的朝一名中锋落去。   高大的中锋死死地将对方的后卫压在身下,守住了第一落点,皮球擦着他的头发改变了方向,斜斜飞向了球门死角。   运气不错啊。我刚想鼓励一下队友,却看到程武猛地从一旁蹿了起来,飞身将皮球扫射出门。   皮球高高地抛了个弧线,直接从球门前飞过了中场。   “后撤!”我急忙指挥后卫们注意自己的位置。   为时已晚,程武发力太狠,皮球飞过了大半个球场,对方两个前锋在禁区外接到了皮球。   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制定越位球的规定,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名后卫还在三丈开外,接到球的前锋有足够的时间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大力轰门!   根本没有勇气抵挡对方射门的我方门将直接抱头鼠窜,将空门让给了对方。   我摇了摇头,不怪门将的胆怯,是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这种超级防守反击的战术还会奏效么?   第二次开球后,我严格叮嘱后防线不得擅自乱动,六名后卫全部死守禁区算了,反正八名中场和五名前锋已经足够进攻了。   对方的前锋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跑向我的身后,而是一股脑全部退缩回自己的半场,这么有限的空间里塞进去三十二名球员……直接结果就是传球稍一失误,攻守便立刻逆转。   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忙向身后的队友示意传球。   他倒也机灵,稍一停球,足弓一推便把皮球向我传来。   皮球在我眼皮底下被横冲出来的一名对手抢断,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们已经发动了反击。   在中线附近散步的前锋们在断球的一瞬间朝球门猛冲了过去,我的中场和我一样还处于思考状态,眼睁睁看着皮球起飞,越过十几个人的脑袋飞向了我方禁区。   “挡下来!”我厉声咆哮,同时加速回防。   但是我依然职能望球兴叹:尽管我身怀精妙绝世的轻功,但比起在半空中飞翔的皮球,还是差的太远。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看清对方前锋的数量:八个!   八名前锋从不同方向冲入了禁区,我方六名后卫有些手足无措,总有两个前锋无人盯防。   我刚刚冲过中线,对方已经完成了摆腿射门的动作。   门将终于鼓足勇气伸出双拳将皮球扑了出来。   可惜他面前是八个人组成的攻击型城墙。   皮球半路又改变了方向,门将还在地上滚着圈子。   2:0!   我转身打量了一眼程武,这厮笑得极其隐蔽。   “哟,少爷你不行了啊!”庞淯在观众席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   “伯平哥,给他致命一击啊!”贾穆也煽风点火给程武助威。   我朝他们竖起一根中指——尽管他们看不懂其中的内涵——而后向几位中场队员下达指令:“你们几个,也注意参与防守,不用第一时间攻上前去。”   他们几个虽然不太情愿,但面对我严肃的表情只能选择遵从。   留下两道防线后我终于能够安心进攻了——尽管此时前场只有八个人了。   带球越过中线,前方五名前锋,身后还有三人接应,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没想好分球给谁,对方的锋线已经将我和左右两路分隔开来。   “切!”我直接从他们并不紧密的包围中蹿出,猛地拉球变向,从第二道防线的右侧突向禁区。   “两人包夹!”程武发出明确的指令,当即最靠近我的两名后卫加速向我逼近。   “区区两人,还不够吧?!”我冷笑了一声,左脚轻轻一磕,皮球斜斜向右侧滚去,自己再加速追球。   只是我之前并未施展过这类技巧,这次好像有些远。   身后忽然传来风声,我来不及细想,腾空跃起,两道人影在草地上猛地滑铲而过。   “混账!”我怒斥他们的卑鄙,竟然背后铲人,还是两个人一起!   等我落地时,皮球早已被后卫解围。这后卫还不是直接大脚开出,竟然直传边卫,边卫再快速出脚直传中场,中场抬脚时,前锋已经集体突进我方禁区了。   这防反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尽管已经在后半场安排了十个防守队员,但他们似乎仍然对对方的反击速度惊到了,防守起来总是慢了半拍。八名前锋如同八柄尖刀直接冲散了两道防线,只是在射门时脚下有些不稳,皮球微微高出了门框。   我忽然感到后背微微一凉:这些前锋明显强化了反击和射门,比起我们这边面对空门都能射丢的前锋们,已不在一个档次了……想靠他们来射门得分,恐怕有些困难。   于是我又一次决定亲自射门,而在后场留下十四个人参与防守,连中线都不许跨过,其中六名后卫不许出禁区。   形势立刻得到好转。   即使进攻不力,他们的几名前锋也会被人数远多于其的防守球员贴身缠住,防守反击便再也无法成功了。   我看到程武再也笑不出来了。   防守反击还需要另一个前提:我的前锋总丢球。   我不会丢球,于是他们开始丢球。    68 下半场  这场比赛成为了一场对攻大战,只是双方的进攻模式完全不同。   程武坐镇后方,指挥后卫们前挡后接将我的远射一一化解,而后立刻将球转移向前场,通过快速反击活得射门的机会;而这边更多是通过我个人的突破来攻破对方的球门,其他前锋只不过是做个掩护而已。   半场即将结束,我能感受到自己周围的防守队员越来越多,跑动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至少有三个人时刻紧紧跟随着我,他们没把握成功断球,就希望能够干扰我射门,或者在我摆姿势的瞬间出脚捅掉皮球。   能捅掉球也是本事啊!突进大禁区,脚尖轻轻一勾,皮球旋转着跳了起来,我将身子轻轻一斜,展开双臂倚住了身后的后卫,右腿顺势一摆,凌空抽射!   皮球擦到了门将的指尖,弹进了网窝——好吧,我们这简陋的球门根本没有“网窝”,只是胡乱缠了一张四处漏气的破布而已。   “呼~”我长长出了口气,刚才那名门将竟然几乎扑到了我这一球,只是毫厘之差而已。   上半场比分为15:11,我方的优势并不算大。   “大人可不要手下留情呵。”站在球门附近的程武朝我笑了笑。   “你看出来什么了?”我扭头看他。   他跟我向场边走去:“整个上半场,大人基本上没有突入过禁区之内,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远射……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你的两名中场缠得有些紧。”我找了个理由。   “下半场将会更紧。”他的笑容让我想抽他一巴掌。   “少爷,你这样下去进球数又要被秦阵超过咯!”庞淯在场边给我鼓劲。   贾穆则称赞程武的指挥若定:“伯平哥你下半场应该发挥全力,不要因为他是老大就让他一招啊!”   我气歪了鼻子:“伯平你上半场难道还有所保留?!”   “公子你太没有觉悟了吧?”贾穆代替他回答,“伯平哥根本就没有出过禁区,也从没有跟你正面交锋过,这是他故意让你!”   程武一拳捶在他的脑袋上,斥道:“胡说八道!我们早就尽力了!下半场再见!”   下半场再开,双方换边。程武依然是稳居后方,尽管他们已经4球落后,但是我暂时并没有看出他急于进攻的迹象,仍然是指挥全队缩成一团死守禁区。   “你以为你是托尼·唐恩啊!”我不屑地嗤笑道。没有长时间的磨合,防守反击的破绽是显而易见的,而且球员的体力和配合问题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凸显。   不过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下半场刚开场,对方竟然一口气换了六个人。而在我身边出现了三名生龙活虎的生力军,替换下了已经气喘吁吁的队友们,这样一来他们的整团后防线看起来愈发固若金汤。   “够狠!”我只能向对面竖起大拇指,不管他们能否理解。   我指示边前卫坚决下底,尽量起高球传中,凭借前锋的身高也许能够占到一些优势。   上半场基本闲得要死的边前卫们立刻活跃起来,两条边路同时启动,就等着中场决定传往哪边了。   我一脚将球扫向右侧,毕竟大家一般都惯用右脚,右路带球要顺当得多。   右路顺利的一路到底,打量了一眼门前状况,果断起脚传中!   门前立刻一阵混乱。   我急忙加速前插,准备趁乱捡漏补射。   混乱平息。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皮球已经从左侧飞了出来。   我扭头准备转身时,身后传来两股力量将我阻挡在原地,我撞在了一堵墙上。   还是防守反击!   等我甩开防守时,对方已经把球直塞进了禁区前沿,我方三名后卫一齐向皮球扑了过去!   “小心传球!”我恨不得肋插双翼直接传送过去。   果然传了,还是脚后跟传球!   皮球晃晃悠悠地跳了起来。   有名前锋恰到好处地突入无人地带,胸部停球,缺乏弹性的皮球直接入网!   15:12!   我不得不专门对防守队员们进行指导:“你们早上没吃饭啊?!十几个人堵在门口还能让他们几个前锋突进禁区几十次!你们能不能有点用?!看到对方过来就不能拉他一把?!就不能一脚把球踢回来?!”   “明白明白!”后卫们频频点头,并猛拍胸脯,“刚才是刚上场精神有些松解了,接下来肯定不会放他们进来!谁敢过来就铲断他们的狗腿!”   “我操,都是自己兄弟,别把人铲死铲残废!”我感到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   果然,得到指导后的后防队员们抖擞精神,一个个如猛虎出匣般朝任何敢于越过中线的敌人发动猛烈的冲击。   双翼齐飞、边路下底、传中抢点的策略并没有换来得分,最多只能在对方门前造成一阵小小的混乱而已。我基本确定这套战法是不会取得效果了,因为从小修习九阳神功的程武以一人之力将皮球的落点完全掌控,并且能够准确地传到在中场附近游弋的前锋脚下。   而大举压上的八名前锋轮番在中场抱着双腿四处打滚,裁判成了整个赛场最忙碌的人,我方后防线五人染黄,而且还是双黄……眼看这五个人就要被罚下场,场外指导急忙将他们全部换下。   与此相比,前锋线却悠闲到了极致,反正要他们回防也来不及,干脆直接在对方的禁区附近休息聊天。   “这场比赛你进过球嘛?”   “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碰过几次球?!”   “不是我不想进,这一切都是少爷的安排啊。”   “嗯,少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是啊是啊。”   “问一下……棋是什么东西?”   “滚!”   注意到前锋们情绪变化的我对着他们做出了一个手势,他们立刻结束了扯淡回归各自的位置。   看来上半场没怎么碰球的他们体力十分充沛啊……   我搓了搓下巴,也跑回了我们的禁区附近,迎接对方开出的任意球。   程武依然和后卫们死死钉在本方禁区内,根本不出雷池半步,我也掐灭了效仿他打快速反击的念头。   下底传中已经没有任何效果,说到底还得短传渗透啊。   我带球闯过了形同虚设的对方前锋集团,强行摆脱打算贴身紧逼的三名中场,虚晃一枪后挺进禁区。   立刻又有三名后卫堵在我的面前,其中包括程武在内。   “你来了啊。”我抬头朝这位后防主将一笑。   他没有理我,直接下脚铲了过来。   早有警惕的我外脚背一扫,将球从他的上空传了过去。   没有越位的设定!所以前锋不管站在哪里都不犯规!   于是前锋脚背用力一顶,皮球迎风钻进球门!   这次进攻吹响了程武后防军团的死亡号角。    69 妻女  我改变了之前的进攻线路,带球直扑程武所在区域,他不得不直接面对我的挑战,从而失去了对整个大局的把握和指挥。   就算是有两名后卫同时和他朝我扑来,我脚腕一抖,传了一脚低平球,皮球贴着草皮从一名后卫的两腿间滚了出去,捡到球的前锋立刻起脚。   毫无悬念的进球。   “怎么样?”我向程武偏了偏头,得意地说道。   他擦了擦脸颊的汗水:“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我耸耸肩,向中线走去。   又是一次简单的冲击,这次我将球传向反方向,躲在我身后的中场队友猛地带球前趟了一步,直接重炮轰门!   由于材料不够精致,皮球的表面不够平整光滑,在空中阻力较大,因此发出了巨大的呼啸之声。守门员不敢面对飞驰而来的炮弹,第一时间选择抱头倒地,皮球擦着他的后背轰进了球门。   我注意到程武将几名队友拉在一起嘀咕着什么,这么快就有对策了?反正我后卫固若金汤前锋士气正盛,你能拿球就不错了。   对方开球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分成两团,大团后缩小团前进,皮球在他们脚下传递三次后被轻松的断下。他们倒是习以为常,立刻默契十足的向后退去,重新摆出防守架势。   我将球分给右边前卫,右掌向前一劈示意他再次下底。   得到指示的他埋头就往底线冲刺,同时我也已经启动,等他起脚传中时,我已经冲入了禁区死死倚住了妄想控制落点的程武。   “得罪了!”我张开双臂腾身而起,狮子摆头!   皮球反弹跳进了球门,守门员鞭长莫及。   落地后身后传来声音:“输了啊……”   我笑着回应他:“不过你的防守反击打得很不错,只是我已经破了它。”   程武满脸热汗,黏黏糊糊的发鬓紧紧贴在耳畔,沾染了不少灰尘:“不是策略被破,实在是你太快太强。”   我谦虚地摇头:“让我们愉快的结束这场比赛吧。”   他叹了口气。   比赛末节,对方的队员体力逐渐见底,连快速反击都打不起来。场外指导咬咬牙将最后的四名替补前锋全换了上去,打算加强进攻拼死一搏,结果同样体力耗尽的后防线被彻底打成了筛子。   我们五名前锋终于实现了每人至少一球进账的心愿,最终比分定格在32:18。   “还是那句话,”结束时程武向我致意,“困得住你一个半场,困不住你另一个半场。”   我没有告诉他上半场我根本没有用力。   -   几乎同时,另一边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李典15:18惜败于徐晃。   我瞅了眼赛后的数据统计,李典和徐晃两名主将加起来也不过进了5个球,进球很平均的分布在所有的进攻队员上,看起来倒是人人卖命人人有贡献,其中最为突出的据说……是徐晃的抢断能力。   “公明是在什么位置?”我询问道。   “什么位置?”被问到的记录人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中间站着啊。”   中场啊……是后腰啊?还是拦截能力超强的防守型中场?   再强也不会比程武强多少。   得到了决赛对手大概信息后,胸有成竹的我洗了把脸就收拾回家去了。   进门后就看到了两辆大车停在院内,我一把扯过一名门子:“这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胳膊:“几位夫人派人从库房里拉出来的,说是该时候准备收拾东西了。”   我抛下他大步往大厅里走,厅门大开,人才济济。   小玥儿正在地毯上撒开了丫子打滚,看到我进门后立刻翻身爬起,咧嘴就笑:“爹爹!”   踹开两只便靴,我伸腿坐在距她三尺之外的地上:“来,自己爬过来!”   “别理他!”蔡琰朝女儿招手,“到娘这里来吧。”   小玥儿只看了娘一眼,便毅然决然地朝我扑来:“爹爹、爹爹抱!”   我乐呵呵地向蔡琰示威般地笑了两声,任由女儿爬上了我的右腿,而后钻进我的怀抱。   软乎乎的一团小肉球好像完全没有骨头,仿佛随时都会跌下,我急忙伸手抱住了她:“小玥儿有没有听话?”   “爹爹~”她完全没有听懂我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扯着我的衣襟,同时傻笑不已。   “唉,傻丫头,”我恨铁不成钢的摸了摸她的脑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说话了!琰儿你要多教育她啊!”   “我每天早晨都给玥儿读诗呀,而且蝉儿还常给她弹琴呢。”蔡琰很委屈的辩解道。   “十个月了呀,还不会说一整句话……我的第一个女儿不会是个傻子吧?”我喃喃自语杞人忧天。   “玥儿不是傻子!”怀中的女儿忽然一拳砸在我的胸口,而后忽然哭了起来,“呜呜呜……”   蔡琰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有你这么当爹的么?!乖玥儿,你哭什么?”   我有些手足无措,我刚才的话虽然有些伤人,但口气十分柔和,十个月的孩子哪里能听出来其中的含义?   “疼……玥儿手疼!”她举着右手嚎啕大哭。   蔡琰急忙捏住了她的小手,手掌边缘果然一片红紫色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被门窗夹了么?快些!”   一旁的小娥急忙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看来是因为她出手打我,却被我内力反震造成的伤啊……”我苦笑着摇头,一不留心就造成这么严重的伤残事件,我真是个罪人啊……   “玥儿别哭,别哭……”她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手上呵气,据说这样能够有效减轻疼痛。   “别惯坏了她,”我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哪有这么娇贵,轻轻一碰而已……”   “还说风凉话!”她娘一掌抽在我的背上,而后立刻捂着手龇牙咧嘴起来,“疼……”   “那是你用力太猛,所以反震力格外强……”我也没想她出手这么迅猛,甚至来不及收敛真气就被抽了个结结实实……我倒是没什么疼痛感,但孩子她娘的手估计得疼好几个时辰。   蔡琰倒在地毯上,表情极其痛苦,差点淌出泪来,看样子暂时没力气出声骂人了。   小昭和貂蝉一左一右将她掺起,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面对她们母女悲痛欲绝齐声痛哭的壮观景象,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象征性地拍拍小玥儿的小臀部,低声在她耳边说:“别哭啦,再哭就把你送给你岱叔叔做女儿!”   小玥儿忽然停止了哭泣,受伤的右手死死扯住了我的衣领,想要把我勒死。    70 后腰徐晃  五月二十七日,第一届赵国冠军联赛八强齐聚邯郸城外。   说是赵国八强,实际上基本被虎豹营垄断:中丘、柏人、襄国代表队分别是秦阵、祖烈、小岱,而在易阳分区的资格赛决赛中,孙文的队伍被地头蛇公孙瓒击败,易阳也成为唯一一个没有虎豹骑队伍参加八强赛的分区。   而根据参赛队伍的比例分配,邯郸及军分区一共有四支队伍可以参赛,因此之前被击败的程武和李典依然有资格进入八强——这样一来之前的比赛似乎就毫无意义了……   不然,这两只队伍的球员都充满了斗志,决意在八强赛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而传说中襄国的两只女子代表队,由于我们无心关照,所以在勉强进入淘汰赛后便被无情的祖烈们残忍地打回原形。   “老祖啊,兄弟真羡慕你啊!”庞淯拍了拍老上司的肩膀,“能和一群娘们滚在一起,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我呸,”祖烈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全是一帮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娘们,艳福个屁!”   “再五大三粗也是娘们啊!没想到你是靠赢一帮娘们才进入八强的……”孙文幽幽地说。   祖烈横扫了他一眼:“失败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你是不知道公孙瓒那帮兄弟的厉害!”孙文恼羞成怒地给自己的对手脸上贴金。   “滚一边去吧!”祖烈不屑一顾,“只有输了的人才会找借口!”   孙文浑身发抖,双眼怒火中烧:“就让我好好欣赏你在八强赛中的表现吧!”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他仰天大笑。   我忍不住泼他一瓢凉水:“准备抽签吧,我很希望你能做我的对手哟!”   “呃?”祖烈收回了得意的笑容,讪讪的说,“比起少爷,属下还是希望和岱少爷做对手……”   “这是你说的!”小岱咬牙切齿。   “呃……”祖烈看了看其他可供选择的对手,终于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原话,“这是实话啊岱少爷……你年纪最小,实力最弱,谁不希望和你对阵啊……”   小岱一拳朝他捶去,祖烈双掌交叠,封死了拳路,毫发无损地将小岱震了回去。   “警惕性不错啊老祖。”我称赞了属下的出色表现。   “这是当然,”他咧咧大嘴,“斥候旅旅长可不是白当的!”   “狗日的祖烈,赶快去抽签!”小岱真的有些生气了,“看老子怎么虐死你!”   抽签的结果如下:   甲组:我VS徐晃————丨丨————李典VS程武:丙组   VS——冠军——VS   乙组:祖烈VS公孙瓒——丨丨————小岱VS秦阵:丁组   “看哥哥我替你报仇!”祖烈继续向孙文拍胸脯。   “我拭目以待!”孙文只能不咸不淡地回答他。   “岱少爷,俺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小心你们的球门吧!”秦阵舔了舔嘴唇。   小岱的怒火越烧越旺:“不怕死你就上来吧!”   李典和程武倒是最具风度的一对对手,反正两支队伍都在淘汰赛被击败过……   “这次……可以和大人决一胜负了吧?”徐晃脱了长衫,他还记得在朔方的那场决赛啊……   我笑了笑:“希望这次我不会被罚下场了。”没想到对手还是徐晃……   绑好特制的牛皮护腿,我踏上了松软的草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情况。   徐晃的站位不前不后,对于一个勉强懂得规则的伪球迷来说,我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中场还是后腰……不过这对比赛一点都不重要。   没有唱对歌、交换队旗之类无谓的仪式,等到所有人入场后裁判便吹响了号子。   远处其他三块场地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回声。   对方的球权,正好让我观察一下徐晃的战略。   这下我能确定他是后腰了,因为他并没有太多的参与进攻,一开始只是在大禁区前不远处散步而已,看起来又是一位后场核心呵。   第一次的进攻更像是试探,根本没有构成威胁,以一脚高射炮结束。   我决定给对手一个下马威,于是举手示意队友可以攻击了。   门将开出了一个略带弧线的低空球,皮球竟然直接落到我的脚下,这足有二三十丈远的长传精准度之高连我都差点反应不过来,还好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才猛然加速,突入了对方的防区。   两名中场的逼抢只不过是挠痒痒一样,我很快就来到了禁区前,直面后腰大将徐晃。   他如同一名门将一样展开着双臂,膝盖弯曲重心下沉,并摆出马步的架势,看样子是准备死守那块地盘了。   我决定先突破徐晃试试,看看一年过去了,他和上次相比有没有进步……   刚刚起步,就看到徐晃右腿一伸,皮球便从我脚下弹了出去。   我硬生生偏过身子,急刹车后朝皮球追去,可惜他们早有人在外围接应,在我转身的时候,已经发动了反击。   这次攻击我们投入了相当的兵力,直接扯动了整条防线,他们的反击在短传配合中取得了进球。   我轻轻啐了一口,决定再次尝试突破徐晃。   这回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护球前进,结果还是被他抢走了皮球,打了个反击。   “跟上一场一样,后方不要乱上前!”连丢两球后我立刻对后卫们进行指导。   不过目前的问题在于我连续丢球,看来我需要转换战略了。   无非是边路下底而已,尽管这种战法在面对程武时毫无作用,但那时候程武是中后卫,而徐晃是站位靠前的后腰……或许有可能通过下底传中制造进球的机会。   中场持球推进,边前卫快速启动,分球左侧,让左前卫也尝尝接触皮球的滋味……兴奋的左前卫一路狂奔,漂亮地过了一名呆立原地的对方中场,而后起脚攻门——哦不,是传中。   我早就冲入了禁区,等着抢攻球门了。   徐晃紧紧追着我,不肯落后半步。   左前卫这次运气不错,皮球如期而至,准确度还算可以,误差只在一尺左右。   只听徐晃大吼了一声,猛地跳起!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来顶球,稍一分神就错过了起跳的最佳时机,仓促间也跳了起来,但早已经迟了半步。   皮球到我的头顶还有半尺距离,徐晃已经顶到!   “嘭”的一声闷响,皮球弹了出去。   徐晃一脸愕然,我看到皮球笔直地弹向了他们的球门。   守门员条件反射性地伸了伸腿,却没有阻挡住皮球的入网。   自摆乌龙!   跌落在地的徐晃狠狠一拳砸在草皮上。 71 不速之客  “多谢啊公明……”我伸手把徐晃拉起,笑道,“这个头球攻门魄力十足呀。”   他迅速恢复了平静,拍了拍膝上的草根与泥土,摇头道:“只不过刚开局而已,大人不要得意的太早,小心被抓到破绽。”踢球时也不忘教导我人生的道理么?而且……你为什么要提醒你的对手啊?!   开球后,依靠相对人数优势的我方防守队员将皮球抢下,立刻通过短传展开反攻。刚刚占到便宜的我们继续从边路发动攻势,想要继续制造几个乌龙球。   徐晃立刻指示中场对边路进行支援,我方带球队员作势传球,却灵巧的一扭身从两人的包夹中突破过去。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把计划接球的我都给骗在了原地,没能第一时间冲进禁区接应。他只好自己带球继续内切了两步,看到我反应过来后才起脚传中。   我刚进禁区,三名后卫便从左右将我前进的路线堵死,徐晃又从身后断掉了我回转的空间:“大人还能如何?”   “你确定只防住我就足够了么?”我嘿嘿笑道。   背后的声音镇定自若:“当然不够。”   于是我看到所有进入禁区内的前锋们身边满是后卫,一个小小的禁区内足足挤进了十五六个人,我即使能够摆脱身边的四个人……也已经进不去了。   不过这正是我想要的混乱:只要是在对方的门前,情况越混乱越好。   也看不清到底是谁顶到了球,也没看到皮球究竟飞向哪里,只看见一大帮人转过身子仰着头争先恐后的奔出这边半场……   “还不让他们散开?”我终于能够转过身来了,“该不会想直接把我冻结吧?”   好吧,我眼前早就没人了,徐晃已经奔跑在十丈开外的草皮上了。   我刚踏出一步准备启动,又来了两名后卫堵在了包围圈的缺口上……   “少爷你刚才说对了……”有人笑道,“徐营长就是这个意思!”   面对如此无赖、只存在于前世网络YY中的战术,我只能叹气。   他们这次进攻好像遇到了一些阻碍,远远的看着皮球左传右传就是不能前进一寸。   徐晃回头瞥了我一眼,而后越过中线亲自参与进攻。他的加入使得队伍的攻击愈发凶猛,终于在我方前锋回防前攻破了固若金汤的防线。   3:1。   “这下能放我回去了吧?”我拍了拍虎背熊腰的后卫们,“要开球了……”   包围圈终于空出一道缝隙,我撒腿就往回跑,路过徐晃的时候我忍住了向他竖起中指的冲动,只扔下一句挑衅的话:“公明你是第一个不敢和我对攻的呵。”   徐晃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但却露出了笑容:“这只是个战术而已。”   妹的,还是水火不侵的个性!   我再次进入禁区后,徐晃依然带领后防线们将我团团围起。而门前依然是混乱一片。   于是这场比赛成了我方前锋们与对方后卫们弹跳能力的比拼。   双方互有胜负,进球数节节攀升——直到半场结束,我们依然落后两球:10:8。   “这样下去前锋的体力是个问题。”场外指导发现了,“前前后后地乱跑……”   “等一会换下两个吧。”反正我一点都不累,“下场前锋就不用回防了,随时准备攻击。”   前锋们长长出了一口气:“已经受够了。”   “少爷你平日里欺负属下的本事都哪里去了?”场外人士庞淯探出脑袋嘲笑道。   “如果允许出手,场下早就没人了。”体力充沛的我抬手就给了他一锤。   “你可以暗地里下黑手啊!”他捂着胸口后退,“反正他们把你团团围住,裁判也看不见!”   天亮了。   我顿感豁然开朗:“没想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竟然有正确的时候!”   下半场开始后,胸有成竹的我昂首阔步主动钻进了徐晃构筑的包围圈:“赶快过来!”我朝左右招了招手,十分不耐烦的吆喝。   两名后卫一副见了傻子的表情一步三停的把我围拢。   我朝裁判的方向打量了两眼,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这里,于是聚集真气朝正对球门的一名后卫伸手一推。   “噗!”他应声倒地,我如出匣猛虎般踏着他的尸体冲了进去。   边卫抬腿就传,皮球在半空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我力压两名后卫,借助他们的后背高高跃起,一头将皮球撞进了球门。   我吁了口气:小半天没能触到球,这一上来就能顶进也实属难得。   10:9。   活跃起来后的我果断截断了徐晃的长传,分球向右,然后目送边前卫沿着边线一路下底。   直到他起脚传中的瞬间,我才越过中线开始冲刺。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徐晃和其他后卫们已经来不及组成包围圈,只能任由我冲进小禁区之内,面对着脸色煞白的守门员高跳冲顶!   守门员一屁股坐在地上,追平比分。   转过身来的我看到徐晃在微微喘气,嘴巴吐出一团朦胧的白雾。五月底……正是酷暑时节,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水汽?   身为后腰的徐晃离开了禁区,从一开球就冲过了中线,他亲自持球,却不像我一般依靠着速度带球过人,只是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反正我们的前锋不会积极回防,偶尔遇到中场球员防守,他就通过短传避开。   你以为你是哈维·阿隆索啊!距离他不过三五丈远,我指示最近的一名队友冲上去拦截,同时做好断球的准备。   这次徐晃并没有如前两次一样传给队友,只是晃了晃身子,拦截者自己脚下拌蒜摔倒在地,他则迅速启动,打算从我身边冲过去。   就算你是梅西,也过不去我的防守啊!我的重心在瞬间下移,以左手为支撑点,右腿猛地贴着草皮向皮球扫了过去。以我俩的劲力,如果双方直接同时击中皮球,这个球十有八九就会爆裂开来。   右腿毫无停滞的扫过,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还在滑行中的我惊诧着抬头,却看到一道黑影从身上跃过,皮球飘浮在他前方一尺之外的半空中。   这次拦截完全失败,我不该做这么凶狠、难以自制的滑铲!   徐晃突破我之后,其余的防守队员便再也不是障碍,比分再次被超:11:9。   “好样的!”我只能称赞他刚才的过人太漂亮,难以置信。   围观群众更是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掌声之中却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声。   “赵国相马超接旨!朝廷任命状!”   我忍不住一怔,当即排开观众朝外走去。   来的是三名轻骑,为首一名从腰间揭开铜管,取出圣旨。   我急忙掬起双手深深下拜:“赵国相臣马超恭请圣旨。”   “有诏敕赵国相马超,为政轻浮,不思休养民力,而妄发军民蹴鞠于野,大违人道,念其屡有战功,迁辽东太守,责于六月……”   来使的声音清越有力,但是我忽然再也听不进去了……    72 又一次被贬  辽东?   作为一名精通地理的人,我清楚的明白从赵国到辽东是多么遥远——这不只是空间上的距离,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隔绝。从冀南到辽东,路途不过两千里。而辽东距离东汉的首都洛阳,则足足有近四千里路程!如此遥远的距离,完全算得上与世隔绝,比起朔方,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发配流放!   “狗日的袁绍,这就是你给老子的答复?!”此时此刻,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拔刀上马,冲入渤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宰杀了袁氏一门再说!   “大人!”徐晃猛的推了我一把,“无论如何,请先接旨吧。”   我挺直了腰,松开了有些发麻的双手。   来使有些不耐烦的将黄绢交给我:“马大人果然好兴致,大热天的还在野地里跟一群泥腿子们……蹴鞠玩!”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优越感,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   一说泥腿子,围观百姓都是满腔不满,其实这场比赛的队员全是虎豹骑自家的兄弟,所以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贬低,军士们都有些蠢蠢欲动。   “马大人,这次你就是因为举止无礼才外迁辽东的,以后可要好好约束自己和属下!”对方面对汹汹群众,丝毫没有畏惧之情,反而愈发气焰嚣张的对我进行理论指导。   “混账!”我抬起右腿一脚将他踹飞。   对方在草地里连续滚了六七个跟头,足足摔出去十三四丈远才停下。   “马大人!”一同前来的两名随从惊慌失措,一边扶起首领一边向我质问,“我们千里迢迢送旨于你,你不念辛劳也就罢了,怎么能动手打人?”   从地上爬起的那名信使抹了把脸:“马超,你竟敢打我?!”他吃了我一脚,气焰不仅没有降低半分,反而恼羞成怒,“要不是这次有人保你,你能不能继续做官还难说,你也敢打老子?!”   “有人保我跟我不敢打你有什么关系?”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的逻辑让我有些好奇呀,“难道你一个跑腿送信的,也能骑在我头上?这是今年刚颁布的律法吗?”   “呸,爷爷不跟你这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一般见识!”他忽然收敛起来,拉过坐骑跳了上去,“永别了马大人!”   三匹快马绝尘而去。   “大人有些……放肆了……”徐晃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朝廷令使虽是小吏,但他们回到朝廷后如果在朝廷中胡言乱语几句,对大人极其不利啊……”   我点了点头,向外招了招手:“秦阵何在?”   秦阵第一时间排众而出:“少爷有事?”   “带上几个人,把这三个混球给做了!”我指了指渐渐远去的背影。   “怎么做?”他反问道。   我差点被他噎死:“别让他们活着回去。”   秦阵仰天打了个唿哨。   我听见马蹄跺地,声震四野。   -   “大人,回去吧。”徐晃拍了拍我的后背,拉着我就往回走。   “回去?去哪里?”我挣脱了他的手,反问道。   他微微一怔:“当然是去找仲德先生,商量接下来如何是好……”   “不急不急……”我吸了口气,“先将比赛踢完吧。”   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跟着我重新回到了野地里。   接下来的比赛徐晃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我的盯防也总是落后了半步,让我轻易便摆脱了包围,比分被逐渐拉开,脱离束缚后的我开始对球门展开轰炸,我方的优势迅速扩大。   哨声在我凌空抽射后响起,比分定格在21:12上。   这真是个对称的比分。   我仰天吐出了一口白烟,对着徐晃笑道:“公明你没尽全力吧?”   他也笑了笑:“大人能平静下来就好。”   “我本来就已经平静了,”我一把搂起他宽阔的后背,“你没有必要故意让我。”   “是么……”他摇头道,“大人根本没有听明白任命状的内容吧?”   我楞了一下:“不就是让我滚去辽东做太守么?”虽然是发配性质……但并非完全不可接受,毕竟大汉领土广阔,所有地方都需要人去驻守去治理去安民,何况我前辈子在长春呆了足足四年,现在去辽宁再呆几年也没有是么反感情绪——尽管现在这个时代辽东偏僻又荒芜,道路闭塞人烟稀少,还紧邻着诸多少数民族的政权……   徐晃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朝廷解除了你对虎豹骑的掌控!”   我忽然感到全身一麻,左脚刚刚迈出后,右脚却怎么也跟不上,被徐晃一带,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大人?!”徐晃措手不及。   “少爷!”后面紧跟着的庞淯急忙将我掺起,“有没有伤着?”   “把任命状拿来!”我伸手。   “别找我要啊!”庞淯后退了一步,“你刚才没有给我啊!”   贾穆从怀里掏出一团黄绢:“是这个吧?姐夫你随手塞给了我……”   我一把夺了过来,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责于六月赴京述职。另罢虎豹骑,七月后地方不再拨饷于军……兹念辽东僻远,道路不行,宽令其九月需至蓟县刺史治所述职交割。”   落款日期是五月二十五日。说起来这信使跑得也挺快,两天时间就跑完了千余里路程……可惜他莫名其妙火气这么大,眼界这么高,说话这么冲,平白无故地就要被秦阵宰杀……活该。   信使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最要命的是既然让我滚到偏远地区去守护边塞,为什么还要同时解散了我的虎豹骑?!   朝廷应该知道这是一支难得的纯骑兵队伍,而且操练时间不短,已经具备了不弱的战斗能力……   难道是存心……要我以光杆司令的身份去辽东送死?!   狗日的朝廷的政治家们!以前看起来一个个老年痴呆症样,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一件问题要讨论三五个月,而且还不了了之,到陷害我的时候才显出真本事么?!   朝廷里的三公九卿们……按理说我没有得罪谁,当然也没有结交过谁……他们没必要下狠手整死我吧?   还是说……马腾又不老实了?这两年没给朝廷缴税纳贡?所以导致朝廷先拿我这个庶出长子撒气?   刘协准备对马家动手了么?   我对自己的猜测不寒而栗。   贾诩至今未归……难道也被人像我宰信使一样宰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夏天还没结束啊,河北的天气怎么就这么冷了?   赶快回家找仲德吧……    73 程仲德  程昱伏在案几上低头端详着那卷不长的黄绢。   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接近一炷香。   “先生?”心急难耐的我打断了他的造型,“不要再沉默了,你至少说句话吧?”   程昱推开案几,缓缓地撸着自己的胡须:“任命已经下达,大人还能如何?难道打算抗命?”他抬头看我,双目满是寒光。   “这倒不是,”我忍不住避开他的直视,摇头答道,“不就是辽东太守么,我接受任命……主要是……他罢了我的虎豹骑……我总不能一个人去辽东吧?那四周可全是异族!”先不说高句丽什么的,听说鲜卑、乌桓在东北一直是个大祸患,就算是去治理百姓,我也得要点兵马才能镇得住场面才行吧?   “辽东乃边塞多战之地,当然自有兵马粮草,但是以我之见,虎豹骑中未必都肯跟你去辽东……”他沉吟道。   “仲德先生所言不差,”李典在一旁低声解释道,“尤其是千余江东子弟,他们听闻大人要去辽东,大概无论如何是不会跟随的……思归之心急切……”   我恍然,又怅然:凉州子弟还好办,西北的严寒虽然比不得东北,但毕竟有些抗冻的底子,如果让江南子弟去辽东,估计刚出长城就冻死一片了……   “他们之前能跟我去朔方呆了一年……还真是了不起啊……”我长叹道。我知道自己给予士兵的待遇远称不上优厚,这两三年间每个人一共才发了100多钱,还不够买几斤猪肉——虽然军中伙食一向不错,尤其是在朔方时不缺牛羊,隔三差五还有人孝敬牛奶,营养倒是不差……但兄弟们养家糊口的钱袋子里还是没能增加多少……我心中有愧。   “既然大势已定,”我踌躇着说道,“那就将虎豹骑遣散吧……每人多发三十、不,五十钱……算是这两年来我欠他们的……”   “大人!”徐晃打断了我的话,他双手抱拳,提高了声音,“大人三思!”   “我很冷静,也决定遵守朝廷的任命和决议。”我指了指案几上的黄布。   “大人一向不算太蠢,为何今天却如同三岁小童一般?”程昱冷冷说道。   我一怔:“先生也这么说?但是……刚才你……不是也讲了么?军士们并不愿意远去辽东……”   “你再仔细看看这任命状吧。”他敲了敲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   尽管我在路上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但依然盘膝坐下,再次逐字逐句地阅读这份任命状。   和第一遍看时,这片布上一个字都没有改变。   我将目光转向程昱:“我……还是不懂……”   “你明明不是这么蠢笨的!”他的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情,“任命状中只说‘罢虎豹骑’而已……”   “而已?”我一怔,绞尽脑汁地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罢虎豹骑、罢虎豹骑……罢虎豹骑……   脑海中全是这四个字,却始终理不清头绪。   程昱又叹了一声:“罢的只是虎豹骑,何妨再立一军?”   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虎豹骑炸成无数碎片,缝隙中透出几点光亮。   我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还是亮的:“这可能吗?朝廷罢虎豹骑,说明他们已经存了忌惮之意,怎么会允许我改换名目私存一军?”   “哼,”程昱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辽东偏僻少人烟,作为太守,难道不能在关内募集乡勇前往辽东为国效力?”   虎豹骑终于化成粉末,刺眼的阳光倾泻而下。   “还有一个问题,先生务必回答。”我挺直了腰板。   “大人请讲。”他将黄绢推到案几的一角,端起漆碗凑到唇边。   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先生是否同往辽东?”   他将酒碗稍稍倾斜,饮下了半碗酒水:“文和体弱,恐怕不能前去。”   “这样啊……”我满腔失望地垂下了头,却猛地豁然:文和是贾诩啊……   “仲德先生……肯伴随我前去塞外?!”我惊喜莫名,声音甚至颤抖了起来。   他轻轻抿了抿嘴唇,放下空空的酒碗:“程昱今年五十有三,曾遍游中原荆楚,却不曾去辽东看看塞外的风雪,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看着头发不染一丝杂色的程昱,我的心情彻底转晴:“辽东春秋短暂,冬季可是比中原要漫长得多啊……”   他笑着将脸侧过,目光掠向了窗外。   “老夫只是想看看,出了中原这块地,大人能如何施展。”   -   安下心来的我也不急着去收拾东西上路了,反正死活都要去辽东,干脆把赵国第一届足球联赛踢完……   八强赛的结果已经出炉,除了我战胜放水的徐晃之外,程武12:10两球小胜李典,秦阵则毫无疑问地将小岱以23:12的大比分淘汰——比起凶悍又不失迅捷的秦阵,小岱还差得远。   而公孙瓒,也以14:7的绝对优势将赛前信誓旦旦要豪取胜利的祖烈踢回了老家。祖烈同他的老对头孙文一样在公孙瓒的面前溃不成军。   四强赛被安排在上午,避开了酷夏最为炎热的正午。   我面对的是本次大赛最大的黑马:公孙瓒。根据情报,这只球队以公孙瓒的亲卫为基础,崇尚的是全力进攻,防守能力却几乎没有——或者说基本上防守必犯规。   因此我曾针对他们的特点也加强了我方球员训练的重点:射门、假摔和任意球。但因为准备时间太过仓促,未必能够有多大效果——不过总比毫无准备强。   我与公孙瓒作为代表互相施礼:“伯珪能进四强,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呵。”   公孙瓒白净俊朗的面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分区和昨天的对手都实在太弱,属下和兄弟们都没有尽兴啊。”   孙文和祖烈几乎要冲进赛场找他拼命了。   “这场比赛会很激烈的。”我冲他点了点头,准备退后。   公孙瓒却依然站在原地:“大人即将去辽东?”   我点点头:“已经确定了。我知道伯珪与异族多有……接触,如果不嫌我懵懂,赛后还请多多指教。”   “大人如不嫌弃,下官愿追随大人!同去辽东!”他说得很快,把我吓了一跳。   我与公孙瓒认识不过三个月,谈话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也根本不曾给他过任何小恩小惠。相反,由于一直以来心存偏见,我甚至不想理他……他这么积极地想跟我走,八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我知道他是辽西人士,难道想在途中害死我?   或者联合他的老乡,架空我之后自己独立于辽东?   “如此最好,”我不点破,只随口敷衍于他,“赛后请来府中详谈。”   想骗我?我这辈子被人骗过么?!    74 公孙瓒  上半场结束时,我居然喘得不轻。   公孙瓒已经年近四十了(目测大概在三十六到四十二之间……),竟然敢对我采取全攻不守的霸气攻势,整个半场射门次数竟然丝毫不少于我方——当然,我们并不怕对攻,所以在比分上是以18:12的优势领先。   狂攻猛跑了两刻钟的公孙瓒明显体力不支,在下半场开球没多久就被替换下场。   对方的攻势没有丝毫停滞,依然如狂风暴雨般向我方挺进。   不过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秉承这个原则的我方五位前锋依然冲出了中线。   两名后卫截住了对方脚下的皮球,传给边路,边路刚跑了两步又传给坐镇中场的我。我朝着对面几十丈以外的球门发动了冲锋。   对方的两名中场被我轻松摆脱,一名轻易出击的后卫更是被我晃倒在地,但是周围及禁区里已经满是敌人。面对十丈开外的球门,我果断起脚传中。   两名前锋在与后卫的纠缠中取得优势,奋力跃起争顶头球!   皮球飞速的从他们头顶掠过,在门前猛地下坠!   门将急忙缩回脑袋,皮球擦着他的头发落尽了球网!   20:13,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场面,对面尽管依然攻势如潮,但都只是前仆后继死在沙滩上的小小浪花而已。   确定胜利的我开始慷慨地连续送出助攻,前锋们还算识相,没有大把大把浪费这得来不易的射门机会,从各种角度将球轰进球门。而对方后防既乱,前锋也再也硬不起来,完全被牵制回来,再也发动不起有威胁的攻势了。   我决定提前下场,这时的比分为31:15。   公孙瓒坐在场外一条长凳上擦汗不止,看到我下场后立刻迎了过来。   “上半场踢得很好。”我说的是实话,毕竟他年纪太大,能和我对攻半场而只落后6球绝对难能可贵。   “若属下再年轻十岁,未必会输给大人。”他白净的脸上露出浅浅的一丝苦笑。   “是,”我点头表示同意,“的确难以预料。”   我踱着步子,与他一前一后的走出人群,直到周围二十丈都没什么人时我才转身问道:“你在赛前说的事情,是何意图?”   他停下步子,垂目抱拳:“属下不敢隐瞒,大人此次任命辽东,看似平调,实则……遭到贬谪。”   我笑了一声:这个是当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还算富庶的冀南被一脚踢到最边远最偏僻的边塞,这都不算贬谪的话……难道还是升迁?   公孙瓒看到我笑,微微蹙了蹙眉:“大人可知辽东形势?”   “辽东距离洛阳近五千里,可谓既偏僻又遥远,人户不多,紧邻高句丽、乌桓等异族,”我随口回答他,“实在不是当官的好地方。”   “大人所见,不过区区一隅。”他直接否定了我的历史见解。   我急忙摆出谦虚好学的恭敬态度:“愿闻其详。”   “自董卓作乱以来,辽东便为公孙度所据,当初刘伯安为刺史时,政令便往往不能入辽东,这几年公孙度根基已固,懦弱的赵谦更是动不得他分毫。到任第一年他就敢率军东击高句丽,打得高丽王吓破了胆,收缴了钱货无数;前年又西击乌桓,三郡乌桓不敢东望。中原动荡而辽东安定,因此名士往来依附的更是络绎不绝,”他说了几个我闻所未闻的名字,也可能是发音问题我听不懂,“可谓声震天下而名传海外。以他如今的权势,大人以为朝廷的旨意会让他迁走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拒不让位,是想要谋反?”   “没有那么严重。”公孙瓒摇头。   我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顶多算割据一隅,名义上尊汉室为正统而已。”他补充道。   我的脸颊又抽搐起来了:这和谋反不是一回事吗?只不过是懒得公然宣称而已!   “既然朝廷任命我去辽东,肯定也给了他旨意……”我思索了一秒钟,“他若是不给我让位,那会怎么样?”   “如果他不想与朝廷翻脸,可以直接杀了大人,而后向朝廷上奏大人死在半路……”公孙瓒说得波澜不惊,我却听得心惊肉跳,“或者……就算他不让位,以朝廷现在的实力,又能拿他怎么样?!”   我想了想,叹道:“朝廷能管好中原那片地方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哪里还有心思往辽东伸手!赵谦好像也没什么本事,能管得好关内几个郡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烧高香阿弥陀佛了!”   “阿弥陀佛?”他以疑惑的口气问道。   “呃,你听错了,”看来河北这边不流行佛教用语,我急忙改口换个通俗易懂的词语,“我的意思是就已经是万幸了。”万幸和阿弥陀佛的读音差得也太多了吧?   “也没想赵谦这废物也能在幽州刺史位上一坐就是三年……”公孙瓒也叹了口气,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拉回话题,“此次大人是因为得罪了袁绍,才不得不任职辽东的吧?”   我坦然承认:“确实如此。”公孙瓒肯定跟袁绍不对头,从一开始就是。   “袁氏一家果然狠辣。”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大人此次任职,必然凶多吉少,因此属下愿意追随。”   我被他这句话的逻辑狠狠地雷到了:既然凶多吉少前途难测……你还毛遂自荐毫不嫌弃?这个世道也太善良了吧?“你讲清楚……”我有些站不稳身子。   “属下在幽州地方还有些脸面,到幽州后振臂一呼,还能拉来几千人马。”他微微扬了扬眉毛,“大人想要平稳就职,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看着神色平静的公孙瓒,我却有些发怔:今天这厮为什么这么殷勤?又是提醒我辽东的凶险形势,又主动向我献言献策准备贡献人马……   我又不是七八岁小孩,早就不信天上会掉下甜馅饼了……   “多谢,”我向他点点头,“只是伯珪如此待我……我又能如何报答?”   公孙瓒的双眼露出了淡淡的悲凉:“属下只是不愿再做一个县令而已。无权无势,无兵无粮,而且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他的眼角显出了明显的鱼尾纹,“我已经四十岁了……儿子都已经和大人一般大了……”他脸上的神情忽然显得十分落寞。   我听说过袁绍有三个儿子,却从不知道他的老对手公孙瓒有什么子女……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保举你?”我有些艰难的对他说,“我也不过是个没前途的辽东太守……说句话根本没什么分量……”   “大人说笑了……”他的嘴角翘了起来,“马氏乃大汉国亲,太保马公更是名望四海,推荐只需要一句话吧?”    75 公孙瓒的儿子  太保马公?   我想了一秒钟就明白了,朝中姓马的顶级官员只有马日磾一个人而已。虽然他是我族中老人,但会听我随便举荐?   但我此时正需要公孙瓒的大力支持,尤其是据他所说“振臂一呼就能拉来的几千兵马”的支持,因此不能冷了他的心。   于是我笑着点头:“我会给太保公提及的。”我还是不知道马日磾与我之间的辈分关系,又不可能直呼其名,所以只能含糊地称呼他。   “属下感激不尽。”公孙瓒双腿并拢,深深一揖,长袖及地。   我坦然受了:“今后还要伯珪鼎力相助呵。”   他直起腰杆,脸色似乎红润了三分:“大人但有所需,瓒甘为驱驰!”   我与他并肩回到赛场边,公孙瓒指着一个年轻的孩子说道:“大人,那就是犬子,单名一个续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十七八岁的样子……没有带头部护具,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公孙续不仅遗传了他老爹俊秀的相貌,比起他爹来……还有一分凶悍之气,自己带球时横冲直撞,尽管被人铲断也是在第一时间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带球,防守时更是四处截击,我方进攻球员恨不得直接绕过这个煞星。   虽然他们的队伍虽然作风顽强,但是公孙续对足球的理解还远远不到位,他的进攻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而防守则屡屡被吹犯规。我看得出他的基础功称得上扎实,但是却没有程武那样出色的内劲,从而导致空有一股冲劲,却发挥不出实力来。   直到比赛结束,公孙续也没有攻进一个入球,全场比分——38:17。   “父亲……”他垂头丧气地下场,朝他爹走来,“孩儿让你失望了。”   “公孙兄弟年岁几何?”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啊,马大人!”他有些吃惊,急忙挺起自己的胸膛,“回大人,续今年已经十八岁。”   虚岁十八,那就跟我差不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脚下扎实,看样子从小便跟着令尊苦练过一些日子吧?”   他扭头向他爹看去,公孙瓒摆摆手:“粗鄙的乡间把式,让大人见笑了。”   确实很粗鄙……“我有一套内功功法,你若有兴趣,可来家中抄一份回去练练。”我又向他们推荐九阳神功的威力了。   公孙瓒一掌拍在儿子的背上,公孙续急忙行礼:“多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   “你我年纪相仿,何必这么多礼,你是几月生的?”既然决定和公孙家多亲近,我也不介意和他的儿子同辈相交——至于公孙瓒,他现在敢叫我一声“贤侄”?   他大概是受不了我这么热情,勉强笑了笑:“八月十五……”这真是一个好日子。   我抚掌而笑:“我七月十四,那我就称你一声贤弟了?”   他急忙低头又是一揖:“……兄长在上,小……小弟受宠若惊。”   我友善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到底是辽西大汉,他们父子俩的身高都几乎与早熟的我持平,换成拍肩膀则有些别扭——“记着来我府里呵。”   他连连弓腰低头,球场上的那份凶悍之气毫无踪影。   我只能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任你本性如狼似虎,在官场里也得做条狗。   -   另外一场半决赛的对阵,是秦阵激战程武。程武的坚决并防守反击策略同样让秦阵栽了个大跟头。面对连续不断的密集防守,秦阵赖以自豪的速度优势完全施展不开,只能凭借自己强壮的身体在人缝里带球乱走,结果最后只能被几十条从各个方向伸出来的腿脚狠狠绊倒。   多次被摔、吃了一嘴草皮、被深深刺激到了的秦阵拼红了双眼,再不顾忌任何阻碍,在速度全开的情况下,所有敢挡在他前进路线上的人都被狠狠地冲倒。程武申请对其进行处理,裁判却表示没有不合理犯规,是防守方身体太弱,自己站不住位置……   结果程武一方反而束手束脚起来,有家传内功的程武也无法阻挡冲锋战车一般的秦阵,比赛以秦阵24:18获得胜利。   我看完了最后一刻钟的时间,秦阵的盘带并非行云流水,反而是踉踉跄跄破绽百出,但是防守队员已经无人敢上前抢断了,而且他天生的野兽般的反应让他的行动极其灵敏,甚至连防守都变得果断而富有成效。   果然,在战技术没有什么进步的大环境下,决定足球胜负的还是靠个人能力。   秦阵那该死的速度,仍然是我最头疼的问题。   有没有必要派专人堵死他?我揉了揉鼻子,或者需要在下午集合全队进行针对性的特训?   “怎么?”秦阵赤裸着上身跑下场,手中拎着短衫和护腿,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热浪,“被俺的出色表现震惊了么?”   “切,”我绝不会未战先怯,“你除了会撞人还会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像程家老大一样一推就倒?!”   他摸了摸脑袋,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俺在撞你时得用全力。”   我哑然:“你用全力就能撞得过我?”   他擦了把汗:“在场上未必撞不过。”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踢球还能开发智商:“那明天早上踢决赛怎么样?”   “下午踢都行。”他从脖子上抽下毛巾,狠狠的拧成一条,汗水如雨幕一般落下,“俺没有任何问题。”   “别把毛巾拧烂了,”我急忙劝他不能太用力,“这毛巾质量不行……”   “反正也没几天了,”他摊开毛巾一看,“破毛巾又带不走。”   我稍稍一怔:“你这混蛋,莫非在嘲笑老子?”   他继续擦汗:“嘲笑你作甚?俺只能跟你走,俺巴不得你去洛阳做大官,至少俺也能天天吃肉,辽东肯定还不如朔方吧?”   我点点头:“辽东现在被别人占了,我们说不定还得和他恶战一场。”   “真的?!”他猛地一甩手,毛巾呼地飞了出去。   “反正不会太平安。”我有些忧心忡忡地回答他。   “这就好!”他一拍大腿,用手狠狠擦着眼角,怎么看起来有些喜极而泣的感觉?   “你这是……”我刚说了三个字,一条毛巾从天而降,砸在我的脑门上。   湿乎乎的毛巾贴在我的头发上,一阵幽幽的汗臭钻入鼻腔。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题外话:昨晚去KTV,装满了工作文件和小说的U盘不幸丢失   我用了一晚上和一早上时间来寻找,依然两手空空   今天下午,忽然接到陌生电话   将我可怜的U盘送了回来   感谢拾盘不昧的朋友……    76 我们认识之中的辽东  程昱冷笑了一声,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程武对自己的父亲更是发自内心的忌惮,将脑袋低低垂下看着膝盖,根本不敢抬头。   秦阵和贾穆倒是一脸无所谓,摊开双腿大喇喇地坐在席上。   李典端起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先生,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大人就任辽东,本来就需要地方的支持吧,若是公孙瓒能够拉来几千人马,我们对付公孙度的把握就更大了呀。”   徐晃低声问道:“先生是担忧公孙瓒会威胁到大人的实力吗?”   “这倒不是什么主要问题。”程昱抖了抖袍子,弯身坐下,“你根本从头到尾都被公孙瓒给骗了!”   我心里一凉:“他也是袁绍的人?!是要在北上途中从背后捅我一刀子?!”   “呃?”他反而一怔,“谁说的?”   “不是你说我被他骗了嘛?”   程昱捋着胡须:“我只是说,他用来对付你的说辞实在是太扯淡了!”   “此话怎讲?”   “区区一个公孙度,在他口中竟然成为威震海东、令行海外、震服外夷的英雄人物,还不够可笑?!”他嗤笑道。   “先生,据典所知……”李典迟疑了一瞬,“公孙度东征高句丽,西伐乌桓,似乎都确有其事。”   “的确有这些事情,但能有多少可信度?”程昱开始分析,“据老夫所知,公孙度是由同乡人董卓部将徐荣推荐到辽东的……”   “徐荣?”秦阵在大腿上抓了一把,“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还是年轻的贾穆记性好,提醒道:“就是前年在青州被你一刀剁掉的那个山贼头领!”   秦阵恍然大悟:“不要胡说,哪里是一刀,那厮接了俺四五刀呢!”   程昱扫了他俩一眼,继续说道:“董卓乱政时已经是中平六年秋的事情了,至今也不过四年,公孙度就职后能稳住形势便已难得,哪里有本事领大军攻打高句丽和乌桓?!”   “我在洛阳时,也曾听说他就任后首先就夷灭了辽东豪族百余家,这人应该有些手段。”听了半天的杜畿开口道,“当时的朝廷……董卓也根本不去管。”   “辽东一郡也不过二十万百姓,哪来的百余家豪族?!”程昱一脸不屑,“他以为是在河南、南阳这等中原大郡?”   “恐怕是顺带抄了许多殷实的小家……”心忧百姓的张机叹道。   “别扯太远了……”我及时将谈话内容拉回主题,“仲德先生是说,公孙度根本是个名不副实的大草包?”   “名不副实?”他很快理解了这个成语的含义,淡淡一笑,“十分恰当。”   “辽东不过二十余万人,就按二十万算……”马岱开始嘟囔,“撑死他也就能养两万兵马,我感觉五千虎豹骑就足够扫灭他们了。”   “我们营一千人就能踏平他们!”秦阵当仁不让。   “好吧,我们队十个人就能……”贾穆嚷道,“杀了公孙度吧。”   “你们二位肃静!不然回洛阳看大门去!”杜畿恶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大厅内顺时就安静下来。   “辽东兵素来悍勇,又与乌桓鲜卑有所往来,骑兵乃天下有数精锐。虎豹骑虽也是精锐,却也不能小觑他们。”程昱的话是接着小岱的吧,“但是我还是不觉得公孙度能算个人物,他能扬名只不过是偏居一隅罢了。”   我感觉程昱有些太过偏激了,于是纠正道:“偏居一隅的不止辽东公孙一家,东北有乐浪、玄兔,南面还有交趾、益州诸郡,也不曾见那些地方有什么人物,只有公孙度一人突出吧?”   “交趾的士燮已经占领全州了,比起只能盘踞辽东的公孙度倒是强得很多。”他用强有力的证据将我的纠正意见驳回。   “等一下,”徐晃示意自己也要发表意见,“仲德先生,辽东地处要冲,既然已被公孙割据,那么……是否往东的玄兔、乐浪二郡也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由于我对遥远的辽东具体行政划分毫不了解,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程昱蹙眉低吟,“恐怕如你所言了吧,加上玄兔、乐浪近三十万人,公孙度能够征调的兵力已经十倍于我了,这样看来……要公孙瓒相助倒也不是错招……”   到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反而推翻了他自己原有的意见。   “幽州东北的三个郡怎么都有这么多人?”小岱有些疑惑。   我也问道:“是啊,我们凉州和并州那边人口怎么就那么少?武威一郡汉人不过两万,而朔方更只有几千人……凭什么更加边远的辽东反而人口众多?”   “对啊,”贾穆也附和道,“那边不是特别冷吗?谁还呆在那里?”   “孝武帝当时东征朝鲜后,划了四个郡,后来人口越少,就合并成乐浪和玄兔两郡了……”张机也能解释一二,“大人所问并州人口为何较少,属下认为主要是由于地势所致,并州境内高山众多,道路不便,耕地也不足以养育过多人口。”   我叹了口气:山西确实山多人少,中央也不可能大发善心把太行山炸掉后修路改善交通,经济永远带不起来……这个没办法,至于甘肃宁夏,这个就不需要解释了。   “其实辽东和玄兔两郡都很大……”程昱补充道,“看起来都有二十多万人,其实各县都分部得很散,跟朔方大概差不多……”   跟朔方差不多?我不太相信。辽东好歹二十多万人,一个县至少也能凑够一万;朔方之前一共才一万人,我记得有个城当时有七百人,我还指定了一个乡长来管理……   “好吧,大致清楚了……”我不打算继续纠缠在人口密度的问题了,“那公孙瓒的建议……我就接受了,不再反悔了吧?”   程昱点头:“也好,不过我打算也招募一些兵勇,至少不能比他的少。”   我搓了搓下巴:“那是自然。唔,”我想了想今后的计划,“明天我和秦阵踢完球后,后天我一个人回洛阳述职就行了吧?十天时间足够我一个来回的。”   “大人的家眷呢?”杜畿提醒我,“辽东不太平安,又比中原寒冷的多……”   我不得不仔细思考:“伯侯所言甚是,看来我又要把她们遣回洛阳了。那你们呢?”   徐晃和李典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愿随大人。”   杜畿也没有拒绝。   张机却有些为难:“大人,属下是南阳人,恐怕……受不得辽东的风雪……”   我有些舍不得这这位医圣的离开,但是考虑到他个人的问题,我不可能强求他随我同去,只能叹气:“也罢,仲景你也刚熟悉了地方,那就先在邯郸做一任县令吧。”邯郸也算富庶,当两年县令能积攒不少钱财吧。   “大人知遇之恩,属下不敢忘怀。”医圣张仲景缓缓起身,深深朝我一拜。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失去了这个时代最好的私人医生。    77 抛家弃女  “公子……”贾穆迟疑着说道,“之前你说过,我还是先读几天书……”   我点头:“你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顺便你也帮我看守家门,如果有闲杂人等胆敢骚扰我马家大门,你可不能当缩头乌龟呵。”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是,管教他们有命来没命去!”   “洛阳多权贵,你可不能太过鲁莽。”杜畿善意的提醒这跟木头桩子。   “唔……”贾穆乖乖地低头,“我知道……最多把他们打残废。”   “你可别把三公九卿大族世家的子弟废了啊!”我也不得不提醒他注意下手的分寸。   “三公不能打,九卿不能打,大族不能打,世家不能打……”他掰着指头数了数,“巨商能不能打?”   “不能。”富可敌国的一般都会勾结高官,绝对不能惹。   “胡人能不能打?”   “不能。”破坏民族团结的下场肯定不会好。   “读书人能不能打?”   “不能。”小心他们游街暴动。   “那你说,我还能打谁?”他抬头问道,“只能去田里打那些老农民?”   我不禁一滞。他这个问题是在是太犀利了,我这才发现我们其实谁也惹不起。   “你敢打田里老实本分的农民?!”程昱忽然厉声喝道,满脸都是激愤之色。   “不敢、不敢!”程武急忙按住了贾穆的脖子,两个人一起低头。   我想起来程武当日讲述的那个故事,程昱十分痛恨欺压平民的行为。   “那我究竟能打谁啊?”贾穆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   -   “大人,”徐晃向我询问,“关于有普通士卒归乡一事……”   “那就有劳公明、曼成和伯侯几位,统计一下打算归乡的士兵人数,之后月底便统一发放适当的盘缠吧。”我终于下定决心。   “谨受命。”他们三人齐声答应。   “好罢,大致就是这样了,”我摆摆手,浑身忽然感到一阵轻松,“秦阵,明天要全力一战呀。”   秦阵自信满满:“你就洗干净了等死吧!”   -   得知即将被遣送回家的几位女眷反应不一。   貂蝉坦然接受了我的安排:“在朔方时,妾身都受不住寒冷,恐怕去辽东更是不堪……”   蔡琰的抗议则极其强烈:“没有搞错吧?我四月初才离开洛阳到邯郸来寻你,才两个月就又要回去吗?!”   “那你说怎么办?!”我摊开双手,同时也是向颇有不满情绪的小昭和双儿解释,“辽东天气那么冷,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个月都是寒冬,就算你受得了,你以为玥儿能扛得过去?做母亲不能那么自私!”   得到合理解释的蔡琰很快恢复了理智,她只是嘟囔了一句:“早知只能呆两个月,就不带玥儿辛苦来这一趟了……”   “谁能料到这次好不容易靠近中原,原以为能够与世无争的好好干几年,结果还是被野心勃勃的袁绍混蛋给阴了!”说起这三个多月的赵国相经历,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好啦,我们回洛阳好啦,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蔡琰摸了摸小玥儿的头发。   “娘?”小玥儿抬头看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道。   蔡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乖女儿,你总算会叫娘了!再叫一声听听!”   “娘!”小丫头挥舞着双手,嚷嚷道。   已经十一个月的女儿早就会叫爹了,甚至能够拼出几句完整的话,但是迟迟不会叫娘……今天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却迈过了这道坎,瞬间冲淡了蔡琰的不满情绪。   孩子她娘喜笑颜开,对于即将返回老家的事情也不再抱怨。   “叫一声娘还真不容易呢。”貂蝉笑着拉了拉小玥儿的小手。   玥儿扑腾了一下,朝她咧开了嘴巴:“娘!”   蔡琰一巴掌盖在她的脸上:“乱叫什么!”   小玥儿没有因为亲娘的淫威而放弃学习语言,反而又转向小昭和小娥:“娘~”   两位妹子慌忙转过身子。   只有双儿凑了上去:“来,叫我呀……”   玥儿翘起鼻子用力的嗅了嗅,而后开心地拍拍肉嘟嘟的双手:“姐姐!”   我从蔡琰怀中抢过女儿:“乱叫什么呀!”   她伸手搂住了我的脑袋,双手抓住了我的两只耳朵:“爹爹抱。”   “已经抱住了啊乖女儿!”女儿的任性要求,让年轻的父亲很是为难啊。   “公子在辽东必然十分辛苦……”小昭终于开口。   我从脑袋上摘下了女儿,打算了她的发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跟我去了……”   小昭怔怔地看着我,有些沮丧地问道:“真的不行么?”这次她没有直接热泪盈眶,倒是让我很欣慰。   我点头:“这次去辽东,凶险程度超过以往,所以我不会带一个女人在军中。”   “军中?虎豹骑不是已经被撤掉了么?”蔡琰察觉到我的用词。   “是啊,所以现在不叫虎豹骑了,”我拨弄着女儿的小脚,“你也可以帮忙想一想新的名称。”   “这不是存心取巧么?”她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   “我会去洛阳上疏请求征募乡勇,所以应该没人会纠结这点事情。”钻圣旨空子大有门路,我已经不太在意了。   “小昭不怕辽东寒冷……”这边的还没有放弃。   我感动莫名,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心疼你。辽东苦寒之地,又有大战将起,我怎么能让你同我一起去受苦。”   “还有大战么?”貂蝉一脸关切的神情。   我不能否认:“公孙度割据辽东三郡,肯定不会俯首,动刀动枪在所难免。”我也拍了拍她瘦削的肩部,安慰道,“我天生就是劳碌命,不趁年轻时多取些战绩,以后怎么养活这一家老小?”   “你不过才十八岁,哪来这种老头子的口气!”蔡琰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双儿呢?”另一个闲散妹子也来询问。   “这还用说?”我耸了耸肩,“你当然是跟你姐姐了!”   “我要去辽东看……下雪!”她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洛阳冬天也会下雪啊……”我的地理知识比她还是强了几个世纪,哦不,十八个世纪,“你去了辽东,只能浪费我的军粮而已!”   她委屈地撇撇嘴:“人家已经学会做饭了!尤其是熬粥。”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我摸了摸她圆溜溜的脑袋,柔声安抚道:“乖,如果只是熬粥的话,我自己也会……你就乖乖回洛阳吧。”   “人家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么?”她埋头就往我怀里扎,想要和小玥儿抢位置。   蔡琰护儿心切,一个箭步就阻挡了她的下一步行动:“小心玥儿!”   小玥儿笑呵呵地拍了拍双儿的胸口:“姐姐!”   双儿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胸口,大叫了一声,仰天躺倒。    78 最终的决战  五月三十日,赵国联赛决赛场上。   这场决赛吸引的观众人数不下万人——因为虎豹骑就有七千人——小小的一块野地四周人山人海,更夹杂着鸡鸣犬吠马嘶牛吼,景象倒是蔚为壮观。   围观群众无一不是满怀狂热的呐喊,因为他们眼前比赛的激烈程度配得上这份狂热。   说来也巧,双方的主力大将身上多少都留着少数民族的血。据说祖母是羌族人,我的血管中大约有四分之一也属于羌族;至于秦阵,则浑身上下全是羌血。   从整个上半场的结果来看,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方的防守实在太差。   这并非是谴责防守队员不尽心尽力,实际上他们今天的表现已经算得上悍勇,但面对秦阵更加悍勇的冲锋,三道防线十四名队员却简直形同虚设。   与此相对,对面的防线也被我踢成了筛子。   双方最疲惫的不是前锋,也不是后卫,而是频频扑球而不得、只能一次次摔倒又爬起的守门员。   “还能上场吗?”中场休息时指导员特别关注门将的状况。   门将揉了揉腰部,艰难的摇头:“不行了,最后那次扑球闪了老子的腰……”   指导员急忙去替补队伍中寻找能够胜任门将位置的救火队员。   “等等啊,”几名后卫拉住了他,“我们也不行了!赶快换人!”   指导员摸了摸他们的腰:“这不是很好嘛!”   有人抬起自己的大腿,展示给大家看:内侧多处划破皮肉,鲜血淋漓。   “滑铲次数太多……”我多次看到他想要放倒秦阵,但是成功次数少得可怜。   指导员只能继续寻找换人球员,几乎把整条后防线完全换了过来。   “下半场……先不用抢那么猛。”我对几位还能坚持上场的中场们说。   他们点了点头:“要加强进攻?”   “不错,”我平稳了一下呼吸,“我需要更多人参与进攻,增加射门点。”   “明白了。”中场队友会意地笑了笑,“我们会掩护你的,如果不被秦阵干扰的话。”   我抬头看了看场外的记分牌:21:21,潜意识里我觉得下半场肯定会翻番的。   -   再次开球,我注意到对面的防线也已经全部更新。显然,我给他们后卫所带来的冲击不比秦阵小。   经过半场厮杀,秦阵的精神状态更胜开场,越兴奋的结果是……他基本上失去了和其他队友的相互配合。   但是单人独骑已经杀进禁区,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他在证明一个真理:有实力的人不需要配合。   如果需要配合,只能说明实力不够而已。   他拔地起脚,刚刚替换上场的门将鱼跃而起,却没有够到皮球。   激动的外围观众吹起了口哨。   “这么快就射了呵。”我十分友好地向他偏了偏脑袋。   他示威一般耸肩:“实力问题,我没有看到你们的防守球员啊。”   “我也没看到你们的后卫。”我的眼前是一马平川,只有一个偌大到底球门。   开球,后传,倒脚,分边,下底,传中,冲顶,轰门。这一套路数所有人已经烂熟于心,施展起来都是轻车熟路、毫无滞碍。   为什么我不喜欢自己带球?   主要是因为我带球后也不喜欢传给别人,一旦皮球入脚很难再次送出,所以在进攻初期还是让队友碰一碰皮球……对大家都好一些。   这样的进攻套路让边卫和中锋触球的时间大幅度提升,也更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顺便将对手的防线拉扯成一团,全部挤在禁区里防守落球点。   皮球从人群中弹跳出来,我拍马赶到,胸口停球,球缓缓落下。我抬眼扫了一眼,球门前乱糟糟的全是人头,大力抽射十有八九只会击中谁的脑袋……   左脚死死抓住了草皮,我抬起了右脚,足弓抽在了皮球的下端。   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皮球以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从推搡不停的人头上飞进了球窝。守门员的视线被众人阻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球是怎么飞过去的。   “这脚球是靠运气吧?”秦阵在我身后贬低我的球技。   “实力,绝对是实力。”我反复强调。   他用哼声回应于我。   于是我决定用我强大的实力证明给他看。   “稍微逼抢一下他。”我伸手将中场两名前腰拉在身前,指了指秦阵,“我会断下球!”   秦阵刚刚带球上前,两名前腰便果断前后包夹。   秦阵毫不在意,左右虚晃了两步,从两人中间钻了出来。   你以为你是梅西啊!   我从侧边直扑过去,飞身倒地拦截!   “来得好!”他一副预料之中的神色,忽然一个横向拉球,躲过了我势在必得的一次铲球,而后立刻全速带球冲向了球门。   等我翻身爬起的时候,回答我的是一阵欢呼。   拦截秦阵变得极其困难,他在一场场比赛中得到了不少锻炼,各项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盘球的技巧,与在朔方时天差地别,他甚至在上半场做出了一个脚后跟跳球过人的精彩动作——不过他在过人后被迎面扑上来不及刹车的两名后卫撞倒了。   不过他在防守方面还无法给我带来麻烦,他的速度优势我可以借助长传简单地避开,而在射门的嗅觉方面我们旗鼓相当。   比分节节攀升,下半场过了一半时,双方就破了40:40。   前锋们全面开火,后防队员全成了摆设。   今天距离初伏还有三天,天气却已出奇的闷热。场上所有人都是浑身大汗,球场上空腾起一片白雾。   连场外的观众都声嘶力竭了,纷纷寻找水源。   有几个投机倒把妄想趁机赚钱的小贩甚至挑来了酒桶,也不知道他怎么收费。   “痛快!”秦阵扯下了队服,上身仅有一件短卦,露出双臂精壮的肌肉,“俺要全力施展了,让你们输得心甘情愿!”   “施展你妹的全力!”我方全体怒斥道。   “不信就没办法了!”他猛地挑球,球擦着前锋的脑袋腾飞了起来。   不对,不是简单的过顶传球。   秦阵同时撒开了丫子全力飞奔!   他想追球?!   这在旁人身上绝不可能的事情,我却不得不谨慎对待。   “卡住他!”我随手喝令最近的中场封堵秦阵的去路。   迟了!迟了!   像一条滑腻的泥鳅,他从几名中场和边卫的身边游了出来。   我已经朝他追了过去,有把握截住球和人其中的一个。   丹田鼓荡起一股真气,双脚忽然间轻盈如燕。   我和秦阵几乎并肩齐驱,球在我们头顶呼啸!   我和他不约而同地朝中间贴去。   秦阵隐蔽地举起手肘,结结实实顶在我的胸口。   我身子一歪,脚下不由一停,瞬间便落在他的身后。   皮球开始下坠。   秦阵一只脚跨入禁区。    79 秦阵裸衣战马超  业余水平的裁判根本不会发现这个混蛋的动作。   我只能依靠自己、奋发图强。   于是我强行发力,纠正了自己的前进方向,再次朝皮球的落点加速。   秦阵的脖子微微后仰,他在抬头观察皮球。   此时他的脑袋距离我不过两三寸。   胸腔内仿佛充斥着大团的气体,一时之间让我产生一种肋下生翅、腾云驾雾的错觉,这点距离似乎眨眼就能追上。   不对,我真的眨眼就追上了!   他的脑勺就在我眼前,我紧贴在他的背后,双手在他肩上一撑,压制他的同时借力跳起。   皮球被我狠狠顶出。   “反攻!反攻反攻!”我在半空中吼道。   我身下的压力忽然一轻,秦阵趁机扭身,向回猛追!   真是年轻人,丝毫不知道珍惜体力啊!   我暗骂了一声,也奋力朝他扑去,但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已经落后他一丈远。   秦阵的速度向来不比我慢,此时我只能维持一丈的距离不被拉远,却无力缩近。   我抬头看到前腰和前锋间打了个二过一的小配合,而后从中间插上的中场大力轰门!   对方的门将冒死伸出了双拳,将皮球扑了出来。   秦阵忽然步伐变慢,我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前锋捡漏补射成功,门将再无回天之力。   40:41。   说起来这是我方第一次反超,因为几乎每次进攻方都会取得进球,所以这次成功的防守才显得难能可贵。   我召集前腰和中场进行临时会议:“拜托,你们稍稍阻挡他一下啊!”   “少爷,那混小子速度太快了!”前腰一边喘气一边解释,比赛即将结束,连我都感到呼吸沉重,更别说这些相对普通的正常人了。   “我知道,我也没指望你们能挡住他,”我四下打量了一眼,皮球还没被拿到中线,“只要能让他稍慢半步,我就能够拦下他。”   “我们会尽力的。”下半场替换上来的双后腰向我表明决心。   “实在不行,可以扯住他的衣服!”还不放心的我最后叮嘱道。   他们换上了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大不了一把搂住他!就不信绊不倒他!”   感情你们真把这场比赛当成橄榄球了么?无师自通啊!   拉扯战术果然发挥了作用,秦阵在两名后腰的奋力堵截之下速度大幅下降,我可以轻松地追上他,在队友的配合之下抢断成功率也直线上升。   秦阵身上那件短卦上全是黑糊糊绿油油的手印,回家后他的媳妇必然要发愁怎么清洗这些痕迹了。   多次成功的防守反击让我方优势扩大到了五个球:58:53。   又是秦阵与后腰之间的角力,三个人同时倒地,皮球不知被谁压在了身下。   裁判示意比赛暂停。   被人拉起后,秦阵一把扯烂了自己的短卦,红着双眼四下咆哮:“让你们拉!让你们拉!老子光着上身踢爆你们!”   我忽然后悔地想要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当初不在规则里写上一条“球员赤膊上阵者直接红牌罚下”?!   时间所剩不多,已经临近结束,随着体力的消耗双方的进攻速度都已经大大下降,据我的估算剩余的时间最多只允许四五次进攻了,秦阵即使脱光了狂跑,恐怕也无力回天。   可惜他没有我这么准确的估算能力,他也无暇计算,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他从人群中扭出,招手要球。光溜溜的上身极其显眼,没有人认不出来。   我干脆放弃了自己的位置,直接贴身防守秦阵。对付这只球队不需要进行全体紧逼,只要掐断其他人与秦阵的联系,就能致它于死地。   只要能够冻结秦阵!   看到我对他进行寸步不离的防守,秦阵的眼中又冒出了火光:“很好,老子会赢的。”   我轻轻吐了口气,差距已经存在,再拼已是徒劳。   皮球很快就传到了秦阵的脚下,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贴了上去。   他没等我贴上,右脚贴着球一转,整个人带着球向右横向退开,而后加速前进。   这种带球方式岂能摆脱我的防守!我一扭腰肢,变向追去。   他脚腕又是一动,猛地又变向向左,抢在我追上他之前横拉着球跑出去一尺。   我只能被动地跟着变向,还没来得及发力,脚下却忽然一滑,直接仰天摔倒。   肩胛骨跟地面狠狠地撞在一起,这次摔倒太过突然以至于,我连伸手撑地的时间都没有。   前面一阵骚动,不用想,秦阵突破了后腰与后卫,成功进球。   我缓缓爬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部,双腿也因为方才的跌倒而有些发软,走起路来甚至有些不稳……   毕竟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了啊,整场比赛都在和野人秦阵多次激烈争抢,连内劲强他不少的我也开始感到疲惫了。当然,秦阵的喘息之声更加沉重,有时候我就仿佛站在风雷之中,他的每次呼吸都像是马蹄狠狠跺地,又像是锻冶师的铁锤轰然砸在刀剑之上。   这不是错误或夸张的比喻,而是前所未有的一种感受。   汗水沿着肌肉流淌在他白皙的后背上,亮莹莹反射着日光,透出一根根纠结狰狞的青筋。   “你还跑得动?”他向我露出了一口牙齿。   “不要忘记,我的内劲可在你之上啊。”我不以为意,善意地提醒他自己的弱点。   开球之后刚跑了两步,腿上还是发不出力,我只好示意边路和前腰通过短传推进向禁区渗透,我干脆站在中线附近休息片刻。   秦阵却全速冲进了己方禁区,积极参与防守。身高体壮、敢拼能抢的他比任何一位后卫都更像防守队员。   七八个人在门前跳起争球,皮球朝着禁区外跳了出来。   我稍稍向后倒退,准备防守对方的反击。   秦阵迎着我冲了过来,球不在他的脚下,而在上空!   就像一阵烈风,他从我身边呼啸着冲了过去。   我想要转身,下身却反应不过来,再次被这股狂风带倒。   又一次毫无反应的摔倒,整个后背都是一阵发麻。   进球后的秦阵拍了拍我的肩膀:“刚才你是故意让我的吗?”   我抽掉了他乌黑的手掌:“你猜对了,我会让你三个球。”   他的双眼波光闪烁:“那俺就不客气了!”   我控制着嘴唇附近的肌肉露出笑容:“还有一个优惠!不要浪费我的心意哟!”   他搓了搓手心,将几片泥巴甩到地下。    80 不会讲话  秦阵连续变向!   双腿还在哆嗦的我实在没办法跟上,只能选择直线前进。   这样一来……他倒是没能像之前一样摆脱我,而且还浪费了他的体力。   趁他刚刚变向还没彻底挺稳,我一抬肩膀,硬生生将他从球前挤开,紧接着抬脚快速出球,边前卫与中场掉头就往对方半场冲去。   我转过身子时,秦阵一反常态没有积极参加防守,而是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拼到最后几分钟,强悍如虎豹的他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嘛……   我拍了拍他的后腰,俯身道:“不要强行变向,小心你的膝盖。”   “知道。”他微微侧过脸来,我可以清晰的看到汗滴汇集成股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只是一场比赛,不要拼了自己的小命,”我善意地提醒他,“马上就要有大战了,我可不想折损一员大将!”   “嘿,”他直起腰板,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你有些小看俺了,这区区两个转弯,哪里能伤到俺!”   “很多人的腿就是这么报废的,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老罗当时也是以为自己身强体健、天下无敌的,结果呢?   “好吧,俺只和你拼速度算了,这转弯有些难受。”他抬头看了看己方的球门,向我妥协。   我方前锋经过多次射门,终于将皮球送进了球窝。   59:55。   还有四球的差距。   比赛即将结束。   秦阵彻底将皮球当成了个人的私有物品,直接从中线往球门带,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根本没有传给队友的打算,所以他的队友也干脆停止了跑动——本来都没力气再跑了,这下倒是乐得清闲。   我们也有更多的人手来防守绝对的威胁人物,秦阵。   不过首先是我和他的直面对决。   放弃了花式过人的秦阵再次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尽管他浑身的肌肉都在淌汗——我也没能舒服到哪里去。   所以我只能紧紧追在他的侧面,却找不到机会下脚断球——双方奔跑速度太快,我一伸腿两个人都得摔个半死!   还好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两名中场和两名后腰都在虎视眈眈地守在四周,包围圈越来越小,出脚断球只是迟早的事情。   秦阵速度实在太快,两位后腰不知不觉间已经退至禁区,再无可退,同时贴地铲球!   两名中场也同时朝他贴了过去,准备伺机捡球。我也伸出右手去拉他的上衣——哦不,他是赤膊上阵的!   面对地面上悍然袭来的凶狠的四条大腿,秦阵甚至没有减速,直接带球凌空跳了过去。   后腰收腿不及,直接将两名中场绊倒。   被四名队友阻拦的我再也追不上全速奔跑的秦阵,只能目视着他扬尘而去,将皮球轰进了大门。   裁判吹响了终场结束的哨音:59:56。   我仰天喷出一口热气,视野里都是白雾。   秦阵四肢敞开着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第一个动作不是离场或者互相击掌,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朝四周看了看,赵国的风景我还没有熟悉呢……   就要离开了吗?   -   稍稍平复了呼吸,我看到主持人杜畿踏上了一座土丘:“各位肃静!现在宣布本届赵国足球联赛最终的胜者是……呃,一营一旅一排队,请马大人上台。”   我拨了下散乱的发梢,收拢了衣襟,迈步登上土丘。环视四周,围观者尚未散去,多是些洋溢着年轻气息的脸庞。   “请马大人训话。”杜畿似乎用错了词,哪有在颁奖时用“训话”的!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各营将士们、赵国的乡亲们,此次活动能够如此成功、声势空前,首先得感谢各位的大力支持,赵国所辖五县的二十万乡亲对本次活动极为热情,各乡青壮纷纷踊跃参与,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奖励,但是依然吸引了数千人的参加,我作为主办者倒是十分意外……”   台下有些人露出笑容。   “至于我所率领的队伍夺得冠军,这也没什么意外,毕竟我踢球的时间最长,各位若曾败于我脚,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我笑着看了看一群脚下败将们。   秦阵扭头避过了我的目光,徐晃和程武都是岿然不动。   公孙瓒安之若素,庞淯和贾穆则是一脸无奈。   “台下各位有大半都是我军营兄弟,想必也都已听闻,我即将调任到辽东去做太守,”我稍稍放缓了语速,又提高了声音,保证场内的观众都能够听清,“辽东是个冬季苦寒之地,我军有许多淮泗兄弟,恐怕受不得那里的冬天,因此我绝不会强留各位。实际上,兄弟们能陪我姓马的在朔方呆了一年,姓马的已经感激不尽!毕竟一年的时间里,我一个铜子都没能给你……各位兄弟,请受马超一拜!”我越想越觉得手下这帮兄弟实在对我太好,当场弯腰拱手,深深一揖下去。   “大人!”杜畿有些惶然地叫了一声。   “少爷快起来!”   “大人折煞了兄弟们!”   下面也乱哄哄叫成一团。   我收了礼仪,继续讲话:“朝廷这次也下令撤了虎豹营的旗号,各位兄弟如想归乡,我已经让杜大人统计,每位归乡的兄弟发放两百钱,支取两个月口粮……”我又将承诺提高了一倍,“你们所乘战马,如果需要的话,就自行带走吧。”我强行忍住了扣留战马的想法。   杜畿向我移动了一步,我用眼神制止了他:“当然,如果有兄弟看得起我马超,还愿意留下来帮我一把,我感激不尽。但是,和之前一样,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报答各位,甚至可能连每月三十钱的饷钱都不能保证,也没有官爵可以晋升……”我忽然感觉自己真不该说这段话,因为连我自己的底气都没有了!   台下没有什么声音,这让我有些欣慰。   “我将要去辽东,那里甚至已经不属于大汉。”我急忙从悲惨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展望一下前途,“与朔方不同,那里盘踞着公孙度已经占领了三个郡,手中兵马至少三五万,我要就职,就必须摆平他,收回大汉的郡县与百姓,因此必定还会有一场恶战,请各位兄弟先做好思想准备。”   “兄弟们有二十天的时间可以选择是走是留。”我向台下的军士们露出笑容,“明日我将返回洛阳,二十天后再来邯郸。那时,我将……带领留下的兄弟向北远征。”   万余人忽地散去。   我感到心里也忽的空空了。    81 得军如此,夫复何求  傍晚时分,杜畿怀揣着一捧竹简踢开了我的大门。   “伯侯?”我从嘴中抽出一根粗壮大骨,伸手招呼他,“想必你还没用用餐吧?不如坐下来吃一口如何?”   他把一卷书简端到我面前:“大人还是先阅过此简吧。”   “什么东西?”我使劲在抹布上擦了两下,伸手接过。   “各营初步归乡人数。”他也很随意地盘腿而坐,接过小娥递来的碗筷,直接从我的案几上夹起菜来——最近两年内,这种事情至少发生过二三十次,因此他已经毫无一丝不安。   “这么快就统计出来了?”我下意识舔着嘴唇,目光移到了粗糙的竹简上。   笔如刀削,刀刀刻在我心。   “一营一旅,暂无;二旅,暂无;三旅,十人;四旅,三人;五旅,六人;六旅,五人。右一营计二十四人。”   一营是我所帅直属卫队,班底全是西凉子弟,其中大半都是武威人,离队归乡的人数大概是最少的了。   “二营一旅,三人;二旅,暂无;三旅,十六人;四旅,十一人;五旅,八人。右二营计三十八人。”   二营名义上是小岱所帅,基本和一营都是同乡子弟。   “三营一旅,六人;二旅,十一人,三旅,十九人;四旅,七人;五旅全旅皆归乡,二百五十人。右三营计二百九十三人。”我的眉头猛地一跳。   三营属秦阵,部队夹杂了少量的羌族士兵和整旅的淮泗子弟,没想到全部走了……   “四营一旅,十六人;二旅,十三人;三旅,八人;四旅,百八十六人;五旅,三十六人。右四营计二百五十九人。”我的眉头继续跳动着。   四营属徐晃,除了凉州、淮泗子弟外,还混有一部分在三辅征募的士兵和原属杨奉的人马,没想到跑得反而不算太多。   “五营一旅,二十一人,二旅,十二人;三旅,百三十人;四旅,百六十八人;五旅,百十五人。右五营计四百四十六人。”我的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   五营属李典,大部分是淮泗兵马,而且还有在洛阳时征募的士兵,因此……几乎散掉了一半!   “右总五营,计千六十人。”我又是心疼又是惊讶。   心疼的是超过一千人,几乎是一个营的编制全部飞走了;而惊讶的是,当年跟着朱治一起编入虎豹骑序列的淮泗子弟,可足足有两千人!   “只有一千人归乡?”我抬头看杜畿。   杜畿扒了两口饭菜,咀嚼完毕后才答道:“一千零六十人。”   “这也太少了些……”这个数据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难道他们都不思念家中的老母娇妻?难道他们喜欢去冰天雪地挨饿受冻?   “虽然这只是近两日的初步统计,但是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嘿!嘿嘿!”杜畿忽然一拍案几,古怪地笑了两声   我一惊之下差点把竹简摔在菜上:“伯侯你笑得太吓人了啊!”   “归乡的人中,只有三十六人取走了战马。”他的笑容极其灿烂。   我几乎推翻了案几:“真的?!”   “千真万确。”他用不容置疑的力度点头,“能得兵马如此,纵使离散千人,夫复何憾!”   “不要坐骑的话……归乡岂不是更加困难?”我当机立断,“每人再送一百钱!”一百钱和一匹战马……孰轻孰重,你懂的。   杜畿缓缓摇头:“他们已经离营了。”   我忽然狗眼一热,雾蒙蒙的一片,仿佛有些湿润的感觉。   对面的杜畿也不再说话,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我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抑制着眼框里不断积累的液体。   “仲景也说了,”他又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邯郸仓中不过一两百万钱了……”   我微微一怔,而后有些羞赧:毕竟是自己大手一挥将两千万送给了贪得无厌出尔反尔的袁绍:“我还有几百金,就留给他把。”   杜畿一口拒绝:“大人此言差矣!仲景并非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不是责怪我贿赂错了人?   “辽东寒冷,公孙度又非易与之人,此次北上,还需要衣物兵甲,因此需要早做准备。”   我跟着他点头:“我倒是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在潜意识里还在想着率军直接击溃公孙度,然后打开他家的仓库就足够我们过冬了……   “冀州尚算富足,皮货比京畿要便宜得多,赵国邯郸又有铁业,因此属下和仲景想就现在此地置办衣甲,仲德先生也赞成此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我叹了口气:“你们考虑得这么周到,我感谢还来不及,还能有其他意见吗?得多少钱?”何况程昱也同意了,我也没必要从洛阳再去买这些东西再浩浩荡荡的运往辽东——能省一千里的运费……那就就省下来吧。   “算在每人身上,至少得三五百钱吧。”他竖起三根指头。   每人最低三百,七千人,哦,只有六千人了……一百八十万!   邯郸的钱仓会完全空掉!   我在心底盘算了半分钟,咬咬牙做出决定:“好!我……家里还有多少钱?”我扭头问平日里主管财务的貂蝉。   她一副烂熟于心的模样:“去朔方前,从府里带来的五千金并没有动过,在朔方时又多了两百金,琰儿从洛阳来的时候,又带了一千金。”   怎么不仅没有用掉……反而还平白多了两百金?我不记得在朔方搜刮过当地的各族百姓啊!我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百金是拓拔野部族中赠给我们的,公子忘记了么?”她看出来我的疑惑。   我恍然大悟——其实我根本不记得有这种事情。拓拔野竟然还送过钱给我?!   “这六千金……怎么也够了吧?”我转向杜畿。   说是六千斤金,其实只是黄铜而已,因为我们大汉从来都是用铜来做货币的呀!   什么?你说来几个大元宝?!你清宫剧看多了吧?!   杜畿连忙摆手:“大人说笑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他略一低吟,看似在心中估算数量,“这样吧,大人先留八百金于属下……”   我大度的一挥手:“凑个整数,一千吧!你确定足够筹备衣物兵甲?”   “衣物的话,就算一万人都足够了。兵甲……则肯定不够。”他微微蹙眉。   “那得多少?”我追问。   杜畿耸耸肩:“这要看大人想要什么兵甲了。”   这还用问嘛?!   “当然尽量越精越好。”   他笑了笑:“目前我军基本全是厚皮甲,大多是大人从长安带来的。”   我点头。其实是在凉州时老爹就努力在攒钱爆装备,可惜单凭武威一郡攒了十年也不过一身破牛皮而已,三年来我从来没关注过士兵们铠甲的破损情况。   “就算是大人有钱为所有士兵置办铁甲,恐怕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工匠……”他解释道,“铠甲可不是一般兵器,一件铠甲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时间反复淬炼休整……”   我叹了口气:我何尝不希望能够拥有一支铁甲骑兵,名称我都想好了——铁浮屠!    82 铁浮屠!  可惜现实残酷地将我的幻想击碎。   用过晚餐后,我拉着杜畿来计算铁甲骑兵的费用。   “以赵国的价格,一身普通的铁铠甲,唔,含头盔,大约需要八万钱,”杜畿抹了抹唇上的短须,边想边说。   “我们一下就需要几千具,应该能便宜不少吧?”我以常理度之。   他苦笑道:“大人之前没听到属下的话么?铠甲费人费力,更费时费料,几千具铁铠,普通匠坊哪里做得出来?”   “你不是说邯郸有大规模的冶炼匠嘛!”我可记得他这句话,“所以才选择在邯郸置办东西吧?”   “打造些配刀弓弩还行,铠甲恐怕不行。”他面有难色。   我摆摆手:“那先计算一下吧。”   80000钱/人X6000人=480000000钱,即4.8亿钱……   我额上热汗滚滚,握紧了被当做铅笔的小木棍:“四亿八千万钱?!”   杜畿叹气:“而且……若大人要想全军成为铁甲骑兵,现在一人一骑大概会不够用吧?”   铁甲至少也得几十斤的分量,再有士兵的一二百斤体重,让一匹战马在平时就扛这么多……真打起来估计就直接跪地上去了。   “那么……马市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   “市价在一万上下。”杜畿语气一转,“但我们需要的是良种战马,一匹至少也得三万。”   “不对吧,”我质疑他所掌握的市场信息,“我在武威时,寻常一匹马两三千就能买到!”   “那是凉州啊,有草原可供放牧啊!”他提醒我这里是赵国……   我沉重地点头,继续计算。   30000钱/匹X6000匹=180000000钱,即1.8亿钱……   我双手一哆嗦,小木棍咕噜噜滚出一丈远:“这得让我攒多少年啊!”   一斤金大约换铜钱一万,我手头也就六千金,不过六千万钱而已,放倒桓灵二帝期间,都能买一套司徒司空太尉三合一了——当然任期只有三个月……   “怎么样?大人还要组建铁甲重骑吗?”杜畿笑了笑。   我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伯侯不要笑话我了。是我估计不足啊,没料到现在的物价这么贵!”我还以为我家的家底已经不薄了,原来依然是个小户人家!   “恕属下直言,”他的神情并不惶恐,“以大人目前的身份,也实在不适合组建铁甲骑兵。”   我微微挑起了眉毛:“哦?”   “铁铠是最精锐的将士才配穿戴的铠甲,由于锻造极其费时费力,因此秦汉以来,虽然锻冶之术大有长进,但依然是稀有之物,连三军之大将也往往配不上铁铠,大多仍是皮铠札甲。以前御林军倒是有些铁铠军士,但全是步卒,最盛时也不超过千人。”他解释得很详细,“不仅是因为造价高昂,恐怕还因为铁甲太重,普通人难以正常行动吧。”   以现在我的体格来说,三五十斤的重量也是个不小的问题了,何况一般军士……   “另外,大人一开口就要造就数千铁甲骑兵,又是百战精锐之师……但是朝廷已经下令解散此军,”他忽然放低了语速,“大人却打算给他们装备连御林军都配不上的铁甲……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我悚然一惊:“我只是为了增强部队的防御啊伯侯!”   杜畿究竟是否算得上我的心腹?   我说不清,也不敢乱加猜测,但我深怕他将我的破事捅出去……   “属下当然知道,目前大人当然只是为了增强将士的战力,”他的话中似乎还有玄机,“但却会授人以柄……尤其是我们刚刚才被人设计陷害……”   我双手撑在案几之上:“你说得对……”袁绍要是知道我在赵国大肆锻造铁甲,估计直接就冲进来扣押收进自己的仓库里了,顺便还能污蔑我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说不定鞭长莫及又畏首畏尾的马腾到时候只能弃车保帅坐观我身败名裂了。   “以属下之意,购买粮食与棉衣,修缮皮甲,多备箭矢,再视情况补充少量战马,添置驮马和车辆。”他给出建议。   “驮马?”我似乎没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拉车的马,一匹的价格不过数千。”   我默然点头。是的,这次再也不是轻装简行了,沿途各郡县也不会给我提供免费的饭菜了——袁绍不派人堵我的去路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必须携带大量的物资才能保证这数千兵马不会饿死在关外,而且要支撑到占领辽东为止。   “这是具体购置的预案。”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卷竹简,双手递了过来。   这卷竹简看上去足有上百片,密密麻麻地写了足有两三千字。我一看这些蝇头小字就头大如斗,只看了第一行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写得很细啊,不会私吞公款吧?”这哪里是公款,明明是我家的钱啊!   他立刻挺直了身子:“大人可以派心腹督察。”   我摆了摆手:“交给你我就可以放心了。也罢,再多给你留一千金吧,衣物要备足,粮食更要多多益善,公孙瓒据说还要再招几千人,到时候可不能空腹上阵!”   杜畿的神情回复到严肃的正常状态:“大人放心。属下会把每个铜子都用到实处!”   “哎……”我忽然想到了关键的一点上,“现在刚刚夏末秋初,地方上粮食大概不会很多吧?”我印象中幽州农业不算发达,应该会越往北走粮食越贵吧?   “属下会……”   我示意他噤声,门外有脚步声。   庞淯在门外传话:“禀少爷,张辽求见。”   我一拍大腿:差点忘记了这位虎将!“快请他进来!”   这边杜畿长身站起:“粮食问题大人不必多虑,属下会尽力完成任务的。属下就不叨扰了。”他微微弯腰低头,开门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踏出厅门,张辽就携着一股冷风扑了进来。   “张大人走得太快!”庞淯在他身后跟了进来,抱怨个不停。   “……属下失礼……”张辽抱起双拳,向我躬身,“拜见大人。”   “文远请坐吧,不必拘礼。”我笑了笑,“你风尘仆仆赶了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他曲腿跪坐下来,摆正了姿势:“大人明日就要回洛阳了么?”   这种态度很不礼貌:我是上级,问了你话你不仅不答,还自己发问……   不过我向来十分宽宏大量:“是啊,朝廷令我六月必须回京述职,然后再去辽东。”   “听闻……”他迟疑了一下,“公孙瓒也会随大人一同去辽东?”   我心头一跳:此事属于机密,知道之人不过数人,他远在襄国又怎么会知道?但事已至此,我还是坦然承认:“他在和我踢球时主动提出的。不过……文远如何得知的?”   “啊……”他也意识到了,急忙解释,“今日属下来邯郸本是按例向大人禀告襄国本月大事,但仲德先生之前告诉属下这些……”   我点了点头:“这样啊。”不过我不记得县令需要每月都亲自来汇报啊。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我咳嗽了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文远……你……”我舔了舔嘴唇,却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大人!”他挺起上身,大腿与小腿呈垂直状,“辽愿意追随大人!”   “文远如此待我,”我惊喜莫名,不自觉地也挺起了上身,“我决不相负!”   两个人面对面直挺挺跪着,中间相隔一张案几。    83 不是不懂,只是不愿  张辽是个怎样的人物?   曹魏五子良将之首,一时赫赫之名将,虽以吕布旧将之身而入曹营,身份官职却能居于一群曹营老将之上。但是他的缺憾也在于降将的身份,曹氏两代重待之却不能重用之,手中所掌人马终究不过万余——还不是他一个人独掌的!   另外,他还因为在吕布军团覆灭时果断归降曹操而饱受诟病。没办法,谁让当时还有个那么光辉耀眼正气逼人威武不屈的正面典型——高顺呢?!   虽然谁都能够理解投降行为,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我心里还真的会有个结:对于张辽、张郃、于禁之类的叛将,谁能毫不犹豫就大胆委以重任?   我不可能直接对他说:“文远你挺好,我马超心怀大志欲图谋天下,虽然现在大汉有些起死回生的征兆,但那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我们终究还是要争霸九州的,你能不能忠心耿耿跟我一辈子?!”   我更不相信那一顿加量不加价的饭就能收买了这个有投降前科(尽管是在“以后”)的猛将。   我只能尽量委婉试探,不伤害彼此的感情与尊严。   “其实吧,”我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敞开了双腿,“你也知道,我这次是被袁绍这个混蛋给坑了。”   他神情凝重地直视着我,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微微点了点头。   “被他派的审配彻底骗了,领着大军去了一趟魏国,却害死了无辜的栗成……”我吁了口气,“结果背了一身污蔑,完全处于被动形势。给袁绍送了足足两千万,却还是这个下场啊!”我拎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两杯热水,“你说混到我这份上,是不是太过悲惨?”我示意他自己随意。   他并没有立即端起水杯,而是降低了目光,在水杯停留了一小会,开口道:“大人……只是不会做官而已。”   我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他居然这么直言不讳!   “大人马家名族,自汉庭略定之后由公车令而跃居卫尉,不过十六年纪,一路太过容易,因此才不了解仕途的坎坷,”他鼻翼翕动,深深吸了口气,“也不会去刻意逢迎他人,甚至认为不需要,凭借自己的功绩朝廷应该能够看的清楚……”说着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也对也不对。我并不打算和他讨论自己的价值观,于是反问他:“文远自己又是如何?”   他抬起目光。   “文远说我不懂逢迎,是否你就深明其中奥秘?”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明显目光一呆:“辽……不是不懂,而是不能为……”   “哦?”我继续疑问,“这是何意?”   他的瞳孔似乎有些微微的晃动:“不能为……就是……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出那些……举动,更说不出令人作呕的阿谀之词!”   我笑了笑,决定不做点评。   你觉得恶心,是因为你还没有麻木,还没有适应,少年!   虽然他已经不是少年。   “不谈这些,”我换了话题,“我手下军士已经散了千余人,而且辽东形势颇为险恶,你大可以和张仲景一样先任县令,这样对你也更好些。”   “我……对治理一县没用兴趣!”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大丈夫当纵马弯刀驰骋天下,方才快意人生!”   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热血少年啊!   “但眼下,恐怕没有多少人马了。”我指出现实给他看,“我曾向你许诺,给你一营人马,事到如今……”李典和徐晃都凑不够一千人了,哪有兵马给你!   “做个普通军士也未尝不可!”他爽朗地大笑,“反正我知道给大人当营长又赚不到什么好处!”   这真是个直率的人……我也大笑,发自内心的欢愉。   吕布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汉子呢?   -   将张辽送出之时,天色已经渐渐转暗。   拎起飞星,我独自一个人在大院里挥舞起来。   很久不曾上阵的飞星似乎都要生锈了一般,虽然仍是如臂使指的灵活,但总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好枪法!”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我放缓了舞枪的速度:“你会懂枪法?”   “俺跟在你身边看了快两年了,再傻也能看会一些了!”秦阵洋洋自得,迈步走了过来。   “原来你知道自己傻。”我抖了个枪花。   “俺知道自己不聪明,就跟你一样!”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猎豹一般从院门处蹿到我的面前。   我停下枪:“怎么,你又手痒了么?”   他嘿嘿笑道:“既然你知道了,那还说什么废话!”他单手将刀抬志胸前,刀刃微微扬起,是进攻的征兆。   “正好我的神枪有些寂寞!”我竖起飞星,抢先一步朝他砸去。   以枪的造型,最正宗的战斗招式当然是直刺,但精确度要大大降低,故而又衍生出扫、挑、拍、砸等大范围的攻击方式,凭飞星的重量和材质,随便一砸过去,普通士兵最少都得晕死过去。   不过对手是秦阵,他只是将左脚收回便堪堪躲过了我这次猛烈的攻击,而且发动了反击,手中利刃闪动,直接朝我削来!   我岂会毫无准备!双手一拧,飞星从下砸的状态变为横扫,挟有阵阵烈风向秦阵的脑袋拍了过去。   他只能放弃了反攻,伏身避过枪神,就地打了个滚,却直接从我身后跳了出来。   “这里!”他腾在半空,飞脚踢开了我的枪尖,双手握刀,毫不犹豫的朝我斩了下来。   飞星被巨大的惯性拉住,一时间我无法扭转它的方向,只能当即撒手,错步上前,险之又险的避开秦阵雷霆万钧的一斩,却蹿到他的身下!   “庐山升龙霸!”我感受到真气澎湃,内劲源源不断地向四肢涌动,身子腾空而起,右拳直勾勾地轰在了他的胸口!   正全力下坠的他迎上了我全力上升的铁拳,又再次腾空飞了三尺,才开始坠落。   他的长刀余劲未消,斜斜地插进了沙地,入地近尺。   秦阵揉着胸口咳嗽不停:“枪法比不过俺就耍诈用内劲伤人!你太不讲道理了!”   “你才混蛋!”我恨不得抽他两个大嘴巴子,“有你这么切磋的吗?看你那狠劲,老子要是不出手,你直接就想劈了我?!”   “切,你不是号称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吗?有本事空手接下攻击啊!”他撇撇嘴。   “你要空手能接下我的铁枪,我也承认你厉害!”我才不会去练习空手夺白刃的绝技!他那柄长刀虽然不是什么陨铁所造,但也是绝品快刀,砍人绝不会卷刃,我的双手虽然全是老茧,但在刀刃面前,也不过是一层豆腐渣而已。   “对了,”他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来我这拳威力不小,后劲十足,“你明天就要回洛阳了?”   我点点头:“早去早回呗。”   他也点头:“需要俺陪你去吗?”   我思索了一秒钟:“……我想……应该用不着。”   他拍拍屁股上的沙土:“那俺就不去了。”   “好的。”我笑着同意。    84 再回洛阳  初平四年六月初一。   冠军侯、前赵国相马超挥军一百二十,篷车三辆,辎车十架,浩浩荡荡挺进魏郡。   不久之前我才刚刚沿着这条道路南下,结果是满身恶名铩羽而归,   如今又从这条道路南下,同样是灰头土脸。   不过我的心情还不至于乌云密布。   河北的盛夏才刚刚来到,太阳公公的威力还没彻底显现——不过随着我南下洛阳的路程,天气会越来越热。   为了年幼的女儿,我在特造的篷车内部又专门进行了改造,将她和亲娘的居住环境尽量软化,力求将旅行的颠簸感尽量减轻。毕竟玥儿还不满一岁,这个年纪的婴儿在这个时代的夭折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七,也占领了所有年龄段死亡人数的半壁江山,不得不格外注意。   鉴于此次只是回京挨骂,没有任何战斗的可能性,徐晃、李典、秦阵等人纷纷表示不会跟随。李典和徐晃还表示干脆他们也回家探一次亲,集合时间定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快马加鞭二十九天足够他们来一个来回外加在家住五六天了。   跟随我一同南下的只有小岱,旅长级一共有孙文、庞淯、曹侯、曾然四名。据贾穆透露,孙文是在与祖烈等旅长的抓阄中败下阵来,所以才在我征求志愿者时主动请缨。   魏郡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差,差到我连路旁的景色都不愿多看一眼,直接躺进大车里闭目养神。但由于昨天早早上床,无论换什么姿势也睡不着觉。   小玥儿毫不客气地爬上了我的胸口,横着滚来滚去自娱自乐。而我处于深思状态,对于她肆无忌惮的举动也懒得反应。   “唔,好无聊呐公子。”双儿伸着懒腰抱怨道。   “你躺在车子里还叫无聊,就这点觉悟还说想跟我去辽东?”我哼了一声。   “去辽东可以骑马呀。”她解释道,“而且是公子你搂着我吧?”   我没有应她,而是把脸扭到另一侧,看到的是貂蝉的一双白皙的小腿。   “这一次又是多长时间呢……”她轻启双唇,似是问我,又似是自言自语。   “要是也像赵国三个月就好了。”双儿嘟囔道。   “别傻了,这次的时间必然要长得多。”我稍稍抬起头,双手垫在脖子下,“从洛阳到辽东至少也要一个月,来回的时间就够人折腾的了……”   女儿的身子沿着胸口有些下坠,她急忙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襟。但她依然从我的身上跌落,我的短卦也被她扯掉了大半,露出一大片身子。   蔡琰在小昭的配合下手忙脚乱地把小祖宗拉扯起来,还不忘责备我的疏忽:“别乱起身呀!把玥儿摔疼了!”   小玥儿挣脱出亲娘的怀抱,又爬到了我的胸口:“爹爹!这、这啥?”   我低头看她,她正大睁着双眼盯着我身上的那道伤痕。三年的时间让它淡化了不少,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还有些狰狞。   “以前被狗咬了一口,乖~”我拉过短卦,将伤口遮盖起来,唯恐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狗狗、很凶吗?”她艰难地寻找着词语。   我想了半秒钟,点头道:“对,凶!所以以后你你可不要养狗!”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   -   一千里官路耗掉了我整整十天宝贵的青春岁月。   其实完全可以更快一些,但是我们在黄河边遇到了困难。一场阵雨使得河水一夜之间暴涨了十几丈宽,湍急的河水也使得一般的渡船不敢下水。我们用了一天的时间等待河水稍退下去,又高价雇请了几艘大船,才胆战心惊地将车马全部送过黄河。   没想到前世记忆中一年断水一百八十天的黄河能有如此波涛汹涌的景象。我望着白浪滔天的河面自顾自地感慨万千。   渡河后继续西南而行,沿途经过乡县,随便买些饭菜与士卒们共同进餐而已。   “京畿附近看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嘛。”小岱与我说。   “毕竟是京城,只要能安定下来,自然有商贾往来,人口增长快得很。”我捏了一片牛肚抛进嘴里。   一百多人席地而坐,围成十几个大圈,吃起来倒是也不觉冷清。   “比朔方的人多得太多。”贾穆一脸怀念的神情。   “废话。”小岱向他翻了个白眼,“这两个……有可比性?!”   我却忍不住为朔方的未来担忧:太偏太远,太小太穷,朝廷的三公九卿们太容易忘记它的存在,稍一不注意就会再次沦为异族欢乐的聚居地。   “夫君想什么呢?”蔡琰给满嘴是油的女儿擦了擦脸,“明天就要到雒阳了呐。”   “没什么……”我这番超越时代、忧国忧民的情怀就算是结发妻子也不会明白,“大概是有些乡愁吧。”   “乡愁?”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哧的一笑,“我可没看出来呀。”   我揉了揉鼻尖:“好吧,我在想今后到了辽东,没有妻妾在身的我怎么才能睡得着。”   蔡琰将沾满油水的麻巾扔到了我的脸上,嗔道:“大庭广众之下,毫无正形!还有小岱和小穆呢!”她看了看两个大小伙子。   木头连忙摆手:“你不要看我!我可不会陪公子哥睡觉!爹爹百般教诲,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有辱贾家门风的事情!就算琰儿姐你拜托我也不回去!让岱哥一个人去做就行了!”   旁边小岱一口热水直接喷了出来。   小娥和双儿笑成了一团。   我拍拍他的脑袋:“好浑然天成的笑话!实在不简单!”   “而且我要回家修身养性,肯定不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了。”他躲过了我的抚摸。   “没人让你去陪他睡啊……”蔡琰微红着双颊纠正贾穆的错误理解。   “反正我要回家。”他狠狠啃了一口面饼。   “好好,让你家老头子好好教育你几年!”我笑呵呵地对他说。   他顿时一脸苦相:“忘了还有这一茬了……我还是去辽东吧,不过不会陪你睡觉!”他略带警惕地打量着我。   我一脚把他蹬开:“老子宁愿自己一个人睡,也不要你陪!”   小岱在另一侧拉住了我:“还要给伯父写信吗?或者我们回凉州一趟?”   “他又不会改变我去辽东的现实,也不会给我任何有帮助的建议,见他干嘛?!”我对这个提议不屑一顾,“写信的话,就需要等回信,一来一去又是十几天的功夫!我可不想到了辽东都下雪了!”   他耸耸肩:“那我给伯父写算了。”   我无所谓地扭过头:“随你。”   -   六月十一日下午,我们终于抵达了大汉的京城雒阳。   递交了入城申请并接受了门卫的简单检查后,我们顺利进入了城门,回到了府邸。   “不对……”蔡琰蹙眉道,“我们家……怎么这么多卫兵?”   我顿时抖擞精神,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难道是请君入瓮之计?!狗日的朝廷敢对老子施展斩草除根的毒计?!老子马上杀入三公九卿的府邸把他们全部端掉!   “拜见长公子!”大门内侧恭恭敬敬地站着十几名大汉。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首的赫然是马腾手下第一亲信将领。   庞德庞令明!   ——   【卷六彷徨燕赵】完    卷七 枪指辽东 1 故人  “见过长公子!”庞德一揖到底,是标准的拜见上级的礼仪。   我惊喜交加之下,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招待这位暌别已久的人物。   “德哥如何来到雒阳了!”我稍稍稳定了心神,急忙挽起他举过头顶的双手,“只不过年余不见,兄长跟小弟怎么也这么多礼!”我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礼仪终不可废。大人派我来此,只是担心长公子有些冲动。”   “冲动?”我笑道,“在邯郸已经冲动过了。”   “庞二哥!”小岱也从后面的大车里跳了下来,一把搂住了庞德的腰,“你已经到了啊。”   “岱公子身子健壮多了。”他抱拳向小岱平平一揖。   十六岁的小岱身高突破了七尺五寸,增长的潜力仍然巨大。   “德哥来此几日了?”我俩一左一右将庞德挽起,相扶着朝内院走去。   “上月月末时得知长公子要迁往辽东后,伯父便即令我动身东来。”他的脚步极其沉稳,拉着我不由自主的跟随上去,“初五我便到了洛阳,随即派快骑沿官道向赵国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小岱随口问道。   “还不是担心长公子一冲动闯下大祸!”庞德第一次露出笑容,“不过还算顺利。”   我低声道:“德哥此来,带了多少人?”   “我带了三百轻骑。”他微微偏过头。   “三百?”我微一颔首,“若是小弟冲动闯下大祸……二哥又能怎样?”   他的右脚忽地一缓,我的左臂上感受到的压力忽然一沉。   “我素来敬重德哥,你可不能骗我。”我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臂,“以老爹行事的作风,既然已经把你派了过来,怎么会没有做好准备?”   “大哥……”小岱不明所以地站在一侧,庞德的双手都得以解脱。   庞德叹气:“长公子既然猜得到伯父的心思,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侧身拍了拍手,向士卒吩咐道,“让他们两位都来见过公子吧。”他又转过来对我俩说道,“先入大厅,再讲话吧。”   我没有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公子不信我?”他拔出了佩刀。   “少爷!”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庞淯几乎咆哮了起来,一头插进了我和庞德之间。庞德急忙后撤了半步,才避免将他穿个窟窿——还是自己送来门来的!   庞德瞥了他一眼,却将佩刀反转,向我递来:“请公子把刀架在我的颈上!”   院内的气氛说不出的令人难受。   我接过他的佩刀,又插回他自己的刀鞘之中:“很久不见,你我还是生分了。”我忽然感到无比的伤感。少年时仅有的一位兄长终于成了老爹的干将,却将刀口对向了自己!   “少爷!”庞淯警惕地打量着庞德,紧紧贴在我的左侧。   “你们都去帮夫人他们搬东西吧。”我决定把这位忠心且具有一定武力的护卫打发了出去,“我们三个要谈谈。”我指了指小岱和庞德。   庞淯看着我的双眼,要求再三确认。   “快去!”我抬腿作势踹他。   他条件反射性地捂着屁股落荒而逃。   小岱也示意跟在身后的人退下。   “是个极其忠勇的属下。”庞德叹了口气,推开了大厅的正门。   我笑了笑:“他也姓庞。”   庞德脸色一滞,抿嘴不语。   三个人站在厅内,却不知道该怎么排座。   我是马家长子,坐在上位似乎理所应当。但是庞德来此是打着老爹的旗号兴师问罪的,虽然情况并非如此糟糕,我却有些迈不出脚。   “见过长公子!岱公子!”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两个洪亮的声音。   我转过身来,又是一惊:“黄叔、邓叔……你们两人……怎么都来了?!”   黄东、邓山,是老爹的贴身护卫头领,身为马家长子的我见了他俩都得叫声叔叔——尽管他们现在才不过三十出头。   “主公怕公子一时气愤做出傻事,只好把我们三个全派出来帮公子稳定心情咯!”黄东笑着说道。他拍了拍庞德的肩膀,“怎么还不就席?难道在等我们两个?”   邓山则向我做了个手势:“长公子请。”方向直指主席,“……岱公子请。”他又指了次席。   看到这两位,我的心情愈加复杂。老马竟然把他们同时派出,目的就是为了制止我的行动……可见他对我的极度不信任!   我低头坐下,环顾座中四人:“好吧,能告诉我你们一共带了多少人吗?”   庞德在看对面的两人。   黄东笑着说道:“长公子问了,我肯定不会隐瞒,我带了一千人。”   “我也带了一千。”邓山接道。   “我确实只带了三百。”庞德还是那个数字。   “两千三百人马?都带了马?”我明知故问,凉州不缺这点马匹。   庞德点头。   “全都在雒阳城里?”   他还是点头:“就在后院。”   我吓了一跳:“两千多人……怎么能明目张胆地进城?”   “伯父有信给张太尉,是他特许的。”他回答。   张温?他跟老马有这么过硬的交情么?   我有些疑惑:“该不会你们打算直扑邯郸擒拿我吧?”   黄东大笑:“长公子说笑了!我们也只不过是想劝劝你而已。两千人马算个屁呀,只是给我们壮个胆而已,整个凉州谁不知道公子你的勇武?!”   “你们怎么劝?”我刨根问底。   “反正大人说了,万一在席上谈不拢,我们三个抓你一个,大概还是十拿九稳的!”他倒是很乐观。   我忍不住笑了:“难道小岱就不会动弹吗?”   马岱从进屋开始,只是静静坐在一侧,没有一句言语。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小岱?你一直在和我爹保持着通信往来?!”   他迎着我的目光,脸上写满了正义凛然:“大哥,每个月我都给伯父写信,主要的内容你也知道……我很早就对你说过了。”   的确,他早就对我说过,我也不过一笑了之,现在想起来却不寒而栗!我身边最亲近的堂兄弟,却从来就是马腾插下的一颗螺丝钉!   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问他如果我不是目前这个选择时他会怎么做。   但是理智终于打败了冲动。我明白结果会如何。   马岱不是马超,更不是我,他会遵从老马腾的指示吧?   我有些疲惫,却又有些轻松,竟然又笑了起来:“反正现在我也顺从了朝廷的旨意,你们的两千三百人马算是白跑一趟。老爹有什么指示,你们就赶快说吧!”    2 怒火中烧  “对长公子的指示只有一条,”邓山微微侧身,“就是顺从朝廷的旨意。”   我摊开双手:“我已经照办了啊!”   “那就没了。”黄东从身上解下一个小皮袋,仰头灌了一口,“我们会在雒阳停留几日,直到你乖乖去辽东就职。”   “黄叔说话真是无情啊。”我以单手支撑着下巴,“我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客死他乡?辽东如此苦寒之地,又有公孙度虎踞于三郡之中,他就不一点都不担心?!”   黄东和邓山四目对视,我似乎看出了一些无奈。   “主公好像变了……”邓山低声说道,仿佛还伴随着难以察觉的叹息。   “变了?”我放下手,伏在主案上,“邓叔指的是什么?”   “嗨,又没有其他人,你干嘛吞吞吐吐!”黄东将酒袋重新塞上,“老实讲,我也是这种感觉。自从当时从雒阳解救了朝廷和皇帝回到凉州后,主公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心跳稍稍有些加快。   “主公彻底迷上了那个女人!”他直言不讳。   “你说的是……邹氏?”我的心跳又恢复了过来,“这个没什么奇怪的吧?当初老爹就是执意要纳了她。”   “主公把她立成正妻了。”邓山闷闷的说道。   我的心脏几乎从嗓子里跳出:“他……他……”我难以自制的咆哮起来,“狗日的他竟然连提也不曾对我提过!”   “长公子息怒。”庞德面无表情的劝我,“事情早已如此,你要当心身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扭头向右侧看去,“你知道么?”   马岱也是一脸惊讶,连忙摇头:“伯父根本没有说起过!”   “嗯,我想想……”黄东拍拍后脑勺,回忆着具体时间,“应该是在初平二年的九月,当时邹氏刚刚怀了孩子……”   我差点把下巴咂进案几里:“你说她怀了?!”   “这个你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吧?”他怪异的瞪了我一眼。   我抓着头皮想了想,似乎做朔方太守时,我率军南下遇到马腾,他确实提了一句……   “是个女儿。”邓山补充道。   “不过看主公的意思……大概还会再怀上吧。”黄东不无忧虑地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我沉默了很长时间。   马腾的第一任正妻早就死了,我娘也去世快八年了,春秋鼎盛的马腾再续一根弦并非不可理解。何况现在的他可以算得上名门高位,只有区区一个老婆甚至都不符合他的社会地位……   身为儿子,我本没有任何权力去阻止他,或者表达不满——因为大家都是男人,我的妻妾甚至远比父亲的多……   何况我还是庶子。   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既不安又愤怒?   我感到小腹燃起了一团烈火,张牙舞爪地焚烧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中却是冰寒彻骨,一道道真气在飕飕的乱蹿,所到之处冰封千里。   “大哥?!”小岱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却抬不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方向。   身子如有千钧之重,死死地伏在案几之上。   我感到有股暖洋洋的热流沿着喉咙向上攀爬。   嘴里似乎有一丝甜意,鼻腔一阵发痒。   眼角漫上了一抹鲜红。   双臂忽然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我直接栽在了案上。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   空白,空白。   持续不断的空白。   我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没有声音,没有人物,只是一片惨淡的空白。   连自己的存在也无从得知,无法确认。   我想大声吼叫,却找不到嘴巴。   我想害怕起来,却找不到跳动的心脏。   我想仰天倒下,却连地面都没有找到!   没有,什么都没有!   -   还好,已经多次经历过的我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我意识到了身体的存在,眼皮自发的睁开。   屋梁和家具从模糊变得清晰。   微风从打开的小窗中徐徐吹进。   多么怀念的感觉。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被晚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枝,还有那逐渐暗淡的夕阳……有多久没有这么平静地躺着了?   不,我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么不合性格的事情。   我宁愿在太阳的余晖下拔刀起舞,也不会在有限的时光里早早上床然后用四十五度的目光痴痴的目送着太阳公公下山。   所以这样的场景才更加令人珍惜。   但是我不想去珍惜。   “是……”我扭头去看床头的背影,“是谁?”   “公子醒了?”转过头来的人是貂蝉,她微蹙的双眉在一瞬间舒展开来,俏丽的小脸上也随即绽放出微笑。   这个人选有些出乎我的意外。我以为会是小昭……   “蝉儿……”我在她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四肢并没有虚弱无力,“看来这次昏迷时间不算长?”   她虽然一怔,但很快就回答了我:“公子昏迷了两个时辰……当时公子满脸都是鲜血,被他们抬出来后把我们都吓了半死……”   “两个时辰?”我松了口气,昏迷的时间越来越短,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什么?“琰儿呢?”   “琰儿姐有点受惊过度,小昭和小娥都去照顾她了……”她低声解释道。   “呵,我都七窍流血差点魂飞九天了,竟然只有你一个来照顾我?太不重视夫君了吧?”我居然自己笑了起来。   “不是呀,郎中说公子脉象已经回复平稳,可能是连日来风餐露宿操劳过度,才导致心神不定,稍事休息就能恢复。”她取过一件长衫,替我仔细地穿上,“所以只有蝉儿一人……”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我早就知道。   但是眼前的貂蝉总感觉和我心目中的那个佳人不太一致,似乎少了一种味道——哦不,她的身体在我短暂的人生中已经毫无疑问是排在第一的了。   我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前辈子游戏情节过于根深蒂固了吧。   “公子也饿了吧?”她帮我挂上了衣钩,又整了整衣襟,“是去外堂呢,还是让他们端进来?”   “先陪我走两步吧?”反正也穿好了衣服,不如携美散步。   “好。”她应了一声,也裹上了一件轻薄的纱衣。这件纱衣好像没有挡风避雨的作用吧?   我揽着她迈出了门槛,缓缓的在府院里漫步。   “公子都不曾带过蝉儿呢。”她轻轻地喃喃道。   我不自觉地手上一紧,又急忙松了力:“是年少不知滋味吧。”   “公子少年英雄,一心挂念着功业,倒也没什么……”她平素里根本不会说这些抱怨一般的话语,今天却毫无顾忌地全说了出来,“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夫人,又有几个人能这般?”   我用力将她搂在了怀里:“你说的,我也知道……”   女人生来便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   名门之女蔡琰都无法改变父亲所做的决定;小昭和双儿更是连自己的生死都要寄希望于他人;至于貂蝉,她完全是王允拉拢关系的一件工具而已。   就算再精致再贵重,也不过是工具而已。    3 硬了又软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   整个汉末,能够载入史书让后人得知其存在的女性不过百人,其中九成是凭后妃和妻妾的身份一笔带过。   像我这种只对名将勇士感兴趣的,绝对不会往后妃传瞟上一眼——事实上我连曹孙刘三巨头的本传都没看过。   但比之后来,似乎这个时代的女性还稍有些自由。据我所见,女性竟然还能够离婚后再嫁!而且还有人要!而且双方都不以为耻!而且生活居然还过的有滋有味!而且婆家还善待有加!   反正没有什么贞烈牌坊来恶心人。   对于有权势有地位的人来讲,这是一个理想的天堂。   对于贫下中农来讲,却是一个求生不得的地狱。   我扭转不过来。   于是我摇了摇头,将这些发散思维驱散。   每次一思考时代现象,我总是联想翩翩,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总是离题万里。   “蝉儿……”我轻轻贴上她的后背,用双臂将她环抱其中。   她握住了我的手,将手拉至自己的胸口:“公子在想什么?”   “好吧,你身材真好。”我感受到两团丰盈的柔软,血气方刚的下半身立刻蠢蠢欲动准备抬头,“我才刚刚七窍流血,你就想挑逗我么?”我确实稍微有些头晕。   她“嗤”的轻笑一声:“公子成婚已经两年,怎么还和最初一般容易冲动?”   不是容易冲动,是容易充血……   我也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才十八岁啊,正是最容易动心思的年纪。”十八岁还是虚岁,放在前世我也就摸过几把妹子的手而已,“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夫君如柳下惠一般?任妙龄少女坐在怀中却无动于衷毫无反应不软不硬不坚不挺?”   她嗔了一声:“先秦的君子被你说成什么了……柳下惠是说君子坐怀不乱,对有难的女子不动念头,难道你在外面见到一名呃……妙龄少女就立刻做出反应坚挺起来么?”大概是出身的原因,貂蝉偶尔也会和我低俗一把,这是出身儒学世家的蔡琰绝对说不出来的——就算在床上也只会点到而止,她甚至都没正眼看过我肚脐眼以下的部位……   “当然不会,我怎么说也是守礼君子,”我毫不脸红地自吹,“不过我说的是年轻人的自然身体反应,跟礼数毫无关系,你不要扯到其他方面,我只是称赞蝉儿身材完美,最容易勾引起我的欲望而已。”   听到我如此露骨的言语,她实在找不到反击的回话。反而是我的下半身终于忍耐不住正式抬起头来,直接抵在了她的臀间。   貂蝉的身子微微一颤:“公子……”她的声音有些发软,“这里……是院子里呀……”   “不要胡思乱想,这还是正常反应!”我也感到双颊发热,而且直接达到滚烫的程度,“我又不是**之人,再怎么也不会直接扒光了衣服白日宣淫!”虽然口称自己是守礼君子,但年轻的身体诚实地表达出我的真实反映:它更加硬挺了。   貂蝉的身子晃了晃,脑袋无力地倚在我的胸口,手心也微微渗出细汗。   我知道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只要两人分开,平心静气深呼吸十几次,并默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学以前不搞对象”二十次,基本上就可以软化下去。   但目前的问题是,我不想分开……我忽然很想继续将这个姿势保持下去……   “蝉儿,”我将嘴唇凑在她的右耳附近,“我垂涎你已经一千八百年了!得到你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愿望!”   她的耳朵和脸颊如火炉一般,我的嘴唇几乎被她灼伤。   我下意识的揉捏着她堪称饱满的胸口,不自觉地更加昂扬。   “公公子~”貂蝉发出了娇喘,全身都软在我的怀里。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我大言不惭地继续安慰她。   “公子,你在做什么呀?”身后忽然蹿出一个人来,注意力全在双手和下半身的我猛然一惊,差点控制不住枪膛走火……   “双儿?”我的脸膛继续保持着滚烫的温度,双手离开了高丘,揽住了貂蝉的纤腰,却不敢回身,只好反戈一击,“我和蝉儿正在欣赏风景,你吓了我一跳啊!”   双儿走上前来,奇道:“原来蝉儿姐姐也在呀,不过为什么脸都这么红?”   貂蝉想动一下身子,结果被我一顶,立刻又软了下来。   笑话,现在这个姿势,你要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姐姐说该用晚膳了!”双儿没有过多地追究脸色问题,只是催促道,“别看那边的院墙了,赶快走吧!”   “公子,别硬了吧……”貂蝉有些哀怜地求我。   我已经在默念心经了。   白白充了一次血的小兄弟再次缩回了头。   其实,我本来想对她问些什么的……   但是……我忘了。   -   由于是刚回洛阳,第一次聚餐就需要稍显郑重,我必须作为主家招呼众人,而不能缩在内房与妻妾们独食。   “公子到京的时间比我估算的晚了两日。”贾诩带着儿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为什么中午我没有在迎接的人群里看到他?   我收起疑惑,笑着解释:“我在赵国把球赛踢完了才动身,在河边又遇到大雨,耽搁了一天。”   “姐夫把秦阵那小子踢得恼羞成怒!他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一谈到那场决赛,贾穆兴致很高,“不过秦阵那混蛋跑得跟野狗一样快,姐夫几次都没追上!”   “你没有进决赛么?”他爹一句话就把儿子堵住了。   贾穆期期艾艾地哼了两声:“连八强都没进,就被姐夫给痛宰了一顿……”   “长公子起来了?”黄东与邓山并肩迈进了大厅。   庞德在他们身后一丈开外,不远不近地跟了进来。   “邓叔、黄叔,庞二哥。”我连连拱手,侧开了身子。   “长公子还是先入席吧。”邓山一边还礼一边说道。   反正只剩下小岱和几个旅长级别的属下,我也不推辞,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座上——我并没有坐在板凳上,只是专门把坐垫隆高了而已。   “公子出门三年,这坐姿倒是越来越像胡人了!”黄东抚掌笑道。   “跪着吃饭对腿部血液循环不利,容易麻痹。”我给了他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   “那给我也拿个胡凳来?”他很自然地朝我家的下人招手。   才几天的功夫,他已经习惯了么?   黄东是个自来熟,大咧咧地直身坐了起来:“凳子有限,你们几位可要尽早争取名额啊。”   贾诩抚着胡须摇头。   贾穆倒是不顾老爹的劝阻,示意自己也要坐板凳。   “大哥,”小岱领着孙文、曹侯、曾然三位旅长最后来到,“你没事吧?”   “无妨,赶快就坐吧。”我冲他点头,“可以上酒菜了。”   临时从蔡邕府上借来的下人们立刻忙碌了起来。    4 怒至癫狂  “各位都是我至亲至敬之人,我就不客气什么了!”我端起酒爵,“同饮此爵!”   包括年纪最小的贾穆,都一同举起了自己的酒爵。   “文和先生可以随意,其他人必须一饮而尽!”我格外照顾了中年人的身体。   “区区一杯酒,还灌不倒我!”贾诩却没领情,左手护着长须,右手端起酒爵仰起脖子就一口吞了下去。   “干!”   所有人都将涓滴不存的酒爵内部展示出来。   “可以吃肉了吧?”贾穆迫不及待地向我请示。   “没人拦你吧?”我朝他咧咧嘴。   他飞快地从盆里扯下了一条烤的焦红的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吃!”黄东也毫不客气地敞开了肚子。   盛夏时节,一杯淡酒都让我胃腹微热,面对一席酒肉胃口大开。   庞淯几个旅长吃起来更是毫无顾忌,酒星四溅,旁若无人。   吃饭时自然不会有人说扫兴的话,所以我就挑拣一些家常。   “德哥,我姐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雒阳?”我怕庞德一人闷头啃骨头啃出毛病,直接将话题扯到他老婆身上。   “云騄倒是想来,可惜她……还在坐月子……”庞德抬头答道,嘴里含糊不清。   “坐月子?”我急忙追问,“生的是男是女?”   我忽然发现这个时候只能问这个问题,虽然听上去好像重男轻女,但是……如果不问这个,还能问什么?   “是个儿子。”他简短地回答,但是脸上明显露出了笑意。   “庞大爷的也是个儿子!前后只差了两天!”黄东不无羡慕地补充道,“想我老黄,直到二十六岁才老来得子……”   “喂,你二十二的时候才成的婚好不好?”深知他的底细的邓山立刻揭露了他,“而且……你刚结婚老婆就生了个丫头!”   “呸,你这话太容易让别人误会了!”黄东怒视老友,“什么叫‘刚结婚老婆就生了个丫头’?!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家不干不净?!明明是婚后第二年才生下来的!再敢污蔑我黄家清白,小心我回去打烂你小儿子的屁股!”   “好好好,是为兄口误,口误!”老邓斗不过老黄,只能赔笑道歉,“你能不能不要总用我小儿子来威胁我?”   “难道用你老婆?”黄东摆了摆手,“我可不敢,那一条擀面杖可是虎虎生风,第一次去你家喝酒时……老子不过多喝了一碗酒而已,就被你老婆打得三天都下不了床!!哦,是我家的床……”他还不忘记解释一下,“我可不是直接睡在你家的床,是回到我家后才起不来的!我可不敢威胁他家的夫人!”   在座众人都是大笑,我都忘记了本来的谈话对象是庞德……   “庞家一下子多了两个男丁,庞叔叔泉下有知,大概也能欣慰了。”我低声说道。   “是。”他顿了一顿,举起酒爵,“来,我敬你一爵。”   我急忙举爵,遥相点头,而后喝个精光。   “令明,”我不叫他德哥,而直呼其字,“你们兄弟在凉州怎么样?”   他看着侍仆将酒爵添满,而后说道:“伯父待我们一向很好,说句实话,大概比待你还要好一些……”   我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令明说的真是实话!”他很清楚,老马从小就不待见我。   “长公子自幼便聪慧异于常人,伯父也很难办。”   我端着酒爵在他旁边坐下,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我去辽东,正值用人之际,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黄东和邓山还在互相扯淡,庞淯孙文几个也是吵闹哄哄,我这点声音大概不会传入他人的耳朵。   庞德摇头:“伯父给我下过令,这事不行。”   我吃了一惊:“他凭什么这么蛮不讲理?!”   “还有更不讲理的……”他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他要岱公子留下。”   晚风从窗外吹进,几盏烛火摇摇晃晃地起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岱知道吗?”   “已经知道了。”庞德点头。   我感到一丝的寒意:“他是什么意思?!他要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我忘记了压制自己的嗓门,怒吼声在大厅内萦绕。   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我。   “马岱!”我扭头去看自己的堂弟,甚至直呼他的姓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哥!”他没有避开了我的愤怒,“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你说!”我看着他的双眼,浑身都要燃烧起来,“他不派人来助我也就罢了,还要从我身边把你拉走!他就这么希望我死在塞外的荒原上?!”   在这一瞬间我失望透顶。虎豹骑人马散去了一千人,从小追随在我身边的左右手马岱也要离我而去!马腾他不给我任何帮助,却想着跟后老婆制造后代!   “我……”马岱看着我的脸,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我感到自己的面庞都要扭曲变形了:“你要说什么?你说啊!”连欺骗我也不愿意吗?!你说你是受马腾所迫,不得已才离开我的啊!   “岱公子是人质。”庞德一把按在了我的肩上,“留在雒阳的人质!你吼什么?!”   我如中雷击,呆呆地去看马岱。   小岱扭过了脖子,我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上忽然滚下了一行液体。   他篡着拳头低垂下头,我满腔的愤怒忽然化成了渣渣,我看着这些渣渣腾空而起,迎面扑到我的脸上。   失去了愤怒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空心的酒爵被长袖打翻,滚倒在案几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只知道,这样对我们马家最好。”小岱颤声道。   他才是一个孩子,从来没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在十三岁时就随我一起杀进敌营,十五岁时又奔走塞北,十六岁后却要被家族作为人质扣在京城!   “马腾他有亲儿子啊!”我无力地咆哮着,“他凭什么把侄子当人质?!”   “因为岱公子对你的牵制作用更大一些,”贾诩幽幽地解释道,“而且,我也不会随你去辽东。”   我瞪大了眼睛:“是马腾的意思?!”我公然直呼父亲的名讳。   他点头:“更是我自己的意思。”   我难以置信:“你也……抛弃了我?”我的脑袋开始眩晕。马岱离开,我失去了一个亲近的助手,但贾诩的离开……我简直不敢想象!   “我接受了令尊的推荐,去做洛阳令。”他在笑,“辽东不过是弹丸之地,我很期待你在辽东的表现。等你回来时……就无人可以阻挡了。”   他双眉上扬,仍是一头振翅欲飞的苍鹰。    5 蔡邕的信息  晚宴结束后,满厅食客陆续离开。   我看着从蔡府借来的几名下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一时间思绪纷飞。   狗日的马腾从我出生开始就不曾给我看我好脸,如今老子翅膀还没硬,他却一直在暗地里给我插钉子使绊子!我已经命途多舛朝不虑夕了,他还再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大儿子的生活更加刺激惊险!   总有一天我得剁掉他一条狗腿!   我咬牙切齿地拧断了一根筷子,距离我最近的一名蔡府下人哆哆嗦嗦地不住后退。   “姑姑姑姑、姑姑爷,老爷爷爷爷来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向我禀告。   “你老爷?”我松开了拳头,掌心现出了一道红印。   蔡邕已经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贤婿,贤婿呵,许久不见,我女儿和外孙女身子如何?”   我撇撇嘴,朝下人摆手:“去,去通报琰儿一声吧。”   她诺诺着退下。   蔡邕朝门外张望了一眼,笑道:“你岳母也跟着来了哟。”   老蔡的精神头还挺旺盛,明明已经六十三四的人了,却还能奔跑百米不带喘气,看起来这三年的在洛阳的安逸生活让老蔡头过得十分滋润,脸颊两侧都生出了赘肉来。   我一听,急忙站起身来,拍拍袍摆就往外走。   丈母娘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下走下了牛车,看到我亲自出门迎接脸上全是笑纹,一开口却先责怪自己老公:“六十好几的老头子了,还这般瞎跑!”   蔡邕嘿嘿笑了两声,自鸣得意:“不是自夸,自从琰儿成婚之后,老夫这身子骨忽然又回复到年轻时了,整日四处奔走也不怎么觉得疲惫了。”   “难道你以前腰酸背痛都是琰儿不嫁人的错?!”蔡夫人双眼一瞪。   “不不不,老夫口误、口误!”老蔡急忙更正,“琰儿成婚后,老夫欢喜的紧,所以才感觉年轻了而已。”   “不过我说啊,”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插口询问道,“岳父现在还是太史令吧?需要经常四处奔走么?”   “贤婿有所不知,”一说到他的专业领域,他立刻来了精神,拈须道,“老夫不仅要日日观测太阳升落,夜里还得仰望夜空观测星象,这可不是呆在府中就能做到的。”   我翻了个白眼,你真成了天文爱好者了啊!   “娘!”蔡琰抱着女儿引着小娥盈盈走来。   “爹爹!”吃饱喝足的小玥儿挣脱亲娘的怀抱,张开双臂就向我扑来。   蔡琰一个没抱住,竟然让女儿跌了出来,我急忙伸手接住:“小命重要啊孩子!”   蔡邕横眉怒目地指着自己女儿斥道:“抱个孩子都抱不住!”   丈母娘立刻斥道:“好像你会抱孩子似的!当初玥儿可是死活都不让你碰的!”   蔡邕马上蔫了:“夫人,不要再孩子面前揭自己夫君的短呀。”   小玥儿扑腾了两下,终于趴在了我的胸口,咧嘴笑道:“爹爹!吃奶了吗?”她的嘴角还隐隐淌出一滴白色液体。   “呃,”我伸手在她嘴边一抹,“没人让我吃啊……”   “胡说什么!”蔡琰忍不住娇声叱道,然后对自己爹娘道,“进屋里吧,晚风有些凉呢。”   “好好,”蔡邕上前来,举手想来摸摸外孙女的脸蛋,“来,玥儿,叫声外公呀。”   小玥儿急忙抱着我的胳膊避开了老蔡头粗糙的大手:“爹爹,玥儿怕怕!”   老蔡头一脸尴尬,讪讪地放下头来:“这孩子,怎么就不喜欢外公?!”   蔡氏呵呵笑着,也朝小玥儿伸手:“还是让外婆来抱吧?乖玥儿,来。”   小玥儿毫不领情,照样把脸一扭,埋进我的怀里:“爹爹,抱。”   蔡琰只好出面解释:“这孩子……只和他爹最亲,女儿想从他怀里夺过来,还得看他爹是否同意……你们就别想了……”   “还是先进屋吧……”我终于迈腿走进了小厅。   为了哄两位老人开心,我决定教导女儿开口示弱:“玥儿乖,叫外公好不好?”我指了指老蔡头。   小玥儿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老蔡,终于给了他一点面子:“外公……”   老蔡一脸皱纹立刻绽放开来,喜不自胜地又打算伸手去摸她:“乖、乖玥儿!”   小玥儿又看了看我:“爹爹,外公是神马?”   老蔡一只大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   祖孙三代女性被打发去了后方,蔡邕摆出一副与我促膝谈心的架势来:“贤婿啊,你迁任赵国相不过三个月,老夫还以为从此就一帆风顺了,怎么又横生如此变故?”   我不答反问:“岳父处于京洛,难道不知此事原因?”   “嗨,”他叹了口气,“说到底,老夫也不过是区区太史令而已,虽有些许门生,但哪里敢沾染真正的权力!”   “据我所知,袁绍与贼匪勾结,在乱军之中杀死了朱儁,同时派人拉拢魏郡官吏将士,制造了我杀害魏郡太守栗成的阴谋……”我将大概情况向岳父讲述了一遍,“我当时出于无奈,以赵国府库两千万钱‘赠予’袁绍,并替他上奏请朝廷任其为刺史……”   蔡邕揪着胡须,难看的眉头皱成一团:“袁氏一门……袁公路已经犯上僭越、身败名裂,袁本初也如此狼子野心么?”   “你……为什么还称呼他俩的表字?”我很不满意地质问道。   “哦!”他一怔,随即苦笑,“袁氏兄弟初在京辅时,老夫就与这帮年轻人有所交往,叫了近十年,这一时恐怕改不过来了。”   “你可是老前辈,没必要对他们两个毛头小子这么在意吧?”我嗤之以鼻。   “袁氏当初可是名门望族,老夫……”蔡邕有些扭捏,“总得在乎些礼数。”   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想象所谓名门望族的威力,尽管我已经体会到了冀州士族们对袁绍近乎固执的崇拜,当然代表者就是审配。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表示理解,将话题转移到我自己身上,“当时在邺城城下我还看到了朝廷使节,朝廷后来说了什么没有?”这才是真正的重点,我应该了解一些朝廷的态度。   老蔡深思了稍许,答道:“不错,确实有使节回朝,同时禀告了朱儁与栗成的死讯。当时朝中震恐非常,但起初意见纷纷,各种揣测都有……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官吏认为你这次罪责重大……”   “哦?”   “公卿二千石们召开了小朝进行密会,我肯定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眯了眯眼睛,“不过后来士孙公曾私下告诉老夫,当时几位老臣都感觉事有蹊跷,因为袁绍一直以来……”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老夫当日就让你留守洛阳的士兵快马奔回西北向你爹传送消息,并一一拜访朝中公卿。初始时大多不肯细谈,但期间文和老弟从赵国回来,代你向朝廷上了奏疏后,诸位公卿的态度忽然变了,荀公和杨公都私下里告诉我,你这次不会有危险,我也就安心了下来。”蔡邕说着晃着脑袋。   我也摇头:“让我去辽东……去和好整以暇手握重兵的辽东霸主公孙度斗法,这算没有危险?!”   “……这个……”他干笑了一声,“似乎是你爹的意思……”   我一怔,捏起拳头一拳砸烂了身前的案几。   蔡邕两道浓眉,在一瞬间猛地一跳。    6 贾诩的问题  “好本事!”我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   原来……是我错怪了袁绍?!   袁绍接收了我的两千万,我又主动上疏奏请朝廷敕封他为冀州刺史,完全承认了他对冀州的至尊地位,照理说他也不应该将我斩草除根,因为……我们原本就没有直接的矛盾冲突。   “贤婿稍安勿躁,”蔡邕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一把按住了我蠢蠢欲动的身子,“其实不仅是令尊,老夫和文和都是这么想的。”   我忍不住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马腾这么做,我可以理解成天生不喜庶子,但老蔡头和贾诩也赞同这个疯狂的念头,实在令我有些震惊。   “老夫更是拜访了几位公卿,他们也表示这样最为妥善。”感觉到我情绪稍稳,蔡邕松开了双手,“你不会认为朝中大臣都不会察觉冀州的事情吧?”   我霍然抬起目光:“朝廷……难道一直在冀州都有探子?!”这……真是太可怕了!   “探子?”他摇头,“冀州乃天下大州,州府郡国之内,大小吏员足有数千,其中派别渊源,又岂是能够说清的。”   “朝廷既然一清二楚,又有地方官吏作证,那直接发兵灭了袁绍岂不更好?”我疑问道。   蔡邕反问道:“只有密报,又无实证,如何能够令天下信服?”   我默然。袁绍是借张燕之手杀掉了朱儁,朱儁的亲卫早就死了个一干二净,只有他的儿子朱丸一人逃得性命……   等下!   “朱儁的儿子,他亲跟父亲作战,目睹了事情的始末,难道也做不得证据么?”我差点忘记了此人,朱丸当时便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扶着朱儁的尸身棺木奔丧回乡。   “我也听说此事,”蔡邕吁了口气,“王公已经派人去接他了,这两日就会到京了,到时,自然是一项铁证。”   “笃、笃、笃。”   有人不轻不缓的敲着门。   “进。”我皱着眉毛应了一声。   伴随着一阵凉风,贾诩敛袍而入:“是否打扰了两位的谈兴?”   蔡邕看了我一眼,我早换上了笑容:“文和先生来得正好,赶快坐下。”   贾诩微微向我拱手,又朝老蔡点头:“两位在聊些什么?”   “老夫正说到,朱儁的儿子就要到京,到时候,就是袁绍的一项罪证了。”蔡邕向他解释。   “是罪证又如何?”贾诩笑了笑,“朝廷难道能不同意冀州郡国的一致请求?”   “一致请求?”我急忙询问,“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上疏了么?”   “朱儁既死,冀州的郡守国相们早就纷纷上奏朝廷,请求袁绍接任刺史,嗯,至少五六个……”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摸向胡须,“袁绍经营渤海已近三年,披甲者不下五万,又已经占了元氏大仓,可谓兵精粮足,以朝廷目前的情况,哪里敢贸然责怪?”   “五万人马而已……不至于让朝廷为难吧?”我不以为然,“两年前时,张太尉不是就已经征募了十万兵马么?经过这两年的操练,应该足以应付了吧?”   蔡邕古怪的笑了一声:“十万兵马……现在只剩下五万了……”   我讶然直起了上身:“没听说司隶附近有什么惨烈的大战啊!”   “司徒王公认为司隶既定,而民户空虚,不宜强夺男丁……于是就解散了五万人,令其回乡种田去了……”他叹道,“不过这还真是司徒的职责……”   司徒教人种地,司空教人盖房,太尉……则教人烧地拆房……   “王允也忒迂直了……”我无可奈何地坐下,“我堂堂大汉之国,区区十万兵马而已,用来守卫京畿又有何不可?”   “去年夏时中原遭遇大旱,河水几近干涸,司隶、豫州、兖州秋粮收成不足丰年一半,一时间中原粮价飞涨,供养十万军队实在吃紧,王公有此顾虑,也是常理。”蔡邕替王允辩解,“因此这才散去了五万士卒,让他们回乡务田……”   “大旱?”我有些疑问,“虽然这两年不久不闻中原之事,但是去年七月我也曾回京少住,好像没见到司隶附近有什么异样啊?”   “荆州刺史刘表尽起荆州可征之米,输运司隶及兖州、豫州,这才不致大乱,因此陛下已经敕封刘表为州牧。”他继续道,“令尊也从西北调集了米粮菜蔬救济三辅,不过……你也知道,凉州地贫,存粮本就不多,倒是牛羊马匹,足足运了三十万头,三辅百姓这次倒是饱了口福……”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代中原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最多也就满足于一日两餐的温饱,能吃到米面白菜已经是小康水平了,一年到头饭桌上不见肉星实在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有真正的士族官绅以及商贾才有条件经常吃肉。哦,还要除去西北和北部边境地区的人,这两片地方地广人稀,适合放牧,居民也常吃得到肉类——因此体格也比普通南方人更为雄壮。   “哦?”我单手朝案几上一按,却忘了案几早被我一拳砸成了一堆木腿,手掌被狠狠地扎了个正着,“刘表得了个荆州牧的头号,那我爹呢?”   “寿成早已是凉州牧,封户也有数千,已是一方之雄,官职几乎无法再进,身为长子的你也已经官居两千石,封侯拜将,无可再封,”蔡邕捻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所以,就封了你二弟马铁为关内侯,并免去了凉州今年一年上缴的赋税,而凉州今年的所有钱粮……都可以入了令尊的府库。”   我眉毛一扬:中原大灾,万一饿殍遍野乱民四起,就是凉州积蓄力量的最佳时机,但马腾现在就是大汉朝的一条走狗,中原一有小灾便屁颠屁颠地运来大批牛羊救济,只要能为汉朝效力,恐怕掏光了自家的存货都毫不在乎,官库里几头现成的牛羊又算得了什么?   “先别说这个,”我终于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转头问贾诩,“你也赞同我去辽东?”   贾诩颔首。   “这是什么意思?”我狠狠地盯着他,“你又不随我同去。”   “冀州已是袁绍掌中之物,你甘愿为他所驱使么?”他笑着问我。   “当然不愿。”虽然袁绍勉强还算个人物,但是老子不是给他当狗的材料。   贾诩伸出食指与中指,配合拇指捻起一缕长须:“凉州本就有令尊坐镇,手握数万雄兵,你可愿意回去?”   我迟疑了片刻,也是摇头。老爹目前忠心耿耿,又沉迷于新欢,我这个庶长子回去,又能有什么作为?   “中原略定,司隶、兖州、豫州均甫经大旱,饥民遍野,急需能吏治理地方,你想去哪个地方?”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除非你不想再留下那六千骑兵。”他平静地说道。   我霍然明白了:“先生高瞻远瞩,是我目光短浅。”   想要以一郡之守而握有重兵,只有借口平乱!    7 马二爷  根据蔡邕和贾诩的建议,回京第二天一大清早,我怀揣三百钱,在庞淯的陪同下前往马日磾府邸。   这位太保大人,是大汉立国以来我马家官职最高的一位,虽然未必有什么实权,更谈不上手握重兵威震四方,但毕竟是大汉重臣,朝会上拥有一定的发言权,拜会一下总是好的。   而其他人,除了王允这种据说刚烈不屈之辈,你找他他只会请你喝唾沫星子;剩下的都跟我非亲非故,外官入京述职,总不能让他人抓到把柄。   太保府占地不小,规格也颇为大气,只是门口的两头石老虎有些太过温柔,毫无霸气可言。   庞淯敲门,报上姓名来历,等待门房通传。   我刚刚下马,将追命的缰绳递给前来迎接的门人,传信的门人已经返回:“老爷请马大人入书房相谈。”   我点点头,满意地跟着他朝内院走去。到底是本族亲戚,态度就是不一样。   走到目的地,我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名传信的门人速度如此之快——因为书房距离正门只有几十步路!   “老爷,”引路人隔着门窗向内禀告:“马超大人已经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咳嗽:“请他进来。”   门人向我弯腰低头:“马大人,请。”   我微一点头,迈步就向里走。   “少爷、少爷!”庞淯急忙拉住了我,“我还进去么?”   我瞪了他一眼:“我见我自家人,你进去干什么?何况……”我压低了声音,“他已经六十了吧?能对我有何不利?”   他耸耸肩:“早知如此,你又干嘛叫我来?”   我嘿然一笑:“那你就去遛马吧。”然后我踏上石阶,推开书房的大门。   满屋都是书架,满鼻都是竹香和墨臭。   当中三张高低不同的案几构成了一个战壕,而一袭黑衫的马日磾就端坐于这个战壕之中,左手挽袖右手拈笔挥毫泼墨,浑没向门外看一眼。   我看他兴致正高,一时也不敢轻易打断,就踮着脚尖进去,找了个看着干净的坐团静静坐下。   刚刚屁股沾上坐团,那边就开口了:“超儿啊,你在赵国可好?”   你叫我超儿?这也太亲切了?   我愣了三秒钟,这才回答:“能有多好……哪有就任不足三个月的国相?”   马日磾没有答话,依然埋头写字。   “呃……”我只好主动找话,“恕小子无礼,不知道在族内如何称呼太保大人?”   “令祖都没有对您提过么?”他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轻轻将羊毫搁下,目光也终于转向了我。   我十分坦诚地摇头:“没有……”或许曾经提过,可能我没在意?   “令祖本名昭,是那一辈人的长子,老夫在族中兄弟间排行第二……你就唤我一声二爷吧。”马日磾很随意地将称谓确定了下来,“不过也不用拘束,我马家不比那些名门,没那些破规矩。”   “呃……二爷。”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当年你我同殿称臣共为九卿,怎么忽然我之间我就比你低了两辈啊。   “你岳父之前曾与我详谈过,其中缘由已经大致清楚,袁绍野心勃勃,欲称雄冀州,朝廷兵马钱粮俱缺,恐怕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二爷悠悠叹了口气,“所以,我和你爹都认为冀州已不适合你进一步发展了。”   “就算冀州不适合我……但也不用直接去辽东吧?”虽然在贾诩处得到了答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再问。   “你以骑兵为恃,除了幽并二州边鄙之地,还有何处可去?”他挑了挑眉毛,“哦,还有交趾和南中诸郡,你愿意去么?”   “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作为一代地理达人,我当然深知交趾和南中诸郡是什么地方。我六千铁骑……在秦岭以南的山地和水田里,哪里能发挥出一点效用?!   “辽东三郡虽被公孙度所占,已历三载,但并非铁板一块稳如泰山。”二爷挑完眉毛,又捋着胡须。   “哦?”我精神一振,急忙询问,“不知辽东有何可趁之机?还望二爷教我。”   “公孙度初据辽东时,为树威信聚敛钱财,曾在辽东大开杀戒,郡中数百富庶之户为之一清,如今不过两年,郡中百姓未必就会诚服。”他又道,“他又轻启战端,与高句丽与乌桓多有争斗,你也可联系此二路,引为援助……”   我急忙打断他的异想天开:“我曾听说……公孙度当年所谓的争斗,不过小打小闹,根本没死多少人……想来也没有深仇大恨啊,如何引援?”   “引援之道,不外乎威逼利诱而已,公孙氏经营三郡,难道会没有一点积蓄么?”二爷微微笑道,“对于一向贪图钱货的乌桓人来说,是否有深仇大恨,还重要么?”   用我大汉官家的钱财收买少数民族?   我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这个办法还是不入我的心意:公孙的钱财都是我的,凭什么让别人横插一脚?!   而且乌桓那帮异族不比与我汉族同源的羌人那般好说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赖着不走坐吃山空,我又该怎么处置?   二爷无视了我的苦恼,自顾自地说道:“对待乌桓异族,切不可深信,当恩威并使,财货利诱固然是一方面,却也不能让他们小觑了你。其中运用之道,今后你还要多加细察。”   我瞪着眼睛苦思冥想,也无法堪破其中的奥秘。却听他又说道:“何况……幽州的刺史也早有拔出公孙度之心,你去辽东就任,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终于听到了重要的内容,再次精神一振:“这样还差不多。”至少有个人给我提供粮草后援,不然我只能一路抢掠以满足温饱了……   “对了,”二爷随口一问,“你有没有向尚书台报道?”   我不由一怔:“报道?”那是什么程序?   他右手一顿,揪下了一缕白须:“你回京述职,当然要向尚书台说明情况啊!不然谁知道你已经回京了?!朝廷又如何安排你的参会事宜?”   他妹啊,我以为只要坐在家里等着,以朝廷的耳目自然知道老子已经回来,哪里知道还有这许多法定程序和流程?!   看我一头大汗的模样,二爷提醒道:“你这就赶快去尚书台吧,两天后就是大朝,最好能够趁早予以安排。”   我急忙直身而起,又问道:“尚书令现在还是卢植卢大人么?”   “嗯……”他古怪地一笑,点头道,“现在还是。”    8 卢叔叔  卢植在我印象中是本朝难得一见的文物双全的人物,为人既博知古今又通晓兵法。博知古今,这个是道听途说来的,但通晓兵法,却是我亲身体会的。而且这位道貌岸然的儒学大师一旦持剑在手,整个人似乎都会性格大变,令人望而生畏。   我疾步趋入尚书台的官邸,大概是由于时间接近正午,尚书台中所见官吏屈指可数。   “呃……劳驾劳驾,”我终于拉住了一位负责保洁工作的劳务人员,“请问……卢尚书在哪间房里办公?”   “办公?”工作人员连腰也没挺起,伸手向后一指,就继续扫地擦窗,“最里的大厅便是,不要烦我。”   一个不在编制之内的临时工……也敢如此霸道?   我摇了摇头,拉起袍摆就朝后院走去。   尚书台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台子,官品也不算显赫,但林林总总的官吏掾属据说比三公九卿加起来还多,这办公场所比我之前的卫尉寺更是宽广了五六倍。   费劲千辛万苦,我这个路痴终于摸到了目的地。   台长办公室外还有门人把守,我擦了擦汗,请他通传。   “大人自行入内即可。”门人连身子都没晃一下,随手一把就推开了屋门。   我瞪了他一眼,捧起长袍踏进了屋内。   又见卢植,他端坐在办公桌前,正埋头阅读着一卷文件。   我在心里斟酌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双臂平举,长揖一礼:“……晚辈马超,参见卢大人。”   “哦?是……马贤侄啊。”卢植也很配合地回应我,“你先稍坐片刻,老夫还要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   “是。”我当然不能说你得先给我办事……于是乖乖地坐下。   这位不到五十岁的汉末名臣的两鬓虽然已经略显花白,但精神还颇为健旺,一只硬笔在竹简上钩钩画画,也不知道是在进行什么工作,这区区几片竹简,怎么能够让他反复涂画这么多次。   “贤侄来尚书台述职,也不曾带述职文书么?”他的勾画大概是进行到了收尾工作,也有了心情与我对话。   我一拍大腿:这个时代跟前世一样麻烦,再说我前世还没机会写述职报告就投胎转世了啊!“这个,惭愧……晚辈无知,实在是不清楚……还希望卢大人指点。”   他哈哈一笑,微微侧过头来:“那就先写一份吧,那里有笔墨。”他腾出左手在另一侧的案几上点了点。   让我现场写述职报告?我立刻头皮发麻,抖抖索索地爬到案几边,再摊开两片竹简,稍微运力研墨,然后盯着毛笔的笔尖发起呆来。   “卢……叔叔,”我尽量将称呼叫得更加亲切,“不知这……表章该写些什么内容?”   “先写你何时出生,祖籍家庭,再写之前就任经历,任中地方情况如何。”他头也没抬。   “哦。”一经指点,我顿时胸有成竹,挥毫泼墨起来。   “臣马超,生于熹平五年中七月十四,祖籍右扶风茂陵,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也。”既然是正式行文,我当然要将自己光辉的祖先摆上台面,无官无职毫无声名的爷爷就不要写了,“父腾,以镇西将军、郿侯领凉州牧。自董卓乱政,臣从父于行伍之间,破金城贼韩遂,又复长安,东拒吕布。及董贼既诛,历任公车司马令、卫尉,获封冠军侯,尝从太尉张公、尚书令卢公破贼。初平二年初,以七千虎豹骑领朔方太守,还复朔方为大汉之土。初平三年初,迁赵国相,今迁辽东太守,特此为表……”   这结尾如何写?   我咬了咬笔杆,摇头写道:“臣家世清白,忠心可鉴,愿以此身就任辽东太守,为官一任,治民一方,定不负圣上之恩,兢兢业业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吧,题完了姓名之后,我抓起自己的印章狠狠盖下,等待着卢植的审阅。   此刻他终于办完了正事,伸手从我面前要过了我墨迹未干的报告竹简。   刚看了开头,我就敏锐地发现他的眉毛蹙成了一团……   “这字……咳,贤侄一身功名取自马上,但这书写乃是基本,可不能荒废啊。”他一边阅览一边谆谆告诫。   “是、是,晚辈惭愧,一手破字不堪入目……今后一定努力。”我又一次被人批评字体丑陋,实在难以抬头。   他唔了一声,扫完了全文后露出笑容:“这只是给尚书台的一般文书而已,不必如奏疏一样谦卑啊。”   我挠了挠头:白用了这么多“臣”字了么?“那……我再写一份吧?”   “算了,没什么大碍。”他提起硬笔,在我的报告上写了几个字,也用官印盖了,最后卷起归类,这才正式开始聊天,“老夫知道,栗成肯定不是你杀的。”   我急忙摆出一脸得到知遇之恩的感激神情:“卢叔叔明察秋毫,小侄虽然有些胡闹,但朝廷的礼法还是不敢违犯的,栗成与我同为地方官吏,小侄绝不敢乱杀人啊。”   “老夫也知道你向袁绍送了两千万。”他轻轻拈须,“虎豹骑也没有完全散去。”   我顿时目瞪口呆,一时手脚都有些发冷:朝廷对我的所作所为真的如此一清二楚?   “这没什么,老夫当然不会对外乱讲,”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你也不用惊讶,朝廷在各地官吏中,肯定有一些是负责向上传信的,历来如此,并非针对于你。”   我微微放松了下来,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凉州呢?凉州也是这样?   不可能,以桓灵以来如此混乱的世局,孱弱的中央朝廷根本没有实力把爪子伸得这么远!   既然如此,难道真如卢植所说,是地方下层官吏传出来的?卢植是幽州人,在河北素来有名望,有些心腹分部在各地也不是不可能……   “明日之后,我会和你同去幽州。”他平静地说道。   我一口气没喘过来:“什么?卢、叔叔要跟我去辽东?!”为了监视我……派这么一个名臣?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不,我将接替赵谦。”他微微笑道,“公孙度盘踞辽东三载,兵马不少,张太尉担心赵谦不足以胜他。”   我忍不住一掌拍在腿上:“有卢叔叔在,侄儿也敢放心一搏了。”   “以你那五六千骑兵?”他捋着胡子笑问道,“辽东三郡可有不下五万士卒,如何制胜?”   “以我精锐铁骑攻其一处,而后诱敌增援,一股而破,从而制胜。”我摆出最经典的围城打援战术。   卢植点头,又问:“若其遭遇小锉而集结士卒退守坚城,又如何?”   出道至今我从未真正攻打过城市,因而不得其解,只好模糊地回答道:“勾连辽东士族,内外交攻,乱敌阵脚,一战而胜。”   他缓缓点头:“贤侄已深得兵法之要,老夫不担心了。”   至于如何勾连士卒,勾连哪些士族……这个……我真不知道。    9 拜见张温  从尚书台出来后,我心底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现在的幽州刺史赵谦,我只不过见过他两三次,前世也根本不曾听过他的一言片语,甚至因为他与张温有过争持,我作为太尉下属还有些鄙视他,用兵能力如何更是不得而知,把自己的后方交给这样一个人实在难以安心。而卢植就不同了,跟我一起行过军,还跟我一起鞭打死士兵……而论个人关系,怎么看都比赵谦对我亲切,今天又还算坦诚地聊了一席,更是让我对他好感度激增。   卢植自身就是幽州人,此去幽州当然如鱼得水,工作起来估计比之前的刘虞都要顺手。不过这个时候朝廷选择让他远赴东北,除去政治家之间斗争这种我不了解的因素……我用脚趾猜,想必是为了日后对付袁绍,从冀州背后出兵捅他一刀子吧。   一想到此我立刻浑身火热,让你袁绍对老子下黑手!有朝一日等你落魄,老子一定对你落井下石、棒打老狗,让你拿两个亿跪着求老子都赎不了身!   不过袁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魄,朝廷什么时候才能决定对他用兵?我总不能再辽东等你五年八年吧?那时候袁谭三兄弟都龙精虎猛可以独挡一面镇守一方了,我家玥儿也都能骑马弯弓去集市里打酱油了。   联想到如今朝廷所拥有的少之又少的兵力,我忧心忡忡,恐怕不是一两年就能重新扩编的。说不得,我还得去太尉家里探探口风。   太尉家宅就在我家隔壁,几个门人看起来也十分眼熟,我虽然久不在洛阳,但一看我从马府出来后又来来去去的在大街上乱跑,终于还是认出来了。   “马大人请稍坐,我们这就通报。”友好的门人请我在门房等候,殷勤地倒了杯热水捧在我面前。   记得前两次拜访张温,都是闭门不见后怏怏而回,这次终于肯开门放我喝水,也算是一个好的迹象。   我安心喝了一口水,门人又捧出几个水果来:“刚摘来的新鲜果子,马大人要不要尝尝?”   “好……”我随手抓了个小果子扔进嘴里。   入口即溶,口腔里顿时传来异常的酸楚感。我一口把这个诡异的果子喷了出来。   已经失去原形的的果子在地上骨溜溜打滚,立刻成为一团黑球。   “这……是什么啊?”我急忙灌下一口热水,“酸死老子了!”   “这……这就是酸梅啊大人!”门人一脚把地上的黑球踢开。   我摇头晃脑着继续漱口,这生酸梅实在够劲,刚吃到嘴时也不过是酸得我流口水,现在喝了两口水,反而整条舌头都麻痹了下来。   想起刚才入口即溶的感觉……难道是抹了什么秘药?   我立刻警觉起来,这几个门人对我也这么殷勤……   一想到这里,我连水也不敢多喝,急忙全部吐出,暗运内劲,任真气在血脉之中奔驰一遍,倒是没有感到有任何泄滞之感。   “马大人,老爷有请。”传信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陈啊,我不行了……你给大人引路吧……老爷在武场之中。”   “武场?”小陈一愣,随即一脸不愿意地嘟囔,“又是要吃一嘴沙子……”   “废话少说,快走!”传信人显然是个小领导,大喝了一声后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小陈耸耸肩,向我抱拳:“马大人,这边请。”   我也耸耸肩,朝他点头:“陈小哥,有劳带路。”   “马大人可折煞在下了。”他满脸堆笑,却挺胸走在前面,倒没有一般下人那样卑躬屈膝,刻意逢迎,而且竟然称呼自己“在下”。   刚走了十余步,我就看出这姓陈的确实不是一般下人,单凭他沉稳不浮的脚步,这厮至少练过五六年的功夫。   “陈小哥,”我在他背后叫道,“练过拳脚功夫?”   他呵呵一笑:“我家老爷通晓武艺,平素里也常会教导我等。马大人乃名门马氏之子弟,武艺精良,这些许粗浅功夫,让大人见笑了。”   “哦?”我很好奇,“你并未见过我动手,如何得知我武艺精良?”   “虽未见过大人动手,但听大人脚步,轻者不虚,重者不滞,必然深藏内劲。”他侧过身子来解释道。   我上前走了一步,和他并肩而行:“你都能从脚步声之中辨别我功力如何,这可不是只有粗浅功夫的人能够办到的?”   他略一低头:“实不相瞒,在下少年时曾拜师学过些内家功夫……”   “哦,原来如此。”我挠了挠下巴,这没问题么?连一介门人都有机会学习内功?这张温的家仆等级也忒高级了!   “马大人,前面便是武场,请。”小陈很谨慎地停下脚步。   “你……不进去?”我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干笑了一声:“不用了,我怕老爷忽然兴起,又把我摔得四脚朝天……”   我恍然一笑,迈开脚步。   太尉府本就宽阔,武场方圆超过二十丈,当中是一片沙地,四角摆放着一圈武器架,粗略一扫,数目不止百件。   张温一身短卦,正与一名少年肉搏当场。   少年也不算少年,看年岁已经弱冠,正是血气方刚勇力十足的年纪,双臂上肉筋贲起,跳跃起来也是虎虎有力,显然不算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但以他的身手却无法击败五十开外的张温。   张温已经满头大汗,微微气喘,双臂回缩以守为攻,却总能闪开少年的攻势将少年甩开。   “再来!”少年从地上爬起,脚步向左一滑,已窜进张温两尺之内。   张温低喝一声,微微屈膝矮身,抬起右腿作势横扫。   到底是少年,身手敏捷之极,当即凌空跃起,双拳也不空闲,夹挟风势朝老张面门攻去。   “去!”张温继续抬腿,却不是横扫,而是平踹。他伸直了右腿,结结实实踢在少年的胸口。少年惨呼一声,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直接向场外飘去。   老张这一脚实在用力过度,少年要是摔得狠了,恐怕得修养一个月不止。抱着一颗仁慈之心,我飞身上前,张开双臂堪堪挡住了他。   “小心啊兄弟。”我扶着她站起,善意地提醒。   “多谢阁下。”少年擦着额头道谢。   那边张温也在擦汗:“原来是马贤侄,许久不见,身手似乎不曾落下啊。”   “属下马超,参见张公。”我很讨巧地自称属下,站在场外深深一揖。   果然,张温大悦,但仍然在口头怪责道:“欸……你是一郡太守,怎么能自称‘属下’?”   我一脸郑重:“张公对晚辈提携之恩,晚辈不敢忘却。”   “好说好说,”他使劲的擦着手,又向场外的小陈叫道,“道儿,给老夫倒些茶水吧!”   小陈已经茶壶在手:“是。”   我摸了摸耳朵:陈道?还是陈到?    10 忠言逆耳  “你已经去过尚书台了么?”张温捧起一尊青铜爵,凑在自己鼻前嗅了嗅。   “是的,”我点头应道,“卢尚书说他将去幽州赴任,小侄忖度,大约是为了日后冀州之事,因而大胆向张公询问朝廷兵力详情,不知是否方便让小侄知晓?”   他将铜爵从唇前移开:“你也知道,鉴于董贼乱政时消耗了打量粮草,近年又时出灾祸,各郡粮食都颇有损折,因此在年初时刚刚散去六万士卒,让他们归乡务农。如今归农令颁布也不过半年,想要再大规模募集士兵,实在于理不合。尤其是王司徒,更不会同意此事啊。”   “王司徒?”我忍不住问道,“他难道还能阻挡张公之谏?”   张温摇头:“光武之后,当朝三公实未曾像今朝一样握有实权,更不会有太尉如老夫一般掌控京畿数万人马,老夫……总归要避嫌的。”   少年人喘匀了气,抱怨道:“爹啊,不是孩儿说您,您对王司徒实在有些过于谦让。”   “呃,原来是张公的公子,不知怎么称呼?”我急忙拱手。   “这是老夫的次子,名仁,表字仲业,刚刚加冠而已,比贤侄虚长了两岁吧?”张温笑呵呵介绍,“这位就是为父常对你提起的马超贤侄,你俩多多亲近亲近。”   “唔,仲业兄,小弟有礼。”虽然我感觉自己活了四十年了,但现在还得向他称弟。   张仁也急忙以平辈之礼还给我:“原来是马大人,仁痴长了几岁,就自称一声愚兄了。家父常说贤弟虽以家门入朝为官,却当得起少年英雄四个字,一身虎胆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愚兄虽已加冠,却常以贤弟为楷模。今日得见贤弟身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佩服佩服。”   一听奉承,我顿时飘飘然起来:“兄长谬赞,小弟实在惭愧。小弟只有一身蛮勇,却不谙为官之道,故而从九卿之位一再外迁,唉!”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贤侄此言差矣,”张温摆手道,“你正值年少,让你端坐朝堂你未必能够忍受每日的烦重公务,倒不如将你领兵外放,多多历练。老夫说句实话,当时贤侄外放朔方,老夫虽然可以阻拦,却还是同意了此事,就是希望你能以数千兵马,收回大汉一郡之地,免却朝堂之忧。不料短短半年,朔方不仅重入大汉,而且户口从数千增至六万,这实在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我一边听着,一边缓缓地吸了口气,待他说完一段,才接口道:“朔方虽有胡人鲜卑,但其散漫无依,并不难办;而辽东三郡,虽然多为汉人,但公孙氏野心外立,却没这般容易了。小侄如何是好?请张公不吝指教。”   “你有七千精锐骑兵,还怕公孙度?”他反问道。   我只好提醒道:“依朝廷令旨,小侄已经解散了虎豹骑。”   他怪异地打量了我一眼:“你……不会真的解散了吧?说实话。”   “呃……”由于不清楚他是否也对我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只好老老实实的承认,“小侄不敢隐瞒,的确散去了一千多名江南兵士,只留下五千多士兵了。”   “唔,南方子弟,确实不适宜远赴辽东,五千多人又显得过少……”张温又嗅了嗅热水,“这样吧,后日朝会之时,你可以奏请圣上,允许你沿途征募幽冀青壮。一切费用你先垫付,收回辽东后再从官库中核减,如何?”   这个方案……其实和我们的计划基本一致,只是我没敢想……最后还能向国家报销?   “这样……合乎国家礼法吗?”我弱弱地问了一句。   “当然,事急从权,公孙度显然意图割据,而朝廷近年来无力派大军征讨,若你能自行收回辽东,这可是大功一件。”张温笑道,“花费几百万钱,当然不值一提。”   几百万钱?我可是把几千金都作为投资军费了啊……   中原一郡一年收入也不过千八百万,何况辽东贫寒,估计就任后三五年内都收不回成本来……   不过有一点算一点,总比一个铜板都报销不了的强。   看开了之后我露出笑容:“多谢张公提点,小侄会在朝会时向陛下提出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他浅浅地啜了口热水,微微颔首。   “那……如果小侄顺利收回辽东,一任之后……能去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张温的嘴角向上抬起,显然笑了:“你想往哪里去?”   我被他问得一怔,喃喃道:“小侄手下几千兵马,在中原其他郡国恐怕都留不住吧……难道我只能在塞北边境收复失地?好像也没有多少失地了啊……”   “你太年轻,要是换做其他人,有马氏这样的名门,又有你这些功劳,位居三公也未尝不可,可是……你就是太年轻了。”他摩挲着铜爵的四周,缓缓说道,“你这个年纪,少不得有些虚幻之念,总想握紧了兵权不放……”   一提到兵权,我急忙摆出肃然的神色,恭听训诫。   “若是能息去妄念,严守臣下之礼,尽责为官,由郡国而入朝畿,参与机要二三十年,以马家如今的地位,对你并不算困难。”他仰起脖子,将一尊热水全部饮下,“若是执着于一时的权力……朝廷对你不会放心,你今后之路也不会好走啊……”   金玉良言,可是……这都只是事后废话而已……   卫尉之时,我何曾执着于兵权,却因一场鬼火而贬谪塞外。之后我却是不能抛下兵权,否则转眼间就成为他人刀下之鬼。   当然我可以抛下当时的官职,回归凉州,在老爹麾下重新开始。   可是,在老鹰的翅膀下的小鸟,是永远飞不起来的。   何况那只老鹰……还不太喜爱我这只小鸟。   我倒是想清清闲闲做一介郡国两千石,但是……谁他妈的肯让老子去一个平安无事的大郡让我去享清福啊!   但张温一番好意,我只能一揖:“伯父谆谆教诲,小侄定将谨记于心,今后行事抉择,也会多思多虑。”   “愿你不忘此言。”张温将空空如也的铜爵随手向外一抛,陈道轻轻跃起,张手稳稳接住,倒是干净利落。   “贤侄,老夫问你一句话,”他捋着长须,踱了两步,“你去辽东征伐,如何为之?”   怎么你和卢植都要这么问?   我敛容答道:“以我精锐铁骑攻其一处,而后诱敌增援,一股而破,从而制胜。”   “他若集结兵力固守坚城,又如何?”他的追问都与卢植一模一样。   “勾连辽东士族,内外交攻,乱敌阵脚,一战而胜。”我只好同样回答。   张温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想平定辽东,还需特别注意辽东的地形与气候,辽东不比中原,山地平原交错,春秋短而夏冬长,一场雨雪就可能让战局形势逆转,贤侄要多请当地向导,小心提防。”   我谦虚的点头:“是,多谢伯父指点。”   他挥了挥衣袖:“老夫有些累了,后日朝会之上,再见贤侄吧。”    11 陈……到  “叨扰伯父了。”我急忙拱手告辞。   “孩儿代父亲送马大人。”张仁向乃父请示,得到同意的他对我比划了一个手势,“贤弟,请。”   “有劳仲业兄。”我一点头,与他并肩而行。陈道也不疾不徐地跟在我们一侧。   “仲业还有兄弟?”走了几步,我亲切的询问他的家庭成员情况。   他点头:“家兄年长我十岁,在豫州为县令,已经许久不曾回洛阳了,家中还有两名小弟。”   “有姐妹么?”我八卦的继续问。   他笑着反问我:“怎么,贤弟难道想和我张家结亲么?”他转了转眼珠,“咳,我可知道你小子已经有好几房妻妾了……”   我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胡扯!小弟虽然在令尊属下已经三年,但一直都不甚了解你家的情况,这才向你询问,仲业兄不要乱想。”   “嘿,我有一姐一妹,不过都已许配了人家,连孩子都抱了几个,你小子就算有心思,也早就没了机会。”张仁也回拍了我一掌,哈哈笑了起来。   “你……”我急忙收敛真气,免得将他震伤,不料这厮掌力不弱,后背竟然一阵生疼,“仲业你还真能说笑……你自己成婚了没?”他难道是天生开朗自来熟的性格吗?   “早已和荀家的女儿定下婚约,九月就要完婚。”他的笑容忽然消失,但瞬间又恢复。   “怎么?”我也决定和他说笑两句,“荀家闺女很难看?惨不忍睹么?”   “去你的!”他摇头否定,“还算是个佳人。”   “那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难道你另有所爱?”我以己度人,认为大家都不喜欢这种毫无自由的家长式婚嫁制度。   “嗨,这也不是,我倒是很喜欢那个丫头,”张仁叉手抱于胸前,“只不过……杨家那个丫头,我也很是喜欢……很苦恼啊……”   我仰天喷出一口粗气:原来是个混蛋!   他抬脚迈过了门槛,单手搂上了我的肩膀,嬉笑道:“听说兄弟家中几位妻妾皆是如花似玉的绝世佳人,不如趁此机会让我一饱眼福?”   我警惕的扫了他一眼:我马上就要离开洛阳,老婆们留在家中无人看管,你若是趁机闯进……凭你太尉爱子的身份,我家里那几个老仆人哪里挡得住!   于是我急忙摇头否认:“绝世佳人?你真会说笑,你看看我岳父蔡邕的相貌就知道了,他的女儿能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吗?”   “唔,蔡大人的模样?”他低头想了想,总算放弃了跟我回家的念头,“……贤弟所言甚是……愚兄便送你至此吧?”   我向他拱手:“仲业兄客气了,其实……已经到我家门口了呀。”   他掬起双手,呵呵一笑。   我还不忘询问另外一个人:“陈小哥,你叫陈到?”   小陈一怔,而后点头:“不错。”   “哪个到字?”我确认道。   “是……到达之到。”   我喜出望外,急忙再次确认:“你的表字……难道是叔至?”我还是想起了陈到的字,实在不容易,因为不论是演义还是志里,陈到几乎没有任何戏份和记载。   他先是一呆,而后连连摇头。   我顿时大失所望:还以为找到了一位赵云级别的保镖人物……   他一边摇头一边解释:“我还没到二十,没有取字……”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这……该怎么判断?陈到这货在三国志中根本没有列传,我可不记得他的籍贯和经历啊!   不过我迅速又冷静了下来:“陈小哥,不知有没兴趣跟我一起去辽东?”   “喂喂,”不待陈到本人回答,张仁转过身来插嘴道,“我爹刚刚从南阳把他征召过来,你就想抢现成的?”   “呃?征召而来?”我一挑眉毛,这厮……不是一个看门人么?难道是地方上的青年俊杰?难怪、难怪,难怪他有条件自幼便修习武艺,修习的还是不弱的内功!照理来讲,也必然是地方上殷实家庭出身的才对。   “辽东?”陈到沉吟了三秒,而后又是摇头,“在下虽然有些内功,但毕竟自幼便生于南方,恐怕受不得塞北的苦寒啊……谢马大人错爱……”   呸,你年纪轻轻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竟然跟个老头一样说受不了苦寒?!   我叹了口气,失望地道:“那就可惜了。”   比起前往万里之外、天寒地冻的东北,在洛阳太尉属下做一名国家预备青年干部,无疑更加安全、也更有前途的多。   求贤不得,我只好抖抖袖子返回了自家宅中。   门卫老冯一边关门一边说:“小庞一早就回来了啊,他怎么没跟着公子爷?”   我苦笑着摇头:“反正只是去隔壁太尉府家聊天,带不带他也是一样。”   他很严肃地提醒我:“公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一方郡守,好歹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啊!现在的世道,虽然比前几年太平了不少,但天下小人何其多,你不可不防啊!”   我诧异地看着他:“我从没发现,老冯你竟然说得出这样的正经话!”   “什么话!”他猛地一吹胡子,“老爷派我负责看守马府大院,自然绝对不能让公子你在洛阳城出事的啊。”   我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挥袖而去:什么时候我需要你来负责安全了?   返回了深宅大院之后,我立刻面临着老爹心腹的政审工作。   庞德端坐在中,而后一左一右是黄东邓山两位大叔。   “如何?”庞德抬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啊?什么如何?”我盘腿而坐,才看到庞淯也出现在陪审团之中。   “与太尉和尚书令谈的如何?”庞德补充了自己的问题。   “还好,给我来杯水啊,”我向庞淯招手,“卢植将接任幽州刺史,所以我认为去辽东平乱又能增加几分胜算;而张太尉说朝廷在今年是不会扩充军力,所以大概不会立刻对付袁绍。”   庞德点了点头:“那长公子对辽东之事作何感想?”   “感想?”我搓了搓下巴,“这得先到幽州后取得公孙度的详细实力情报才能下定论。”   黄东笑道:“哦?长公子怎么没信心啊?”   “哼!”我接过庞淯递来的茶碗,“我现在手中兵马不到六千,千里迢迢去对方的地盘去拼命,敌人是十倍于我的兵力,换成是你……你有信心?”   “是太少了……”邓山只说了四个字,便又陷入沉默。   庞德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两只拳头紧紧攥着,看起来指节有些发白。   六千精锐骑兵……沿途再拉起三四千乌合之众,公孙瓒再从老家拉来两三千能打狠仗的汉子,总共一万出头的兵马,去对付辽东三郡,我还是有把握不落下风的。   因为他兵马再多,也不会一开始就全部集结了和我死磕,我完全可以先占领两个县城后和他消耗,以我的骑兵素质,大汉朝已经无人可比了,何况辽东这个落后的鸟地方?   我暗暗笑了笑。   “邓叔、黄叔,”庞德向左右两侧各看一眼,“我意,将两千三百人马……都交给长公子……如何?”   我顿时精神一振,两只耳朵前所未有地直立起来。   “老黄我没有意见。”黄东咧嘴道,“老爷也说了,一切以你为主。”   庞德转向另一侧:“邓叔,你说呢?”   邓山缓缓点头。    12 我的女儿  “长公子,随我们同来的两千三百人,就全部交给你了。”庞德将目光转向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一挺腰杆,聚拢双袖向他们三人拱手:“黄叔、邓叔、令明兄长,多谢。不过……”我收回袖子,疑问道,“我爹那里……会同意么?”   庞德不动声色:“不过两千人而已,我们还做得了主。”   一听此言,我忽然有些怀疑自己这些年是否白混了:想当年在武威时,我与小岱加起来也能指挥八千人,出生入死经过了四年之后,手底下的兵马越来越少,直到今天只剩下不足六千,而且等我返回邯郸还指不定剩下几个人……   “这两千多人,都是我们武威的子弟,上阵之英勇自然不用提,不过……”黄东笑着提醒我,“他们的家室都在西北,跟着你一年半载还行,太久了可不成。”   “哦,这个……我也明白。”两千训练多年的轻骑对我来说,可不止聊胜于无,绝对比临时征募拉起来的乌合之众们强太多了——更主要的是,他们不容易死啊!   一年时间,足够我在辽东站稳脚跟了,到时候就算他们自行返回老家,我也可以就地征集民壮扩充兵力力保阵地不失了。   “如此便好,等你领了接任状后,我们便将人马交给你。”庞德长身而起。   “德哥还有事情要做?”我看他这就准备走人,急忙叫住了他。   他刚迈出一步的右脚又停在原地:“没有。”   “那去后院看看我女儿如何?”我笑着向他建议。   他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好。”   “我也要去!”黄东挽起袖子,顺便将邓山也拉了过来。   -   推开后院小门,最先看到的是刚刚从房内出来的小娥,看到我后急忙凑了过来:“公子?”   “嗯,小娥,”我把三个大男人引了进来,“你让琰儿和小玥儿都出来见见自家人吧。”   “在……内厅么?”小娥看了看眼前这五大三粗的三位大汉。   “是。”我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推,“先进内厅吧。”   所谓内厅,只不过是这个院子里的厅堂而已,比起前院的大厅自然规格要小得多,当然,只有关系真正亲密的人才能进来。   蔡琰搂着女儿从侧门进来,先是向厅内三人点头:“有客人来访,有礼了。”她双手不能腾出,只是象征性地弯了下腰。   邓山、黄东和庞德都是急忙站起,正式的向蔡琰施礼:“见过长公子夫人。”   “爹爹!”小玥儿一看到我就毅然决然向我扑来,我只好从她娘怀中把她接过,而后向蔡琰介绍,“琰儿,这两位都是我爹的心腹亲卫,邓山邓叔叔、黄东黄叔叔。”   蔡琰这才敛衽一躬:“见过邓叔叔、黄叔叔。”   “夫人无需如此。”邓山和黄东都是侧身避过,“我等只是老爷的下仆而已,不敢受长公子夫人大礼。”   “这位……是庞家二哥,庞德庞令明。”我单独将庞德拉出来介绍。   “原来是庞二哥。”蔡琰低垂螓首,婉转致礼,“夫君常常在家中提到庞二哥,之前还曾想为二哥说媒呢。”   “长公子夫人客气。”庞德也半侧过身子,不敢全受,“我已经成婚了,就不敢劳长公子挂念了。”   “你叫她一声弟妹就好。”我嘟囔道。   庞德这混蛋说话的语气一直是这么冷淡,虽然礼节不缺分毫,但是总让人感觉距离遥远难以接近。   “德哥,这是我家长女马玥,快十一个月了,”我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向他展示,“玥儿,叫一声伯伯。”   “唔,”小玥儿看看庞德,伸手就往他脸上摸去,“伯伯伯伯!”   庞德脸上的肌肉连续一阵颤抖,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住玥儿的手心,笑道:“是叫小月月吗?乖!”   我急忙纠正他错误的读法:“不是月亮的月,是玉月之玥!”   他握住了小玥儿的双手,不屑的道:“念出来不都是一样嘛!是不是啊,小月月?”   “别叫我女儿小月月!”我愤怒的再次制止了他的错误行为,“叫玥儿都比小月月好!”   庞德的眼中全是怪异之色:“这……究竟有什么区别啊?”   我无奈地耸肩:“反正我们家不喜欢小月月这三个字连在一起。”我实在不能给你解释,就算我一五一十给你解释了恐怕你也无法理解啊。   他依然一脸疑惑,但是他还是改口了:“好吧,玥儿?”   小玥儿“咯咯”笑着,小手向上乱挥,一把抓住了他不到三寸的胡须。庞德顿时龇牙咧嘴地弯下了腰,一手捂着下巴,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抱着罪魁祸首不敢放掉。   “玥儿!”蔡琰惊叫着去接女儿。   “慌什么?”我摆摆手,让她不要大惊小怪。庞德本来就坐在地上,现在一弯腰后小玥儿距离地面只有不到半尺而已,摔在羊毛毯子上恐怕连屁股都不会发红。   “伯伯!爹爹没有这个!”小玥儿终于放开了庞德的胡子,但还是一脸激动——之前她大概只见过蔡邕那花白脆弱的胡子吧。   “呃……你爹爹还小,以后就会有了。”庞德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向她解释。   小玥儿回头打量着我的下巴:“真的吗,爹爹?”   我搓了搓下巴,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有……多少?”她歪着脑袋想象。   “呃……可能比你庞伯伯少一些。”我自我感觉浑身上下的体毛都不算特别旺盛,因此没有自信能够长出三尺长须与关二爷庞二爷一较高低。   庞德听了,摸着自己的短须呵呵一笑。   “喂,好歹让我也抱抱吧?”被冷落在一旁的黄东从他手中夺下玥儿,“不过你应该叫我什么?”   “我叫你叔叔……我女儿当然叫你爷爷!”我拍着玥儿的屁股,大笑道,“叫他黄爷爷吧,乖女儿!”三十出头的人被叫做爷爷,这是何等爽快的感觉!   “黄……爷爷。”玥儿倒不认生,在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黄爷爷下面怎么没有?”   “啥?”黄东双腿一紧,恼羞成怒,“叫我爷爷也就算了,还污蔑我下面没有?要不要爷爷脱了裤子让你看看?”   “停手!”蔡琰急忙制止了他这种流氓行为,“这是女孩儿!”   “你就是没有嘛!”我玥儿委屈极了,指着他光秃秃的下巴解释道,“看,一点都没有!”   “奶奶的,你说胡子啊!”黄东尴尬地抽了抽鼻子,“这个,天生的也没办法啊!”   庞德和邓山哈哈而笑。   “弟妹,你家闺女真的只有十一个月?”庞德侧过头问蔡琰,这次他接受了我的意见,改叫弟妹了。   蔡琰抿着嘴答道:“还有十天就十一个月了。”   邓山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十一个月就如此聪异,的确世所罕见,长大后……”   我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女孩儿家,再聪明……还能平定天下?”   “难道不能?”玥儿愤怒地朝我努嘴。   “当然不能!”我拍着胸口,“如果需要等你长大天下才能平静,我和你庞伯伯也太无用了!是不是,德哥?”   庞德微微笑道:“不错!”    13 海外战舰  十一日的凌晨,我早早的苏醒,脑海中一片清澈,毫无睡意。   我将小娥的左臂从腰间挪开,轻轻坐起。   “公子?……要起来么?”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还早,你再睡半个时辰吧。”我伸手在她光滑的腰间拂过,笑着拍了拍掩住了小臀的薄被上。   小娥低低地哼了一声,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   我深吸了口气,是一小股带着些许甜意的暖风。   -   一身官服的我再一次站在朱雀门下,熟悉的城门与宫墙,陌生的官吏和门卫。   鱼贯而入的各级公卿大臣从我面前走过,偶尔有几个与我打了个招呼,也都是擦肩而过。   我并非感慨世事无常人情冷暖,因为我原本就与他们不熟,只是想说,这个地方还是这么令人难受。   “赵国相马超马大人?”殿前的卫士和太监联手将我阻拦下来,而后有官员前来确认。   “是,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么?”我将调任状递给他。   他并没有接过,而是礼貌地笑笑:“不,按照规矩,大人你应该在殿外听宣。”   我吃惊的看着他:“听宣?你的意思是……”   “是的,作为外官,是没有资格直接上殿的。”他的笑容很是和蔼。   我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站在门外规定的区域内,目视着够资格上朝面圣的官员们三五成群地踏过大殿的门槛。   殿外还有几个等候旨意的官吏,我冲他们随便点头,刚想和他们聊几句闲话,就远远看到了岳父大人摇摇摆摆地朝这里走了过来。   “贤婿来得很早嘛。”蔡邕腿脚还算灵便,远远便向我挥手。   “肃静。”我一摆手,提醒他注意自己的素质。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迈着碎步凑到我跟前:“公卿都在后面,先到的都是我等几百石的小吏而已,不碍事。”   “那也别乱说话!”我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向大门。   他刚想反驳什么,被一群官吏呼啦一声簇拥着进了大殿。   我在心里默默数数,这一波足有六七十人,大殿之内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等到他们寒暄完毕站定了各自位置,大殿之内又恢复了寂静。   “各守职位,九卿来了!”南宫卫士令低声喝道,百余名护殿士兵或持戟,或按刀,肃立待命,不动分毫,虽然行动不算整齐,但端地有股威严肃穆之感。   宗正刘艾与……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刘艾身边的正是应该还担任弘农太守的刘虞。他俩都是刘氏子弟,看起来感情非同一般,彼此间相谈甚欢的样子。   刘艾和刘虞拾阶上台,几乎同时看到了我。两个人不约而同拱手抱拳,又异口同声地开口:“马大人,有礼。”   “呃,两位刘大人,有礼。”我受宠若惊,连连还礼,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啥同为太守的刘虞就能够上殿面圣,而我还兼有破虏将军冠军侯的名号,却只能在门口吹风?   “多日不见,马大人愈发英雄了得了。”刘虞竟然还没话找话拍我马屁。   “惭愧惭愧。”饶是我脸皮不薄,还是有些羞涩。   “当日若不是借马大人的功劳,在下也不会重回朝堂,继任廷尉。”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恍然道:“原来刘大人已经是廷尉了,难怪,难怪。”既然他已经是九卿身份,我的心理就平衡了。   刘艾向后瞥了一眼,笑道:“叙旧的话之后再讲,先上朝吧。”   “日后若有在下能帮忙的地方,马大人但说无妨。”刘虞也低声笑了笑,与我拱手而别。   大司农张义、大鸿胪周奂、少府田芬、太仆韩融、光禄勋杨彪等人陆续抵达。   我后退了半步躲进一根大柱的阴影里,听着脚步声由远到近,再听着他们走进大殿。这五个人一路行来,几乎没有任何谈笑之声。   接着是本朝德高望重的三公张温、荀爽、王允,以及太保马日磾、太傅士孙瑞,五个人更是神情端肃,微微弯腰敛须,以小碎步急趋上殿。   我叹了口气:比起我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这五个老头真是我等年轻一辈学习的楷模。   不过片刻之后,殿内响起一阵悠扬的乐器之声。   大概刘协已经从北面进入大殿了吧?我倚靠在大柱脚下推测。   “咳,马大人?”一旁有个精壮的年轻人轻轻推了我一把。盛夏时节,衣服不多,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年轻人身上传来的旺盛热力。   我急忙站正,整理衣冠:“怎么?该我上殿了么?”   “不不,皇帝才上朝而已。”他笑着拱手,“在下是青州刺史属下,我家曹大人曾与大人有旧,因而在下想与大人相交。”   “哦?你是曹孟德属下?”我扬了扬眉,“他在青州可好?”   “嗨,不好不好,”他摇头叹气,“海外忽然来了一群战船,东莱各县被他们轮番攻打,几乎被他们占了大半。”   “什么?!”我猛然吃了一惊,“有外国战船来攻打青州?!”   这个时候的航海技术有多么发达,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几十年后孙权派人去寻访仙山,一万多人的大船队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年才找到台湾岛……效率之高难以想象。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吃惊,青州就是山东,从海上攻来……那只有朝鲜和日本两个方向了,朝鲜不是还处于部落时代么,哪来这么先进的科技和实力在建造渡海的大船?   而日本的邪马台据说也不过是九州岛上最大的一个县长而已……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派过正儿八经的使团来朝拜过魏国。这说明外国从海上来华其实还是有可能的啊……   他回应道:“是不是外国……这个我也不知,我昨晚才快马赶到洛阳,因是紧急军情,才得以直接面圣的……”   “宣!”忽然殿内跑出一人,朗声道,“青州刺史所属都尉曹仁上殿觐见!”   正与我聊天的年轻人向我点头,以手扶冠,急急向大殿走去。   曹仁么?我注视着他迈过门槛,心里暗度:把自己的亲信都派来报信,说明青州战事还挺重要的呵。这只神秘的外来舰队……能把曹操打得这么狼狈?   虽然曹操的军事能力放在历史长河中也许算不得一流,但是在汉末群雄中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他派人向朝廷求救,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对方来势汹汹,难以阻挡。   第二:曹操在装可怜。   装可怜,目的可以是多方面的:可以作为理由扩军,也可以正大光明向中央要钱要粮,同样也可以借机将青州境内的太守们来个洗牌……   甚至……这个所谓的外来强敌,都有可能是伪造的。   所以,想明白之后,我反而一点都不慌乱了。   反正我又不会打水仗,他们越乱对我才是越好。    14 各路消息  曹仁此次进殿,老半天没能出来。   “有小半个时辰了吧?”我捂着下巴嘀咕,又不让我席地而坐,也不让人随便活动,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了……   “是啊,这青州军情固然要紧,但我们这边也不是小事情啊!”旁边一位文士跺着脚抱怨。   我没想到随便嘀咕一声也有人认真回复,打量了他一眼,只是普通的小吏服饰,双眉紧蹙一脸忧愁,也感觉不出什么出众的气质:“敢问,阁下是?”   “噢,”他向我微微抱拳,“下官是扬州刺史周大人所属别驾从事许贡,方才听青州人唤阁下为马大人,莫非是破虏将军马超马大人?”   我浑身上下一阵舒坦:“许大人身在扬州……竟然听过马某之名?啊!许、许贡?!”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在汉末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一个太守啊——不过他留下姓名的原因却不是他文治武功如何了得,只是因为他死后几个门客伏击了孙策直接导致小霸王英年早逝,从此江东归属孙权,勉强也算得上影响了历史的一个人物。   “马大人以卫尉之职出任朔方太守,为我大汉收复疆土,塞北数万胡人望风归降,许某虽在江东,也知大人威名。”许贡虽然满口敬仰之词,但是两道细眉依然没有完全分开。   我拱手谦让:“许大人,方才听你所说,似乎扬州也有情况?”   他叹了口气:“严白虎东山再起,纠集数万乱民占据吴郡,其弟严舆勾结水贼,掳掠会稽,贼军势大,如今周刺史兵马不过一万,只能死守江北九江庐江二郡,等待朝廷援军。”   “这还真不是小事。”我虽然诧异,但还能保持镇定,毕竟还是南方的乱事,跟我的日程安排毫无关联,何况我目前单刀匹马的一人面圣,司隶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万兵马,打死也不可能交给我带领的,“严白虎两年前不是已经被灭了么?他怎么又卷土重来了?”   许贡脸色有些羞惭,语焉不详地回答:“这……下官也不知严白虎在扬州怎么这般势力……还有山越蛮夷趁乱而起,扬州南部也是一片慌乱……”   “这……还是糟糕。”我喃喃道。   “宣!”报幕人又走了出来,“扬州别驾从事许贡上殿觐见!”   许贡急忙朝我一拱手,也如曹仁一般低头冲进了大殿。   “虽然说小步快跑是传说中的礼节,但是也不必真的跑起来吧?”我抱着双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   “也不怪他,换成任何人遇到此事,都会心急的啊。”背后忽然又有人出声。   “呃……”这帮人就不能一起过来聊天么?干嘛一个一个轮番上阵?!“请问阁下是……”   “下官是益州盖刺史所属一功曹而已,”他微微一笑,“今岁又是多事之年,益州也……”   “益州也有大乱?”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早不乱晚不乱,你们都在这个时间来暴乱?   “大乱倒算不上,”他搂起胡须,说道,“南中一群蛮子不服汉化,拒不纳贡服役,盖刺史已经发兵镇压他们去了,料想两个月就能平定。下官来京,只是向朝廷通报一声而已。”   “能平定就好……”我点点头,云贵川可是个可怕的地方,我的数千骑兵去了只会摔得缺胳膊断腿,万一朝廷哪位大佬灵光一闪决定派我去山地里送死……   大柱之后的一名壮汉稍稍低声道:“比起交趾,益州真是平安多啦。”   “交趾?”对于这个化外之州的大概情况,我还是心里有数的,“交趾不是被士家人占据了大半么?还能有什么其他糟糕状况?”   “原来马大人已经知道了?”壮汉微微有些讶然,“早在去年,士燮便驱逐了朱刺史,朱刺史单人逃出交趾,却重伤不能远行,直到近日才派人送信给我家刘州牧……”   “刘州牧?”我插话问道,“足下是荆州刘州牧所属?”   “是。”他颔首道,“交趾距离我荆州最近,朱刺史重要未愈,益州山路险阻,扬州又不安宁,自然只能北上荆襄,刘州牧验明真伪后即刻令下官快马向洛阳奏明。”   我暗叫不妙,士燮盘踞交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朝廷当时派朱什么去当刺史……隔了两三年才传来消息,讯息之闭塞也算得上极致了。   “果然很糟糕啊。”益州那位官吏捋着短须,两道浓眉微微蹙起,“如今都知道朝廷兵力不足,交趾又千里之远,山水重重……这次恐怕……”他叹气道,“很难收拾了。”   两广和越南……越乱越好吧……   我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只要别扯上老子,你们就随便蹦跶去吧。最好打光了朝廷所有的兵力,逼得刘协御驾亲征,最好战死沙场天下无主……   哎呀呀,我怎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宣!”门口又有声音响起,“荆州牧属下杜袭上殿觐见!”   “两位,杜某先入殿去了。”荆州壮汉敛起袍摆,匆匆进殿。   “杜袭?那是……谁啊?”我喃喃自语道。似乎是个无名小卒,看来刘表也不算重视朱刺史的死活和交趾的归属,遇到这种事关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难题也只是随便抓了个小兵来洛阳送信而已。   “今年还真是乱啊……”益州的大汉也喃喃道。   我们俩靠着同一根大柱长吁短叹,大殿之内也是乱哄哄一片,显然接而来三的噩耗让朝廷公卿们焦头烂额,已经在庄严神圣的大朝会上争辩起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益州的大汉也被传唤了进去:“宣,益州成都令李严上殿觐见!”   成都令李严?我吃了一惊。   这种跑腿的活为什么让益州最重要的一个县令来做?盖勋的用人标准实在奇怪啊……   “马大人,要不要喝口水?”南宫卫士令凑上来问道。   “喝水?”我一怔,抬头看了看太阳,天色未亮时我就从家中出来,不知不觉已经烈日当空了……我竟然乖乖巧巧地在这里站了足足三个时辰!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多谢。”   他扬了扬手,卫士们从偏殿中端出一碗清水,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我。   “今天的朝会,还真是出乎意外的漫长啊……”卫士令轻轻笑了一声,“马大人也站累了吧?”   我摇头不语,抬起脖子一饮而尽。   他瞄了一眼大殿:“朝会能吵成这样,这两年也实在难得一见……”由于大殿内喧哗声音过高,他连嗓门都没有压低。   “呵,四境都有些不安稳啊。”我将破碗还给士兵,扭头道,“对了,我许久不在洛阳,也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和他说了好几句话,还蹭了一碗凉水,不理人家真是不够意思。   对方还没说话,大殿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宣,赵国相马超,入殿觐见!”    15 人在屋檐下  我不自觉地学习之前的曹仁、许贡、杜袭和李严,低垂着脑袋紧夹双腿快步走进了大殿。   周围虽然安静,但明显听得到粗重的喘息之声。   停在大殿正中,我一展双臂,左手覆右手,深深一揖,朗声道:“臣,原赵国相马超,拜见陛下!”我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下,不敢随便抬起。   “平身吧。”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   “诺。”我应了一声,从宽阔的袖子里抬起头来。   一年半不见,刘协的体格明显有所增强,连声音都变得奇怪:“自董卓乱政以来,辽东三郡便为公孙度趁乱所据,至今已三年有余。公孙度不服汉室王化久矣,今特遣马爱卿为朕收复辽东,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我狠狠将双拳一抱:“公孙度盘踞海外,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尽管下令,微臣不才,愿为陛下先锋,愿为大汉还复疆土!”   “好、好!”刘协连叫了两声,脸色似乎有些泛红,“朕听闻幽州刺史赵谦所言,公孙度盘踞辽东三年,兵马众多钱粮雄厚,爱卿所领虎豹骑虽是百战精锐,但恐怕还有不足啊。”   扯淡!   我急忙解释:“陛下忘记了,上月时,陛下已经下诏令臣解散虎豹骑……”   “哦……”他脸上的红光迅速褪去,“这……实在是失策……卢尚书?”   卢植应声出列:“臣在。”   “当日,是否曾对解散虎豹骑之事召开朝议?”小皇帝问道。   “是。”卢植只回答了一个字。   “当日……是谁提议解散的?”小皇帝目光炯炯地在堂下一扫。   卢植迟疑了片刻,垂袖道:“是……是司徒王公。”   “哦,是王公。”刘协似笑非笑的神情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朕忘记了,当日为何王公非要解散了这只精锐骑兵呢?”   “陛下,”王允从坐席上站起,拱手解释道,“虎豹骑乃是初平二年时所设,其时黄巾残孽未灭,又有董卓余党横行青州,因而特设数千骑兵以供征伐,马超当时以卫尉兼领,也不算有违例法。然则今日,马超身为郡国两千石,按律只可掌控郡兵,高祖开国四百年,未尝听闻有郡守换任时还能带兵赴任的。啊,不,有一例,”他冷冷地说道,“当年董卓率亲信三千自凉州入河东,这是唯一一例。”   我真想一口啃掉他的狗头。   “王公此言差矣。”卢植替我开口,“董卓以精锐凉州兵内迁司隶,当然是狼子野心,而马超以数千兵马北上,本是为了扫平叛逆恢复汉土,岂可同日而语?”   “不错,公孙度手握重兵,修养多年,我们不以精锐兵马如何讨伐得了?”杨彪也附和道,“难道,让马超一人独骑去辽东赴任?王公果然好心思!”他竟然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态度来讽刺王允。   其实一人赴任并没有什么难度,我完全可以潜伏进入辽东,趁机把公孙度一家全部宰杀了而后取而代之……   王允还没说话,就已经开始喘气:“老夫只是遵从礼法维护大汉而已,这有什么不妥?地方官吏不宜握有重兵,更不能任意随之迁移,这难道有错?!”   “若是太平时节,王公当然没错,”开口的是张温,“今日朝臣们都看到了,天下还未能真正安定,四境不仅有乱民异族,更有一些胸怀不臣之心的地方官吏,他们坐拥州郡,手握钱粮赋税兵马劳役,妄图窥测神器,此时更需要有大将领精锐之师为君王征伐不臣。试想,若非马超领兵背上,朔方郡及数万羌胡百姓岂会轻易划归我大汉之内?”   轻易?我想起和拓拔野那次莫名其妙的歃血为盟和肉搏……呃,确实挺轻易的。   王允竖起双眉,恶狠狠地瞪着张温:“是,确实有些官吏怀有不臣之心,但是你如何保证……让这些大将便能忠心耿耿不重蹈覆辙?!”   这是一个极其敏锐的问题。而张温之前所说的确实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命题。   想镇压不臣者,就必须有人手握重兵;但如何能让手握重兵者不会成为第二个不臣者?这是历代君王都在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重要课题。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政策:拼命贬低武将地位,以文臣指挥大军,派遣监军,甚至以太监坐镇中军,不一而足。于是,宋朝成功地抑制了武将的权力,却丢失了半个国家。   刘协一挥右手:“当日马腾与皇甫嵩拼死救驾,整个洛阳便在他们手中,若是有心,朕依然是个傀儡,然则……此两位不惜生死剿灭董贼,又为京洛抵挡白波,却不曾生过一丝不臣之心,年前司隶大旱,马凉州更是调集数十万牛羊救济三辅,京兆才不至于饥民相食。如此忠臣良将,王公还担心什么?”   “老臣……并非担心马腾、皇甫两位大人……”王允面朝皇帝微微弓腰,“但以郡守领兵伐四方……此例实在不宜开启呀。”   “马爱卿还是破虏将军吧?带兵平叛有何不可?”刘协的记忆忽然好了起来,“何况只是数千人马而已,算不得何等大事吧?”   王允一怔:“破虏将军?”他侧过身子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是。”我点头承认,这只是一个杂牌将军的名号而已,听起来好像有些威风,但一直都没有给我发过一个铜钱的奖金。   “一直……没有除去么?”王允的提问很不确定。   我很确定地摇头:“下官不曾接过这种诏令。”杂号将军据说是在战时加封,打完仗后就会撤销,不过我不知道是到了期限自动消失,还是会有一个通知书什么的……   王允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他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其实,什么破虏将军的名号,只是给他一个台阶罢了。   只听马日磾道:“辽东遥远,冬季寒且长,不是片刻便能攻下之地。,既然陛下令马超征讨公孙度,便应该允许其征募青壮,并予以一定的粮饷支援,不然此行实在困难。”   我稍稍一怔:这话不是张温对我说的么?怎么现在是自家的二爷向刘协提起?   “马公所言甚是。”张温点头,“老臣赞同。”   刘协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既然卢尚书即将赴任幽州,沿途粮饷之事,便请卢尚书多费心了。”   卢植弯腰道:“微臣遵旨。”   一直在旁观的荀爽忽然笑了笑:“幽州并不富裕,不如令冀州也稍与辅助如何?”   “多少?”刘协倾身向前。   “冀州乃是河北大州,向来殷富,五千金也不算大数目。”荀爽一脸正气。    16 征北将军  “五千金?”刘协踌躇了一下,“袁绍他……肯么?”   荀爽正色道:“陛下此言大谬。袁本初乃朝廷指派的冀州牧,为军输送些许饷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有肯与不肯之分?”   “荀公所言极是,”杨彪附和道,“袁本初甫任冀州牧,若敢公然拒绝朝廷旨意,难道是想从乃弟之旧事么?!”   这句话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所谓乃弟之旧事……自然就是可怜可悲的袁术了。杨彪今天讲的几句话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与我印象中那个谦逊和蔼的老头相差甚远啊。   此言一出,殿下中级官吏顿时纷纷称是,九卿中也多是颔首赞同。   我顿时疑窦丛生:袁绍在渤海治理三年,与张燕联合,可战之兵马不下十万;而司隶不过五万常规军队,就算加上青、兖、徐、豫四州的驻军,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何况青州、扬州还有战事,不可能抽调全部兵马去对抗袁绍,而袁绍雄踞河北,坐拥地利,进可攻退可守……为何这帮朝廷官吏却能这般毫不在意?   难道……朝廷其实早就成竹在胸?!   我马上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合实际的念头,如果真的有这等实力,哪里会忍气吞声同意袁绍的任命?!早就把袁家连根端了!   士孙瑞咳嗽了一声:“马将军既然北征辽东,破虏将军便不再适宜,不如另封其为度辽将军,陛下意下如何?”   度辽将军?我暗暗摇头。同样都是杂牌将军,有什么高低之分?   “度辽?”刘协忖度道。   “马大人当年以卫尉之职外迁朔方,本就屈就,加封为征北将军也不无不可吧?”刘虞上前一步,提议道。   我心花怒放:刘虞是个好人啊,征北将军是可比九卿的高位,在别人面前也可以挺胸抬头的自报家门。   “征北将军?”刘协点头,看看张温和荀爽都没有劝阻的意图,而后又点头,“如此也好,方才孙将军为征东,马爱卿为征北,两位此番临危授命,务必全力施为,不负朕之所望。”   “诺!”我拱手向他行礼,“超必将为我大汉光复辽东!”   不过……征东孙将军?   我扭头一看……果然是英气勃勃志得意满的孙坚,这厮竟然一跃成为征东将军,岂不是跟我这个曾经的顶头上司平起平坐了?   眼看曹刘孙三个混蛋都从籍籍无名骑到我头上去了,我心中虽然焦虑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看来必须尽快灭了公孙度,才好给自己的功劳簿上增添一笔功绩。   “至于交趾之事……”刘协脸上显出一丝不愉,“又如何是好?”   张温接口道:“士燮一族妄图据交趾而为家,仁道大义已然无用,当以兵势拔除。然则司隶兵马缺乏,需要士卒镇守中枢……”他拈须道,“老臣之意,是请荆州牧发兵南下。”   “哦?刘表么?以荆州一州之力……是否可行?”刘协疑问道。   “刘表乃当世人杰,荆州在他治下政绩斐然,何况他乃汉室宗亲,陛下大可依仗。”张温这话讲得冠冕堂皇,“今日既然已有征东征北,不如一同封其为征南将军吧?”   “诸位公卿何意?”刘协一时还拿捏不定。   不过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给刘表区区一个将军封号,能够让他派大队人马去为你送死,这么划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士孙瑞朝王允的方向瞥了一眼,沉声道:“老臣以为,刘表沉着稳健,虽然不能速成,但不致有大错,陛下可以依赖。”   “老臣也以为刘表足以应对交趾。”马日磾接口道,“予诏书之上还应着重说明,征南时荆州子弟如有功勋者,朝廷将不吝拜官封侯。”   二爷这建议有什么高深的意思么?我有些不明白了。打仗立功,本来就是有功就赏,这还需要特别声明?   果然,刘协的智商也不够用:“这个自然……但是……为何如此?”   “想要荆州子弟奋勇作战,便需要奖赏激励之。”二爷的解释的很简单。   荀爽笑了笑,拱手道:“陛下无需多虑,马公所言颇有道理,当可行之。”   “既然如此,便依马公所言吧。”刘协按下心中疑虑,双手按在膝上,“卢尚书,这道诏令,便请你斟酌后与诸公审阅后再发下吧?”   “诺。”卢植接下了最后一道诏书的誊写任务。   “今日大朝便到此为止吧?诸公?”刘协环顾大殿,见几位重臣都没有异议,总结道,“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各位臣工也已疲惫,就此散朝吧。其余事项,明日再议。”   群臣都是应诺,刘协在高寿的搀扶下从坐席上缓缓站起,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而后甩开大袖,不疾不徐地离去。   “高公公,”刘艾急忙拉住了迟走一步的高寿,“陛下的意思是说……明日还要大朝么?”   “呃……”高寿一脸为难,“这个,我可不知道。待我问明陛下之后,自会向各位的府衙通报。”   “有劳了,高公公。”刘艾得到了回信,这才松开了高寿的衣袖。   高寿心疼地捋了捋袖子,匆匆向偏殿走去。   满殿公卿总算获得大释,一个个伸展拳脚从地上的坐垫上爬了起来,年老一些的更开始捶腰揉背叫苦不迭。   “许久不曾开过这般辛苦的朝会了……”刘虞朝刘艾笑了笑。   “四海不靖,你我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刘艾这话说得何等忠心耿耿啊!   张温笑呵呵拉起我的右手:“马大人,老夫可要期待你此行的战果了。”   “那……小侄就借张公的吉言了。”我任由他动手动脚,跟着他出了大殿,“不过……”我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向四下扫了两眼,“……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啊。”   “奇怪?”他眼皮一跳,“你说的是……”   “是王公的事情啊……”我知道自己内劲充盈,嗓门又压低了三分。   他放开了我的手,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才说道:“王允为人太过刚烈,一旦开口便不容他人置喙,近年所施政令,有些不合事宜情况也不知撤回。老夫与多位老臣商议多日,这才决定煞煞他的烈气。”   “这就够了么?”我继续压低声音。朝廷上挖苦两三句话,又有什么屁用?小心被他暗地里捅你一刀啊……   张温嘿然笑道:“当然不够,如果可以,我希望老王能去益州接替盖勋……”   “这……能行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让当朝三公去偏远山区当省长,实在有些难度吧。   “大势已定,老王得罪群臣过多,九卿之中已经没人站在他一边了……”他胸有成竹。   ……能把九个人得罪了个遍,还有荀爽和二爷,都不愿替他说句话……王允得多厉害多招人恨啊!    17 贾诩的评价  按照惯例,我将早上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贾诩。   旁听人员还有庞德与马岱。   “王允大势已去,似乎已成定局了。”小岱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腥——他们刚刚吃饱,我却是饥肠辘辘馋虫大作。   “没有人在家吗?!先给我来点吃的啊!”我捶着案几唾沫四溅着咆哮。   “给你啦!”双儿毫不客气,一脚踹开了厅门,捧着一小盘饭菜扔在了案上,还不忘抱怨道,“两位姐姐都忙坏了,你还要大呼小叫!真不会心疼人家!”   “两位姐姐?”我急忙扶住饭菜,奇道,“你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姐姐了?”   “羽儿姐姐也在忙呀!”她将我的专属铁筷子抛了过来。   我“哦”了一声,右手食指与中指微微分开,一把将两根筷子夹在其中:“双儿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筷子也能乱扔?”   “公子还要饮酒么?”贾羽拎着酒壶缓步而入。   “喝一杯也无妨。”我先夹了片爆炒羊肉扔进口中大嚼起来,“给德哥也添一杯吧。”   贾羽含笑向庞德倒了满满一杯:“庞二哥。”   “呃,多谢……”庞德停了一停,用了个亲切的称呼,“弟妹。”   我暗暗点头,你这个混蛋终于又肯将我当兄弟了么?   “羽姐,你就舍不得给兄弟一口酒吗?”小岱举起杯子笑道。   “切,”我朝他吐出一根骨头,“酒壶就在你跟前,你不会自己倒?”   “就是。”双儿鄙夷地朝他扫了一眼,“你也一把年纪了,难道非要劳烦羽儿姐姐才高兴吗?”   小岱讪讪地一笑,自己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口。   “爹爹不宜饮酒,还是喝口茶水吧。”羽儿换了壶茶水替老爹斟了一碗热茶,束手敛衣陪坐在一侧。   贾诩微微点头,开口道:“王允、张温与荀爽三公鼎立,已近三年,这次终于要换人了。”   “三公能有些职权,在本朝倒算罕见了。”我嘿嘿笑道。   “也是亏了何进与董卓的前车之鉴,朝廷也知道一人专权是何等危险,因此才三公议政,甚至在三公之上又加了太保与太傅,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完全左右朝政,才能勉强稳定朝局啊。”他用食指摩挲着碗边的纹饰,缓缓说道,“不过王允的性格实在不容于人,被其他公卿排挤出朝,实在是自作孽。”   “呃,有什么实例吗?”我夹了一筷子炒面,唏溜溜吞进腹内。   “听闻去年朝议时,廷尉正钟繇曾劝王允,刑罚不宜过重,抚顺万民才是王道,王允认为他污蔑自己非议政令,暴怒之下革除了钟繇的官职,责令朝廷地方都永不录用。”贾诩仿佛亲身经历,“荀爽与马日磾与其争辩数日,仍是无法阻拦,士孙瑞与其向来交好,也无法让其回转心意,两人却因此而逐渐疏远了……”   “原来如此……”我暂停了咀嚼,举起筷子提问,“我还有个疑问,你一直都跟着我身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朝廷之中的事情?”   “你忘记了么?”他喝了口茶,“早在朔方我就回答过了吧?”   我感到自己好像被炒面噎住了:“是、是么?”   “邯郸是个繁华富庶的城市,更有大批商贾聚散,比起朔方来消息流通便捷百倍,朝廷及各地的情报每日都有数百条,你看过多少?”   我感觉自己肯定被噎住了:“大概……有几十条……”   “爹爹,”贾羽嗔道,“有爹爹和程伯伯在,还让他看那么多东西么?”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贾诩摇头,“你忍心让老父亲每天忙碌,却让年轻体壮的丈夫四处闲逛?”   贾羽粉面微赧:“爹爹又取笑女儿了。”   贾诩正色道:“公子,此次去辽东,气候地形与中原都差距甚大,与公孙度这种地头蛇作战,你更应当明白情报之重要。”   “当然。”我捶了捶胸口,“我向来习惯多派斥候打探情报,地形更是必须打探的事项,公明更是极为谨慎的将领,先生大可放心。”   “徐晃?”他捻了捻胡须,点头道,“这是可信可靠之人,然则不喜多言,你须得善待且重用他。”   “不喜多言?”我指了指旁边埋头喝酒的庞德,“庞二哥也是这般,不喜欢说话的都是有能之人啊。”   “呃?”庞德没料到我忽然扯到他身上,右手一抖,碗中酒水荡漾,却没有洒出一滴。   “喂喂,我刚才说的重点是你要善待重用徐晃!”贾诩忍不住将话题扭转回来。   我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公明乃是将帅之才,当代都可称一流,我肯定不会冷落了他。”   “如此最好。”他垂下眼睑,啜饮一口热茶,白气袅袅地扑在了他的脸上。   “今天既然有空……”我提议道,“不如你评论一下我帐下诸位将领的优劣?”   贾诩微微一怔,反问道:“为何?”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说了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俗语,“先生从旁而观,所得出的结论可能与我大有不同。”   “大哥说的话果然深奥。”小岱终于插嘴说了句话。   贾诩略一思索,开口道:“徐晃出身河东寒门,家贫无势,少时跟从贼兵,所幸品行尚佳,为人忠诚,处事谨慎,在这乱世之中显得难能可贵……你以大将待他,他必将以命相陪。”   “别说的这么严重……”我急忙摆手。这个世界,我现在这个身份,说什么让别人生啊死的,实在太不合时宜了。   “李典……出身世家,虽非大豪大富,却是一郡大族,这必然会束缚他的手脚,”贾诩嘘了口气,“凡事他会以家族为重,忠诚却在第二了。”   我叹道:“这也是常理,家大业大的……不可能跟单身一人的人一样无视一切。”   “至于秦阵……”贾诩斟酌了两三秒,无奈地一笑,“他出自羌人部族,却是最早跟随你之人,数次大战无不奋战在前,所斩敌酋无可胜数,论起这份悍勇,虎豹之中无出其右……然羌汉毕竟异族,若你遭逢跌宕,他还能否死心追随,我……实在把握不定。”   “你手下的营长只有这三人……”他看了小岱一眼,小岱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还要尽可能地寻觅人才啊。”   “你忘了张辽么?”我只好提醒他,忘记了这么一员悍将。   贾诩微微一愣,屈指用指背轻轻搓了搓鼻尖:“呃……此人跟你不过三月,更不好说。但魏国一役,虽非大战,但极为惊险,此人能不顾安危地自万人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救你归营,一腔热血也不是轻易便能伪装的。”   “你是说……他对我已经有些认可了?”   他答非所问:“当可以大用。”   “哦!”我端起碗喝了口酒,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怎么不对?”贾羽疑惑道,“是酒味不对?”   我没有理她:“我问你的是将领的优劣……你干嘛不论勇武将略,而只讲忠诚?”   “为将者,当统帅千人万人,一人勇武有什么用处?”贾诩这个文士向来看不起我们武术家,“至于将略,也可以通过战场来学习积累。反而忠义之心最为难得,你心怀雄志希望有所作为,所用将领却各有心思,试问如何成事?”   我豁然大悟,用力吸走一根面条。    18 贾诩少年时  “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我爹举荐你做洛阳令?”我向贾诩询问。   “呵,”他发出一声怪笑,“难得你能记住。”   我感到脸上无光:“已经确定了么?”   “已经下了委任状。”他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我有些难以置信:“我爹能有这么大面子?”洛阳令可不是普通的县令可以相比的,单论人口与财富就足以跟天下大部分郡国相提并论,其政治意义更是远超于此。我可不相信马腾能够如此轻松便将我的心腹军师安插在京城这个如此敏感的地方。   “令尊虽然远离朝堂,但马太保一言九鼎,解决此事并不困难。”贾诩解释。   “哦。”二爷也出手的话,确实不困难。   贾羽忽然轻“哼”了一声:“我贾家好歹也曾世代官宦,当个洛阳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世代官宦?”我笑道,“我从没听过这件事情啊!”   贾诩瞪了女儿一眼,贾羽却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哼,爹爹往上九代之内,每一代都有人担任两千石之官,连爷爷都是从刺史和轻车将军之职告老还乡的。”   我猛吃一惊,扭头去看岳父:“这……是真的?”   “自先祖贾长沙之后,贾家确实世代都有郡守之官,枝叶虽算不上繁茂,也散布中原六州,不过比起弘农杨氏、扶风马氏和颍川荀氏,少有登堂入室官拜公卿,只能算得上小门小族。”贾诩颜色如常,“何况家父刺史之职,其实不过是虚职,不曾就任一日便已返归故里。至少在我少年时,家中的确不算富裕。”   “我记得……”庞德忽然发出声音,“先生早就有孝廉在身?”   “是的,”他点头承认,“二十三岁,当时的阎郡守举荐我为孝廉,入朝为郎官。”   “郎官是什么?跟新郎官有什么区别吗?”双儿举手提问。   我伸手按在她的脑门上,叱道:“胡说八道,郎官就是去皇宫给皇帝当跑腿的和看门的。”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讲?”小岱忍不住纠正我的无礼观念,“郎官是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职责,更随时备皇帝顾问咨询。”   双儿“嗤”的笑了一声:“这不就是跑腿看门的活嘛!”   小岱的一脸正气顿时凝成一块。   “岱公子务须较真,所谓郎官,的确只是低等官吏而已,是朝廷选拔良家少年子弟为皇帝看门护院,我为郎一年,从春到冬整整一年……竟然没有一日休息。”贾诩的嘴角稍稍向上翘起,“我持戟看门三百六十日,而那些富家子弟,却只需在年初大朝时装模作样站两个时辰。当时我实在忍耐不住,便托病辞去了这个毫无前途的郎官。”   “郎官……能升职吗?”我对于大汉升官系统真是不太了解,趁此机会急忙询问。   “按例,每年都有年评,成绩出色者可以外放为县令,也能升任有具体职务的郎官,或者被公卿州郡征辟为槽吏属官。然而……”他露出了冷笑,“每天只是持戟守门的我,想要在两三千郎官中获得佳评,那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么?”   我吞下一口炒面,吹了个口哨:“两三千人?”   他点头解释道:“郎官并无定额,家财五百万之上的家庭子弟便可以担任,而公卿、诸侯、州郡都可以举荐,这样一来,人数便越来越多,直到董卓乱政,郎官各自逃命,几乎为之一空。近两年,又开始征召良家子弟,目前人数大约只有四五百人。”   “大致明白了,想必也不会有多少俸禄吧?”我推开碗筷,擦着嘴问道。   “也就是最基本的温饱,月俸斗食而已。”贾诩拎起茶壶自斟了一碗茶,“当时我刚刚娶妻,这点小米哪里够一家人吃喝?还不如回家种地自给自足。”   “先生你……种过地?”小岱吃惊不小。   “种了八年,”他嘿然道,“不过是雇人来种……”   我仰天打了个饱嗝:“我早听说,贾老夫子凭一腹学识一张利嘴就能岁入十万钱,你怎么可能去种地?之后呢?”   “之后被董卓征召为掾吏,在牛辅属下为都尉,还加封了个讨虏校尉。”   我瞪着双眼:“讨虏校尉?校尉究竟算什么等级的官职?”   “校尉……”贾诩捋着胡须,“算是中级武官吧,地位次于将军。”   “将军的种类有几十种,层级也有三六九等啊。”我皱眉道,“还是不懂。”   他摇头道:“校尉也是如此,三六九等,当时的八校尉也是两千石的重职啊,虽然手中都不过千余人而已。”   “两千石啊,原来校尉也辉煌过……”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们……是不是该论一论正题了?”庞德闷声建议。   “正题?”贾诩一呆,“正题是什么?”   我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我们不就是在随意聊天嘛!哪有什么正题!”   “你们……”庞德道,“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辽东事宜?”   “好好,”我喝了口酒,“你就希望我老老实实地去辽东,一路不要惹事是不是?”   他重重点头:“这样当然最好。伯父也不会担心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然后继续喝酒。   “对了,在辽东你一定要多找向导,行军必须谨慎,可不能像在中原时一天奔驰二三百里。”贾诩终于给出意见。   “拜托啊,”我哼了一声,“辽东一共才几百里地?哪里够我奔驰?”   “也是……”他松开了捋须的右手,“那算我白说。”   “对了,小岱你呢?”我指了指堂兄弟。   他答道:“文和先生既然是洛阳令了……那我就在这里做个洛阳北都尉吧。”   “洛阳北都尉?”我感觉这个官职非常熟悉,“好像曹操之前就做过?”   “对,”小岱点头,悠然神往,“明典禁,立五色棒,杀蹇图,真是我辈楷模。”   我瞟了他一眼,你能想象这么一个正直无私无畏的都尉的下场么?   “凡事适可而止,不能毫无余地啊。”贾诩告诫他。   “就是,”我也谆谆教诲,“可别像王允一样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那怎么可能!”小岱强辩道,“我最多只管北城治安而已。”   “洛阳可全是权贵,你抓人时一定要谨慎,万一把荀爽的孙子、杨彪的儿子打得半死,你就只能亡命天涯了!”我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个自然,我不会贸然动刑,至少也要查清家世才能动手。”他倒是颇为从容。   “万一有了差错……你撒腿就往西北跑吧!”我站起身子,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19 刘协的晚饭  还好有蔡琰提醒,我赶在张温下班前去太尉府办理了军职迁升手续,而后去相关部门更换金印紫绶,直到暮色将至才转回家中。   门外停着一辆装饰十分讲究的马车,两匹骏马浑身皆白,几乎没有一根杂毛,显然不是几千钱就能买到的便宜货。   我敲开门房,刚要问话,老陈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我禀告:“少爷,皇帝派人来了!”   “哈?”我连忙将包袱扔给庞淯,撒开双腿,提气便朝大院冲去。   正厅之门大开,马岱的声音自厅内传出:“……公公稍等片刻……”   我来不及细听,便纵身跃过石阶,直接蹿进了大厅。   “谁?!”里面几人都是悚然一惊,甚至拔出了佩剑。   只有小岱习以为常,朝对方抱拳:“各位不要惊慌,是大哥回来了。”他又朝我一笑,“大哥,这位是宫中的赵公公。”   “本官马超,赵公公好。”我觉得对方不过是区区一个太监,老子没必要对他卑躬屈膝,于是只用了同僚之礼,双手微合平平一揖。   那名年轻的太监急忙从坐席上爬起来,一展双袖,客客气气地回应:“小人赵点,马大人有礼。马大人,皇上请大人入宫一趟。”   “现在?”我微微有些惊讶。听说过有皇帝喜欢晚上叫大臣去开紧急会议的,但我又不是当朝重臣,哪有这种待遇?   “是。”赵点垂下双袖,一脸诚恳,“陛下其实是想请马大人共进晚膳的。”   “晚膳?”我更是摸不着头脑。刘协从开始时便对我青眼有加,但我做了一年卫尉也不曾跟他吃过一顿饭,这一年多不见,那点感情难道还加深了不成?   “小人已经出宫多时,还请马大人尽快准备。”他言辞恳切,毕恭毕敬。   “呃……好、好。”我连连点头答应,“小岱,你告诉你几位嫂嫂,我入宫吃饭去了,不必等我了。”   小岱叹了口气:“没用。”   “怎么?”   他耸了耸肩:“我们已经吃完了,你没看到我在吃饭后茶点么?”   我扫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声:“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嚣张这两天了……”   -   一天之内第二次来到皇宫,这次天色已晚,皇城内一座座大殿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愈发庄严肃穆,飞檐勾角也比白日更有美感。   不过早在卫尉时期,这幅美丽的画卷老子就已经看腻了!   随车直趋**,穿过重重宫门,马车才渐渐停下。   我注意到沿途把守的士卒数量比两年前只多不少,但精神状态则要差劲得多——我一个能打两百个!   “马大人,可以下车了。”赵点推开后门,率先跳下,灵活的身法看起来不像是个太监。   我迈步走下车,他向一侧指引:“这边请,陛下便在此间阁中读书。”   我不由不肃然起敬。   读书?   这是一个距离我的日常生活何等遥远的词语啊!   连上一次阅读孙子兵法,也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都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年幼的小皇帝孩子孜孜不倦地从竹简上汲取养分,这是何等用功的帝王啊!   我怀揣着一腔崇敬之情,惴惴然走进了皇帝的私人书房。   房中灯火通明,除了四角和墙壁,案几左右也各有一团烛光熊熊燃烧。说是一团,因为每一盏灯台上至少插有五根大烛,刘协便在十几根蜡烛的簇拥中捧卷苦读。   陪在他身边的高寿轻声提醒:“陛下,马超马大人来了。”   我埋头就拜:“微臣马超,拜见陛下。”   弯腰的途中我顺便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房中只有我、刘协、高寿三人,但是谁知道那屏风和书柜之后,会不会藏有弓弩和刀斧?   刘协的声音依然有些奇怪:“马爱卿有礼了,私下相见,还是随意些好,请坐吧。”   “诺。”我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跪坐下来,询问道,“陛下招臣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只是许久不见爱卿,朕很是想念,所以专程把你叫来。”   我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陛下厚爱,臣真是无以为报。”   “老高,可以上膳了。”刘协向高寿示意,高寿向皇帝点头,而后小步出了门外。   “今晚就陪朕用膳吧?”他一脸微笑。   虽然句子似乎是疑问句,但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诺。”我闷声回答了他。   “你外出为官,也换了两个地方,不如给朕讲讲吧?”小皇帝找了个话题。   “呃……”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臣当初接了朔方太守之职,本来以为虽然是个边远小郡而已,回去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郡早就让羌胡鲜卑给占据了,人数比汉人还多了许多,心里也有些担虑……”   刘协打断了我的话:“据后来你的奏章所说,朔方郡汉人不过数千?”   “是原来居住的汉民,只有五千左右,”我记得是这个数字,“鲜卑人都超过万人了。”   “那你究竟如何收复的?”他很是感兴趣,盘起腿来问道。   “呃……”我挠挠头,“其实我没有,啊,臣没有真刀真枪和那些鲜卑人动手,我、臣引了七千虎豹骑进了治所临戎,便派手下两员大将入城与鲜卑头子商谈,结果没谈几句,鲜卑人就同意归顺大汉,于是我们就歃血为盟,朔方就回归大汉了……”   刘协有些失望:“就……这么简单?”   “是……”我可是实话实说了啊。   “朕还以为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他叹了口气,“你连刀都没拔,他们就投降了?”   “是……”你想让我杀光了鲜卑人然后得到一座鬼城?   “这么无趣啊。”他还在叹气。   “那群鲜卑人是识相之人,明知打不过我……”一直不说臣,我一时间改不过嘴了,“才和我订了盟约。”   “什么盟约?”   奏章上写的清清楚楚啊,干嘛还要问我?“教他们种地,不得轻视他们,刑法要跟汉民一样。”我回答,“我还跟他们说明,他们也要和汉民一样老老实实给朝廷交税赋,出劳役。”   “哦?”刘协笑了,“他们这么老实?”   我也笑:“我只是向他们展示,大汉已经从混乱中恢复过来,有实力保卫自己的疆域,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不介意兵戎相见。而他们都是草原上败退的部族,早已没了容身之地,只能选择归顺。”   “呵呵,”他抚掌道,“看来朔方还不太棘手,不过辽东之行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吧?”   我点头道:“当然,公孙家可不是一群部落的游民。”   “朕也觉得此行有些凶险,因此……老高,”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专门把武库之中的一套白银铠拿了出来,便作为朕的礼物为你践行吧。”    20 白银战铠  白银铠?   我两眼放光,口水直流。   这么多年,我就用一身牛皮软甲冲锋陷阵——当然,最早的一身皮甲早被吕布一戟劈成了碎渣——如今身为堂堂征北将军,也该有资格换一身金属铠甲了吧?   不过一套最便宜的铁甲也要数万钱,我一直在等着朝廷主动给我发放装备……   高寿引着一群下人各捧酒食菜肴依次入阁,先清理了案上的几卷竹简,再将碗碟尊鼎摆满两张案几,又垂袖退向两侧。   我扫了一眼两边的菜色成分,的确都是一锅里煮出来的东西,分量也并无二致,看得出来肯定是刘协特意吩咐过的。   “陛下赐臣以私宴,臣感激莫名啊。”我随口讲了句官话。   “其实朕平日吃得不多,”刘协笑道,“今晚是因为有你在此,才特意加了几道菜肴。”   我急忙恭维他:“陛下行事简朴,乃是大汉之福……其实微臣在家中吃饭也从不挑剔,只要有碗面条填饱肚子也就足够了。”   “呵呵,那今晚便稍稍破例,多吃一些吧。”他捻起筷子,示意我开始动手。   “陛下先请。”我虚让了一次,便提筷朝案上伸去。   “这道蒸羊羔,汤汁入骨,皮肉细滑,乃是宫中一道名菜,你可先尝一口。”刘协十分殷勤的向我介绍。   我连忙点头:“是。”   羊肉入口,满腹清香,吃惯了烧烤类牛羊肉,偶尔吃一次清蒸类的肉食,还真是回味无穷。   “果然极妙,到底是皇家御厨,比我家的大妈做的好吃多了……”一不小心我将内心的真是所想脱口而出。   刘协点头道:“只是每次便要宰杀一只幼羊,于天理大大有损,因此虽然美味,朕也不愿多食。”   “呃,是,陛下宅心仁厚……”我口不对心地拍马屁,心里却在琢磨这厮究竟在暗指什么意思,他是在含沙射影还是指桑骂槐?或者……是在暗中提点我?   又吃了两口嫩肉,刘协又问:“说起来,你女儿已经一岁了吧?”   我急忙用力嚼了两口,囫囵吞下:“是,下个月就满周岁了。”   “朕……”他忽然有些迟疑,“要大婚了……”   “……大婚?”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反应,“是哪一家的……闺女?”   他鼻翼微动:“是你马家的……”   我猛吃一惊:“我家没有姑娘了啊!”我大姐早就嫁给庞二哥,连儿子都生下来了;而我闺女刚学会爬路,想嫁给你至少得十年啊!   “扶风马氏向来便是大族,中兴以来历代都是国戚,”他低声道,“你这一支没有女儿,但扶风本家还多得是。”   我镇定了下来,原来你说的是我老家的姑娘,这就跟我家毫无关系了:“那……婚期定了没有?”   “月初订了婚期,要到年底了。”   “哦……”我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到时候我早去了遥远的辽东,哪管得了你结婚这种小事?大不了派人送份贺礼回京……   “不过……”我反应过来,总得对他说两句话,不能一直用拟声词敷衍他,“皇帝成婚总是这么早吗?”   他先是一愣,而后以一种无奈的口吻说道:“这不是朕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难道还有人强迫你?”我有些白痴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不懂的……”这个不足十三岁的皇帝一脸沧桑,“你不懂。”   我只好在心里嘀咕:你不说我怎么会懂?皇家那点破事情……不就是和豪族之间的利益结合么?!   政治婚姻不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么。   不过未来的皇后不是荀家、杨家、士孙家,却偏偏是我马家的姑娘,其中二爷马日磾必然出了大力,他难道想借此独霸朝廷?   明明年近六十没有多少日子了,偏偏还这么看重权势……还不如给子侄在朝廷里多安排几份工作使自家继续在中央保持影响力才是正道。   他一句“你不懂”,让我意识到我没必要管那么多,于是埋头消灭了几盘肉类菜肴,素菜基本上没有碰一片叶子——这个时代的菜叶原本就千奇百怪,而皇宫里面收集来的野菜我更是一盘都不认识。   那边首先放下了筷子:“这顿晚膳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一边擦嘴一边点头。   “好,”刘协扭着腰站起,“老高,把那身白银铠抬来吧。”   要发装备了?   我立刻抖擞精神,一把推开饭桌。   远远便听见一团沉重的脚步,伴随着一团呼吸之声。   我暗暗撇嘴:只是一身铠而已,能把你们累成这样?该锻炼了啊孩子们。   四个精壮的汉子——不是公公——八只手抬着一个铁皮箱出现在我眼前。   铁皮箱长宽高都不超过三尺,但看他们筋疲力尽的样子,好像被老婆完全榨干了一样只想直接滚倒在床上。   刘协神色如常,挥手道:“打开让马爱卿看看吧。”   四名壮汉的手臂都在发颤,在锁扣上摸了半天愣是掰不下来。   “我自己来吧,兄弟们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只好自告奋勇走到箱前。   锁早被卸掉,我轻轻向上一推,锁扣便互相脱离。然后摸着箱盖的边缘渐渐发力,伴随着“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我满眼都是白光。   白色……不,准确来讲,应该是银光。   白银铠,果然每片都是白银!   “这……”我蹲身下来,伸手就往里翻。这身铠甲至少有几千片银甲,每片长不过两寸,宽一寸,厚度不到半指,彼此之间串联的金属丝也似乎非铜非铁,却隐隐有光泽闪烁。   如此细密的手工,可绝不是普通的铁甲能够想必,纯银打造的铠甲……没有几百万钱根本不够成本!   “怎么样?”刘协在一旁询问。   “太贵重了,”我喃喃道,“微臣恐怕承受不起……”   “宝甲送英雄,有什么承受不起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很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虽然我经常拍打小岱或者徐晃等人的肩膀。   有一种被人当做下臣的感觉——虽然我的确就是他的下臣……   “不如换上试试?”刘协建议。   我没有理由拒绝,点头道:“谢陛下!”   “来人,”他朝外呼喝,“为马爱卿着甲!”   “不必、不必,臣自己就够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解下外袍,弯腰从铁箱去取白银甲。   双手猛地一紧,壁上的肱二头肌反射性地收缩贲起,强大的拉力差点将我拉进铁箱之中。   我这才反应过来。   银可是重金属,这几千片银甲加起来……总重量恐怕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斤(汉制,约75斤)!   他奶奶的,这谁能穿起来?!   就算我勉强穿上,追命能背得起来吗?!   我又重新披上外衫,朝刘协拱手:“臣还是回去再穿吧……”    21 刘协的期望  刘协挥手,让下人将铁箱重新盖上搬出门外。   我陪着他重新坐下,残羹剩饭和碗筷杯碟早已被下人们捧出阁外。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朕其实很羡慕你……”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云外,“毫无拘束……”   我怜悯地看了看自己,摇头道:“毫无拘束?这怎么可能!”   “你还不自由么?”他瞪着眼睛问。   我差点笑岔了气:“你凭什么认为我比你自由?”   他难以置信:“我?”   “我有什么自由的?”我开始掰着指头清算自己的悲惨人生,“我是马家长子,却是马家最卑微的一支分枝里的庶子,从小老爹就不喜欢我,他有了嫡子后更是一个月都见不了一次……我八岁开始练武,却在十岁时让我娘就死于韩遂之手……韩遂与我爹名为结义兄弟,实则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都是处心积虑想要彻底除掉对方。我马家兵微将寡,连十四岁的我和堂弟马岱都要上场厮杀,好在老天保佑,终于趁他不备,一战灭掉了韩遂……”   刘协对于打仗的经过明显没有什么兴趣,他压根没有问我究竟采取什么战术消灭了韩遂这个乱世枭雄。   “之后以为能喘口气了,没想到董卓又乱政了。山东诸侯联合出征,我马家自然不甘落后,倾一州兵马攻占了长安,”我篡改历史细节,“又和董卓的大将吕布打了两个回合,死伤惨重,我更是身负重伤休养了整整一年才恢复过来。”   “吕布……”他终于开口,“他这么厉害?”   “此人勇武堪称绝世啊。”受演义影响,我脑中的这个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反正目前我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接不下吕布十招,“只要让他带上大队骑兵,整个中原大概都无人可挡。”   “哦?”刘协弯指敲了敲案几,“他的骑兵,比你的虎豹骑如何?”   我摇头叹气:“当时我爹用操练多年的铁骑万名与他对冲,活着回来的……只有不足四千人。”我已经不记得具体数据了,反正好像马腾那队人死了六千多,“而吕布伤亡不过两三千,当时山谷中尸横遍野,想起了就后怕不已啊。”   刘协浓眉紧锁:“这样啊……”   虽然这几段话我讲得非常随意,仿佛与自家兄弟闲暇时聊天一般,但我绝不会真以为这是我兄弟。面对皇帝,说什么都要留有余地,我可不会专门向他说明死了的那六千多人大部分都是长安的降兵,更不会告诉他,如果是现在的虎豹骑,再加上一点恰当的战术,我不觉得吕布会有胜算。   我乐意让刘协以为吕布的骑兵天下无敌,而我马家的精锐骑兵永远只能去打农民军队。   “驱逐郭李之后,我以弱冠之龄担任卫尉,恐怕在朝野早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吧?”我自嘲地一笑,“我本就不想做什么九卿,没想到一场天外来火却成就了我外放的愿望。但更没到的是……也不知是谁的建议,竟然直接将我驱赶到塞北草原。”   刘协没有说话,我只好继续讲述:“侥幸兵不血刃为大汉收回了朔方,以这点功绩内迁赵国为相,原想平平安安在赵国治理三五年百姓……不料……嗨,人心险恶竟至于斯!”我一拳捶在左手掌心。   “朕之前也曾见过袁绍……”他终于开口。   “哈?你见过他?”我讶然。   “那是四年之前了,董卓初到洛阳,意图独占朝廷……”他开始回忆过往,“当时的袁绍刚正不阿,宁死不肯屈服,反而逃回河北聚合义军,董贼一怒之下将洛阳的袁氏族人二十余口一律处死,实在可恨。”   也怪袁绍兄弟,你们两个小的逃跑前也不知道通知自己族中的长辈么?   害得家里的父辈死伤殆尽,在朝廷中央的影响力立刻远远不如荀氏杨氏,实在得不偿失。要是他两个爹任意一个还活着,别说是冀州刺史,直接升为州牧也不会有任何人议论的。   “你此去征辽,心中可有把握?”刘协忽然话题一转。   这个话题早就被张温卢植他们问烂了,面对皇帝我只能表现得成竹在胸:“有卢大人在后方料理全局,想必没有问题。”   他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最好不过了。等你征辽回来,朕又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了。”   我哑然失笑:“我还没动身,你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奖赏我了么?”   他微笑道:“征平辽东三郡的功绩……大概需要分食邑给子孙了。”   “子孙?”我抓了抓下巴,“我现在只有一个女儿,能分给她么?”   “女儿?”他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恐怕不成……我大汉立国四百年来,从没有公卿的女儿能获封食邑的……”   我咬着嘴唇:只有皇家女儿才能受到地方的贡奉……我的女儿凭什么就不行?   “不过你已经三四千户食邑了,养个女儿还有问题么?”他笑着打趣道。   “呵,也是,女儿家毕竟要嫁给他人……”我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陛下,”高寿缓步靠近,弓腰道,“太后和公主就要到了……”   “哦!”刘协扶着案几站了起来,“朕这就出去迎接,”他看了我一眼,“爱卿,你……”   “啊……”我慌乱起身,“天色不早,臣不敢打扰,就此告退了。”   天色不早——出门时天就黑了。   他点点头,又向高寿挥手,指了指铁箱:“派人将这套铠甲送回马府吧。”   “诺。”高寿又是一躬,而后朝我示意,“马大人,请,老奴这就派人搬运铠甲。”   “有劳了。”我随意的拱了拱手,迈步走出了大门。   刚绕出小院,远远便看到有十几个人朝这边挪动了过来——考虑到太后和公主的速度,当然得用“挪动”这个词了。   等等,太后?!   我刚想绕开这帮女流,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三年来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物啊!什么太后?!从哪里蹦出来的?!   “高公公?”我拉住高寿跑到一边,“这位太后姓什么啊?”   “啊!?”他大惊失色,“马大人你……太后姓王啊……”   我恍然大悟:“是是是。”王太后?怎么不是何太后?   “爱卿若是不忙,”刘协在我身后唤道,“就来见一下母后吧?”   “忙!臣家里还有要事,不敢打扰陛下和太后!”我不敢回头看他,撒腿就往南面跑去。   你娘和你姐……关我**事啊!    22 宝甲送英雄   马车辚辚,承装有白银铠的铁箱静静地躺在我的脚旁。   “马大人,到府了。”四名卫士分左右列成两排,将马车停下。   我跳下车,拱手道:“有劳各位相送。”   有人热情的问道:“马大人,箱子要搬到哪间屋中?”   我活动着肩膀摇头晃脑:“不必了,我自己搬进去就可以。”   “自己搬?!”四个人异口同声,“这箱子差不多有三百斤,大人一个人如何能够搬动?”   我先敲开大门,而后运转真气,暗发内劲于双臂,闷声不响便将铁箱抱于怀中。   身后四个人连声惊叹:“马大人神力过人,实在让人佩服!”   “四位……”我艰难地转过头,“告辞!”拔脚就朝里院狂奔而去。   白银甲原本就沉重无比,加上几十斤的铁皮箱子,早已是常人难以承受之重。然而我比较天赋异禀,又修炼功法多年,才勉强能够步行如常——速度大约是每秒两米。   “我去,少爷你……”从旁路过的庞淯奇道,“这么方方窄窄的一个小箱子,你也跑不动?!”   “有本事你来试试?”我一开口,真气外泄,怀中的箱子忽然变沉了几分,脚下也不由放慢了速度。   “既然少爷有心思搬运重物强身健体,我怎么敢打扰你?”他嘿嘿一笑,蹿到我前面踢开了内宅的院门,并探头吼了一声,“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乱吼什么!”我斥了他一声,脚下却被门槛绊了个踉跄,铁箱直接脱手而出,朝门内的庞淯砸去。   庞淯整张脸一片煞白,连连向后退去。   “小心!”有人沉声大喝,似乎是庞德。   我一按地面,反弹而起,抢身朝铁箱追去,然而始终差了两步,相距仍有半尺。   “退开我来!”庞德虎吼一声,已横步插进铁箱与庞淯之间,双掌交叠硬生生挡住了铁箱的去势。   然而两百斤的铁箱挟2m/s的速度,其力道毕竟非同寻常,饶是虎背熊腰的庞德,也先是一滞,而后身子猛地后倾,最终还是一步步向后撤去,眼看就要一脚踏上庞淯的双腿。   “小心!”小岱从旁跳出,奋力推住了庞德的腰背,总算阻止了他后退的脚步,也保住了庞淯的两条下肢。   庞淯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脚下一软又差点摔倒在地。   我伸手摸在铁箱的底部,与庞德一起将它抬进了仓房。   “这箱子里放了什么?”庞德的额头渗出一排细汗,“比看起来要重了许多啊。”   我掀开盖子让他查看:“皇帝送了一套白银甲给我,可惜……这套甲重达一百五六十斤,穿上它连马都爬不上去啊!”   “喝……”小岱凑上前来,咋舌道,“纯银的?皇帝果然大方!”   庞德仔细地摸了摸,点头道:“果然是好甲,甲片重叠细密,手工也十分精致……有此铠甲,任何弓弩都难以伤身啊。”   “令明,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我只得再次提醒他,“这么沉重的铠甲,还怎么骑马?”   “呵,”庞德笑道,“谁说不能骑马?伯父已经从西域引来良种,配出几匹骏马不成问题。”   “那得三五年吧?”我摊开手,“再说……就算马受得了,人受得了么?”   “我觉得我可以。”他谦虚地指了指自己。   我恍然大悟:“你直接说想要我送给你不就得了?干嘛这么绕圈子!”   他羞涩地摆手否认:“这可是皇帝赐给你的,我怎么能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给你就太不够意思了,”我忍痛割爱,“你回汉阳时把这身铠甲带上吧!”   “真的给我?”他确认道。   我毫不犹豫:“给你了!反正我穿不了,你就回去好好养马吧!”   “其实……”他反而犹豫了,“伯父已经配出了一批良马了……你不会后悔吧?”   我毅然摇头:“当然不会!此去辽东山高水远,这么沉重的铠甲实在不方便带去,给你更好。”   庞德终于安心:“你不要心疼就好。”   “一身白银铠而已,价值超不过千金,送给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胸中豪情激荡:如果这身铠甲真的能够收揽你的忠心,绝对够本。   “……多谢。”得偿所愿的庞德立刻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真实面目。   “能不能再向皇帝多要一副铠甲?”小岱有些眼热。   我瞪了他一眼:“反正你也要留在洛阳,争取自己立功获封吧。”   他顿时有些失望:“我又没有带兵出征的机会,你以为光靠管理治安这点功绩能获得什么封赏?”   “也是……”我放下了铁箱的盖子,“不过……既然你短期内也没机会领兵作战,那还要铠甲干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辩驳的话语。   你既然做了洛阳北都尉,平时自然有免费发放的官服穿戴,要一身铠甲有个屁用?!   “少爷、少爷,”庞淯匆匆闯进,气息未平,“宫中又有人派来传话了。”   “他人在哪里?”我拍了拍袖子,准备去接见。   他喘了口气:“不用去了,那人已经走了。”   我一怔,又问道:“那他说了什么?”   “明天一早,再开朝会。”他扶着门框回答。   我恼怒地哼了一声:“今天开了三个时辰的朝会,还嫌不够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朝臣,干嘛指名道姓让我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庞德和小岱一起咳嗽。   我混不在意:“怎么?我只是抱怨两句而已,又不是对国家不忠,这也不行?!”   “不是不行……”小岱苦笑道,“只是……一般外地郡守若是能够参与朝会,纵然是旁听,也是极其尊荣的……大哥你竟然心生抱怨……”   我也笑道:“让你跪三个时辰一动不动,不能吃不能喝,你会感到尊荣?”   他摇头道:“能参与朝会,是对大哥功绩的极大肯定,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吃点苦也是应该的吧?”   面对他这种传统的“皇帝一句话就是莫大的荣光,我们吃苦受累都是理所当然”的臣子思想,我实在无力辩驳——我总不能说:“人人生而平等,他刘协是人,我们也是人,凭什么要给他姓刘的当牛做马”吧?   看我不说话,小岱自以为说教成功,得意地询问道:“德哥你怎么说?”   “唉,”庞德先是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凉州养马去。”   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铁箱,没有移动分毫。    23 王允下台  我打着哈欠上了石阶。   南宫卫士令还是那样客气地朝我拱手:“马大人早。”   “早。”我想起了昨天好像还是没有问出他的姓名,有些愧疚的再次问询,“昨日,我刚问到阁下的大名……呃……”   “昨日来不及回答大人……”对方温和地笑道,“下官姓来名敏,草字敬达。”   “原来是来大人……”我这句话纯粹是客套。来敏来敬达……你们谁听说过吗?   一旁有卫士不失时机地插嘴解释:“来大人乃是中兴名臣来西之后,父亲也曾两次担任司空,可是当朝一大族姓呢。”   来西是谁,我根本未曾听说过,不过他爹两任司空,至少也不是一般人家。我立刻郑重的拱手:“失敬失敬!”   来敏急忙还礼:“欸,家父亡故久矣,如今下官只是小小南宫卫士令,大人乃当朝大将,当我敬你才对。”   “敬达兄客气了。”这人讲话有礼,身上也没有所谓的“官二代”的臭脾气,相处起来似乎不是那么令人讨厌,我也很亲切地称呼他的表字。   参与朝会的官吏们已经基本入殿,也许是由于昨天刚刚才开过大会,大多数人的脸色看起来都略显疲惫。   来敏跟里面的官吏嘀咕了两句,扭过头来对我说道:“马大人,你也请入殿吧?”   “我?”我一怔,“我能上殿?”   他确认道:“马太保派人告诉下官,今日你可以旁听朝议,这可不常见呢。”   是我二爷说的?那就没错了。   我朝他点头,雄赳赳走进了大殿。在侍卫的引导下我只能站在九卿的下手,几乎排到门口了——这个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公卿们全部到齐,刘协也踩着步点进入大殿。   士孙瑞站在石阶上,向殿中众臣宣布:“今日只算小朝,因而只有公卿、尚书、司隶校尉、河南尹及相关将领参与。”   “众卿宽心,”刘协接道,“今日朝会,定然不会比昨日还长。”   殿中有人轻声笑了一声。   小朝么?果然只有四五十人而已……   “有事者,请先上奏。”士孙瑞扫视了殿下一眼,自己向一旁退去。   “老臣有事上奏!”杨彪身后有人拱手弯腰站在殿中,“自陛下即位,董贼被刺、郭李遭诛,刘璋授首、朔方复土,天下已然趋于安定,实乃上托陛下天威洪福,下应黎民万姓之意。当朝三公身为百官之首,更是出力甚多,自桓灵二代,三公也极少能有居三年者……”   这老头,实在没事干就一旁坐着……也不用来拍刘协和三公的马匹啊!   “是,朕年岁方幼,于重要朝事并不了然,全赖公卿们鼎力相助。”刘协也很谦虚。   “然则,自去年夏,中原大旱,司隶、兖、豫、青、冀六州均遭此劫,旱区谷物收成不足丰年一半,幸赖荆、凉、并三州运粮施救,方不致重蹈易子而食之惨剧。”他忽然提起这场大旱。   我虽然相距较远,但勉强还是看到刘协蹙起的双眉:“今年已经令各地浚疏河道,治理水源,若再次大旱,也能避免部分损失……至于三州施救,也早已各有嘉奖,三州出粮各郡均免去了一年赋税。你还想补充什么吗?”   “京房传曰:“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其旱阴云不雨,变而赤因四阴……”老头子开始引经据典,我费尽心思才记住这么两句,中间的大段论述就力有不逮,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不过看荀爽、二爷、卢植、杨彪几个老头,听起来都挺受用的;而王允和士孙瑞则似乎有些不安。   老头终于肯停下来歇口气了,刘协沉吟了半晌,士孙瑞低声向他解释了几句,他才开口道:“种大夫是指责朕无德?”他的声音隐含怒气。   “岂敢、岂敢!”种大夫——似乎是种拂吧——慌乱着否认,“陛下尚未亲政,如何能够责怪陛下。”   “哦,”刘协神色稍稍舒缓,“那是何因?”   “三公乃百官之首,其罪在彼。”种拂亮出了这次出击所针对的对象。   “三公?”刘协反问道,“张公自任以来,选拔民间子弟拱卫京畿,又屡屡亲帅军士征伐四方,天下初定之功大半在彼;京洛破败,皇城多处倾颓,而荀公深知大汉疲敝,府库财物紧缺,乃贡献家财数百万,更令家族子弟荷土修城,当朝钦佩,其所掌管水土建造,无不精打细算,又亲身巡视,使工匠不致懈怠;至于王公……”他稍稍一顿,“董贼乱政时,满朝公卿,惟有王公一人直言而抗,使朕不致遭受大辱,贼死之后,王公教化万民,也是勤恳有加,此三公何罪之有?”   “三公自然有大功于朝,然则也不能以功绩而无视其过错。”种拂被皇帝一顿指点,还是没有罢休,依然坚持道,“司徒王公之政,向来苛峻,几乎不近人情,无论朝中官吏,或是地方郡守令长皆多有所奏,陛下不可不察。”   “地方有奏么?”刘协奇道,“朕从未见过这方面的奏疏呀?卢尚书,你可曾见过?”   殿中顿时传来议论。   “禀陛下,臣的确曾见诸郡所递奏疏,”卢植朗声答道,“但司徒王公每每令臣按下,或封存,或遗弃焚毁,因此不曾呈与陛下御览。”   这话讲得明白直露,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卢植身上,一时间有些寂静。   卢植一脸肃穆,目不斜视,在众人的注目下毫无异色。   而王允则脸如白纸,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予以反驳。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迅速向上转移。   “王允!”刘协暴喝了一声,满堂文武都是一个寒战。   他怒气冲冲地从坐席上站起,双袖向外一甩,沿石阶缓缓下来:“种拂与卢植所言,是否属实?你是否扣下了奏疏?!”第二句问完,他已经站在王允面前。   王允静静地从坐垫上起身,向刘协深深一揖,而后直挺挺跪下:“老臣的确曾经扣过一些奏疏,奏疏上确实有指责老臣过失的言论,老臣有罪。”   他这般坦然承认,大出许多人意外,连满脸怒气的刘协都不知道该如何发火了。   “老臣年老昏聩,已不堪大用,不敢再居公卿之位,祈求陛下念臣曾为汉室有过微薄功劳,准臣以此身归乡养老。”王允高举双臂,慢慢下伏,整个人都趴在刘协的脚下。   刘协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这……”   大鸿胪周奂道:“陛下,王公纵有过错,但于国于君毕竟有功,瑕不掩瑜,况王公不过六旬,正方鼎盛之年,陛下不可不用啊!”   “想当年,王公与老臣等密谋多次刺杀董贼,其中艰险实多。当今四海未定,正需此类文武兼备之臣为君治理州郡,愿陛下深思……”士孙瑞也替老友争取同情分,而且已经亮出了台阶:为君治理州郡。   “好,”刘协想了想,“盖勋今月刚刚调任豫州,王公便去益州为刺史吧。”   王允再拜到地。    24 光秃秃的竹竿  “老臣谢陛下怜悯。”王允恭恭敬敬地向刘协叩头。   “陛下,臣建议,可将王公长子王盖迁为侍中。”荀爽这时跳出来做好人。   刘协想也不想:“准了。”   王允又是一拜:“老臣代犬子谢过陛下。”   “好,王公请起。”刘协弯身将他扶起,“在朝在外,均是为大汉尽忠,王公不必过于挂怀这些许得失。”   “老臣明白,”王允抖抖索索着站起,“老臣感念陛下隆恩,只愿在益州理顺百姓,造福一方……”   “如此,朕便放心了。”刘协扶着王允回到原位,这才抬头道,“王公移职益州,三公便缺出了一位,不知何人可以接任?”   这种问题想必他们早在私底下达成协议,或者说大家都有默契,你做一任我做一任,总有个轮换,也不至于霸权太久。   ——其实这真是个好形式。   马日磾在原位起身建议:“臣举荐司隶校尉黄琬。”   “哦,”刘协转向二爷,“黄公原本就曾任太尉,近年司隶靖平,黄公劳苦甚众,此议也不无不可……”   “臣也推荐黄琬。”大司农张义、太仆韩融异口同声附和。   黄琬本人却推辞道:“臣年老体弱,实在不宜再任三公了,陛下还是另觅德高望重之臣吧。”   “说到德高望重,黄公你已是当仁不让之选,还需要推辞嘛?”刘协微微一笑,“荀公、张公,你二位可有异议?”   “黄公高德为天下之表,老臣无异议。”张温笑道。   荀爽也道:“众望所归,黄公不需推辞。”   刘协点头:“如此,司隶校尉又缺了……”   我脑袋有些涨大:能接任司隶校尉的,想必也是有些权位的人物,这样一来又会出现空缺,如此下去,这得讨论多久啊?!   果然,大司农张义出任司隶校尉——据说主要是为了鼓励司隶百姓种地收粮——而羽林中郎将桓典接任了大司农之职,至于这个羽林中郎将,则交给了荀攸。   荀攸并不是从黄门侍郎直接跳到羽林中郎将这个比两千石的高官的,而是由羽林系统内部的右监升任,而他的举荐人便是桓典本人,同时也得到了原上司少府田芬的赞同。   短短两年,荀攸已从名不见经传的荀家第三代子弟进入朝廷两千石官吏的行列之中,也算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了——当然跟少侠我的速度相比,绝对不可统一而语。   之后又调整了几位郡守,扶风、冯翊太守宋翼和王宏原本都是王允嫡系,这次分别发配到并州和荆州,连带着河南尹赵戬也被移出司隶去徐州做刺史,王允在司隶安排的三位太守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拔除,他却仿若未闻,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中间也提到京兆尹,让我难以想象的是……李肃竟然将这个职位死守到了今天,而且听卢植对他的评价,似乎还不算糟糕……   这个混蛋还真是好本事,我这般英雄人物,又屡立战功,都因为一把鬼火丢了官职,他长安难道这几年来都没有过火灾?他李肃毫无靠山,还有那么一段不光彩的从贼史,凭什么这么稳如泰山?   我越想越是糊涂,连大臣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也听不进去了,直到有人猛地推了我一把,耳朵才忽然听到了声音。   “征北将军马超、征东将军孙坚、征南将军刘表吏员杜袭,上前听谕。”有人在高声呼唤。   孙坚自张温背后绕出,而杜袭则是从殿外进来,我急忙爬起来,抖擞袍袖朝殿中走去。   孙坚站定后朝刘协深深一揖,我照模学样地行礼后与他并肩站立,但这厮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后又偷偷地向后退了半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去做出头鸟。   而杜袭站位更是靠后,直接站在我屁股后,我只感觉到后方一阵发寒。   张温作为太尉,这种军事任命当然是由他出面,他单手举着一卷文书,却没有打开:“中原虽已平定,但边鄙州郡依然有乱臣贼子为祸一方,扰民乱政,杀害大汉官吏,荼毒大汉子民,尔等三位将军此番出兵,当以国家大局为重,一方面除恶务尽,对敌切不可心存侥幸,另一方面也要顾及地方,兵马所至,不得伤及无辜百姓。愿三位将军谨记。”   他顿了一顿,我急忙躬身应道:“诺。”   “三位出征讨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情急切,为将者当能一力决断,有念于此,陛下特赐符节三柄,可假此节,依汉律军法处置吏员。”他脖子微微一偏,早有下级官员捧着东西走上来,“老臣便为三位授节。”   “征北将军马超,请接此节。”他随手摸了一柄,向我走来。   我实在不知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客套话,只好恭恭敬敬伸出双手接过这柄符节。   这东西入手冰凉,看材质大概是竹子,在一端缠着两圈赤黄色的绒毛,看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体毛。除此之外,这跟竹子还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难道是这种竹子品种独特因此具有极高的价值?   我摸了摸光秃秃的竹竿,实在发现不了任何头绪。   既然这样,这种简单又不需要成本的道具岂非极其容易山寨?万一被不法之徒……   我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受节完毕,刘协又象征性地鼓励了我们几句,无非是“打出气势”、“扬我国威”之类。   我们唯唯诺诺地点头,一人抓着一根竹子退回原位。   “陛下,朝中职位似乎尚有空缺,还需商议。”卢植提醒道。   “哦?”刘协问道,“卢卿,是何官职?”   卢植微微挺起身子,答道:“陛下,臣移职继任幽州,这尚书令之职,便无人接替了。”   刘协笑道:“正是,正是,当日只说到让你前往幽州,却没有提起继任者……依卢卿之见,何人可以为尚书令?”   “尚书令乃中枢职位,臣不敢一言以定之,只为陛下举荐数人,陛下不妨做个参考。”卢植讲话十分谦虚。   “如此也好。”刘协点头道。   “臣所举荐的人选,包括……朝中同僚有侍中种辑、议郎何颙,地方州郡则有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沛国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北海相孔融……”他微微一停,缓缓补充,“以及,青州刺史曹操。”   他一口气说出八个人名,推荐的范围还真是宽广。   刘协显然对这些人也不熟悉,沉吟了一声后问道:“这八个人,除种辑、何颙外,朕并不识得其余六人,诸卿认为何人最佳?”小皇帝环视殿下,征询众人意见。   二爷当即接口道:“此八人之中,议郎何颙德才资历最高,臣以为最宜为尚书令。”    25 孙坚  “何颙?”刘协已经回到了坐席之上,向下扫视了一周,“何卿可在殿中?”   立刻有一位面相清矍、甚至称得上俊逸不凡的老臣蹦了出来:“老臣何颙,拜见陛下!”他的声音显然带有欣喜之情。   毕竟这可是尚书令,地位虽远不如二太三公,但却是整个朝廷最具权力的部门。虽然近两年三公还掌管了部分国事,但依然不能完全剥夺尚书台的中枢地位。他能从一个闲散无权的议郎一跃成为参知政事的尚书令,绝对是质的飞跃。   “嗯,何议郎乃当今名士,德才均堪尚书之职,”刘协沉吟道,“诸公可有异议?”   看来这个何颙也是众人默认的人选,荀爽和张温都表示赞同,士孙瑞与杨彪更是将何颙的光辉历程大肆宣讲了一番,期间诸如陈蕃、李膺、董卓各种姓名,大概涉及到党锢之争和董卓乱政两件大事,而何颙两次表现都可圈可点,因此为世人所称道。   于是何颙以全票通过的成绩当选为新一任的尚书令。   刘协总算可怜众臣天天上朝太过辛苦,宣布散会。   朝臣们成群结伴地向殿外走去,很明显的,何颙身边聚集的官吏为数不少,各种恭喜祝福之声不绝于耳,而何颙一张俊脸上毫不掩饰的荡漾着满足的微笑。   “马大人稍等。”孙坚急跨两步,从后插上挡住了我。   “是孙大人呵,”我笑道,“一起走两步吧?”   我迈步踏过大殿门槛,选了条人流相对稀少的道路行走。孙坚落后我半尺亦步亦趋。   “不过一年不见,孙大人已经成了征东将军了,”我放缓了脚步,微微侧过头,“转眼你我又是同级了呀!”   他摇头道:“马大人见笑了,只是因为张公举荐,此次又是吴郡出事,朝廷才同意由我挂帅出征。”   “对了,你之前是什么职位?”我奇道,“肯定不能还是那个……什么司马吧?”我忘记了当时他究竟是哪个大门的守门人了……似乎是朱雀门?   “啊,去年八月后,我便转入光禄勋下做了几个月的虎贲中郎将。”   “虎贲中郎将?”我大吃一惊,“是掌握最为精锐的虎贲勇士的啊?!”   “虎贲勇士?”孙坚苦笑了一声,“我手下人数不过三百新兵,哪里算得上精锐?”   “这么惨?”我难以置信,明明这么霸气的名称啊!虎贲虎贲,应该是如猛虎一样纵横奔驰咆哮山野……   “虎贲原本都是挑选民间良家精壮子弟担任,父死子替,但桓灵二朝乱政久矣,制度不存,不止虎贲,其他官员名下的卫士都无法满员,到了董卓之后,更加混乱无序,多少千石的官员都成了空职,虽然一直在补充兵士,但去年又逢大旱……”他很是无奈的解释,“连宫中奴婢都遣散了不少,何况我们这些护卫。”   我深表遗憾,同时忽然明白了当我夺回朔方后向朝廷表功时,皇甫嵩竟然小气到一斤粮食都不给我:他全运给朝廷了吗?   “确实养不起军队啊。”我也有同感,“我手下的虎豹骑,组建三年,还不是说散就散了!”   他四下里扫了两眼,低声道:“马大人,真的散了?”   我脚下一停,反问他:“不散了又能怎样?难道我自己能堂而皇之将几千人从这里带到辽东?一路上可有几千里路!”   他重重叹了一声:“可惜了这支轻骑!原本幽州多骑兵,用来对付他们最好不过……现在没有骑兵队伍,可就麻烦多了。”   我顺势问道:“文台有何策教我?”   他想也不想,直接说明:“大人也知道,骑兵的优势只在一个快字上,凉州马多有西域血种,相比于幽兵战马或许稍胜一筹,而今大人舍骑兵用步卒,便失去了这最重要的优势,只能用各种方法不让对方的骑兵全速奔跑……”   “比如?”   “设置拒马、挖掘地道沟壑、扎营山林之中,都可以拖慢骑兵的速度。”他举例道。   拒马和地道……我们得有时间有能力去砍树、挖土啊!至于扎营山林之中,你不怕做饭时引发大火直接全军覆没啊?!   “当然,这些只有小用,真正关键的还是作战时,”他一副倾囊相授的诚恳态度,“步兵与骑兵作战,当然不能选择空旷平坦之处,最好能事先寻到狭窄山谷,马大人本就擅长伏击,山谷便是最适宜伏击的地形了。”   我点头表示认同:山谷确实是骑兵最害怕的作战场地了。狭窄的宽度让队伍无法展开,受到夹击时前后不能相顾,互相拥挤之中军令都难以传递,万一头顶再有什么飞石巨木滚下,那就只能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听天由命吧……   “另外,骑兵多擅弓术,尤其要防备敌军派小队骑兵频繁骚扰,射几次就走……常令人不厌其烦,却无可奈何。”孙坚提醒,“因此,如果有条件的话,大人应适当的配备一些弩器。”   我一怔:“弩器?你是说……也是射箭的,那种有机括的?咻咻的?”我比划了一个左手托弩右手放箭的姿势。   “不错,”他的右手摸上了胡须,“弩器所发的箭矢力道大,射程远,对于高速前进的骑兵杀伤力更大,基本上中箭后就不可能继续作战了……当然,弩器需要专门定制,价钱也比寻常战弓要贵了几倍。”   弩器这东西,我只在印象中听说过,凉州几万军队似乎没有一个弩兵,而跟张温、卢植等作战,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他们军队的精彩表现,因而无从得知政府军是否存在这个兵种。   既然连认都不认识,就更不用说改进了——事实上我对于这种原始的机器构造压根一窍不通,我的物理实验知识仅限于并串联电路小灯泡和用滑轮拉砝码……   “弩箭……有准头吗?”由于没见过实物,我只好稍微问两句。   “呃,”老孙摇头,“只适合对付密集的敌人,对单人恐怕很难射准吧。”   我“哦”了一声。可怜我根本不会制造什么瞄准器……   “你东征严白虎……给了你多少兵马?”我终于又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孙坚竖起食指:“呵,只有一万人马……主要是去江淮间征募啊。大人你呢?似乎也一样吧?”   “呵呵,我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笑道,“全得去征募啊!”    26 再拜张温  与孙坚道别后,我径直朝自家大宅走去。   有人高声喊道:“马大人!稍停片刻!”   我回头向声源处看去:“谁叫我?”   “这边,”对面太尉府门下站着一人,“张公请马大人入府一叙。”   “陈到?”我将符节扔进自家门房,左右一看四下无人,纵身从驰道上跳了过去。   这一跳加上了几步助跑,我担心踩到驰道更是全力提气,因此足足有四五丈之远。   对面陈到忍不住叹道:“马大人好轻功!”   “见笑、见笑!”我拍了拍袖子,随手整理了衣冠与腰带,“张公要见我?”   他侧过半个身子:“请入府。”   我朝他一笑,边走边问:“你不是有官职在身么?为什么还在太尉府……跑腿?”   “在下尚未就职,也无处可去,”他说得轻松,“因此便暂居于张公府中。”   “你和张公是亲戚?”   “呃……”他犹豫了片刻,搓手答道,“唉,都是很远的亲戚了……张家当代显赫,我陈家却只居于地方,家父更是寻仙问道,无心仕途……”   “寻仙问道?”我顿时大感兴趣,“令尊寻的是何处的仙道?该不会是乘船渡海去寻找蓬莱仙山了吧?”   他摇头道:“蓬莱、东瀛这等仙山遥不可寻,多半只是空想,家父乃是师从泰山之上的真人,修习的也算正派道功。”   “道功?”我疑问道,“这个真的有用?”   “呵,说是道功,其实也只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修身养性而已,”他笑着解释道,“泰山乃东岳正宗,内功心法也有其独特之处,因此在中原颇有人望。”   我心头一动:“泰山的内功……难道是九阳神功?”   他讶然:“马大人原来也知道?也是,这一派的功法因为弟子众多,已经不是什么私藏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也在修炼……”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套绝密功法,没想到早就是烂大街的货色了……   “那你我同修一法,倒也勉强算得上同门了。”他笑道,“马大人不会怪我高攀吧?”   “高攀什么?”我洒然道,“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嘛。”   “就马大人刚才那一跃的功力,我就难以企及,怎敢同大人切磋?”他连连摆手。   “轻功好说明我身子轻,和内功没有关系。”我哈哈笑道,“而且说起轻功,我手下有一人叫做秦阵的,其轻身功夫犹在我之上。”   “大人这身功夫已是极其罕见……还有人能在大人之上?”他似是吃惊不小。   “你不要乱拍马屁。”   “马屁?”他不解。   “就是奉承……”我立刻找了个贴切的词语,“天下能人众多,你我年纪尚轻,哪里排得上名号?”   “呵,”他笑道,“我自然还排不上,不过大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天下有数的名将,武勇更是为人推崇,除了凉州、并州之外,在司隶、青州、豫州都颇有声名了”   “真的?”毕竟是年轻人,我还是避免不了对于名利的热衷。   “这个自然,大人不仅武勇传播中原,难得的是连文才之名都广传天下,”他赞道,“尤其是那首将进酒,飘逸洒脱,令人称绝。”   “惭愧惭愧。”说起文才之名,我倒是不会产生太大的成就感——因为这从来就不是我自己的东西。   “而那首水调歌头……”陈到略带笑意,“据说被歌坊之间的女子们广为传唱呢。”   “传唱?”我奇道,“我那首词并无谱曲,如何传唱?”   “那晚你一词出口,第二天便被洛阳各坊的乐师配上了各种版本的乐谱,彼此间相互比较后,最后只有清音阁的最为传神。”   “哦……”我点了点头,“这样啊……”从来没人付给我版权费啊。   陈到将我引领到了大厅,叩门道:“舅公,马大人已经到了。”   舅公?舅公算什么?舅舅的公公还是公公的舅舅?   “请他进来吧。”张温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他替我推开厅门,我跨过半尺高的门槛,朝里面一揖:“拜见张公。”   “不必客气。”他的声音果然有些沙哑,“都坐下吧。”   我就近挑了个坐垫,一屁股坐下。陈到就则靠近张温恭敬的坐下。   张温卷起一把竹简,推放在案几的一侧:“听说昨晚陛下请你去了宫里?”   我毫不吃惊,以他的势力,知道这点信息简直是理所当然:“吃了一顿晚饭而已。”   “说了些什么呢?”张温很直接的询问。   “其实跟上次见伯父时差不多,主要是问我对于辽东有没有把握,”我大咧咧的回答他,“我当然只能说势在必得了。”   他点头:“让陛下安心也好。”   “对了,临走的时候陛下送了我一套白银铠。”我特意对他讲了这个细节。   “白银铠?”他也毫不吃惊,“那可是极为贵重啊。”   我“嘿”的笑了一声:“但是重达一百多斤的铠甲,我又有什么用处?所以我已经将这套铠甲转手送人了。”   “哦?”他这时才露出一丝异色,“你这么快就送给别人了?”   “对啊,”我点头道,“反正我马上就要去辽东了,既然用不上,不如送给别人……难道皇帝赏赐的东西不能随便转赠他人?”   “这倒不是……”他摇头,“但是毕竟是皇帝特意赐给你的铠甲,你随意送人……未免对皇帝有些不敬吧?”   “呃,”我挠了挠头,“反正我是去五千里之外的辽东作战,一年半载也回不来,伯父你不告诉皇帝……谁会知道?”   “呵,”张温也笑道,“你啊……真不像你爹啊。”   老马现在只知道和小老婆厮混,丝毫没有壮志雄心,连为国平乱的意思都没有,我和他哪有相同之处?!   “伯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嘛?”我这才问道他的目的。   “哦,是了是了,”他向陈到招手,“你去把东西拿来。”   陈到没说一句话,又乖乖地起身,往大厅之外走去。   “这个陈到看起来也有些勇武,”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伯父,你也知道我手下缺人,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跟我去辽东?”   张温一怔:“贤侄,你是认真的?这小子只是家里的亲戚托人送来的,我都没看出他有什么本事……”   “那不如便给我算了?”   “跟你去外面见见世面也是不错……”他沉吟道,“只是我怕他不懂规矩,耽误了贤侄的正事。”   “你不会是担心他战死沙场吧?”我心直口快快人快语。   “……”张温露出难色,“还真不能让这小子这么死了,他家老娘可是很难缠的……”   “那就让他做我的亲卫,死亡概率只有百分之一。”我拍着胸口打包票。   他终于意动:“只要他自己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我……早就被他拒绝了啊!    27 再挖陈到  “伯父是要让小侄看什么东西?”我看着门外问道。   “其实不是老夫要送你什么,而是你皇甫伯父从太原给你送来的。”张温捋着略带灰色的胡须说道。   我惊讶地说道:“是皇甫伯父送来的?这一路也有两千多里地……这份厚爱,小侄如何才能报答?”   “欸,也不必太在意,”他笑道,“他也是有事派人来京,顺道给你捎了过来,更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心意了”   “哦。”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太原到洛阳一路山水重重,快马过来也得七八天,皇甫伯父还记得给我这个小辈送东西,已经让我大为感动了,哪里还敢挑拣?”   陈到引着两名大汉将一个铁箱搬入大厅,这个铁箱看尺寸与装白银铠的铁箱相差不大。   “这……不会也是一套铠甲吧?”我忍不住问道。   张温点头,答道:“不错,不过这可不是白银铠那么贵重的铠甲,只是一套铁甲而已。”   “铁甲?”我顿时大喜,急忙起身,“我正想定造一副铁甲,这……实在最好不过!”   “马大人请看。”陈到用力打开了箱盖。   满眼都是青黑色的铁片。   其细密程度超过了之前那件白银铠,但甲片的厚度似乎略有不足。   我摸了又摸,而后将整套铠甲从箱中拎起。   甲片不厚所带来的好处是……整套铠甲的重量不会超过八十斤,这个重量无论是我还是追命大概都勉强承受得起。   我越看越是欣喜,自言自语道:“这次恐怕我必须派人向皇甫伯父道谢,不然我实在不好意思领受这样的厚礼……咦?”   “马大人,箱底有书简?”陈到提醒了一句,却缩着手脚不见动静。   我双手举着八十斤的铁甲,哪里腾得出手弯身取信:“你帮我拿出来啊。”   “信简乃是私人之物,我怎能乱动?”他倒是大义凛然。   “少废话,你想累死我啊?”我只好斥责他,“快拿出来!”   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把将竹简抓起。   我小心翼翼将铁铠放回箱中,从他手里取过信简。   信中大略如下:   “马超贤侄如晤:   诸事因由,以致贤侄远迁辽东,辽东苦寒更胜朔方,贤侄须当谨慎。公孙度,虽盘踞三郡经年,然其不明军略,纵握十万精兵又有何惧?贤侄向来武勇,麾中多有大将,又有精骑数千,破辽只在早晚。余请张公转此套铁甲于你,但求为你添层防护,助你早日平定辽东而已。贤侄无需回信,不如尽早动身。   愚伯皇甫嵩初平四年六月初二于晋阳。”   “皇甫伯父爱护之心,小侄不敢辜负。”我对着铁箱子拢手一揖,凛然道,“小侄定将尽早动身,力求在一年之内平定辽东。”   “其实也不必急于求成,”张温哑着嗓音提醒道,“要知道,欲速则不达,贤侄若是急于求胜,要小心事与愿违呀。”   “是,小侄知道,”我对他解释,“但辽东三郡一日不重归大汉,我这个辽东太守便难以安心,何况夜长梦多,我只怕公孙度治理辽东日久,吏民不知大汉只知公孙氏……”   “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点头道,“但在行军作战时还须慎重。公孙度固然不算强敌,但毕竟披甲者不下五万,用兵之时务必小心。”   “小侄谨记在心。”我束手应道。   “到儿啊,”张温转向陈到,“方才马贤侄向我提起,他想从我手中借你一用,你意下如何?”   “呃……”陈到看了我一眼,浓眉稍稍皱起,低头答道,“蒙马大人错爱,在下原本不应推辞,只是……”   我眉头一阵乱跳。   “到儿,老夫也觉得你跟随他去辽东历练些世事的好。”张温插嘴道,“马贤侄一片爱才之心,也不会委屈了你,总比你在洛阳当一名小吏强得多。”   陈到迟疑了一瞬,立刻再次低头:“是。一切都听舅公的安排。”   “贤侄,到儿便交给你带去辽东,”张温捋须道,“恕老夫多心,你如何安排到儿?”   我哑然失笑:“陈兄弟年纪尚轻,小侄便以一旅人马与他。”   “一旅?”他奇道,“那是多少?”   “哦……”我解释道,“我军施行的是营、旅、排、队制,一队十人,一排五队,一旅五排,也就是二百五十人。”   “二百五十人?”张温摇头。   我有些为难:“我手下人马实在不多,一共也只有四个营而已……”程昱的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陈到你再英雄也不能直接抢我一千多人啊!你让我杀人如麻的大将们情何以堪?   “老夫不是嫌少,而是嫌多。”他笑道,“他一个毛头小子,刚跟随你就领两百多人,恐怕难以服众,而且他毫无经验,还是从底层摸爬滚打的好。”   我松了口气:“那就让他从队长先做起吧,前去幽州我肯定会招募人马,队长恐怕也做不长久的。”我画蛇添足地向他解释。毕竟是为当朝太尉安排远房亲戚,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当小兵吧?   “老夫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他若是有所功绩还堪使用,你自管留下,若是实在没用,你不必顾忌我的脸面,直接一脚把他踢出去就行。”张温很正式地向我说明。   “呵呵,伯父你言重了。”我笑了一声,陈到也是一员将才,就算无法像徐晃秦阵一样独当一面,至少当个亲卫旅长是绝对称职的——因为刘备就是这么用他的。   我看了陈到一眼,他只是低垂着眼帘,静静的听着我和张温的谈话。   商议已定,张温让陈到送我出门。   “你……”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愿意从军?”   他叹了口气,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是畏惧在战场之上生死相搏?还是……”我单刀直入,“……你觉得跟着我没用前途?”   “大人!”他惶然摇头,“我、我……我区区乡野之间的小民,怎么敢有如此念想?马大人以铁骑纵横中原大破贼兵之时,我还在南阳老家种田……能被大人赏识,自然荣幸之至!”   “哦?”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你这番鬼话!“那你为何三番两次推辞?”   “我……”他满脸都是愁容,“若是从军上了战场,自然免不得大动刀兵,无论敌我都会死伤惨重,在下自小便受父亲教导,修道之人不可轻开杀戒,到时恐怕会辜负了大人的嘱托……”   我哈哈而笑:“那你就做我的亲卫吧,这样就不用轻易杀人了。”   “真的?”他大喜过望,满脸红光,看起来方才所说还不是乱编的借口。   我昧着良心点头:“为主将者,本来就要运筹帷幄,居中指挥,当然不可能随意厮杀了。”   “是!”他连连点头,立刻改口宣誓,“属下愿意追随将军!”    28 铁甲  “少爷你、你怎么又搬了一个铁箱?”庞淯连连闪避,对于昨天的遭遇还心有余悸,“你可别来砸死我!”   “今天分量轻得多,放心,你死不了!”我单手将铁箱扛在肩头,举重若轻地跨进院落。   “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在三丈之外询问道。   我随口答道:“还是一套铠甲。”   他拍掌道:“这位小皇帝还真大方,一天送一套白银铠,你不如在洛阳留上几个月,看能不能凑上一百多套?”   “扯淡,”我啐道,“这套是张太尉送的,跟皇帝有个屁关系!”   “张太尉送的铠甲……其分量似乎远不如皇帝送的啊!”他随着我来到仓房,帮忙卸下了铁箱,“能打开看一眼吗?”   我推开箱盖,满室都是森寒铁器。   庞淯吸了口气:“这甲虽然轻薄,但精致程度似乎并不逊于那件白银甲啊!”   “不错,”我点头道,“这种铁甲细密而重叠,防护能力极佳,而且便于穿戴,正是上阵大战的最佳铠甲了,比起那套白银铠要实用的多。”   “说得也是,”他抬眼看我,“能不能送给我啊?”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你现实点吧,铠甲就这么一件,我也想穿啊!”   庞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跟着少爷这么久,难道还不值得换一套铠甲吗?”   “原来……你一直心有怨气啊……”我直起身子,俯视着他。   “呃,”他脸色微变,急忙解释,“我是说笑啊少爷,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我默然点头。   -   收了皇甫嵩这份厚礼,我也决定早日动身前往辽东。   时间初步定在六月十四日。   “这么快就要走?”双儿大发娇嗔。   我搂着她解释道:“辽东十月就会入冬,我得尽快解决了正事,才好早日调回中原和你们相聚嘛!走得越早回来的也越早嘛。”   “那……”她羞涩涩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要了人家?”   “这个……”我轻轻捏了捏她日益隆起的小臀,为难的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还要计议?”她愤怒地张牙舞爪,“人家已经十五岁了呀,再也耽搁不起了!”   “才十四吧?”我笑道,“等我回来,一定要了你。”   “咳,”蔡琰在一旁抱着女儿咳嗽,“看来你等不到玥儿的周岁了?你们父女的生辰可是同一天的,好不容易能一起过……”   “到七月十四,还有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我都能到辽东了。”我也不无遗憾地说道。这女儿能跟我一天生日,也算极其罕见的事情了。   “小玥儿,来,让老爹抱抱?”我随手将女儿搂在怀里。小玥儿双手向我的脖颈上一抓,就挂在了我的胸口。   “爹、爹爹!”她兴高采烈地吊起了秋千,浑然不知离别将至。   “乖,”我单手虚托在她的屁股下,微微侧头,“琰儿,在玥儿周岁时可以让她抓个周嘛。”   “抓个周?”蔡琰倒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你们马家也有这个传统?”   我反问道:“为什么是‘也有’?难道你们蔡家也喜欢?”   她点头承认:“嗯。”   “琰儿姐你周岁时抓到了什么?”贾羽好奇地询问道。   “唔,左手是一卷毛诗,右手是我爹那张焦尾琴。”   “咦,那还是挺准的嘛,”贾羽笑道,“你的确是既精通诗篇又擅长弹琴呢。”   我则是不以为然地摇头:“我猜……当时你抓周时肯定没有刀枪棍棒。”   蔡琰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爹爹乃当世大儒,自然不会碰那些凶险之器。”   “既然这是我的女儿,那当然少不了刀剑。”我一拍玥儿的屁股,“你说是不是呀?”   玥儿“呵呵”地笑着:“是呀,爹爹!”   蔡琰一脸无奈:“若是个儿子……抓刀剑也勉强可以接受。但,这是个女孩儿……何必安置兵器?若是不小心碰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就不要找借口了,装进鞘中封住便可。”我举着女儿向她示威,“不如再加一匹小马,怎么样?”   “我可不愿女儿跟你一样一年四季都奔波在外,生死无着。”她还是固执己见,“刀剑小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貂蝉和贾羽一同为她助阵:“就是,孩子周岁怎么能去碰那种不祥之物!”   小昭也表示这次不能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小心马匹吓到了玥儿。”   “好吧,你们喜欢什么就摆什么好了。”面对强大又团结的家庭内部压力,我只能妥协——反正即使我坚持下去,到了七月十四那一天,具体情况也由不得我掌控,我又何苦去争?“这两天,我就多陪陪你们吧……”   “说是两天……其实只剩下一天了。”小昭低声道。   “唔,”我沉吟了一下,笑道,“……咳咳,我有个好建议,不知道你们几位能不能……接受。”   “什么建议?”贾羽问道,“这么吞吞吐吐的。”   “反正时间不多……”我还是有些羞涩,“能不能……一起来睡?”   我心底发虚,不敢去看蔡琰的反应。   果然,蔡琰第一时间娇声叱道:“无耻!”   我愈发羞惭,耳根隐隐有些发热:“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而已……也是为了保证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嘛……”   “之前三个人一起……已经是胡搞了,你……竟然想这么多人……”蔡琰的脸皮毕竟还薄得很,那些字眼还是说不出口。   “都是你自己的姐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只好给她做思想工作,“三个人和五个人……也没有什么分别吧?”   她哼了一声,粉面赧红:“歪理!”   “其实……”貂蝉出来帮腔道,“琰儿你也不要责怪公子,毕竟……我们几个一直都没能为马家生个一男半女,所以公子才有些心急吧……”   心急传宗接代?我暗地里摇头,我才不急这个,我只是想……呃,想完成年少时期的伟大梦想而已……   不过这真是一个好理由,我立刻点头:“蝉儿说的对,这两晚时间宝贵,我应该抓紧时间勤奋努力……”   “生孩子……其实不是很着急吧?”贾羽很是淡然,“不过你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你确定你可以?”   我怔了一下,搓着下巴忖度:“你说得也不错,毕竟我就要骑马奔驰数千里之远,不能太虚了……这样吧,今天就解决琰儿、蝉儿和小娥三个,明天解决羽儿和小昭两个,这样可以了吧?”   “我还得照顾玥儿,就不和你们乱来了吧?”蔡琰还是难以接受。   “让我来照顾玥儿就好,”小娥很体贴地帮腔,“公子此去辽东遥遥无期,小姐想要再见公子,恐怕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了。”   蔡琰扭捏了半晌,终于红着小脸低头:“那……你可要爱惜身子,不可勉强。”    29 私生女  我大计得授,满心欢喜,忍不住抱起小玥儿仰天大笑。   “哼!这个老不死的!”门口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女声。   “哎呀,娘?”蔡琰吃了一惊,急忙和小娥出去迎接。   果然,丈母娘怒气冲冲地长驱直入,嘴里犹自不停:“老身真是瞎了眼了!”   庞淯双手叉腰,站在门边大口喘气:“少爷,老夫人跑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向您禀告。”   “没事,”我摆摆手,又看了他一眼,“不过……你也不用喘得这么厉害吧?不会连一个老太太都追不上吧?”   “不是……”他拍着胸口解释,“我本来就在练功,看到老太太跑得急,我一着急……真气稍微有些外泄,所以……”   “哦,”我点了点头,“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帮你运气稳住心神?”   “那有劳少爷了。”他倒是很干脆地在堂中盘膝坐下。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啊……我笑了笑,坐在他身后。   双掌抵在他肩上左右锁骨凹处,凝神静气将内劲缓缓外输。因为庞淯所练与我出自一门,所以内劲的运行线路也基本相同。于是我驾熟就轻地驱使着内劲令他各脉之中的真气合拢,重新归于丹田气海。   话说这小子丹田之中的真气倒是远比我预想的充盈得多,大约能有我六成以上的储存量。他整日也不见如何勤奋修炼,能有这个成果实在难得。   “多谢少爷。”庞淯双肩微微颤抖,内劲的起伏也已渐趋平缓,“我已经无碍了。”   “好。”我应了一声,收回了手掌,虽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但掌心已经全是细汗。   “还挺舒服的啊……”他嘟囔了一句,“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去去,回自己房里休息去。”我一脚把他踢出了大厅。   这边丈夫娘已经坐下和蔡琰拍桌子摔碗了起来。   “岳母、岳母大人!”我这才起身朝蔡氏躬身,“你二位还是平心静气些……”   “静你妹!”蔡氏一掌拍在案几上。案几纹丝不动,她的右手却整个红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丈母娘爆粗口,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岳父大人出事了?”蔡邕已经六十四了吧,这时候归天也算高寿……   “老蔡他、他!”岳母杏眼圆睁,银牙紧咬,目眦欲裂,“这个混蛋养了个小妾!”   我长出一口大气,安慰道:“男人三妻四妾也不算过分吧……”   “孩子都三岁了!”岳母一句话就把我顶了回去。   我立刻做出选择,一手抱紧了玥儿,另一只手拍案而起,义愤填膺:“枉你蔡邕饱读诗书号称当世大儒士人典范,竟然如此卑劣不堪!岳母,你且细细说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心玥儿!”蔡琰和小娥慌忙一左一右靠了上来。   玥儿紧紧搂着我,很是欢乐地晃着小脚。   “就在刚才……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她只说了一句话,忽然就眼泪直流,“我嫁给她整整四十年,从来不知道他背地里偷偷养了个女人!”   “唉,”我叹了口气,又盘腿坐下,“岳母啊,你确定你搞清楚了?那个女人是岳父的女人?”   “是那个老不死的亲口承认的!”她怒意勃勃,“我还以为是他家中的远房亲戚,没想到老不死的毫不隐瞒,直接接回了家中,还说什么,这几年真是苦了你和孩子了啊……”   “这个……还是没有直接证明那就是他的女人吧?”我必须谨慎处理这件事情啊。   “哼!”岳母怒斥道,“那个孩子见面后就叫他爹爹了,他更是一脸愧疚,我还敢怀疑吗?!”   我无从辩解:娶小妾并没什么大错,但是你不向老家的正妻老实交代,这明显就是严重的原则问题了。   “爹爹他……”蔡琰轻轻咬着下唇,“怎么能这样?!”   “蔡夫人,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儿子吗?”贾羽犹豫着问道。   “这个……没注意啊……”蔡氏脸色微微一变,“难道是儿子的话……他敢休了我?!”她的火气忽然又暴涨了一尺,“我打断他的狗腿!”   “您别太激动,”贾羽急忙轻轻扶住了老太太,“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呀。”   蔡氏喘了口气:“我就在你们家里住下了,可以吧?”   这个……能不可以吗?我连连点头:“这个自然,不过……我还是要去向岳父说一声吧。”   “哼!”她怒气又准备爆棚,“说什么?他正抱着狐狸精重温旧梦,你可别打扰他!”   “呀呀呀!”厅门又被推开,蔡邕连滚带爬地跌进了大堂。   “爹?”蔡琰急忙拉着小娥去扶。   蔡邕却不站起,胡乱撩了一把长须后趴在老婆脚边哀求起来:“夫人呐,你听我解释啊!”   丈母娘看样子想伸腿踹他,但毕竟四十年老夫老妻都过来了,这一脚还是没有踹下,只冷冷的应道:“你自己都承认了,还要解释什么?”   “那个女人……”蔡邕微微抬头,“真的不是我私自养起来的小妾啊!”   丈母娘笑不做声。   “我每月那点俸禄,还有平日里授课讲经挣来的,可是一钱不差全部交给夫人的啊!”蔡邕倒是不笨,知道将自己的经济状况掰碎了给老婆分析,“我哪里还有钱去供养别人?!”   “哦?”丈母娘还在冷笑,“那么,那孩子是不是你和她生的?”   “呃……”老蔡迟疑了三秒钟,还是坚决的点头了,“应该是的。”   “哈哈哈!”丈母娘失态地笑了起来,“那你究竟要解释什么?”   “岳父,你就直接说你怎么和那个女人结合的吧?”我很干脆地提醒老蔡交代犯罪经过所要注意的重点问题。   “那时候……”老蔡回忆道,“是董卓家专门请我的私宴,我喝了很多酒,于是就……”一把年纪的老头吭吭哧哧地交代不下去,只好强调酒精的罪恶性,“我当时的确是酒后乱性,不是专门去做这种下流之事的!”   老蔡还真有面子,董卓都能请他去自己家里吃肉喝酒玩妹子?   “从没听你讲过!”丈母娘不依不饶。   “唉,”蔡邕一脸诚恳,“我只觉得这事情不算什么,事后就过了,没想到那一晚之后,她真的怀上了……现在她孤儿寡母过不下去这才找上门来,我总不能把她们乱棒打出吧?”   “是吗?”丈母娘口气明显有些松缓了……你还是没搞清状况就离家出走的啊!   “我让胡姬和她的女儿住在后院,夫人……没意见吧?”蔡邕还是有些心虚,底气不足的问道。   “女儿?”丈母娘的脸色愈发趋于正常,“你六十四岁的糟老头子,纳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妾,也太让人笑话了吧?!”   老蔡终于直起身子,讪讪地回答:“总该给人一个名分的吧……”   “好了好了,”我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你们和好了的话就赶快回家去吧,我们要睡觉了……”    30 意外之人  六月十四日,清晨。   “公子,你还好吧?”小昭反复打量着我,不无担心地问道。   “什么好不好的?”我将斩岳挎在了左侧腰带附近,扭了扭身子,一身铁甲哗哗作响。   “这两天……”她怯怯地说道,“难道不会虚掉吗?”   我哈哈大笑:“十七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活力最充沛的时期,你不必担心。”   “这身铁甲……”貂蝉给我递上了簇亮的狮盔,“也不必现在就穿上吧?”   “无妨,我也是先适应一下而已。”我打了个唿哨,追命终于和踏雪分开,扬着脖子缓缓踏了过来。其实,我对于这点重量并不放在心上,主要是为了锻炼坐骑而已。   “少年人不要太放浪了。”蔡邕作为过来人,友善地提醒,“这可是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啊,不能无视节制。”   “是是。”我只好答应。不过老蔡头显然是保养得体的,不然怎么能在六十岁高龄还能够一炮而中的?这两天大概他对老婆没下苦功夫,不然丈母娘怎么面色愈发红润了?   “去了辽东,可绝对不能再给我们找姐妹回来了!”蔡琰抱着女儿叮嘱道。   贾羽“嗤”的笑了起来:“他是领兵去作战,琰儿你不担心他性命安全,却在担心这个!”   “贾叔叔也说过,公孙度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不值得担心,是不是呀?”蔡琰扭头问道。   洛阳令贾诩敛须颔首:“不错,有仲德大兄相助,公子只要不急不躁,取胜并不是难事。”   “知道。”我这几天被许多人反复灌输了“公孙度就是废物,他的数万雄兵都是渣渣,一口气吹过去全都灰飞烟灭”的观念,自信心也有些暴涨,“我一家老小,可都拜托给你了呀。”   他又点头:“可惜……羽儿没有生个孩子让我也过一把当外公的瘾啊。”   我还没回应他,贾羽一家娇嗔道:“爹~你就会笑话女儿!”   双儿扯着我的衣袖,哀声求道:“能不能先要了双儿吗?”   “咳咳,”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你。”   她的眼中燃起希望:“真的吗?”   我舔了舔嘴唇,郑重地承诺:“我用你姐姐来发誓!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发育,才能不辜负我一片期待呀!”我扫了一眼她的后侧。   双儿微带羞涩的低下头,搂住了我的腰。   “好了好了,”我轻轻将她推开,飞身跨上追命,“各位保重吧,我这就走了。”   向迎送人群扫了一眼,马岱默默站在门口,我努力地咧嘴,想留给他一个微笑。   -   庞淯、孙文、陈到与我从邯郸带出的一百二十人列队而走,丝毫不乱地自东门而出。   缓行了十里左右,终于看到了接应的庞德。   “二哥等得心急了吧?”我驱马上前,朝他笑道。   “好在这是盛夏,在野外露宿一晚并不太难。”庞德向身后的人招手,“这两千三百名骑兵,便交与你了。”   “好,”我想有必要对他做个承诺,“我会尽量减少他们的损失……”   “不用,我练出来的兵马,不是用来装样子的。”队伍中有名大汉沉声道。   我瞪大了双眼,努力地辨认:“高高……伯安?!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我向庞德质问。   眼前之人……赫然竟是高顺!   庞德并无异色:“是高兄弟让我们不必告诉你的。”   我却浑身一冷:庞德和高顺,邓山与黄东……老爹派出这样的阵仗,还让高顺隐藏在骑兵之中,果然对我有所防备啊……   我忍不住自嘲地一笑:“伯安兄,现在你要如何?”   “马将军之前曾下令,若少将军决意赴辽东征讨公孙,则令高顺追随少将军同往。”他端居马背之上,身子丝毫不动。   “真的?”我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同时大惑:老爹此举,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限制我监督我?他该不会在关键时刻给我一刀吧?   于是我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么……这两千三百人,必须让你来带领吗?”   高顺很爽快地摇头:“由公子决定。”   “好,”我心中略定,挥手道,“到了邯郸再分配吧!德哥,保重!”   “我期待你大胜的消息。”庞德向我挥手。   -   追命开始加速,两千五百人与一个人影越来越远。   虽然我确实想问高顺老爹将他藏在随行队伍里究竟是什么意图,但为了内部的团结与稳定,我还是抑制住了这份冲动只和他谈笑叙旧。   跟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谈笑是非常无趣的事情,那种感觉就像你费尽力气即将喷薄时……而对方才哼了一声:“还没开始吗?”   不过我早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比起高顺,徐晃和庞德几乎可以算得上活泼开朗了。   好在还有庞淯、孙文和新招收来的陈到,这三个人已经足够活跃气氛了。   与来洛阳时不同,出司隶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第一日虽然只行进了两百里不到,但是却赶在天黑前顺利地渡过了河。第二日疾驰三百里后,第三日更是达到了四百里的绝世速度。   第四日,看不下去的高顺不得不请令,全军在司隶与冀州的边界处休整了一天。   第五日,两千五百人横穿魏郡,马不停蹄地直接抵达了邯郸。   -   冲进国相府后见到程昱和杜畿,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还有多少人?”   程昱笑着给我倒水:“大约有五千七八百人,伯侯你记得具体人数吗?”   杜畿点头补充道:“原虎豹骑士兵还剩余五千八百六十三人,带走马匹大约有六十匹。”   “哦,还不算糟糕,”我放下心来,“我又带来了两千三百人,全是骑兵。”   两个人都不太惊奇,程昱解释道:“两千多人拥进邯郸,听声势就已经知道了。”   “好吧,”我耸耸肩,“衣甲和武器准备得如何了?”   杜畿汇报道:“属下都备有详细的记录,大人是否立刻查阅?”他转身去书架上翻找。   我立刻阻止他:“你简要说明即可。”   “是。”他拱手道,“士卒们的皮甲都已修复,每个人都发了一套冬装,另外还有一件羊皮短袄,这是由各营营长亲自检查的,一营的士兵……是由属下代替检查的……此项大约花费了五百金……”   “呃,你做得很好。”我没工夫心疼,随口称赞了他一句,“武器方面呢?”   “武器方面,是以旅为单位,去指定的几处冶铁坊打造休整刀剑,而后再统一结算给工坊,又购置了大量弓箭,保证每名士兵能够配备一百支箭,因此额外花了些钱……”   “一共多少?”   “武器一项,大约是八百金。”   “不多不多,”我已经麻木,忽然又想起孙坚的提醒,“对了,能不能再购置一些弓弩?”   杜畿将目光转向了程昱,程昱笑道:“我们也已经想到了,因此也定制了一些。只是时间仓促,数目实在不够。”   “现在有多少了?”   “现在到手的只有七百副弩器,”杜畿道,“属下与工坊约定的期限是月底,到时候至少还能有三百副吧。”   “凑够一千弩手也不错了,我们就等到月底。”我做出指示。   “少爷,张机求见。”庞淯和陈到一左一右蹲在门口聊天。   “进来呗。”我撇撇嘴。   医圣踮着脚尖走了进来,朝我一拜:“属下想了二十天,还是决定跟大人前去辽东,大人可还愿意带上属下?”   我一拍大腿:“废话!”    31 邯郸形势  “你如何又改变了主意?”我欣喜不已地一把将他搂起。   “属下原本以为还可以做个邯郸令,但仲德先生一席话,我才恍然,”张机做出说明,“大人走后袁绍自会派遣新的国相,属下这个县令也做不长久。何况……邯郸的府库已经被我们掏空,我无法向新来的国相交代,就只能跟你一起去了。”   我哈哈大笑,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好好好,等我打下辽东三郡后,我将辽东属国交给你,玄菟和乐浪都靠近边境,不算太平,属国虽然小了些,但也有万余人户,怎么样?”   他在我怀中拱手:“属下先谢过大人。不过为什么不保荐属下做辽西太守呢?那里岂不是更加太平安全?”   “辽西太守?”我松开了他,反问道,“公孙度只占据辽东、玄菟和乐浪三郡,我怎么能举荐你去辽西做太守?”你别太得寸进尺啊!   “公孙度已经聚集大军攻打辽西去了,”程昱在后侧解释道,“辽西太守巡视边境时猝不及防,被杀死在阳乐城外。不过这已经是五日前的消息了,现在情势如何,还不得而知。”   我强自镇定:“公孙度不是庸碌之人么?还有雄心壮志开疆拓土?!赵谦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乱来?”   “大人在洛阳难道没有打探到消息?”程昱笑着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我,“幽州刺史不是要换了么,赵谦已经返回洛阳述职,卢植又尚未就任……”   我恍然大悟:“所以公孙度便趁机扩充领地?倒是挑的好时机。辽西太守既然已死,想来也守不住了……”   他颔首道:“如今的问题只在于……公孙度是想趁势南下从而获得染指中原的机遇呢,还是只想割据一地东北称王?”   “以他的实力,想问鼎中原也太过艰难了吧?”我不认为公孙度这种人会有这份好运。   “据昱所知,令尊原本只位居西北武威,若非孤注一掷倾全力袭击韩遂,恐怕也不会有东进洛阳扶持幼主的大捷吧?”他毫不避讳我家的发家史,直接用来做论据反驳我的观点。   “这倒也是。”我也表示同意。王侯将相,本来就是用性命换来的东西,舍不得家资不敢去赌,永远不会有大富贵。诸葛亮谨慎却又想有成,结果就是一次次挥军出征,却不敢再近一步,除了浪费两国的粮草之外,却还换来了莫名其妙的一世英名——真是千古难得。   我坐下来想了又想:“不如我们带些人疾驰辽西,先保住辽西作为平辽的落脚之基?”   “大人,公明与曼成归乡尚未回营,这两位大将不在,我们却率军出走,恐怕有些不妥。”杜畿提醒道。   我拍了拍脑袋:“伯侯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我东征公孙,可绝对少不了这两位主力大将,尤其是徐晃,更是片刻不能或缺,“我们还是等到月底人马齐全,弓弩完备之后再动身吧。对了,不是说还要招编士卒么?进程如何了?”   程昱微微侧身,单臂扶在案边:“公孙瓒已经前往幽州纠集旧部,至于我军士卒的招募,昱与伯侯商议之后,认为不必太过心急,可等进入幽州后就地征募。幽州子弟悍勇,更有乌桓轻骑可以征调,比起在赵国要方便的多。何况我们必经常山,若是太过招摇引起袁绍不满,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蹙眉道:“仲德先生考虑的极是。”袁绍万一看我兵强马壮粮草众多,忽然心生歹念,决定黑吃黑吞掉我近万骑兵,那我就真的欲哭无泪了,“但是士兵还是应该尽早征募,再加以操练,否则纵然有数万乌合之众,上了沙场后也只是不堪一击的废物而已。”   “大人所虑也是不错,”杜畿道,“只是如今形势逼迫,实在顾不得这些了,我们总不能现在便派人去幽州征兵吧?”   “为什么不行?”我反问道。   “呃?”他有些呛住,将求助的目光移向程昱。   程昱颔首道:“募兵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目前邯郸人手已经不足,实在抽不出人力前去募兵啊。”   我忖度了片刻,想了又想,只能同意。   “仲景,”我又转向厅内,“还有粮食药物等辎重,准备得如何?”   张机禀道:“属下于赵国一国之中所购置的粮食,只足够万人三月之用,因此又让程武和犬子去魏郡收粮。另外张辽还在前往并州求购战马,目前邯郸已有驮马二百匹,篷车二百辆,驻营大帐千顶,军士被褥八千铺,行军常备草药等,所需花费共有一千六百余金。”   “咦?你的儿子一直都在身边?”我对这些琐碎的花费已经不感兴趣了,反而对属下的家庭情况关心备至,“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他歉意地低头:“犬子是本月才自长沙寻属下而来的。”   “长沙?”我想了想,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南阳人吧?”   “大人所记不错,属下祖籍确在南阳,只是家父如今迁至长沙太守,因而全家都随着去了荆州。”他如是说明。   “啥?”我吃了一惊,“令尊……是长沙太守?”我还以为你张家老爷子早就归天去了……没想到跟我竟然同是两千石的官员啊!   “不提也罢,”他的神色看起来倒不是很高兴,“荆南各郡的太守,实在算不得好职位。家父也只是被刘表派去暂时治理郡县而已。”   不如让你爹去凉州辅佐老马?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我立刻予以否决。先不说张老头子年老体衰能不能承受西北的气候,单说现在的马腾……据说已经不比从前,他龟缩在一州之地多年来不思进取,而任由我一人在外流血又流汗,我根本没必要眼巴巴的四处给他搜集人才啊。   于是我只是一笑:“以后有机会,仲景可要为我引见令尊。”   “大人若是有意,属下当然荣幸之至。”他连声谦让。   “我想到了一件事……”我犹豫着问道,“我已经不是赵国相了,还能在此地停留多久?”万一袁绍明天一早便派来一个新国相,那我不是立刻就要搬出相府?   程昱面露笑意:“所以,仲景的邯郸令还需要先做下去,等到万事齐备,便可以立即动身了。”   “少爷!”几天不见的祖烈一脸愁容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袁绍那边来了信使,说新的赵国相三天后就要上任了!让少爷赶快腾出相府……”   我长叹了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不了我也跟将士们露宿丛台!”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32 剖心置腹  迫于无奈,我只好搬出了赵国相的官邸,委曲暂居于邯郸令的官衙之后。   好在如今我又回复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状态,搬起家来十分的方便快捷,庞淯与陈到一人扛起一卷铺盖,祖烈和孙文再指挥志愿者们将我那点可怜的私有财产扛进了张机的后院,至于八千士卒,也只能屯于丛台大营之中。   “大人,这件事情……恐怕你得管一管了。”杜畿和张机联名向我汇报。   我正在为如何才能在邯郸呆到月底的事情伤神费力,对于其他小事也懒得理会:“军械和粮药的事情早就交给你们全权办理了,还有什么问题?”   杜畿苦笑道:“属下想说的,并非是这些,而是那些士兵……”   一说到兵马,我立刻警惕起来:“不会吧?这才第二天而已,他们就闹事了?”老子好歹也是马家少主,他们有这个胆子?   “闹事倒是没有,”张机明显还在措辞,“只是……徐李两位营长归乡之后,军士缺少约束,许多兄弟闲来无事,终日聚集踢球饮酒,拖欠邯郸众酒肆不少酒钱……”   “踢球喝酒?”我失声笑了一声,“老子在这里愁得都要掉头发了,他们竟然过得这么悠闲!他们有没有去做一些欺压百姓调戏妇女之类的事情?”   “除了拖欠酒钱,并没有其他。”杜畿好像十分有把握的模样。   “这就算了,”我摆手道,“想要让兄弟们跟我远赴辽东,难道还能舍不得那一点酒钱?”   “大人说的是。”张机拱手道,“属下会处理这事的。”   “不过,马上就有大战,兄弟们也不能疏忽了操练,不然到时候连马都爬不上,那我可是欲哭无泪啊。”我忖度道。   “大人不必过于忧虑,”杜畿道,“虽然公明暂时离去,但兄弟们每日早上两个时辰的操练并没有落下,只是午后常去踢球,晚上又去喝酒……”   “还真是丰富的生活。”我又笑了起来。   锻炼两个时辰后还能有体力去踢球,这充分说明我们的战士至少在体力一项毫无问题,至于战术水平……这就得看我和程昱的筹谋了。   杜畿又禀道:“大人带来的两千三百人,是单独列出交由高顺将军带领呢,还是分入我军补充空缺?”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的意思呢?”   他垂眼道:“属下军职只是旅长,于礼不能……”   “我只是询问而已,”我瞪了他一眼,“旅长怎么了?古来名臣将相,有多少不是出自行伍草根?……呃,你明白草根是什么意思吗?”   他微微一怔,道:“是……卑低之意么?”   这两个字好是别扭,原本用来形容杜畿并不合适,但我偏偏想不到更恰当的解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我想说的是,只要是好主意,就不应该在意出身或者身份官职。”   杜畿点了点头,张机的神情也有所变化。   “如果高将军允许的话,当然是将两千余人打散,补进原来的五营人马之中,剩余的一千人……”杜畿稍停了一秒,“交给高将军带领罢。”   “这个不妥,”我想也不想,直接否决了他的建议,“高顺说过,他们只会帮我一年。”   他沉吟了半晌,又提议道:“那么……就只能将原本的五个营简为四个营了。”   “只能如此了。”我点头道,“将二营的人马按建制分开,补充进入其他四营吧。伯侯你与仲德先生商量着办吧,每营至少要保证一千人。”   “是,”他想了想又道,“那……两千三百人就全交由高顺将军?”   我摇了摇头:“我会去和他商议,分出一千人交与张辽。”   “张辽?”他有些讶然,“他……大人打算让他出任营长?”   “你觉得不妥么?”我心里忽然有些凛然:杜畿与张机两位跟随我的时间已经长达三年,无论忠诚还是品性都堪称良臣,但他俩从虎豹骑初建一直都只是旅长,而后来加入的无论是徐晃、李典还是秦阵、程武、庞淯,都只是二十左右的毛头小伙,却纷纷与他们这种大叔级别的老干部平起平坐,甚至在级别上还处于上级……这样的待遇,谁会没有怨言?   “张将军固然勇猛,但其毕竟是吕布旧将,追随大人的时日不过三个月,与我军将士尚未熟稔,直接令其指挥一营人马,属下实在有些担心……”杜畿解释道。   我笑了笑:“与我军将士不熟悉?这个没关系吧?我让他接管的是高顺的人呀。”你这个理由毫无道理呀。   张机一手按在了杜畿的肩上,示意由他来讲:“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我们不是不相信张辽将军的本事,只是担心他的忠诚,讨伐辽东乃是事关大人前途的大事,将马凉州的精锐骑兵交与张将军,是否欠缺考虑?况且……高将军也是吕布旧将呀。”   “忠诚?这确实很重要,”我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他们二人,“那么,将这一营人马交给你们如何?”高顺归顺我方也已经三年了,他对吕布还有什么留恋?   张机立刻摇头:“这更加不妥,除非大人有意将这一千人培养成医疗部队。”   杜畿也选择拒绝:“属下……也不是大将之才。”   哦?你们两个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啊。   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伯侯,仲景,你二人自跟随我以来,一直尽职尽责,我仕途不顺,有时连一点俸禄都发不出来,饶是如此……你们也从未离去,我实在很是感激。”   “大人言重了。”他俩都微微躬身,异口同声。   “你们随我最早,原本我也确实应该将主力兵马交给你们,”我剖开心腹,“但是……我的确有些担心,以我的眼光来看,你们都不是真正跃马沙场的勇将,因此……一直都只委屈你们做旅长而已。”   张机诚恳地说道:“属下原本就不适合军旅杀阵之事,大人未将一营人马交与属下,绝对是明智之举。”   “若论个人勇武与身先士卒,属下根本比不得秦、徐、李三位营长,就算与许多旅长相比,也大大不如……”杜畿更是诚恳,“或许我二人更适合为大人治理后方安抚百姓,而非随军征伐。”   我点头:“你二人能这么想,我实在很欣慰。只是如今我已经没有后方了,所以……你们只好继续随军征伐了。”   他二人都是苦笑:“属下明白,属下虽然不才,但也会戮力同心,辅佐大人平定辽东。”    33 高顺的梦想  在杜畿的催促下,我亲自去找高顺商谈分割兵力的问题。   高顺表现得极其配合:“属下一切听从长公子的命令。”   “你与文远本就相识,我的意思是……分他一千兵马,你留下一千三百人,怎么样?”   “文远?”他一怔,而后点头答应,“遵命。”   我打量着他的神情,询问道:“你和他之前的关系如何?”   “属下与文远……算来相识已十八年。”   “十八年?”我稍稍有些惊奇,“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是,”他承认,“我们本是同乡,文远年纪小了我两个月,自小便在一起了。”   喂喂喂,什么叫自小便在一起了?说得太基情了吧!还这么直言不讳!   “同乡啊……”我表示理解,这个时代的同乡情节是十分明显的。不然关二爷怎么只跟同属河东的徐晃以及同在山西境内的张辽惺惺相惜?   他忽然没来由叹了口气:“文远终于还是也离开了吕布……”   “你没去找他叙叙旧?”我笑道。   高顺摇头。   “为什么?”只不过两三年不见,难道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就淡薄了?   他坦言道:“属下与张辽虽是故交,但属下由州牧大人处来此,不敢与大人所属乱攀交情,否则怕有旁人言语。”   我眉头一跳:“伯安多虑了。”其实……之前早就有人提醒过了啊。   “长公子知道属下临行之前州牧大人对我嘱咐了什么?”他沉声道。   “他……说了什么?”我迟疑道。   “属下不愿相瞒,因此不顾州牧之令……”他向西方拱了拱手,“州牧大人有令,若长公子有异动,属下可持其手令解散兵马,并禁闭长公子。”他从腰间摸出几片竹简。   “解散我的兵马?”我打了个哈哈,痴心妄想啊!“虽然我手下大半出自凉州,但跟我时日已久,他们还会听从我爹的调令?”啊呸,我怎么直接说出来了?   他嘿然道:“长公子的兵马既然出自凉州,他们的家眷自然也在凉州。”   我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我确实忽略了……我一直将士兵们看做一个个单独的个体,忽略了他们背后的家庭与家族。若是老马派人捎来口信,以士兵父母兄弟姐妹妻儿子女的性命相威胁……老子立刻就成光杆司令了!   “你……”我抹了抹颈后的冷汗,强自镇定的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州牧大人空有一州,铁骑数万,所做不过安保西北一隅,属下这点本事,在他手下恐怕也没什么大用。”   “你想跟我去博取功名?”我根本不信这种鬼话:谁都知道高顺以忠义著称,他会毫无理由的就否定了对他还算不错的马腾?   他连连摇头:“功名于我有何用处?属下出身草芥,深知民众生活之苦,少时也曾想过安定天下,让万民安居乐业……长大参军后才明白这的确是个……”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妄想!”   我听得有些糊涂:怎么,高顺原来还是个心怀天下立志为民的汉子?相比自身,我从小就想当国家元首,打个喷嚏地球都要抖三抖,放个屁全世界都要开窗子透气……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好像有些巨大?   “我入伍后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黄巾军,”他追叙少时回忆,“没想到全是同城的乡亲,有许多人都是我从小的玩伴。”   我只能默然:黄巾军当然就是由各地的农民构成的,而各地国军征募的还是农民……同乡相残,这本来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那场仗打完之后,我杀了四个敌人,跟许多新兵一样,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嗓音降低了三分,“一闭上眼……漫天都是白天被我杀死的人……他们跟我一样,原本都只是乡野的农民而已……”   “连续在并州打了十几场仗,我杀了几十个敌人,也终于被丁原丁大人提拔,但是我却更加困惑。”他的模样确实有些困惑,“他们举事只是因为活不下去而已,他们有错吗?但是,我参加军队为国家平定叛乱,我有错吗?”   我能说什么?双方都没有错,都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我终于明白,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们,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他目光灼灼,却无可奈何,“是我这辈子都碰不到的地方。”   我忍不住叹气:你不会……也想推翻旧世界建立新秩序吧?这不像是一个东汉年轻人应有的思想啊。   “于是我想,既然不能安定天下,我大概还能安定一方吧?”他似乎在自问自答,“于是我跟着丁大人四处征战,想着凭我这么多战功,谋得一县令长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丁大人刚到洛阳,就那么容易的死掉了……”   丁原是个不折不扣的杯具,但是我不清楚他怎么就这么废物,也许是因为太老吧?但是董卓也不年轻啊!入主洛阳时至少已经五十岁了,还不是照样雄心万丈?!   “于是我们并州的人马大半又跟了董卓,被董卓看中的吕布也渐渐成了我们的首领,但董卓暴行逆施的所作所为,跟我们并州子弟却没什么干系。”高顺撇清历史,“那一年我真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梦想一破再破,的确令人崩溃。   “我被庞将军生擒,原本也不过一死而已,我并不惧怕,反正在吕布手下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痛快一刀!”他攥着拳头,“但是……长公子你却三番四次来劝我,就算是块石头,也要动心吧?”   喂喂喂,别动心啊!我是有妻妾的人了!   “长公子夜袭吕布,让他狼狈撤退,也算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也下决心为你家出力平定一方。”他吁了口气,“没想到州牧大人娶了小妾后再也不图进取,所有政务都甩手扔给赵、庞两位,不止是我与甘宁,连赵、庞几位都时常劝谏,但……”他继续叹气。   “我问一句,”我趁机提问,“赵是谁?”我不记得老爹身边有姓赵的大将啊。   他抬眼答道:“赵歧赵大人啊。”   我一拍后脑:“原来是他……他……他、他是什么职位?”   “尹啊。”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尹?不是只有河南一地才叫尹么,凉州有这个职位?   我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我想了很久,比起在州牧大人麾下无所事事,还不如追随长公子平定四方。”他很认真地说道。   我不得不确认:“你不是想做郡县首长治理地方么?怎么又想上阵厮杀了?”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怎么说变就变?   他果断地回答:“不平定天下,如何治理地方?!”    34 新的开始  原属马岱的二营被撕成了碎片,一千多人被填补到其余四营之中。   由于徐晃和李典尚未回营,而秦阵又是个不喜操劳的主,所以基本上全权交给了程昱,程叔叔只定了大计便撒手交给了杜畿,让年轻人灵活处置去了。   最后三四五营的空额全部填满,剩余的零头当然全部划归我的名下。   于是一营的人马突破了两千。   作为主将,我也有资格比他们握有更多的兵士。   按照张温之前的嘱咐,我让陈到接管了贾穆的大队。这个大队有人抱怨他们是不是成了关系户之班,不过在陈到跳上马背一展身手之后,心服口服的士兵们很快就收回了怨言。   多出来的一百多人我分别划给了杜畿和张机,之前的谈话也让我明白:对于忠心耿耿追随我三年之久的老部下,我应该用行动来回报他们。   果然,得到了额外士兵的杜、张两位旅长无不做出感激涕零士为知己者死之状。   其实这并非单纯是为了笼络属下,同时也是出于实际的需要。杜畿主持军法,随着高顺两千新人的加入,所管事务必然大大增加;而三年来,在我的授意下,张机一直在与各营各旅进行士卒的交换,他的后勤旅也基本成型,所集合的士兵大多对后勤的兴趣超过杀人,反正这次出征辽东,车马辎重为数众多,给他多派几十个人帮助后勤,这也算是发挥所长了……   而高顺以一千二百人补为二营,张辽以一千一百人暂设为六营。至此,我麾下六营合计八千一百六十三人全部编制完毕。   高顺大概是顾念与张辽的交情,特意多给了一百人。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两营人马都不足一千二百五十人的整编人数。不过考虑到这两营人马都不会跟我太久,我也懒得抽调士卒予以补充,否则到时候换来换去,实在不利于将领们长期带兵。   我在整合过后的八千兄弟面前隆重介绍了高顺和张辽两位新加盟的营长级别的大将,并作出了短期的指示。   既然高顺已经对我表达了忠心,我也得让他看出我的诚意。原本我曾想委托高顺暂时统领全军,负责日常训练,但考虑到他毕竟是新来将领,对各营人员尚不熟悉,我又指派了孙文做他的助手——当然,孙文只是辅助,而绝对没有监视他的用意。   高顺始料未及,显然有些惊讶,当即推辞。   而我则做出解释:“目前徐晃与李典两位营长尚未回归,你负责也只是负责这几天的操练而已,不要有负担。”   他这才肯拱手接受。   -   新任赵国相并未如期上任,直到六月二十三日才姗姗来迟。   张机禀告我,被袁绍派来接替我的人是张郃。   因为我已经在洛阳连开两次朝会,官职也转为辽东太守,领征北将军,所以也不需要与他进行文书的交接……所以他直接将我赶出相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按说张郃历史上也是一员名将,五子良将之一,但是我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产生一丝把他拉入麾下的念头——这大概遗传了我在三国志系列中的不良习惯,谁让他和于禁的忠诚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呢?早在第九代的时候我就经历过刚刚出城携带大量粮草辎重的于禁部队二话不说转身变脸朝我的城市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河间张郃,河间驴肉火烧……   我搓着下巴舔了舔嘴唇,沧州的这道特产,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初现端倪?   好吧,我决定不去想张郃了。以他现在的地位和立场,我很难将他说服吧?   更关键的是,老子现在坐拥徐晃、李典、张辽、高顺四员大将,加上秦阵这位杀才,指挥一场只有不到一万人参与的小型战役,已经绰绰有余了,我不需要这位据说被乱箭射中膝盖而死的大将。   真是可惜。   -   眼见就到六月底,程昱与我商议将物资装上车马派出先遣部队运出邯郸,分批次向幽州运送。   “现在才二十四啊,公明曼成都没有回来,不必这么急吧?”我并不太急切。   “张郃已经到任,我们这许多辎重集在一地实在危险,”程昱解释道,“不如六营人马分别护送向北先走。”   “就算这里不太安全,分批运送的话,恐怕也不太令人放心吧?”我可没忘记,“张燕的大军是不是还屯在常山境内?”   “大人还记得啊……”他欣慰极了,“不过他已经被袁刺史赶出冀州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就像个睁眼瞎子一样,对于冀州的事情毫不知晓。   “袁绍初临冀州,当然要显示自己的威风,”程昱微微冷笑,“据传张燕一听袁刺史接手冀州,立刻闻风北蹿。”   “北蹿?”我联想能力极强,立刻感觉此事很像一个阴谋,“难道袁绍想在半路截杀我?!”   “你兵不足万人,钱粮更是少得可怜,怎么会值得袁刺史兴师动众?”程昱讲话依然不留情面。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脸不红心不跳,“那么,他是计划对幽州下手了?”   “恐怕就是这样了。”他攥了一把胡须,沉声道,“让张燕贼军扰乱幽州,而公孙度正在猛攻辽西,卢植短期之内若是不能平定这两方势力,袁绍就有理由出兵北上,名正言顺地接管幽州。”   “如此说来,我们更不能随意运出粮食了。”我沉着地分析,“张燕虽是乌合之众,但也有几万乱军,再有袁绍精锐虎视眈眈,我们好不容易才购置来这点粮草,绝对不能拱手让人。”我的心都在滴血,我大半的家产才买来八千人大半年的用品,万一被那帮混蛋吞了,就算我能逃得性命,但是翻身的老本可全都没有了啊!   ——反正我觉得就算我去求马腾,他也肯定不会给我提供超过一万铜板以上的零花钱的。   “你错了,”程昱摇头,“正因为袁绍要占据道义,就绝不会贪图你这点便宜,就算要吞,也要等时机成熟,他才敢无所顾忌。”   我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虽然有些道理,但是还应谨慎啊……”这毕竟关乎几千黄铜啊。   他也点头:“当然,所以……我建议将这些辎重先运到元氏。”   “元氏?”我瞪大了双眼,“你没说错吧?放在袁绍眼皮底下?!”   程昱一脸严肃:“是。”   我一屁股坐下:“你想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错。”   “万一……”我心里没底,“他大胆包天,毫不客气地吃掉我这点东西呢?”   他冷笑道:“既然他已经这样,我们便连赵国也出不去了,还不如趁早返回洛阳,请朝廷大军为我们做主。”    35 又是意外  六月二十六日,徐晃与李典如同事先约好了一样,前脚接后脚回归邯郸。   徐晃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士卒,他差点崩溃:“怎么少了这么多?!属下离开时还有五千九百人啊!”   我一把将他按在板凳上,缓缓说明:“有四千多兄弟已经押护粮草出邯郸了。”   他抹了一头的汗水:“难怪、难怪。”   “不对,”李典奇道,“我们查点军营,至少还有三千人在邯郸啊。”   我微微点头:“我临时从凉州又调来了两千三百人,分设两个营,交给张辽和高顺带引,他俩和你俩的四五营已经先走一步,这两三天你们是见不了面了。”   “张辽?”他露出古怪的神色,“大人让他做了营长?”   “呵,不错,”难道你也有意见?“文远堪称一员勇将,独领一营应该不成问题。曼成你觉得不妥?”   “大人,恕属下多嘴。”李典直起身子向我一揖,“张辽固然勇猛,但毕竟是后来之人,杜畿等追随大人数年,大人还要考虑属下们的感受。”   我笑了:“你可以放心,我早已跟伯侯与仲景促膝恳谈过了,他二人都有自知之明,引军征伐并非其所长,所以我们平定辽东后我还是会拜托他们治理地方。”   “如此,则是典妄言了。”他又坐下。   我摆手道:“有事就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做到完美,还需要大家一起考虑。”   “大人你方才说……已经将粮草运出邯郸了?”徐晃问道。   “是仲德先生提议的。”我简略地对他们讲明了这件事情的前后,而后温言劝道,“你二人刚回邯郸,还是休息两天吧。”   他俩对视一眼,齐声道:“辽东紧急,不如尽快动身。”   “你们如此积极,我是很高兴,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摊开了双手,“我们还得等赵国各大冶铁坊交付铠甲和弓弩啊……”   我的订金早就付了啊,一千多金呐!   “少爷、少爷!!”庞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厅。   我正在心疼订金,瞪了他一眼,叱道:“大惊小怪的没个规矩!”   “亲亲亲亲亲亲……”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一个字死活吐不出来。   “谁亲了谁?!”我一掌按在案几上,“谁调戏民女了?”   陈到毫不客气,伸腿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他二人好像已经不分彼此的样子……   庞淯打了个激灵,口齿立刻清楚:“秦营长引着三营去找张郃那厮去了!”   我拍案而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怎么回事?!”   他哭丧着脸:“我怎么知道?!这还是祖烈派人告诉我的,他和杜旅长已经去阻拦了……不过人数恐怕不够啊!”   “确实不够,”我把他推开,“秦阵有一营人,杜畿加上祖烈才不到六百……”   “不是这个不够,”他整理着衣衫,“张郃手下至少有三五千人马,加上赵国三千士兵,秦营长才一千多人,恐怕敌不住……”   谁、谁担心这个啊!   我顾不得正式穿戴,直接套上靴子飞身出厅。   “大人!”徐晃、李典连同陈到急忙追出。   -   由于我轻装上阵,没有额外负担的追命跑得越发快速,徐晃等人乘坐的一般快马确实无法相比。   庞淯与陈到领命分头前往丛台军营,邯郸距离丛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来一去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我手边只有庞淯的一个护卫旅,以及张机的护卫班……二百多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国相府往拯救秦阵去了。   大街上的住户家家大门紧闭,没有任何行人溜达散步……大概之前已经有了一次相同的经历。   赵国相的官邸与邯郸令的小宅同在主干大街上,相距路程不超过一里地,就算步行也只需要两分钟而已,更何况骑乘快马?   只换了两口气,追命就停在了相府大门外。   “这个……不对吧?”我看着平平静静的赵国相府,疑惑的四下打量。   门外两名门卫在悠闲地晒着太阳,从打开的大门望去,里面也绝对不像有几千人厮打的模样。   “秦阵走错路了?”这是我第一个念头,但是立刻否决了:好歹我也在这里当了三个月的国相,秦阵隔三差五就来串门,怎么可能忽然迷路?   “原来是马大人!”门卫是地方编制人员,见了我还客气地躬了一躬,“是不是要找张相?小人立刻就去禀告。”   “不急不急,”我虚扯了一把,拐弯抹角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他一脸迷茫:“什么事情?没有哇!”   “你……有没有看到秦阵?”我只好打开天窗,“对,就是那个胳膊比你大腿还粗、看起来就是野蛮人的那位。”   “没有、绝对没有。”他一口咬定,“今天一上午一个人都没有来过,更别说那位一脸凶相的秦大爷了。”   “那张相在府中吗?”或许是他们两个出去单挑了?   门卫胸有成竹:“张相半个时辰前从城外打猎回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门了。”   我疑惑不解地回头看了看还在几丈之外的随从:“这厮……难道半路又回去了?”   李典一夹马腹,减缓速度:“不如让属下在此稍等片刻吧?若是遇到秦阵便带他回去。”   “那小子要是想闹事,你一个人哪里挡得住!”我勒住了追命,踢开马镫一跃而下。   两名门卫热心地点头哈腰:“要不要小的给您倒杯热水?”   我摆手让他们滚开:大热的六月天,谁想喝你家热水?烫一嘴泡?!   徐晃与李典也也跳下马背,向我请示:“大人,先派人四处打探一下吧?”   我点头之后,一大半兄弟作鸟兽散,沿着街道扬尘而去,大街小巷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太阳的火气越来越大,我感觉有些燥热,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痒。   抬头看了眼熊熊燃烧的太阳公公,我干脆盘膝坐在相府门口,双手捏了个心诀,默默运起内功心法。   真气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不知不觉中,气温仿佛没那么热了。阳光照在身上,还隐隐带来了一丝清凉之感。   双唇微微分开,我徐徐向外吐气。   如仙如幻,唇缝之间笔直的喷出一道白气,向上腾起一尺多高。   马蹄声清晰传来,我急忙收敛心神,谨防走火入魔——我已经吃过多次亏了。   “似乎是孙文。”徐晃看我已经睁眼,低声道。   我舒展腰身,从石阶上站起。   孙文已勒马站定,还微微有些喘气,但神色微带欣喜,显然带来的不是负面消息。   “怎么了?”我朝他询问,“是找到秦阵了?”不过就算找到他……你也不应该表现的这么欢乐吧?   他用力吸了口气:“是拓拔野,拓拔野带人从朔方来了!”    36 千里投主拓拔野  丛台军营。   远远就能听见一声声放肆的笑声。   我吁了口气,从追命背上跳下,一脚踢开大营的木门。   地上堆满了各种容积的酒坛和酒缸,浓郁的酒气钻入鼻腔,我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喷嚏。   “少爷!”“大人!”“将军!”   醉眼朦胧的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秦阵捧起脑袋大小的一坛烈酒,笑嘻嘻地朝我走来:“少爷,来呀。”他一走三晃,脚步似乎飘飘欲飞,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看在那坛无辜的酒的面子上,我没有飞腿将他踹倒,只一把将他推开:“拓拔野来了?”   秦阵抱着酒坛子直挺挺摔向地面:“早就被我放倒了!”   果然,几百人横七竖八地躺在空地上,各种空坛子东滚西窜,远道而来的拓拔野正枕着别人的大腿鼾声震天。   看起来是疲倦极了吧。   我朝秦阵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朔方的鲜卑人大约有两万人,而拓跋的族人接近一半,族中年轻男子按比例来说也不会超过两千,他不可能全部带来吧?   “喂,秦阵?!”没有得到回答后我扭头朝地下看去。   这次得到了回应。   回应我的是响亮的鼾声。   我摇摇头,抓来一名清醒的士兵:“你是哪个营的?”   “少爷,”士兵打了个酒嗝,“我是咱们一营的老兵啊!”   我顾不得他的失望之情,开始询问:“今天秦阵这厮都干了什么事情?”   他诚诚恳恳地回答:“今天一早,城里就有人来大营中要赶我们走,秦营长一听就火了,带着三千兄弟就朝城里讨要说法去了……”   “等等,”我急忙打断他的话,“三千兄弟?他把我的一营人马也带出去了?!”他秦阵一个人能把我的班底全拉出去?!   “呃,”士兵老实地点头,“弟兄们气不过,又听说张郃人马众多,当然要全去了!”   “胡闹!”我瞪了他一眼,“继续。”   “是,”他缩了缩脖子,“刚走到城外,就看到拓拔将军领了一帮人从北边冲了过来,秦营长见了他,就忘了要去找张郃了,只从城里买了几百坛子好酒,然后引着兄弟们全回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酒碗,朝我举过来,“少爷,你也尝一口?”   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少喝几口,要是全都醉死了,岂不是让别人一窝端掉了?”   “是是是。”他一边点头,一边拎起酒坛又给我添满,“味道还不错吧?”   我“唔”了一声,仰起脖子又灌了下去。   “不是小的瞎说,小的也喝过不少地方的好酒,”他夸耀自己的人生经历,“能像丛台酒这么又醇又烈,喝了之后还不头疼的好酒还真是不太多呢。”   对于喝酒我没有什么研究,只好随便点头:“那你说哪里的酒味道最好?”   他拍了拍坛子,凑在我身边坐下:“咱凉州的酒吧,也就是辛辣,喝下去暖暖肚子而已,算不上什么好酒,就算有西域送来的葡萄酒,也是甜中带涩,不够滋味……”   “啥?”我瞪着眼睛问道,“葡萄酒?你喝过?”这个时候有葡萄酒?   “嘿嘿,”士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爷你听了可别杀我,当年少爷杀了韩遂占了金城后,小的们在老贼家里搜了不少好东西……小人好酒,就专门摸了两坛酒……”   我点了点头:“我也喝过几口,没什么劲道。”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后来到长安后,从董卓他兄弟的军营里搜出了大批美酒,将军大手一挥,就全部犒军了。”他想了想,回忆道,“那批酒倒是坛坛够劲,味道各有不同,可惜兄弟们个个嘴馋,半年的时间不到,那几大仓的美酒就全部喝完了。”   “难怪……”我嘟囔了一句。难怪我昏睡一年醒来后连滴残渣都没看到……   “到了洛阳,也喝了点皇家发下的御酒,醇倒是醇得很,不过喝起来就像生吞温水,润是润了,但总缺了一股烈劲,”他摇头道,“然后是在晋阳皇甫嵩的宴上,小的喝的虽然不多,但却再也忘不掉那股酒香,又清又烈,入喉滑润,整个肺都好像燃烧了起来……”   “喂喂喂,”我不得不提醒他不能罔顾事实,“喝酒最多到胃里、肠里,跟肺有个屁关系?!”扯淡也需要基本的知识啊!   “少爷你说错,”他解释道,“喝酒,当然先要嗅一嗅,当时我满鼻都是酒香,吸进肺里之后感觉整个肺都着了火一样,爽死了!”   “其实是两个肺啊……”我小声喃喃道。   “当然,在晋阳那次喝的肯定不是最好的晋阳酒,皇甫嵩怎么可能用最好的来招待我们这些杂兵?”他很冷静地分析道,“少爷,小的就指望着能跟你喝几坛子好酒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小的们的一片心意啊!”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前面一句还有理有据,后面这句怎么毫无逻辑?   他“啊”了一声,手上一松,仰天朝后倒去。   我急忙抬起右脚,向上接住了酒坛,轻轻撂在了地上。   真难为了他,明明已经酒气上头,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给我倒酒、有条不紊给我分析各地美酒的优劣……   我使劲看了这个小兵两眼,努力将他的长相记住。   可惜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眉毛稀疏,眼耳口鼻都是普通大小,下巴上是青黝黝的一团,还真是很难铭记于心……   左右无事,身边又是上千酣睡的死猪,我干脆摆个姿势,修炼内功了起来。   我吸了口气,两片肺叶似乎腾起了淡淡的火苗。   周围鼾声此起彼伏,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不断吸引着我的意识离我而去。   只坚持了一刻钟,我感觉到灵魂脱壳,腾飞鸿冥之外……   体内真气在一瞬间变得欢快起来——从缓缓流淌的潺潺小溪变成了倾泻直下的飞天瀑布,又如忽然打开水闸的三峡坝口,长期囤积的水流以前所未有之势奔涌而出。   肺里那团小火苗不仅没有被洪水扑灭,反而迎风怒涨,火焰熊熊迅速蔓延遍了奇经八脉。   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轮子功?!   我猛地张口,朝外喷出一口热气:“吒!”   白气冲天而起,四面八方被大雾团团围住,我连地上最近的拼酒大师都看不清楚。   我深吸了口气,那团白雾在缓缓收缩。   我继续吸气,直到白雾终于消散。   丹田气海一片清凉,浑身上下的燥热之感仿佛从来不曾产生过。   正空的太阳,依然放肆在燃烧着。    37 第一声  周围一阵索索的响声,满地的士兵揉着眼睛爬起。   “什么动静?!”秦阵怀抱酒坛,翻身坐起,左右张望。   我只好反问道:“什么什么动静?!”   “刚才好像听到‘嘭’的一声啊,”他用力跳起,“好像有人在我耳边放了个屁一样!”   我转身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背上:“刚才就老子一个活人,谁放屁了?!”   他踉跄着一退,兀自坚持:“绝对有一声奇怪的声音。”   醒来的士兵们纷纷附和:“对对对,好像闷雷,又好像臭屁……”   “混账!”我恼羞成怒,“刚才老子稍稍练了下内功,也只是轻轻吐了口气,哪来的闷雷和臭屁?!”   “那是少爷内功深厚,所以放起屁来也格外响亮吧。”秦阵振振有词。   我反手一拳朝他轰去。   他已经有了防备,扭身就向后闪避。原本秦阵的速度还比我稍快一筹,但毕竟大醉未醒,双脚绊在一起,整个人又直挺挺地狠狠摔下。   酒坛子“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嘘……”秦阵冷吸了口气,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还好,还好!”   “好你妹啊!”我指了指他的双手,那里已经血如泉涌了。   他哀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朝自己的营帐冲去:“老婆!”   我一怔:“他……他老婆也在军营?”   “嗨,”几名士兵混不在意地解释,“秦营长的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一身刀马功夫可是俊得很!”   “也就是我们营长手段了得,不然谁制得住那只母老虎!”   我笑了笑,不再深究此事。   那边又有人赤着上身小跑着过来,正是此次的主角之一,拓拔野。   距离我还有一丈,他便一弯右膝跪倒在地:“拓拔野拜见大人!”   “快快起来!”我急忙一把将他扶起,“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就算你十分想念我……也不用跪下吧?”   他嘿嘿地笑了笑,搂着我的肩膀站起:“不、不是我想下跪……是是,是刚才喝得太多,双腿发软,实在站不住啊……”   我摇了摇头:“那就不要站了,一起坐下,坐下。”当即也不用什么垫子坐席,我也跟他们随意坐下。   我先问道:“不是让你陪赵承吗?他老婆生了?”   “六、六六月时就生了,是个小胖子。”   我笑道:“那就是个儿子咯?老赵也算家门有后了。不过你怎么不等他老婆调养好了再一同过来?”   “不、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咬着舌头摇头,“赵、赵承怕是根本不想来!”   我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来?”他也被马腾收买回去了?   “他、他他现在眼里只有老婆儿子,哪里还有胆子上阵杀人?”拓拔野红着双眼叫道。   我松了口气:“这样啊。”赵承成婚后确实转变明显,但我当时还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对婚姻麻木后他自然会重新回到我身边的……   “我听皇甫固说大人要去辽东平乱,又看赵承恨不得等孩子两岁断奶后才能想起大人这边还需要人手,于是就带着人马帮大人来了!”他忽然口齿清晰了起来。   “你带了多少人?”我心中这才是重点。   他挠了挠头:“我族中的老少都说差不多习惯了在朔方的日子,不太愿意四处乱走……所以……我也就带了两百人马……还有另外多余的两百匹马。”   两百(原)鲜卑骑兵有胜于无,两百匹战马就十分可观了——一匹两万,两百匹就是两百万,折合两百金呀!   我满意地笑了笑:“多少人都好,不过……”我话锋一转,“你诚心帮我,我也要对你讲清楚现在的形势。”   “大人请讲。”他双手按着大腿,瞪着眼睛看我。   “其实我之前在赵国这里干的好好的……可惜被现在的冀州刺史袁绍陷害了,所以只能接受辽东太守的职务,但是现在的辽东太守公孙度已经反叛,所以我又要去平定他……”我简单概括,“公孙度占了三个郡,现在还在进攻辽西,手上兵马至少有五六万,而我现在只有八千,要千里迢迢去攻打他……从目前来看,形势很困难,你明不明白?”   他用力点头:“我明白。”   我张了张嘴巴:“你真的明白?”秦阵都未必明白的事情,你能明白?   “真的明白。”他咧了咧嘴,“大人无非想告诉我,此次打仗十分困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赢的,要我做好心理准备,是不是?”   我连连点头:“你能明白最好。”   他还是直直地注视着我:“我只要知道,大人需不需要我,和我带来的两百骑兵?”他双目如电,虽是静静端坐,但仿佛我一摇头就要立刻转身离去。   我急忙道:“当然!你能全心全意帮我,我怎么能拒绝!”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主动的来。   “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拓跋恨不粉身碎骨以报答大人!”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意,双手撑地,向我低垂下头,裸露在外的左腰上狼王啃噬过的伤痕清晰可见。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勉道:“多谢。你不负我,我必不会负你。”   只有你不伤害我,哪怕你在我遇难时袖手旁观,我也肯定不会反咬你。这向来是我的做人原则——绝不主动咬人。   他抬起头来:“既然拓跋决心为大人效力,大人应该封拓跋一个官职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现在是辽东太守,你想做哪个县的县令?”   “不是县令,”他也笑,“我要做营长。”   我笑不出来了,缓缓向他解释:“我现在只有八千人马,已经有秦阵、徐晃、李典、高顺、张辽五位营长,你知道每个营有多少人吧?”   他点头道:“是,除大人的一营外,每营一千两百五十人。”他跟虎豹骑一起作战过一次,对于我军的编制倒不太陌生。   “现在人马严重不足,高顺与张辽的营中都不过一千一二而已,”我希望他能体谅,“你初来我军,恐怕凑不出一营了……”   “并非拓跋不识轻重,”他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拓跋以异族之身归附大人,却深怕大人不以拓跋为意,因而执意求封营长……”   我一怔,而后双手按在他的两臂,郑重地说道:“从我一营中拨一千人于你,你就是我军第七营营长。”   一双虎目瞬间变得闪亮晶莹,他再次单膝而跪,右手扶在支撑的右膝上:“拓跋……”他的嗓音忽然有些嘶哑,“此身愿为主公而死!”   我忽然感觉双手颤抖,连扶他起来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上下四十年,这是第一个叫我主公的人。   这个人,叫拓拔野。    38 北上  我大手一挥,将一营四个旅合计一千人马调给千里投奔的拓拔野。   目前我手中的旅长,必须留下的是元老司法旅杜畿、元老后勤旅张机、以及亲卫旅庞淯,其中杜畿与张机的两个旅都是超额编制,这三个旅的人数已经超过八百人。   因此,其实只剩下了一个旅的编制。   祖烈与孙文就这个名额展开了激烈的竞争,这两个堪称我绝对心腹的旅长为了留在一营几乎撕破了脸面。   我不得不做出决定,将他们两人全部调出一营,听闻噩耗的祖孙二人只能抱头痛哭;而最后一旅则交由程武带领,顺带听候他爹吩咐。   最终,刚刚组建的七营拥有整整一千二百人,而一营的人数则确定在一千一百人,在七大营中与张辽的第二营并列倒数第一。   拓拔野将两百匹朔北良驹全部上缴,作为稍后招募新士卒的坐骑。   七营人马总计八千二百,由于虎豹骑的名号被朝廷撤销,我便换汤不换药的更改了军队的番号,称虎豹飞军,自呼神威虎豹大将军,营旅以下皆称我为军长。   不过为什么总是绕不开虎豹两个字?   主要是因为虎豹就是这时代最威猛的野兽了,狮子和大象毕竟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方,不是一般人所能常见的物种。   -   六月二十七日,所有兵器甲胄终于可以交付一清,连拓拔野带来的两百匹战马的马鞍马镫等配件都打造完毕,秦阵迫不及待的宣布即可启程扫灭辽东。   我按下蠢蠢欲动的他,令全军收拢装备,收拾箭矢,整备口粮,并彻底查点物品,以防有所疏漏。   六月二十八日,留在邯郸附近的一、三、七三营合计三千五百五十余人拔营北上。   休整了太久的战马们撒开铁蹄掠过广阔的田野,一天便走出了赵国的三百里地界,屯在与钜鹿郡交接的柏人城外。   喝了一个月美酒后,一些将士显然不太适应没酒的夜晚。   在杜畿的要求下,我不得不陪着他——哦不,是他陪着我巡视军营,严肃军纪。   亲卫旅旅长庞淯自称腰酸背痛臀部肌肉略微抽筋,必须在帐中稍作休息,就不跟随军长散步了。   由于现在只有三个营,而秦阵与拓拔野相交莫逆,跟我又算是有歃血之情,三营的排列几乎是随心所欲、杂乱无章的……   很难得的是杜畿并没有对此发出强烈的不满,因为他很快就指出了另外的问题:“大人,那几位营长……好像又在联谊了。”   我只能笑笑:“他们几个月不见,叙旧可以理解。”   “他们不只是叙旧吧?”杜畿指了指前面灯火通明的营地,苦笑道,“他们好像在……摔跤吧?”   我哈了一声,跳进了欢闹的场中。   果然,大场之中正有两名壮汉扭打在一起,而一旁的拓拔野与秦阵并肩坐着,谈笑甚欢,而徐晃与李典两位手下没兵的营长也一脸微笑地低声细语着什么,见我忽然乱入,两人都是一怔,而后慌忙站起,向我敬礼。   “军长!”一旁的将士们也纷纷并拢双腿,高声喝道。   我微笑着示意大家不必拘礼:“坐、坐!”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秦阵的声音已经传来:“少爷,你看拓跋兄弟带来的鲜卑人跟我们羌族人哪个更强?”   哦,原来是两个民族之间的较量啊!   我嘿嘿一笑,摇头道:“以我之间……都不如我这个汉人。”   “切,”他不满地咧嘴,反驳道,“我们说的都是普通人,你已经不算普通人了!”   “难道你就是普通人?”我拍着他的肩膀坐在一群人中间。   秦阵摊开双手:“我本来就天生神力,又速度超人,当然不是普通人。”   你还真不谦虚……   “主公,”拓拔野叫得很是自然,毫无生涩之感,“夜色已深,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没有,”我对这个称呼极其受用,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都一阵舒爽,“只是杜旅长告诉我……”我抬起下巴朝杜畿的位置一点,“你们在这里摔跤,怕影响了明日赶路。”   他立刻答道:“主公说得是,秦兄,我们就散了吧?”   秦阵朝旁边一努嘴:“那……这局完了就散了吧!”   “你们两位叙旧也就罢了,”杜畿吹了吹胡子,“还拉上了徐、李两位营长……”   “好好好,是我错了,”秦阵急忙认错,“杜哥又准备抽我了?这次五十鞭够不够?”   杜畿一口气没收住,直接将胡子吹进了嘴里。   “伯侯兄,”李典笑着解释,“是小弟和公明在帐中躺不下,才出来和他们一起胡闹的,要罚也要一起罚吧?”   “还罚什么?”杜畿摇了摇头,拍拍屁股走人。   场下传来一阵喝彩,我扭头去看。   两名大汉的角力已经到达了高潮阶段。   所谓高潮阶段,在传统武侠里就是指双方一动不动,双掌纠结交叠,须发微微颤抖,大量白雾在两人四周袅袅腾起,整个场合恍若仙境。   当然,凭借眼前这两位普普通通的壮汉,是没有足够的真气来释放雾气的,他们只能鼓起浑身肌肉搅合在一起,大眼瞪着小眼,腮帮子乱抖不停,但彼此的脚下却几乎不动分毫。   周围的喝彩声渐渐消失,甚至有人开始打哈欠。   我向身边的四位营长建议:“我们来个游戏吧?”   四个人都是一脸好奇。   “看谁能将他俩拆开。”我指了指场下僵持不动的两名壮汉。   “哦?”秦阵不屑的说道,“这并不难。”   “主公既然这么说,那必然不是普通的游戏。”拓拔野认真的想了想。   我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五个人,每个人上前对着他们吹口气,谁能让他俩分开就算谁赢。”   李典很是惊讶:“吹口气?这……可能吗?”   我点头:“他二人已经到了关键的角力时刻,这时候只有再给一点力量,恐怕就会支持不住。这个游戏考量的就是你向谁吹气,以及你气量的大小……”   “那我先来。”秦阵卷起袖子,跃跃欲试,“让你们看看厉害!”   “慢着慢着,”我叫住了他,“还得划定距离,就以一尺为限吧?”   东汉的一尺大约是23厘米,看起来并不算很远,但一口气虚无缥缈,想要送出一尺远并将两名壮汉推开……这又谈何容易?   秦阵站定,猛吸了一口气,开始蓄力。   围观者完全沉寂了下来,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表演者。   他甩开双臂,伸长了脖子,双唇大张,朝外喷气。   “嘭!!”   我差点从地上震了起来。   “奶奶的,”拓拔野揉了揉耳朵,“原来昨天那个响屁是你放的!还敢污蔑主公!”   秦阵最受不得激,一口气还没吐完,已经回过头来怒斥道:“放屁!我当时早就滚在地上了,哪有功夫放屁!”   “欸欸欸!”   不少人惊呼连连。   那两名壮汉不知怎么,摇摇晃晃再也支持不住,终于轰然倒地。    39 水路纵横  从柏人到高邑的路程不过百里远近,因此二十九日我让兄弟们都额外休息了三个时辰,并且在柏人城外生火挖灶吃了顿午饭,这才打着饱嗝踏上行程。   走到中途,便迎面遇上了十匹快骑。   “军长!”他们在马背上大喊。   我在第一时间向杜畿发出命令:“全军止步!”   杜畿属下当即有人举起军旗,左右横挥,左右两个营立刻减速向中军靠拢。   对面的骑兵们也逐渐减速,庞淯和陈到一左一右勒马挡在我身前,倒是很有自觉性。   “属下四营四旅三排二队队长刘大年,见过军长!”对面翻身下马,领头的士兵举手跺脚向我敬礼——会敬我虎豹飞军的礼,当然不是高顺带来的新兵了。   我随意地还礼:“你这般赶路,是高邑那边有什么情况?”难道袁绍真的恬不知耻垂涎我那点口粮,准备虎口夺食?高顺张辽带领的近五千人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小队逃出生天?   不过看样子也不像这么惨烈,至少他们十个人只有一脸尘土,衣帽装备齐全,并无厮杀过的迹象。   刘大年摇头:“高、张两位营长担心军长这边出了状况,所以派遣属下沿途打探。”   “我这边能有什么情况?”我反问。   “两位营长是因为我们迟迟未到高邑,这才担心了吧?”程昱笑着问道。   刘大年连连点头:“程先生说的太对了。”   “袁绍方面……没有什么动作吧?”我很关心那批物资的情况。   “暂时没有,”他想了想,补充道,“他们给我军送来了军饷,而且还很热心地派人来帮我们押运辎重。”   我立刻警觉起来:“派了多少人?!”他想玩什么花样?将老子的部队和辎重送入虎口?   “也就两千人上下,”刘大年不以为意,“大部分都是步卒而已,对我军大部并无威胁,军长不必太过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步卒虽然在白刃战方面比不过骑兵,但若是远距离弓弩齐射……骑兵又有什么优势?   “全军,提速前进!”我再也悠闲不起来,回身高声下令。   “对了,军长,”刘大年急忙禀告,“因为袁绍派人协助,高、张两位营长已经决定将我军的辎重继续向北运送。”   “已经离开高邑了?”我勒着缰绳看他。   他仰头打量了一下太阳:“此刻大约到栾城附近了吧?”   “呃……栾城在哪里?”我对河北的县城可是一无所知啊。   “大约在高邑城北八十余里处。”刘大年道。   我点点头,向后挥手:“全速前进!今天务必赶到栾城!”   马蹄声如海潮一般涌起。   -   休息了一个上午的战马陡然提速,三个时辰之内疾驰两百里,天黑之前堪堪抵达目的地。   刘大年先一步入营复命,带着张辽出营迎接。   “属下见过军长。”张辽先是抱拳拱手,然后才反应过来,换成右手上举,又向我施了次军礼,“属下未曾向军长禀告便决定押运辎重北上……”   我飞身下马,打断了他的请罪词:“既然我以你二人为将督运辎重,你们当然有权决定是否停留在高邑,何况……高邑也并不安全。”   他不自觉地抱拳:“谢大人体谅。”   我拍了拍追命的脖颈:“袁绍派的人是否也在这里?”   张辽点头:“是,属下已安排他们驻在东面大营之中。”   “为什么在东面?”我找了个话题随便问道。   “只是为了提防他们作难罢了。”他与我并肩而行,“我军还可以向西突围,借道进入并州。”   “想不到张营长也是个细心之人呐。”程昱在我身后赞叹。   “先生谬赞了。”张辽笑了笑,谦虚地回应,“这并非是我一人的主意,而是与伯安一同商议的。”   “军长大人,”徐晃从一侧赶来,拱手向我请示,“属下是否可以返回营中?”   “当然,”我朝他和一同赶来的李典颔首道,“你们各自归营,整顿一下军纪吧。”   两位营长抱拳应诺,分别纵马寻找自己的部队去了。   秦阵与拓拔野也向我请示自己部队应该驻扎的地点,我转手就交给了后勤旅长张机,让这位医圣去处理这些“琐碎小事”。   张机接到了医疗以外的任务,倒是颇有几分欣喜之情,二话没说便急忙带领弟兄去指导两位(原)少数民族营长的扎营工作。   我则与程昱跟着张辽去见高顺。   高顺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帐中,见我们掀开门帘便起立前迎:“属下参见大人!”   他对我的称呼还是没能改过来啊……   我没有纠正他,只是扫了一眼帐内,小小的空间中不可能有其他家具或是摆设,只在地上铺了一层薄毯,毯边摆着一条板凳,板凳上是一张长方形的羊皮。   “这是……地图?”我弯腰将羊皮捡起,上面画着河流与城邑,最显眼的当然是“洨水”、“元氏”、“真定”、“什么沱河”等用朱笔标记的名称了。   “是,”高顺请程昱和张辽全部入帐,然后回头道,“属下这几日派遣斥候仔细打探了北方五百里之内的地势,以备大人决定北上的道路。”   我顺口称赞了一声:“伯安有心了。”   “大人请看,”他将地图又放回了板凳,四个人在板凳边围成一圈,“栾城往北,先要渡过洨水,这条河浅的很,即使是现在盛水期,徒步都可以轻易渡过。”   程昱道:“我们尚有大批的辎车……”   高顺点头道:“当然也有木桥,我已经派人查过,那座桥还算结实,足够承受我军的几百辆车驾了。只是……”他皱起了浓眉,指了指地图,“之后再向北走,恐怕就得一步三停了……”   “为什么?”我沿着他的指尖向北看去,只见从栾城到中山国卢奴城之间不到五百里的距离,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有五六条,而且看起来有两条还特别的……粗?   “好多水啊……”我只能感叹了一句,“看来确实只能慢慢行进了……这些河流,都有桥吧?”别让我临时搭桥或者从源头绕过去啊!   “像呼沱水这样的大河,当然有石桥供人马行走。”高顺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让我安心不少。   接下来的三天里,袁绍派来的友军中途离去,我率领着八千大军在冀州艰难地前进,平均每天渡过两条河,每天起早贪黑地赶路,三天时间,也只走了区区五百里路程。   来到中山国治所卢奴城边,已经是七月初三的傍晚。   我抬眼向北方一看,又是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   “还有多少啊!”我愤怒地挥着拳头。   询问过向导的程昱不动声色地回答:“过了眼前这条滱水,还要至少经过顺水、易水、巨马水,才能到达涿县。然后再渡过桃水、垣水、圣水,过了澡水就是蓟县。”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之后……”他继续补充,“想要到达辽西,还得过沽水、鲍丘水、庚水、龙鲜水。而辽西境内大河不多,只有一条濡水及两条支流,以及小凌河与渝水而已。”   我仰天喷出口热气,几乎掉下马背。   追命撅起屁股奋力一挺,将我顶正了位置。   “等我到了蓟县……说不定可以直接和公孙度决战了吧?!”我怨愤地想着。    40 与卢植汇合  五百里路,八千三百骑兵真的又花去了四天时间。   初平四年七月初七的午后,我军总算赶到了蓟县。   自从渡过卢水进入涿郡,沿途均能看到一批批赶往蓟县的年轻男子,显然卢植就任后开始从幽南各郡大规模地征募壮丁,以补充征战所需。   看来形势果然不容乐观。   “军长,卢刺史亲自出迎了!”程武策马转回,向我汇报,并向我引见,“属下身后这位便是主司兵曹的田豫田从事,特意来为大人接引。”   田豫?他还跟着卢植?   兵曹从事,在刺史治下并非最具实权的从事,只是有军事时临时设置的,但此时此刻,幽州战事正紧,这个职位便成为最重要的属吏了。   我朝田豫点头:“有劳田从事了。”   “马大人此来幽州,对于卢刺史不啻为一大臂助呵。”他虽然满是笑容,但掩饰不了疲惫之色。   “公孙度那边情况如何?”我急忙向他打听战事的消息,“辽西郡呢?”   他叹了口气:“辽西太守突然身死,辽西驻军慌乱无度,而公孙度大军有备而来,阳乐城只支撑了十天便被攻下,目前整个辽西已尽归公孙度了。”   我也只能叹气。   “公孙度占据了幽州东北的四郡一属国,幽州只剩下南面的六个郡了。”田豫低声道,“他已经有实力与我们一较长短了。”   原来幽州一共有十个郡和一个属国啊……我暗自点了点头,总算知道幽州的地级市数目了。   “但幽州南面六郡乃是全州的重心,钱粮人口也大半集中在此,比起东北四郡要富有的多。”我虽然不知地理,但对于常识还是心中有数的,京津唐地区好歹也有百万人口,总比东北户口充实吧?   “马大人说的也是,”田豫微微展开眉头,“卢刺史发榜征募幽南五万青壮,最迟一个月后便要反攻辽西,至少要将公孙度赶回辽东。”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朝城下走去。   没想到老子真的一语成谶,公孙度真的一举攻下辽西全郡,目前我和他的距离只有五百里而已。   乌鸦嘴技能max了啊。   -   “马贤侄,老夫等你等得好苦!”卢植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我的袖子。   我吓了一跳,双手勉强一抱,对他行了个面见上级的揖礼:“属下拜见卢刺史,劳刺史大人等候,实在有罪。”   “快快随我入城,老夫正在发愁如何对付公孙度的骑兵大队,”他扯着我就往里面走,“你的骑兵还有多少人马?”   “呃……”我该不该告诉他实情?   “你人马都已经到了,难道还想隐瞒?”他用力一拽我的小臂。   我倒是不觉得疼痛,想了想便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小侄的虎豹骑散去了一千两百多人,家父又送来两千三百人,日前朔方又有两百人投奔,因此一共是八千三百人。”   他握着我胳膊的手愈发用力:“好、好!有你手下这百战精骑,老夫便更不需担心了!”   “属下手下全是轻骑,还想在幽州招募少许步卒以辅助骑兵,卢叔叔你看……”我干脆将自己的那点计划全部告诉他。   “也好,”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幽燕之民本就骁勇能战,稍加操练后便足以上阵杀敌,因此,老夫决意在今年秋收之前对公孙度发动一次大规模反攻,打消他进一步南侵的念头。入冬之后,幽州大雪封路,最短也要四个月才能消融,到时候想要有所行动就不那么容易了。”   经历过东北大雪的我深以为然:“小侄既然带兵前来,必定全力协助卢叔叔平定公孙祸乱。叔叔只要约定个日期,小侄定当挥军向前亲身杀敌,敌人不灭,绝不后退半步。”   他点头道:“听到你这么说,老夫很是欣慰,只是公孙度来势汹汹,想要一举击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到了。”他抬头看了看刺史的官府。   田豫当先一步推开了大门:“大人,请。”   我侧身朝卢植伸手:“卢叔叔,你先请。”   “走!”卢植哈哈一笑,又是伸手一拉,拽着我迈过了门槛。   徐晃等营长都在刺史属吏的引导下安顿各自的士兵去了,跟我同来的只有程昱一人,其实目前也只有他一人够资格参与卢植主持的军机大事。   卢植拉着我进入大厅坐下,向身后的田豫招手:“国让,你将幽州详图取来。”   “诺。”田豫应了一声,从一旁的墙角摸出一卷羊皮,尺寸可比之前高顺绘制的地图大了五倍不止,一张宽大的案几也不能盛放,只好平铺在地毯中央。   这样一来整个幽州的局势立刻一目了然,刺史的治所蓟县位于广阳郡中,目测与广阳太守的治所在一城之中,而幽南六郡,广阳、渔阳、代郡、上谷、北平、涿郡之中,其余五个郡都颇有耳闻,反而位居中央的广阳名声最弱——说实话,我之前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卢植从案上捡起一根鞭子,在地图上的角落里一圈:“整个幽州西北四郡一国全被公孙度占据,而目前他虽然还在整顿辽西政务,但已经开始派遣兵马袭扰北平了……”他指了指右北平的治所土垠周围,“想必他与我的念头一致,都希望在秋收前争取更大的优势。”   秋收确实是个关键日期:其一是秋收后天气转凉,尤其是下雪后确实不适宜作战;其二是我们临时征募的兵壮心系老家的庄稼地,到时候肯定不会全心全意与公孙度恶战,说不定临阵脱逃还煽动同乡乱我军心,那可就军无斗志、不战自溃了。   我搔头弄首了片刻,终于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小侄冒犯,想问一句,叔父麾下有多少兵马?”   他举起左手,伸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向我一晃:“除去新近招募的五万青壮,可战之兵不过三万出头。”   “那幽南六郡又有多少人口?”我插嘴问道。   田豫答道:“代、涿、上谷、广阳、渔阳、右北平六郡,在籍户口约有五十万户,百姓则约有百八十万。”   “百八十万?”这也太笼统了,“到底是一百万还是八十万?”   田豫笑道:“是一百八十万。”   我哦了一声:“有一百八十万人口,就算征募十万兵丁也不算过分啊。”   “呃……”田豫看了卢植一眼,解释道,“马大人有所不知,幽州境内内迁乌桓众多,多有不安,为稳妥起见,各郡都要保留相当的兵力……”   “哦,我懂得。”我恍然大悟,其实凉州本来也是如此,地方上的羌族势力太大,汉族世家都要让他们三分。而两者一旦勾结起来,往往能危害京畿,甚至横行西北。以往的边章、韩遂以及王国,再往上的北宫伯玉和董卓等等,莫不如此。其实……我马家何尝不是呢?在马家举兵灭韩遂的部曲之中,至少有三成人马能跟羌族扯上关系——妹的,我家老奶奶就是羌人啊!   “所以,”卢植收起鞭子,“你带来了这八千三百骑兵,实在是老夫的一大倚靠啊。”   我咧了咧嘴。   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他手下兵力捉襟见肘,所以只好让我去打硬仗啊!    41 幽北形势  鉴于涿郡人口最密,我将募兵的主要方向便放在了涿县附近。   再怎么说……涿县也是卢植的老家、刘备、张飞的老家啊,说这个小县城里英雄辈出一点都没错。   涿县募兵这项重任便交给了李典,鉴于前途难测,我也没有对他下达硬性指标,只温言勉励他用心办事,能招来千八百人就算可以了,至少要为拓拔野带来的两百良驹找到骑手。   卢植主动声明,我军的粮草器具均可以向他索取——我忽然后悔不应该早早地花费自家私房钱了。   高顺与徐晃主抓八千余人的日常操练,士兵的个人能力有高有低,想短时间大幅度提高难度很大,因此操练的重点还在于营旅之间的配合。   为将领兵者,最重进退有度、令行禁止,程昱从军需库中索要了一批鼓乐军备,将程武的一营四旅生生变成了军乐旅,主司击鼓鸣金,并与其它各营屡屡练习,倒是颇有默契。   回顾一营,我发现了一个大悲剧:   从此之后,一营的战斗力只能排在全军倒数第一了。   一旅护卫,二旅军法,三旅后勤,四旅鼓乐……我就算再想奋勇杀敌,自己的亲兵也没功夫陪我了。   而我最初答应陈到的诺言恐怕就要实现了。   -   李典带领着自己的两个旅前往涿郡,我则抓紧时间向卢植请教兵法战略。   之前我便讲过,卢植是汉末难得的文武双全之才,平心而论,我认为他比起同时代的皇甫嵩、张温、朱儁或者稍后的曹操都略胜一筹,上次跟随他南征乱民,太过匆忙,并没有时间进行过多交流,这次好不容易再次在他麾下征战,我当然要借机充实自己的理论知识。   可惜,卢植刚给我讲了个大纲,就接到了什么密报,他立刻丢下了准备潜心学习的学生,拉起心腹幕僚紧急密商,而后飞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我摇了摇头:“想学习就这么困难?”还说我是你东征的主力,得到密报也不稍微透露给我……这算是哪门子的主力?!   “难道卢植把所有属吏都带走了?”我从厅中走出,四下张望。   “好像真的只剩下看门的了……”庞淯紧随着我走了出来。   “马大人!”田豫带着一个人匆匆赶来。   我迎了上去:“国让啊,是公孙度大兵压境么?卢大人如此慌张离去……”   田豫也是一头大汗:“并非是公孙度,而是卢大人家中两位公子……”   “呃?”我并未见过卢植的两个儿子,记忆中卢植的儿子名叫卢毓——这个毓字可是我亲自查过字典的,“怎么了?”   他喘匀了气息,解释道:“两位公子同时患了恶疾,一夜之间就已经病危,卢夫人寻医不得,这才不得不派人来求大人。”   “……什么叫求?”我反而更在意细节字眼,卢植的儿子病重,他老婆为什么要求孩子他爹?难道是外来的种?我感觉自己的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   “马大人有所不知,”田豫身后的那名年轻人解释,“卢大人就任刺史时,曾令家眷不得跟随,遇事也不得来寻大人,因此夫人和三位公子仍在涿郡老家……”   我立刻肃然起敬:“卢大人高义,马超佩服之至。卢大人已经回乡去了么?”   大汉摇头:“大人去了城东的大营,对各位将军布置任务。”   田豫接道:“卢大人怕大人久候,这便派我等来向马大人致歉。”   我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我们不如一同去找卢大人吧?”   他一怔:“怎么?”   我解释道:“我有一名属下,极其擅长歧黄之术,医术不逊于沛国华佗。”医圣张仲景就在我身边,我当然要发挥他的用处啊!   “当真?”   “绝无戏言。”我落地有声地回答。   几名年轻汉子都是大喜,看得出他们对卢植十分尊敬。   “事不宜迟,”田豫兴奋得直搓手,“有劳马大人立刻通知贵属,我们这就动身吧?”   我伸手一招:“子异,”庞淯刚过了二十岁生日,自己给自己取了个莫名其妙的表字,“你去找仲景,让他准备好医用器具,备马随我前往涿郡。”   “明白。”他一点头,立刻推开大门跳上了门外的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全速朝城外冲去。   我回头看了看田豫:“这两天公孙度有没有动静?不要告诉我在辽西没有我们的人啊。”   他笑着看了看身后的一名大汉:“让小智给你说吧?”   “小智?”我还小霞小刚皮卡丘呢!   “在下姓阎名志,乃是志向之志。”他不知道怎么察觉出我的想法,主动自报家门。   “哦,是阎兄,失敬失敬。”看样子他也不过十八九岁,我为了套近乎便称呼他为大哥,看他与田豫的关系还算亲密,想必也是卢植手下的重要掾吏吧。   “呃,不敢当,”他倒也知趣,谦让了一下,“在下现在只是卢刺史治下一员小吏,家兄阎柔添为右北平太守,与辽东辽西及鲜卑人颇有来往。”   右北平太守的兄弟?阎柔之名似乎也有所耳闻,至少不是默默无名之人。   我确信刚才这声“阎兄”没有白叫,能和鲜卑人有来往的能是普通人物吗?   “哦?”我挑了挑眉,“那请教阎兄,公孙度有何异动?”   阎志低声道:“马大人乃是此次平辽的大将,在下不敢隐瞒……听家兄在辽西布置的信使所言,公孙度派了次子公孙恭为辽西太守,正在简练辽西降卒,并重新征募兵勇,大肆操练,意图更进一步。”   “这个……”我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内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但毕竟人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总不好意思泼他的冷水吧。   他继续说道:“而家兄还听说,辽东三郡抽掉了数千壮丁砍伐松柏……”   “砍树干嘛?”我对树木品种毫无概念,印象中最容易辨认的就是松树、柳树、芭蕉树、椰子树之类的了,“难道是公孙度得意忘形,准备大兴土木营造宫殿了?”   他摇头,又压低了声音:“砍树除了建筑宫殿,还可以用来建造舟船呀,马大人。”   我先是一怔,而后联想到一个月之前的朝会,神智忽然有些恍惚:“你是说……攻打青州的人就是公孙度?”   年纪轻轻、嘴边连毛都没有的阎志终于点头。   一个月前朝廷就接到了军情,那时候公孙度正在全力攻打辽西吧?他还有余力分兵乘船攻打曹操治理下的青州?!   就这样曹操还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向朝廷求援?!   究竟是曹操太无能……还是公孙度兵力太盛?!   我第一次打起精神,开始认真思考公孙度的实力问题。    42 卢家大乱  以区区三郡之力,敢同时向幽州、青州两州扩张,而且均取得了丰硕战果——辽西、东莱二郡均入公孙之手——这已经不是一个所谓的“废渣”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我感到之前所有人对我灌输的理念产生剧烈的震动。   有必要从心理上对公孙度的实力予以重视,我想提醒卢植。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卢植刚刚仔仔细细将幽州里里外外的事情交代完毕,正策马全速朝涿郡老家狂奔而去。   他没有带一名刺史的吏员,只有十名随身侍从一同南下。   我则带着陈到与张机,这二人各带了一个班的骑兵,张机还带上了自己的长子张贲。   这也是我正儿八经与医圣的儿子接触,张贲与我同年,可能是各自经历不同,他明显一脸青涩,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   卢植归心似箭,蓟县到涿县间官道又极为平坦,不到四个时辰便已经赶到目的地涿县。   涿县城下,卢植终于勒住了坐骑,人和马都大口大口的喘气——毕竟狂奔了一百多里地,他已经不年轻了……   他的亲卫侍从从他手中接过印鉴,走向城下值勤的卫兵,而卫兵似乎早就认识卢植一样,直接跑出来为刺史牵马:“卢刺史,快快入城回府吧!”   卢植草草地拱起双袖,一句话未讲,又纵马冲进了城里。   “仲景,你还好吧?”我稍微关心一下自己的属下。   张机脸色红润,额头似乎微微有些湿润:“有劳大人关心,属下也不是刚刚才追随大人,这不过百里的路程而已,对我也只是寻常遛马罢了。”   我哈哈一笑:“那就好,你也要积蓄点体力,稍后可要为病人诊断的呀。”   他点了点头,随我一起加速朝卢植追去。   涿县的规模出乎意料的有些庞大,我们用了两刻时间才找到了卢府的大门。   卢府的规模则是出乎意料的简陋,卢植没有纵马跨过门槛,而是直接跳下马背,大跨步地冲进家中。   我跟张机也随即下马,紧紧追着卢植朝后院走去。   说到后院……这个后院面积不小,但有一大半都被开垦成了菜地,至少我看到了熟悉的白菜、茄子和黄瓜……   我忍不住感叹:本以为我自己已经够节俭的了,自己的爱妾都要经常下厨房做饭,没想到卢植半个家宅都成了菜地,估计是他老婆带着孩子亲自开垦的吧……   卢植驾轻就熟地绕进了小院,急匆匆敲了敲一件宅子的房门:“夫人,我回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一张愁眉不展的妇人面孔:“子干!你可回来了!”她刚一开口,身子一晃,直接瘫倒在地。   卢植真正的大惊失色,一脚踢开半掩的房门,弯腰将妻子从地上抱起,轻轻放在了墙角的一张胡床上——幽、并北临胡地,兼有大量的鲜卑、匈奴与汉人杂居,胡床、胡凳已经随处可见。   “仲景,快为卢夫人把脉!”我立刻把张机推上前去。   张机也不推辞,径直走到床沿,屈膝跪坐,从儿子张贲手中接过一方小小的石头,塞到卢夫人右手腕下,也不对卢植道声“无礼、得罪”之类的客气话,直接四指扣上了病人的脉门。   我回顾卧室之内,这是一个小小的套间,里面还有一张大炕——那的确是“炕”,跟上辈子三五岁时在老家看到的土炕毫无二致——炕上躺着卢植的两位公子。   对于卢夫人的状况,我并不紧张,这种情形在前世的电视剧里已经烂大街了,心力交瘁的母亲终于等来了孩子他爹,有了依靠后心里一松后昏睡不醒而已,不算大病。   张机切脉足足超过了两分钟,这才收回了右手,从地上站起。   “张先生?”卢植一把抓住了医圣的袖子,“拙荆她情况如何?”   张机温言道:“卢刺史务须太过担心,尊夫人只是操劳多日未尝好好休息饮食,从而导致脏气衰弱元气不足罢了。”   “不是大病?”卢植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   房门忽然又被打开,一名十岁出头的少年拎着一大包东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爹爹?!”他向房内扫了一眼,直接朝卢植扑了过来。   “育儿!”卢植的眼中难得显出一丝温情,张开双臂搂住了少年。   育儿?那就是老三卢毓了吧。   守在门边的陈到伸手将房门重新闭上,自己也退出了卧室。   “卢刺史,我要为两位公子诊脉了。”张机打断了这父子二人的温馨相拥。   “是是,”卢植吸了吸鼻子,拉着儿子让开了通道,“张先生请。”   张机掀开了薄纱的帘子,领着张贲走到了大炕的边沿:“贲儿,你我各把一脉。”   张贲垂头道:“是。”   卢植双唇一动,却立刻又闭上。   卢毓却出声道:“爹爹,涿郡最好的大夫都……”   我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安静,不要影响他们给你两位兄长诊治。”   卢植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卢毓只能闷哼了一声。   这次切脉的时间更加漫长,张机父子的神情也比方才严肃得多。   “贲儿,你切得何脉?”张机终于开口。   张贲蹙眉道:“病者脉象时快时慢,时强时弱,且切脉时忽冷忽热,孩儿医术未精,竟不知此是何脉……”   张机微微颔首:“能知道病在何处?”   “或在……肺部。”张贲略有迟疑。   张机又点头:“是了,你是否检查过他的毛发?”   “发色枯干,发根极脆,极易脱落。”   “解衣。”   张贲起身,小心翼翼地给病人解开了身上唯一的一件短褂。   “父亲……”他失声叫道,“好烫!”   卢植急忙跨步上前:“张先生……”   张机举手截断了他的话,低身仔细查看着病人的上身肢体,甚至还朝他的胸口哈了一口气,瞬间腾起一片薄薄的白雾。   “这……”卢植和我都是目瞪口呆:现在虽然是七月,但即使是在北方,也根本不会出现能够哈气成雾的温度。以我丰富的物理知识,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病人体温异常,使得喷出的水蒸气汽化,而后在瞬间雾化。   “是……寒热症?”张贲犹豫不绝。   张机直起腰身,缓缓点头。   “寒热症?!”卢植的身子明显一晃,连声音都微带发颤,“张先生……是不是诊断错了?”   质疑大夫的诊断,实在是对医生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十分忌讳的行为,但张机并无任何不悦,只是重复道:“的确是寒热症,”他指了指两位病人,“现在是下午,阳气正盛,因此他们浑身发烫,不能着衣,身下也不能接触草席,一旦沾上,便难以脱离。而到了半夜,阴气旺盛之时,病人通体冰寒,恐怕恨不得躺进炭火之中。”   我仔细一看,他们果然是直接躺在砖石泥土之上的,而那件短褂甚至有几分焦黑的痕迹。   卢植自己再三确认,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事实。   “子干!”胡床上的卢夫人忽然嘶哑着大喊了一声。   我的后背上猛地一凉。   卢植挪动脚步,跪在了胡床边沿,伸手握住了妻子的右手:“夫人……你受苦了。”   卢夫人刚刚苏醒,立刻垂泪涟涟:“节儿、检儿……得了寒热症,整个涿县的大夫都说没得救了……让我准备后事……”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卢植叹了口气,单手抚着妻子的后背,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我也只能暗暗摇头:寒热病几乎就是绝症的代名词,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坐等后事的疑难杂症。   “卢夫人先不要如此,”张机沉声道,“在下还有办法医治两位公子。”   卢夫人的嚎哭猛地刹住了车。   ——   注:本文所有医学知识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请勿对号入座。    43 医圣出手  卢植脚步踉跄着朝张机走了过来。   而他的夫人却势如猛虎,直扑在张机的脚下,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求先生施救我苦命的孩子!”   这可是卢植的老婆,张机不敢领受,急忙和儿子一人一手将她搀扶起来:“卢夫人言重了,医者父母心,张机自会全力医治令郎。”   卢植怔怔地问道:“寒热病乃是极难医治的绝症,张先生真有把握?”   他老婆也是一脸紧张地盯着张机,生怕医圣摇头。   张机神色如常地点头:“所幸令郎发病尚浅,因此现在身子虽然滚热,但依然可以碰触,若再耽误十天半月,浑身将长满脓疮,一碰即裂血浆横流,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他说得好像很恶心的样子,脑补能力出众的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卢植夫妇终于稍稍安心下来。   “请你们退后,”张机下达了逐主令,从医疗箱中取出一把用具,我只认识几根银针什么的……   “好好。”卢植拉着老婆退了一丈远的距离,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机的一举一动。   “贲儿,你按住他的肩膀。”张机对儿子吩咐道,“我要向他胸腹间下针了。”   张贲点了点头,用纱布裹住双手后才谨慎地按住了病人的双肩。   张机取出了三五根银针,缓缓运了口气,下针时却挥手如风毫无停滞,转眼之间病人的胸口已经明晃晃的全是银针的尾部。   “感觉如何?”他抬头问自己的儿子。   “似乎稍微凉了一些。”张贲答道。   “马大人,”张机转身朝我喊道,“你能过来帮个忙么?”   我有些愕然,朝内间走去:“怎么?我可是不懂医术的啊!”   “大人虽不懂医术,但修习内功多年,对人身经脉也算有些了解了吧?”他竟然还笑了起来,“属下以银针封住患者的心肝两脉,暂时阻截了虚火的外漏,因此一盏茶之后他的体温就会急剧变冷。”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大人内功精湛,便劳烦以真气辅助,务必使患者全身保持温暖,方便属下继续用针。”他解释道。   “这个……”我还是不懂,“怎么辅助?从哪里辅助?”该不会是传统武侠影视中那样双掌抵在后背,然后患者大吼一声口吐鲜血吧?   他笑着指了指患者的脚底板:“足下乃人身经脉大成之处,大人可以从足下输气,但切忌过猛过强。”   我看了看病人还算白净的脚底:“一切听你的。”   张机又对卢植夫妇问道:“卢大人,府中可有燃香?请点燃一柱置于炕头。”   卢夫人连忙翻箱倒柜去了。   香烟袅袅,淡淡的白气在房内萦绕。   “开始输气吧。”张机向我下达了指示,“先一点一点输送。”   我一边嘀咕“一点究竟是多少?”一边用双手的拇指抵住了患者双足的脚心,感受着从自己丹田晃晃悠悠腾起的一股真气从胸口一分为二,沿着双臂滑到了拇指的前端。   “我要开始了?”我出声询问。   张机早已经举起银针,那根针银中泛黄,直径略粗,似乎与其他有所不同。   我微微抖了抖双臂,暗自鼓气。两道暖流缓缓离开了指尖,进入病者的足内。   病人的经脉仿佛一阵大亮,我可以清晰地看到纠缠纵横的各条脉络……当然,心肝附近赫然插着十几根簇亮的针头。   鼻中嗅着淡淡的香气,我逐渐加强了真气的输送,两道真气开始流转于患者的四肢经脉……当然,还是要绕过心肝的范围。   张机的银针不时左插右插,看得我心惊肉跳,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他的危险动作。   输气辅助治疗远没有为别人补充元气容易,由于病者身体虚弱不堪,我必须竭力控制真气的总量与速度,免得冲击太强导致经脉断裂,又不能太小太慢,否则病者四肢僵硬全身变冷一命呜呼。   短短一炷香时间,我已经满头大汗,气海之中的真气竟然消耗了四分之一。   张机终于又一次拔出了银针,仔细擦拭后收回医匣之中。   “完了?”我急忙询问。   “慢慢收回真气吧。”看起来他也十分疲惫——毕竟他在患者的身上足足插了上百次啊……   我如蒙大赦,两道真气晃晃悠悠地各自沿着一条大脉返回出发地。   病人双脚隐隐发红,显然已经充分暖和了。   我喘了口气,炕头的那炷香堪堪燃到了最后。   “唔……”病人忽然哼了一声,身子也微微一动。张贲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双肩,防止银针因抖动而脱落或是错位。   “扶他起来了吧,贲儿。”张机站起身来,退开半步,“卢夫人,请取盆来。”   卢夫人急忙从墙角捧出一个铜盆:“这……是何用?”   张机朝她摆手,却对我示意:“马大人,请在患者后心发力一击。”   我讶然:“他已经如此虚弱,你想让我震死他?”   他想了想:“你用三成力就好,一次将胸口十八枚银针全部震出,他的血气便可恢复如常。”   莫名其妙。   我只能摇摇头:“三成力……那肯定得死人啊!一成力如何?”   他看着我:“只要有把握震出银针就行。”   “你的银针……入肉多长?”我不得不小心询问。   “最长的一枚入肉寸二。”他还回答得挺认真,“最短的是半寸。”   妹的,一寸也就2.31厘米,寸二是2.772厘米,那是多少啊?!   我估摸着自己所剩的真气,提气到胸,猛力向前一推,却堪堪在距离对方后背一寸处停下,而后才真正催发真气,三成力道澎湃而出,却有大半散发在空气之中。   只见患者猛地前倾,铜盆中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地上也有接连不断的银针落地之声。   “够了够了!”张机急忙让我收回神通。   “全部震落了?”我单手下压,做了个运气入体的架势。   “大人运气太强,好几枚银针都钉入墙中了!”他指着墙壁上的几个小眼。   “才三成力道啊,还是隔空发功的,怎么可能?”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他耸耸肩,挥手让我离开,自己又坐在患者身后拍拍打打揉揉捏捏,看起来不像是医圣,反而像个按摩大师。   “俭儿!”卢夫人尖声叫道,看来这个病患是老二卢俭,他的口角……真的淌出了一道发黑的血液。   张贲急忙捧起铜盆,张机随手一掌捶在卢俭后背上,这一掌毫无花巧,但卢俭“哇”的一声,张嘴就是一口黑血,笔直射进了自家的盆里。   卢植和老婆都是一脸焦急的凑在跟前,却被黑血反溅的一身血迹。   卢俭至少喷出了500ml的血液,这才渐渐住口,张开了眼睛。   “俭儿!你醒了?!”卢夫人又是一声嘶鸣。   “娘!”卢俭一脸茫然,又惊讶的叫道,“爹?!你怎么也在?!”   张机示意儿子把盛了一底黑血的铜盆端出:“二公子病根大致已经祛除,稍后我会开副方子,每日煎药服用,十天便可痊愈。”   “好了?”卢植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这……”   别说是饱读诗书、对医术略懂一二的卢植,就算作为辅助医疗人员的我,都无法相信这么乱插一通就能治疗疑难杂症。   张机笑了笑,拍着卢俭的肩膀问道:“二公子感觉如何?”   卢俭摸着小腹回答:“我……现在只感觉腹中饥饿……”   卢夫人关切的说道:“娘这就给你做饭,你还觉得浑身发热吗?”   他摇了摇头:“胸口有些发痒,好像被针扎过一样……”   你就是被针扎了啊……   卢夫人喜极而泣,又要向张机跪行大礼。   这次张机早有准备,一把扶住了她:“卢夫人无需多礼,长公子尚未医治呢。”   “啊,是是。”卢夫人擦了把眼泪,“待节儿醒后,我再向先生叩谢。”   张机笑了笑,又问我:“大人还能支持下去么?”   “我真气充盈,至少也有六成存余。”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就辛苦你了。”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渍,“贲儿,这次你来下针如何?”   张贲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是。”   “这!”卢夫人担心之情早就写在了脸上。   “卢夫人放心,”张机温言道,“犬子自幼便随我学医,对人体脉理早已烂熟于心,不致有误。”就算有了失误的迹象,他爹不是还在一旁坐着么?   我也安慰卢夫人:“待长公子醒后,定然也腹中饥饿,夫人不如去准备一些饭食吧?”她好歹是卢植的老婆,我也不能直接指示她给我炒个火爆猪头吧……   “不错,”卢植接口道,“张先生与马大人在此辛苦,夫人便给大家准备晚饭吧?”   卢夫人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两个儿子,这才推门出去。   我如法炮制,卢节又喷出了500ml的黑血。   至此,他家的那个铜盆恐怕一个月之内都不能洗脸了……    44 因果报应  “贤侄你感觉怎么样?”卢植首先没有理会喷血的长子,而是关切地来询问我的状况。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连续长时间的为两位病患输送真气,我自己的气海几乎为之一空,目前内力恐怕只相当于十岁时的水平了。   张机一边清洗着沾满黑色粘稠血迹的银针,一边说道:“马大人苦练多年的真元几乎耗尽,恐怕要修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   缺乏经验的我只能想当然地点头。   卢植急忙道谢:“贤侄为救两位犬子耗尽元气,我心中实在感激……”   “卢叔千万不要客气,”我勉强笑了笑,“只要能救活两位公子,我稍稍费些力气又有什么要紧?”   他只好抱拳拱手,而后才扭头去问两个儿子:“节儿、俭儿,你们身子还好吗?”   卢俭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回父亲,孩儿已不觉得燥热,手脚也有了些力气,只是越来越饿了……”   “孩儿也觉得好了许多。”卢节的脸色还有些煞白,他朝炕边的张贲和张机点头,“多谢几位大夫医治。”   “无礼!”卢植斥道,“这位是征北将军马超马大人,若非他损身相救,你们两人早就一命呜呼了!还不快叩头拜谢!”   “这可使不得,”我急忙推辞,“两位公子大病稍愈,还是好好休养吧。”   卢节和卢俭却很是自觉地从炕上爬下,并排站好,四只膝盖一弯,同时趴倒在我的脚边:“多谢马大人救命之恩!节、俭衔环结草,也无法报答这再生厚恩!”   “两位万勿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吧!”我装模作样地蹬了蹬腿,却不伸手搀扶他们,“在下实在无力站起还礼,两位千万不要怪责。”   “岂敢、岂敢!”两兄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卢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爹回答:“今日是七月初九啊。”   两兄弟明显大吃一惊。   卢俭讶然道:“我……这一觉竟然睡了五天?!”   卢节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也昏迷了整整四天啊……”   老三卢毓开口道:“二哥和大哥相继昏迷后,娘亲和我都慌了神,急忙找人求县令通报给爹爹,还好爹爹和马大人赶来家中,及时救回了两位哥哥。”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叙述事情倒也还算明白。   室门被轻轻推开,卢夫人探进头来:“节儿他……”她一眼看到了站在炕边的两个儿子,脸色立刻呈现出狂喜的神色,“节儿!你也好了?!”她一把搂住了大儿子,两只手上上下下捏个不停。   “卢夫人,长公子重病初愈,四肢乏力,你这样用力捏……恐怕会捏坏了他的骨头啊。”张贲好心地提醒道。   卢夫人急忙缩回双手:“是、是是!晚饭已经做好,几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舍下吃一口吧?”   我怎么敢嫌弃刺史夫人的手艺?   于是我给陈到扔了一百个钱,让他带着兄弟们去找馆子解决晚饭。   事实证明,卢植老婆的手艺确实算不上高水平,她也连连道歉,因为急于求成,只随便炒了萝卜和黄瓜。   萝卜和黄瓜,我并不反感,在前生那都是常见的菜色——问题是,你一片肉都不放……这让我怎么下口啊!   当然,清炒萝卜丝我和黄瓜片我也能吃得有滋有味,我向来不是个挑食的人,这里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卢家的晚饭实在太普通了而已。   饱餐之后卢植的两个儿子精神大振,于是张机父子便对他们进行了专访,据说是为医治疑难杂症积累典型病例,鉴于涉及专业知识,我估计连听都听不懂,于是卢植就陪我在院子里纳凉喝水了。   是的,是喝水。   汉末喝茶之风本来就尚未普及,茶叶的产地又都在南方,万里之外的河北想要喝上好茶,那肯定不是两三个铜板就能买到的东西。   卢植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刚刚回幽州任职,两个儿子便遭此大祸啊!”   这个……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吧?   “卢叔叔何出此言?”我找了个有些别扭的称呼。   “此次我接任刺史,原意就是整备兵马,平定辽东,必然会有成千上万人死于非命,上天让我几乎失去两个儿子,便是对我的警示啊!”他抬起下巴,用四十五度的仰角瞭望天空。   我差点被他的逻辑打败:“生老病死只是寻常事情而已,警示什么的……大都是附会之言吧?”   他摇头道:“我此生杀戮过重,上天确实是在警示我啊。”   我不以为意:“这是迷信啊卢叔叔!”我们马上就要和公孙度大战了,你这个做主帅的可不能自己先泄掉了士气啊!   “古来名将,罕有寿终正寝的,甚至要祸及子孙,大概都因杀戮过重罢。”他低声自语。   我有些无语。   “年轻时我也不信,但如今……却不由得我不信,”他轻轻笑了一声,“且不论白起项籍之流,卫青霍去病堂堂大将,又有什么好下场?”   白起……长平之战坑杀赵卒四十余万,人屠之名威震天下,后来被轻而易举的整死。项籍当然也不是个温和派。卫青霍去病之前我也曾提起,两家人基本没有活口。   “这……只是一些个例吧?”我可不是无知少年,“王翦不就是寿终正寝的吗?他儿子也赫赫有名吧?”   “是么?”卢植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王氏父子为嬴政灭掉五国,十五年后楚汉相争时,王贲何在?子孙何在?”   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我只能语塞。   “中平平定黄巾时,皇甫义真、朱公伟与我三人,所杀之人以十万计,之后平定各州,又添数万亡魂,”他淡淡地说道,“公伟已经身死,我也差点失去两个儿子,唯一无事的就只有皇甫……”   他的侍卫匆匆闯入后院:“大人,有军情!”他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起身:“我先回避一下。”   卢植伸手按下了我,笑道:“眼下最紧迫的,无非是公孙度继续西进,且让我们一起听听。”他示意侍卫禀告。   侍卫捧出一卷竹片:“张燕军队流窜于代郡,与上谷乌桓相争不下,死伤不下千人。”   “代郡和上谷的太守没有介入?”卢植接过竹简。   “张燕兵力至少两万,骑兵不下三千,太守不敢妄动郡兵。”   我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三千骑兵也敢嚣张?   “你下去吧。”卢植摆手,而后解开竹简,匆匆浏览完毕,却再次抬起下巴,仰望天空。   初秋时节,天色还亮得很,天边有一层层云朵绵延起伏,偶尔有一些不知名的鸟类此起彼落,给单调的天空增添了几道黑线。   卢植看了半晌,忽然出声道:“大概要下雨了。”   我扭头看了看云朵,据说观察云层的形状确实能够预测天气,但是……我不会啊。   “新兵仓促难以上阵,我手中能用的骑兵也不过四千而已……”他忽然谈起了兵力问题,“我暂时拨给你两千,你有把握用一万骑兵击溃张燕的两万军队么?”   我一怔,拍着胸脯打包票:“绝无问题。”   他看着我信心满满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45 分支任务  卢植仔细叮嘱了半个晚上,这才亲笔写了道兵力调遣的文书,盖印后托付于我。   我郑重地将竹简塞进腰囊之中,珍而重之地收好:卢植的两千骑兵和沿途的粮草供应就全在这里了。   第二天旭日初升,陈到便将我从床上拽起:“大人,卢刺史催你尽快启程。”   微弱的朝阳从门缝中撒进,我揉着眼睛嘟囔:“腰酸背痛的,怎么启程……”昨天我可是拼了老命去救他两个儿子,又熬夜听老卢唠叨了半夜,不仅浑身乏力,连骨头也像散了架一般,能精神起来才怪。   陈到随手将挂在墙上的长袍递给了我:“卢刺史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他昨天才反复嘱咐我遇事不可焦躁,当谨慎处理,怎么一夜之后自己反而着急起来?”   “贤侄、贤侄起来没有?”卢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我一屁股从床头跳了起来,用长袍胡乱裹住下半身:“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我得到了线报!”难得看到一脸愤怒的卢植,“北平和辽西两郡的乌桓被辽东乌桓策反了!”   “……”我倒是不太震惊,因为我对具体情况毫不了解,“这两郡的乌桓有多少人?”   他微微一怔:“至少不下五万。”   “奶奶个熊!”我咬牙切齿,“这个怎么打?”   “所以,你还是尽快启程,先击溃张燕贼军,而后回师蓟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到时我可能已经前往前线了。”   你的意思……还是要我速战速决吗?   我蹬上靴子,系紧了腰带:“我马上就走。”   他又补充道:“事态紧急,你对付张燕无需手下留情。”   这还是在催我下狠手灭了敌人啊……   我重新披好了长衫,戴上巾帻:“陈到,随我上马!”   陈到双手抱拳,冲卢植点头:“卢刺史,告辞。”   由于卢节、卢俭兄弟俩重病初愈,也为了卖卢植一个人情,张机被我留在了涿县,只带走了得到医圣七成真传的张贲。   骑兵们早已整装待发,一见我跳上马背,二十多人立刻朝蓟县飞驰。   半日而至蓟县,徐晃高顺正在城外空地整训士卒,我立刻宣布全军休息半日,并凭卢植文书调来两千骑兵,田豫作为兵曹主管被派来率领这两千州兵,并代表卢植与我向他们宣读了即将到来的战斗。   首先兴奋起来的当然是秦阵这厮,他几乎乐不可支:“让这帮乌桓人知道我凉州羌人的威名!”   程昱只好提醒他:“我们要对付的……是张燕的贼军啊小秦秦!”   张辽与拓拔野无不摩拳擦掌,将长刀和双戟擦拭得光彩照人。   徐晃则向我请示:“曼成前往涿县募兵,第五营应如何安置?”   我想也不想:“当然暂时交由我带领了。”   笑话,高顺、张辽、徐晃、秦阵、拓拔野,不论交给其中任何一人,都难免会显得有失公允;何况以目前的情况……我的一营战斗力最为低下,真的非常需要外援力量的补充啊!   布置完毕之后,我立刻返回卧室闷头大睡,昨天的消耗实在太大,我连与高顺他们多聊两句的精神都提不起来,只好缩在床上调息休养,力求在大战之前恢复状态。   七月十一日,我亲帅轻骑一万零五百,又额外带上张辽购得的千匹战马背负了十天的口粮与军旗鼓乐,马力全开朝上谷与代郡交界处疾驰。   十二日至上谷郡治所沮阳县,上谷太守王丹给足了面子,亲自出城迎接。   “辽西形势危急,卢刺史不能亲自来此,只能派我来助王大人一臂之力了。”我先为卢植解释了一下,“这边情况如何了?”   他也完全明白,立刻转入正题:“那张燕被冀州刺史袁绍击……溃后,”他稍稍有个停顿,“便流窜于我上谷郡与代郡之间,这几日不如如何与乌桓争斗起来,连续劫杀了近百个部落,那乌桓大人难楼也不是吃素的,举兵便与张燕恶战了一场,死伤过千啊。”   “劫杀了近百个部落?死了几万人?”我在心底默算,一个部落就算三五百人这也是几万条生命啊,张燕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马将军可能有所不知,乌桓的部落不比我汉人,几十个人都能称作一落,有时连一户人都号称一落……”他压低了声音,“还是用来虚张声势的,因此这近百落也不过千百人。”   “那你还说了……一场恶战后,死伤过千?”我又找到了一个喷点。   他拈须道:“马将军南征北战,自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但北州边郡人户本就不多,死伤过千已经不少啦!我上谷郡户籍上的百姓才不过六万上下而已,代郡也才十二三万啊。”   “原来如此……”也就涿郡和渔阳人口鼎盛,勉强有个四五十万,其他几个郡都被少数民族扫荡惯了,能跑的早就跑了么?“那个什么乌桓大人的……他有多少人马?”   “难楼在熹平初就已经自称上谷王,当时大概是各郡乌桓中势力最强的,号称有九千余落,依附他的人不下十万,不过他一直跟各方打了不少仗,各族人马又逐渐流失,这两年势力渐弱,总算稍稍安静了一些,”他终于回答了我的问题,“目前能掌握的大约还有四五万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兵马?”老子就算能够以一敌百,我的士兵们可不行啊!   “啊,四五万只是总数,刨去老弱妇孺,能战之兵最多只有三成。”王丹急忙说明。   五万的三成也有一万五啊……   不过我的敌人并不是乌桓人,而是反客为主的张燕军。卢植让我以雷霆手段将其一举击溃,我倒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或者更进一步——归顺。   最好让他帮我去打公孙度……   我这个梦想十分美好啊!   “那……上谷郡有多少可战之兵?”我又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友军的数量。   他答道:“本府手下共有三千,宗校尉则有六千。”   “你才三千人?”弱爆了啊!“宗校尉……是谁?”   “乌桓校尉宗员呀。”他露出一丝奇怪之色,大概是惊讶于我的无知吧,“上谷和代郡的精兵向来都在校尉手中,这也是惯例。”   我急忙点头:“在下初来幽州,不明实情,让王大人见笑了。”   他摇头表示理解:“代郡太守与宗校尉已经率军前往调解,本府只等刺史命令一到,也立刻提兵西去。”   代郡、上谷、乌桓校尉三方合兵,至少也有一万,再加上我的一万精兵,即使乌桓土兵不予配合,也已经足以应付张燕的散兵游勇了。   我安下心来,向王丹拱手:“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去解决了这场纠纷吧?”   他点头:“能与马将军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不过,本府麾下大部都是步卒,说不得,这三百里路至少得三日了。”   我感到卢植对我速战速决的期望要落空了……    46 联军聚餐  七月十五日下午,一万五百骑兵拖着两千步卒来到了上谷与代郡的交界之处。   一路行来,我总算基本了解了上谷的羌胡情况。   上谷的异族不仅有七八万乌桓,还有两三万鲜卑,大多以邑落的形势聚在北部长城脚下。太平年间,他们就安心种地牧马,与汉人互市贸易豪爽直率,偶尔还交点商税;而一旦遇到荒年,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劫匪马贼,横扫汉人城邑绝不手软,如果遭遇州郡大兵征讨,立刻越过长城出塞逃窜,来无影去无踪,向来是令太守和刺史极其头疼的问题。   而上谷在籍的汉人也不过六万出头,算上黑户口也绝超不过十万……   我也有些理解历来有不少人赞成对乌桓鲜卑采取武力解决的政策,但一方面中央一贯讲究仁义教化,对四夷异族向来宁肯给钱给粮也不愿兵戎相见;另一方面塞北草原的异族就像野火烧不尽的离离原上草,想要彻底杀光屠灭,根本不切实际——中国三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他们也从来没有一天退出过历史舞台。   护乌桓校尉宗员的驻地便在乌桓最集中的宁县,集合了六千常备兵以威慑异族。听王丹所说,宗员原就是卢植的老部下,几年前卢植获罪,他也遭到株连,从护乌桓校尉贬为县令,卢植东山再起后才恢复了他的职位,因此在用心办事、忠心效力上不用太过担心。   王丹拉着我介绍给宗员和代郡太守李莫,两个人年纪都不超过四十岁,算得上两千石之中的少壮一辈——当然,这种事情永远不要和本人这种风云际会撞到大运的官二代相比——见到我之后态度非常端正,至少从神色面容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轻视或者厌恶之情,这让我心中非常舒坦。   既然是四方联兵,那当然少不得正式聚餐,宗员作为东道主当仁不让地包揽了所有的任务,当晚便在他的大营中举办宴会。   由于我本身就假节领征北将军,代表的又是刺史卢植,身份比起其他三位高出太多,所以我有资格带领更多的部下来参加宴会,除了各营营长,程昱程武父子、杜畿、张贲以及田豫都随着我来到了大营。   王丹和李莫都已坐下,见我进账又礼貌性地站起。   “马大人身份尊贵,还请上座。”宗员满脸堆笑,双手捧着我的胳膊就往主位上引去。   我反手将他按在了主座的位置上:“宗大人乃是地主,在下岂能喧宾夺主?”   他也尝试着运劲抵抗,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坐下:“也曾听说马大人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武勇过人,宗某自愧弗如啊。”   “一身蛮力而已,除了为国平定祸乱,也没有其他用处了。”我笑了笑,在空下的座位上坐下,反正今天只有四个主要的位置,东西南北各一人,怎么坐看起来都一样。   程昱和田豫紧邻着我坐下,而徐晃、秦阵等人就不分次序坐成一团了,不过有杜畿在场,众人都显得极为自律……   “马大人年纪轻轻,却如此谦逊,实在不多见呐,”李莫赞道,“马大人领皇命持符节而来,此次事件,三位老哥可要以你马首是瞻呐。”   “李老哥说的哪里话?”我可不会欣然接受,“小弟的符节只是针对公孙度而言,岂敢胡乱指挥三位大人?此次事件,当由三位大人商议决定,小弟只负责动手便是。”   李莫哈哈一笑:“宗兄,你看你看,你又白担心了不是?”   宗员面露愧色:“是宗某以小人之心忖度马大人了,宗某自罚一杯。”   他们坦然承认……之前曾担心我剥夺他们的指挥权?   笑话,我干嘛主动往自己头上泼脏水?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一杯不够,至少得三杯!”我嘿然道。   “三杯就三杯!”宗员也不推辞,喉头一动,三杯已然下肚。   “诸位,”王丹微笑着道,“我们如今有要事在身,今夜宴会,恐怕不能让各位尽兴了。”   宗员斥道:“我刚喝了三杯,你就来说扫兴话?!”   李莫帮衬道:“就是,这晚宴尚未开始,你就不让人饮酒,岂不是太败兴了!必须得罚!”   “也要罚三杯!”有些将领也跟着起哄。   “好好,”王丹举起杯子,“罚三杯。”他仰起脖子,连续吞下三杯。   “当然,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比寻常,今日每人最多只能喝半斤,”宗员说道,“毕竟还要商量一下明日的计划。”   好吧,这酒中水分很大,度数并不算高,但半斤也够让你醉眼朦胧了吧……   这三个人彼此很是熟悉,手下的将领也称兄道弟,而我方的张辽、秦阵、拓拔野都是豪饮之人,与他们杯来盏去,场面倒很是热烈,连杜畿都被喝酒后壮了胆气的秦阵灌了一碗酒。   酒过三巡,稍稍尽兴而已。   热烈的场面逐渐安静,宴会终于进入正题。   “张燕被皇甫刺史从并州赶出后,就一直在冀州活动,”王丹将目光转向我,“马大人曾任赵国相,不知对其情况了解多少?”   我摇头道:“惭愧,小弟在赵国只呆了不足三个月,对张燕知之甚少,只知道他袭击了上任刺史朱儁,而后被现任刺史袁绍击溃,赶出了冀州。”我还清醒得很呢,当然要采用官方的说法。   李莫嘴角微微上翘:“不错,既然张燕只是新败之兵,区区两万,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不如直接将其剿灭,三位以为如何?”   我不知道他在阴笑什么,但还是要说:“剿灭只是下策。”   “哦?”他还在笑。   “恕小弟无状,”我朝他拱手,“小弟领的皇命,乃是平定辽东,因此一路来此,曾想招降贼军,以贼军为前锋攻打公孙度,不知是否可行?”   王丹轻轻抚掌:“如此甚好。”   宗员扬眉道:“能让两路贼军相互损耗,自然是上策,可……张燕纵横河北数年,熟知我等官府的手段,马大人想招降张燕,未必能轻易做到。”   意思是,之前早有人假意招降,结果被他识破,再结果……导致他看破生死只想快意恩仇反抗政府了?   “那就当我没说,”我只好摊手,“先让他知道疼,再谈下一步吧。”说不定我们一战就全歼了这伙贼兵呢。   大帐的帘幕被人揭开,一名卫兵急匆匆地通报:“大人,那乌桓大人难楼不经通报,已经带人闯进来了!”   “老子要见宗员,向来说见就见,什么时候需要通报?!”卫兵被人一脚踢开。   宗员的脸上一片潮红。    47 汉与胡  闯进大帐的人数不多,只有九个人,除了当先的一人须发花白,其余都是年轻壮汉。   当先的正是纵横上谷、代郡的乌桓大人,难楼。   二十年前他便是幽州第一乌桓大人,二十年后势力虽然衰弱,却仍是地方郡守难以小觑的巨豪,连专门监管乌桓的护乌桓校尉也不敢斥责他一声半句。   “宗员宗校尉,”难楼右侧脸颊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从颧骨延伸道耳畔,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今天倒是好大的气派啊!”   宗员已经站起,朝他勉强笑道:“今日是专门招待假节而来的征北将军马大人,并非本官有心推托。”他指着我解释。   难楼斜瞥了我一眼,嘿嘿笑道:“大汉朝廷果然一日不如一日,还没断奶的黄毛小子也要出来送死?汉人真是没有人啦!哈哈哈哈!”   随他一同入帐的八名壮汉放肆地大笑起来。   宗员脸色越发红润,王丹正色劝道:“马大人自幼从军,南征北战已有四年,此次来我幽州,正是来为我大汉平定辽东公孙度,大人你既是上谷乌桓酋首,来此作陪也合乎礼数,来,请君敬马将军一杯,如何?”他示意侍女为难楼捧出酒盏。   难楼大咧咧地接过酒杯,自顾自地喝下:“什么征北将军,只不过是你汉人的狗官而已,老子凭什么要敬你?!嘿嘿,”他一把扯住了不幸的侍女,“倒是汉人的娘们白嫩得很,老子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宗员、王丹和李莫三人一体,同时哑火。   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是难楼真的如此嚣张跋扈?还是他们几个联合起来给我下马威?   我正在犹豫不知如何处置,身后已经有人跳了出来。   “这几只乌桓野狗真能乱叫,不给你点颜色还真不晓得天高地厚了!”秦阵拍了拍手,从客席上站了起来。   拓拔野同时出列:“乌桓人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如让我俩教训教训他们?”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是什么东西!”难楼大怒,一把推开了那名无辜的侍女。   拓拔野昂首下场:“征北马将军麾下,鲜卑太岁拓拔野。”   秦阵照猫画虎的自报家门:“征北马将军麾下,西羌天王秦阵!”   “不自量力的东西!”难楼呲牙道,“老子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他一声令下,八名壮汉从四面八方朝两人扑了过去。   “大人!”杜畿在我身后低声劝道,“这样太乱来了。”   我微微向他摇了摇手,反而对场下的两人下达了死命令:“打不赢就撤职!”   “诺!”拓拔野朗声应道,抬脚就是一记横扫,身边四个大汉立刻成了滚地葫芦。   秦阵更是闷头不答,只顾乱战,多日不曾出力的三营营长终于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强横武力,双拳左挥右砸,十招过后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能爬起来的人了。   “找死!”难楼怒吼一声,抽出了雪亮的佩刀,当头便朝秦阵砍去。   可惜他袭击的是当世最为敏捷的战士,秦阵双手一翻,已扣住了难楼的手腕脉门,那把锐利的弯刀硬是一寸都砍不下去,拓拔野从旁掠阵而来,凌空一脚踹在难楼的胸口,老头子闷哼一声,连人带刀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多事!”秦阵瞪了拓拔野一眼,嫌他抢了人头吗?   拓拔野耸耸肩:“算你的功劳,怎么样?”   “呸,”秦阵不领情,“我才不承你的情!”   “停手、停手!”李莫这时候才来劝架,“大家都是来对付张燕贼军的,切莫伤了和气……难楼大人?”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难楼,慌忙吩咐道,“快看看难楼大人!”   受了惊吓的侍女们早就连连后退,没人愿意去碰触这个老不死的混球。   “拓跋,你把他踢死了?”我不得不亲自询问,虽然我有恃无恐,但毕竟对方手握数万少数民族,万一真的死在我手下,那可不是好玩的……   “怎么可能?!”拓拔野走上前去,一把将难楼从地上捞起,随手在胸口拍了一把。   难楼“吭哧吭哧”喘了几口气,整张老脸都是红晕,脸畔的伤疤显得愈发狰狞:“好、好好!鲜卑和羌人……真是好本事!我已经老了,打不过年轻人了!”被踹之后连自称都降格为“我”了啊。   “我们这点末微本事,哪里及得上马将军十一。”拓拔野还不忘给我贴标签,“马将军一身勇武,对付你恐怕只需要一根指头就够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指头,满血满魔的我只要运气一喝,就足以让他摔倒在地。可惜现在我的状态依然没能恢复到全盛状态,勉强只有七八成而已,估计连秦阵和拓拔野都撂不倒吧。   “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难楼勉强喘匀了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拾起一个酒杯,倒满后朝我走来,“让我敬马将军一杯!”态度转变之快,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难楼大人客气了,请。”他既然已经服软,我当然不会不接受,当下举杯和他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王丹指着自己下首温言道:“难楼大人请入席。”   难楼看起来并不满意,却不敢抗议,只说:“各位大人商议的结果如何?要怎样对付张燕?”他扫了坐在主位的宗员一眼。   宗员对这个异族的不敬无可奈何,将目光转向我这边。   我哼了一声:“区区两万贼兵而已,明天我便灭了他。”气势上可决不能让对方看低了。   “哦……”难楼似笑非笑,“不知马将军带来多少兵马?”   我向他竖起中指:“我只带了一万骑兵而已。”   “一万骑兵?”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对,”我收回中指,“本将在冀州还没来得及教训张燕,这厮便逃到幽州,说不得,这次他既然碰到了我,就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难楼终于端正了态度:“既然马将军如此说了,我部乌桓愿出兵八千以附骥尾,为上谷代郡的安宁奋力杀敌!”   宗员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李莫笑道:“这样就再好不过,马大人远道而来,还需要休息,今日的商议便到此为止了吧?”   王丹也道:“难楼大人,我们便不留你了,明日正午之前,本府会遣人通知你一起发兵,请提前整备兵马。”   “没有问题。”难楼的八名手下终于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看着秦阵拓跋二人组,都畏畏缩缩地跟在难楼身后,手脚并用爬出了帐外。   “胡虏不服王化,不知礼仪,让马大人见笑了。”王丹这才向我道歉。   他为什么要道歉?   我提醒他:“胡虏如何不知礼仪?本将麾下这位秦将军,自金城追随本将东征西讨,身先士卒屡立战功;这位拓跋将军,与本将在朔方相识,得知本将远迁辽东时依然千里迢迢追随在身,其二人忠勇信义,未见得便逊于汉人吧?”   “马大人说的极是。”李莫承认,并举一反三,“胡汉皆有忠义,也皆有大恶之徒。远的不说,袁氏四世三公,历代以经学教义持家,不也教出了袁术这样的败类么。”   哎呦,袁公路已然成为鲜活的反面教材了呀!    48 作战会议  “大人,两位营长妄自动手,是否应当责罚?”宴会散去后,杜畿在我方将领的作战会议上向我请示。   秦阵和拓拔野大眼瞪小眼:“好哇,老杜你是想报复我们灌了你一碗酒吗?”   我摆手道:“我当时已经同意,有些人你不教训他,他真不知道谁的拳头大!”   程昱表示赞同:“伯侯,公子话糙理不糙,这些乌桓人在幽州嚣张习惯了,你也看到,两位太守和一名校尉他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不让他知道厉害,他也绝不会乖乖配合出兵,说不定还会背地里拖我军的后腿。”   杜畿点了点头:“先生都这样讲了,畿就不追究此事了。”   秦阵长舒了口气:“明天看我去宰杀了张燕,就算有些许罪过,也能将功赎罪了吧?”   “谁说明天就去宰杀张燕?”我瞪眼道,“我们现在知道张燕在哪里吗?”   田豫笑道:“宗校尉在宴上曾经提到过,张燕的两万人共分三营,就在我军大营西面三十里处。”   “嗯,”宗员真的说过么?我详细询问道,“三营具体兵力如何?”   “这个……并不清楚。”   我低头想了想,在几位营长中挑了个人:“公明,你现在就派些人马连夜打探一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时间也不用太长。”   “诺。”徐晃起身,“属下尽力而为。”   “仲德先生,对于明天的战事,你作为参军司马,无论如何也应该讲几句话吧?”我看了看这位主力谋士,提醒他不要浪费茶水。   “大人令徐营长查探敌军兵力,显然没有轻敌,”程昱道,“既然不曾轻敌,明日以多方兵力攻打张燕,其实并没有多少难度,昱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操心的。”   我叹了口气:“打败他们当然没有难度,但我所要的,是以最小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先生有什么建议?”   “敌方兵分三营,大人如何用兵?”他拈须道,“分兵击破?还是逐一击破?”   我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当然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营!”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分兵作战。   程昱松开了捋须的右手:“大人已经深得兵法要义,昱倒是多此一问了。”   忽然被他夸奖,我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   “古往今来多少庸才,就是悟不出这个简单的道理啊!”他有所感触,仰天长叹,“大人果然天生帅才!”   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仲德先生,这还真是你第一次称赞我啊,真让我不知所措呀。”   “好歹分配个任务啊,别乱扯淡了!”秦阵不甘寂寞地嚷嚷。   我瞪了他一眼:“就你坐不住!”妨碍我和谋臣之间交流感情!   我咳嗽了一声,开始做总结:“我的意思是,明日集结全军,攻击敌军一营,至于是哪个营地,这需要公明打探完毕之后再做决定。你们知道我的意图了吧?”   帐中几位营长没有人吭声,只有亲卫旅旅长庞淯笑道:“还是围点打援么?”   高顺和张辽露出了一丝顿悟的神情。   我点了点头,忽然明白了过来:徐晃刚刚出帐布置人员,而高顺、张辽、拓拔野都是刚刚加入的将领,对于我最习惯的战术并不了解,至于追随时间最长的元老秦阵……其实我并不指望他能体会这个博大精深的战术的全部内涵。   田豫道:“马大人用兵果然深得其法,不愧是将门虎子。”   我都不好意思反驳他:呸,就马腾那点军事能力……哪里能培育出我这种奇才……也就老祖宗马援勉强能够与我比肩,中间马家几代人才,再没有一个摸过兵符啊。   “什么意思啊?!”作为元老将领,秦阵竟然真的发问了。   “庞淯给他解释。”我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秦营长,不是我说你,你跟随大人时日最久,难道还不知道大人最常用的战术吗?”庞淯也看不下去了。   “哦,哦!”他恍然大悟,“直接冲进敌营宰杀大将!”   “那是战术吗?!”我差点把狮盔朝他砸去,不对,那也算战术:斩首战术?   “围点打援啊,秦营长!”庞淯只好公布答案,“集中兵力攻打一个地方,然后在敌人援兵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就是这个战术啊!”   “哦,是这个啊!”秦阵再次恍然大悟。   拓拔野用余光瞥他:“你真的跟主公打过仗?”   “那当然!”他拍着胸脯道,“我可是公认的虎豹骑第一猛将,大人你说过的!”   “啊?”我矢口否认,“混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张辽和拓拔野可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我就算说过也绝不会承认。   “好吧,那我还是凉州第一猛将吧!”他倒是后退了一步。   “好吧,这个没人跟你争。”我看了看其他各位营长,勉强承认了他这个头衔,然后捡起被扔掉的总结词,“至于各营的布置,我打算二、四、六,共三个营以及田将军共同负责主攻,当然,还有友军会从旁协助……没有问题吧?”三个营外加田豫,合计五千五百人,再加上近万州兵,对付敌军三分之一的兵马,已经十拿九稳了。   高顺和张辽齐声道:“绝无问题。”   田豫也点头道:“将军放心,豫必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   “欸?”秦阵傻眼了,怒道,“你敢不用我?我代表广大凉州士兵表示抗议!”   拓拔野也急了,当即问道:“主公为何……”   我伸手虚按了一下,打断了他的疑问:“三、七二营,伏击援兵,是大批的援兵哟。”我特意强调。   这两个人立刻闭上了嘴。   “至于我,”我摸了摸小腹,“一、五二营将作为机动部队,视战况发展随机应变。你们还有问题吗?”   众人都是摇头,我大手一挥:“散会,各自回营休息!秦阵,不许再喝酒熬夜!”   秦阵昂首阔步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只有张贲一人留在了营中:“大人是否还是感到有些不适?”   我点了点头:“丹田仍然空虚,那天用气有些脱了……”   他歉然道:“是家父与属下的疏忽,让大人连续给重病患者输送真元……此次战事,大人若是有个意外,属下真是百死莫赎啊……”   “欸?哪有这么严重,”大战之前,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主帅?“我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真气也已经回复了七八成,指挥战斗当是毫无问题,你实在太多虑了。”   “七八成?!”他猛地一跳,连嗓音都提高了一大截,倒把我给吓了一跳。   “怎么?”   “这短短四日,大人便从真元耗尽恢复了七八成,简直是惊世骇俗啊!”门外有人悠然说道。   “仲德先生还没离开么?”我笑着问道。   “已经离开了。”门外人答了一句,声音却远了许多。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我转向张贲,“治疗那寒热症必须输送真元吗?”   “这个并不是必须的,”他摇头道,“只是输送真元是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   “那……还有什么办法?”   他想也不想,回答道:“当日若非大人在场,家父与属下以寻常办法,当置放澡桶,烧煮温水以盛放患者,用来保持患者的体温。当然,这个办法麻烦的很,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奏效。”   “所以……你爹就干脆累死我得了?”我翻了个白眼。   “咳,”他压低了声音,“家父也只是想让大人对卢刺史略施恩惠,还请大人见谅。”   我不由地一怔:“令尊……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49 以多打少  睡到一半时,我被庞淯叫醒。   “敌袭?”我警惕地坐起,一把抓住了枕边的斩岳。若非出了大事,庞淯绝不敢把我吵醒,否则他一定会被踹飞。   “没有,”庞淯摇头否认,“徐营长探营归来,要向将军禀报。”   “哦,”我扔下了刀,从毯子里抽出双腿,“请他进来吧。”   庞淯撩起帐帘,徐晃伴着夜风踏入帐中:“参见大人。”   我挥了挥手:“坐下说,子异,还有热水么?”   庞淯很无奈地耸肩:“这深更半夜的,一时半会也烧不出来吧?”   徐晃连忙道:“不需为属下费心,大人,据属下打探,张燕三营之中,以西北大营兵力最多,北营次之,而南营反而最为空虚。”   “为什么说南营‘反而最为空虚’?”我奇怪于他的用词。   “张燕自冀州而来,照理而言,无论如何,他的退路都在南方,因此属下原以为他会将重兵屯于南营。”他解释道。   我点头道:“是这样啊……”   “据属下估测,北营约有兵力五六千,南营约四千,西北大营则不下万人,其中……骑兵大约全在西北大营之中,约有四千。”他汇报各营具体兵力。   “你如何知道?”   他继续解释:“西北大营外侧有连片的马棚,其余二营只有寥寥几座,那大概只是将领和传令兵的马匹。”   “你查探得很好。”对于这份汇报内容,我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询问道,“以你的观察,我军明日以哪座大营为攻击点最好?”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南营。”   “哦?”我笑了笑,“是要切断他们与南面的联系么?”   徐晃点头:“大人意下如何?”   “就这样决定吧。”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辛苦了半夜,赶快去睡一觉吧,四营可是主攻部队呀,没问题吧?”   “大人放心!”他很肯定地回应了我,躬身退出。   在夜风中,我打了个哈欠,重新滚进了被窝。   -   为了照顾徐晃,我特意将点将出发的时间拖延了两刻。   可是,徐晃早已经神采奕奕地前来报道,吃饱睡足的秦阵却姗姗来迟。   我搓了搓拳头,狞笑道:“秦营长是不准备参加这次战斗了吗?”   他立刻抖擞精神:“放屁!没有我这只主力部队,你们只能全军覆没!”   拓拔野一拳捶在他的腰上:“你才放屁!”   “两位,请注意我军形象。”杜畿横眉怒目地扫了他们一眼,两个营长顿时噤若寒蝉。   王丹和宗员已经下令部下整备待发,而李莫的四千上郡兵马还驻扎在西南的边界线上等待军令,八千乌桓子弟则在难楼的率领下准时集结完毕。   我和四方首脑进行了简单的战前会议,并建议主攻南营,得到了一致的赞成。   大军立刻拔营,而李莫则派人持军符向自己的部下传达进攻命令。   王丹的两千人是清一色的步卒,而宗员的五千人中也有两千是步卒,连马背上的民族,乌桓人……都有一半士兵没有坐骑,这导致了我的骑兵大队只能以散步的速度缓缓行军。   三十里的路程……我们在中午之前终于走完了。   幽燕子弟还算健壮,吃苦耐劳的精神也比司隶以南的汉人略强一分。   在我犹豫着是否该下令就地扎营做饭时,难楼已经指挥自己的军队列好阵型,看样子马上就要对敌营展开攻势了。   我急忙拍马过去,制止了他这种无脑的行为:“你这是要干嘛?”   “不是要进攻么?”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先令士兵休息,两刻之后统一发动进攻。”我打量了他一眼,“等本将的号令。”   他很爽快地答应:“一切听将军的。”   得到面子的我满意地返回我方军前,指挥各营人马散开,配合友军将敌方的大营团团围住,尤其是在南面集结重兵,彻底阻断其逃亡冀州的意图。   以我方两万八千的兵力包围区区四千敌军,这实在是绰绰有余——说实话,我从来没打过兵力如此“悬殊”的战斗。   “报告!”秦阵罕见地向我敬礼,“抓到了一小撮敌军!”   “哈?”我非常纳闷,“我还没让你进攻,怎么你就抓到敌人了?”   他非常得意地拍了拍佩刀,发出“铮铮”的脆鸣:“还是我眼睛好使,发现有一撮敌军偷偷摸摸从大营向北逃窜,我当即快马加鞭,率领兵马将他们阻截下来!”   我差点气歪了鼻子:“赶快放了!”   “你脑子没病吧?”他愕然道,“我抓的是敌人啊!”   “你才脑子有病啊!”我怒斥道,“我之前就说了,围住南营就是为了让其他援军来这里受死啊!你把求援的人都抓住,他们怎么能知道这里的情况?!”   “靠,你只说围点打援,可没给我说这个啊!”他挠了挠后脑勺,朝手下嚷道,“放了!放了!”   “秦营长稍等片刻,”陈到忽然阻止了秦阵,转身向我,“将军,不如趁机施个小计?”   “哦?”我饶有兴趣地挑眉。   他稍稍低了低声音:“收押了这些求援的士卒,由我们的兄弟去向张燕报信,借此传递我们希望他们知道的情报……”   “好,交给你了。”我大手一挥,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提建议的人。   “啊?”他呆在马背上,“让我去?”   我再次确认,并指了指不远处的程昱:“具体细节可以找参军商议。去吧!”   “啊,是!”他恢复了正常,拍马朝程昱冲了过去。   我搓了搓下巴,陈到这小子,还算有点想法啊。   一刻钟之后,装扮完毕的陈到带领九名手下朝北方飞驰而去。   我决定召集几名头领再开一个会议:“进攻暂缓。”   没人直接反对。   王丹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我的手下抓了几个敌兵,我已经派人趁机顶替了他们前往张燕处求援。”我短话短说,“所以,我们还得等一会。”   “这帮混账杀了我族千余妇孺,我可顾不了那么多!”难楼在显示自己的威严吗?   我笑着劝他:“再等一会吧。”   他瞪着眼睛问道:“还要等多久?!”   “最迟也就明天,”我觉得自己说得很真诚,“过了明天,就算张燕不来送死,本将也会去取他的狗头。”   “好!我就再等一天!”难楼似乎不难说话,转身又回到自己的部队之中。   “还是马将军威武逼人,”李莫笑侃道,“难楼这人从来没给过老哥几个好脸色。”   “你不把他揍疼,他永远不知道这是谁的天下。”我说了句毫无水平的大白话。   初秋的宁县,四千人的大营似乎在风中颤抖。    50 沉寂的一夜  “少爷!”庞淯一把将我推醒。   我抹了把脸,急忙从树荫下坐起:“张燕来了?”   “没有。”他摇头道,“已经天黑了。”   “这么慢?”我拍打着铁甲上的尘土。   “这才三个多时辰的功夫……张燕也是步骑并杂,可能不会这么快吧。”庞淯看了看北方的天边,“小陈赶到北营也需要一个多时辰吧?”   “也对,”我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身子,朝大军走去。   “马将军,天色渐晚,是否可以下令全军驻营?”宗员向我请示。   “也好,”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向庞淯点头,“传令各军及我军各营,原地驻扎,注意保持阵型。”   “遵令。”庞淯应声答道,当即指派了一个班传令下去。   不一会儿,拓拔野跟着信使跑了过来:“主公,属下不懂如何驻扎啊……”   我挠了挠脸颊:“你可以请教徐晃或者杜畿嘛!”千万不要来问我啊,我也不会啊!   “问张辽和高顺也行,反正你不要去问秦阵就行。”我又叮嘱了一句。   “徐晃和张辽是吧……”他点点头,又转身返回了大营之中。   你为什么自动过滤了杜畿和高顺啊?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说是驻扎,其实这次出征只有短期作战的计划,因此根本没有携带帐篷什么的——当然也因为现在才是初秋,天气还称不上寒冷,所以将士们也只是按规矩划定区域各自坐下而已。   这时候一支部队的纪律是否严谨便完全体现出来了。   我骑着追命缓缓视察整个营地。   一营和五营由杜畿负责,人马分离,班排之间都留有空间,远远看去如规整的田垄一般。   二、三、七营的布置也泾渭分明,清清楚楚,以我的眼光来看,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出意外,能让我批三道四的……也只有四营了。   不过我看到杜畿已经向四营移动过去,于是我也取消了向秦阵批评指导的计划。   我绕着其余四军巡视了一周,宗员的兵马的确是各方最为精锐的部队,但是士气最为高昂的,却是八千乌桓子弟——可以理解,毕竟被杀的是他们的族人嘛。   有过出征经验的宗员还向我提出了增强巡视的建议,被我当场采纳。两个郡兵力不多,因此夜巡的任务便交给了难楼、宗员和我,难楼守南方,宗员守西方,各自出兵一千巡视己方阵地即可,我则承担了北方与东方两侧的任务,反正一营、四营不是作战主力,服务一下其他兄弟也不无不可。   由于下午小憩了三个时辰,毫无睡意的我吃完晚饭后亲自巡查北方。   王丹和李莫的阵营很快就陷入了沉寂,我领着五百骑兵向北溜达了二十里地,才晃晃悠悠地勒住了战马。   十六的月亮依然浑如圆盘,高悬夜空之中,四周只听得见习习风声,以及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   “伯平,可以回去换防了。”我向随同出来的程武说道。   “明白了。”程武看了看北方,掉转马头,“按说,以全部骑兵夜袭我营才是他们最佳选择,没想到夜已过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张燕不过如此啊。”   “说不定张燕是故意向我们示弱呢,”我并不轻敌,“反正南营四千人已经没希望获救了,还不如避开我军锋芒,转向其他各郡逃窜祸害呢。”   程武想了想,点头道:“大人说得极是,是属下太自以为是了。”   我伸手为追命梳了把鬃毛,追命心领神会地抬起前蹄,开始向归途奔跑。   月色透亮,四野隐隐有沙沙的响动。   -   闭眼只迷糊了两个时辰,便被士兵们的响动吵醒。   太阳公公已经从东天露出半张老脸,不少人开始嚷嚷着生火做饭。   我只好派人从宗员和王丹处借来不少大锅,凑合着烧水煮粥,秦阵和拓拔野还狐假虎威从乌桓同胞手中借来了一堆肉干……   解决了早饭问题,全军熄灭了篝火抖擞精神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按照预先的布置,我将两营人马安排在北方官道两侧,作为伏击力量,又抽调了宗员和难楼一共六千骑兵作为辅助,同时派出两个排的斥候向北方查探消息,确保能第一时间发现敌军的动向。   之后便静静地等待……直到那轮红日缓缓爬上了高空。   “正午了啊!”我揉着脖子喃喃道,“张燕不会真的不要这四千手下了吧?”   程昱驱马赶到我身前:“大人,敌军的行动未免也太慢了吧?”   “是啊,”我忍不住皱眉,“张燕总不会耍了什么花样吧?”   “你是说……”   “调虎离山,趁机偷袭代郡或者上谷郡,甚至进一步抢占县城割地称王?”其实我是一个极端主义者,思想很容易从极其乐观变得极其悲观,“这样我们的友军便无心恋战,只能一拍两散了。”   像王丹,只在沮阳城中留了一千左右的守卫,张燕若真的集中一万六千人……那只能不战而降了。   “以张燕的行事风格,很少攻占城池啊……”程昱也蹙起了眉头。   “之前他不是占了常山和什么城吗?”我立刻举出了例子。   “常山是他老家啊……”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在那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很有威望的贼寇?”我觉得自己的常识被刺痛了。   “当年黑山贼刚举事时,半个冀州都被震动了,连河内都有巨寇大盗闻名去投奔他,两年之内聚众超过二十万,相随者号称百万,你说他有没有威望?”程昱反问道。   我擦了擦汗:“既然声势如此浩大……他为何不干脆占据州县,至少能称霸一方啊!”   “这个我也不知。”他坦然承认,又道,“期间黑山军似乎有过分裂,而在皇甫嵩、朱儁和赵谦的联手打压之下,势力早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次虽然看似和袁绍联合陷害了你……但从冀州跟他出来的人马也只有两万了,恐怕还被袁绍留了一些吧。”   我叹了口气:“其实……张燕好像也挺不容易的。”我忽然有些惺惺相惜。   又一批斥候返回大营,直接向我飞驰而来。   我劈头问道:“张燕的北营还有没有人?”   “有、有!”斥候连连点头,“不过……他们看到我们后……竟然没有理会……连箭都没有射出一支。”   “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我疑惑不解,扭头去问程昱,“示弱还是什么?”   程昱没有回答,而是去问斥候:“东北营如何?”   “似是……准备向北营靠拢。”   程昱转身向我,脸色阴晴难辨:“他们……该不会想抛下南营,逃出塞外吧?”    51 声波开路  昨天下午断网,而后又停电……而且,我的优盘再一次不知所踪……这次丢失的概率比上次大了许多……   ——“逃出塞外?”我大感意外,“为什么这样讲?我们明明还没开打把!”   “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程昱苦笑道,“黑山向来都是流寇,一旦遇到正规精兵围剿,立刻远遁他处。张燕原本就是从并州逃来,又被袁绍赶出冀州,眼下无路可退,恐怕也只能暂时出塞躲避风头了。”   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我的万余精锐骑兵不可能长期驻扎上谷,只要我军撤退,张燕仍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返回幽州。他甚至可以去塞外和胡虏联合劫掠幽北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我咬着拇指的指甲想了十秒,对程昱说道:“我亲自去堵截他!”   “希望能堵得住,”他有些担心,“不要留下祸根啊。”   我当即下令,抽调宗员和难楼共四千骑兵,配合本部万余人马力全开朝北营冲了过去。   南营不过四千弱旅,留下万余步卒也足够围死他们。   但全歼敌军并非我等的目标,宗员和两位太守也没有表示非要赶尽杀绝才能提升他们的政绩,于是我委托他们劝降敌军——能将这四千无路可逃的敌人转变为四千本分守己按时交粮的农民……那才是最理想的事情啊。   我一边带领大队疾驰,一边分配兵力:“田豫、张辽,引本部自西绕过北营,堵截张燕去路!高顺、秦阵、拓拔野,你三营引军自东截断张燕去路!”我甚至没有向众将领讲明原因便发出了军令。   近七千骑兵自发分为两队,猛地加速,从两侧呼啸着掠过。   我手下还有徐晃一员大将,以及宗员和难楼派来的无名将领们,总计兵马也有七千出头,作为主力部队稍稍缓下了速度。   越向北走,自然越接近边塞,景象也越是荒凉,而大道两旁的土地几乎完全荒芜,只有各种杂草野苗在精力旺盛的生长着,因此我们根本不用顾忌纵马狂奔会践踏到农民伯伯的庄稼。   没有步兵拖后腿,三十里的距离只需要半个时辰,而我有意让主力放缓速度,以保证战马在赶到战场后仍有余力发动冲锋。   “将军!”前军的信使口喷白雾回来报告,“奉二营高营长令,我部已成功将张燕阻截于北营,是否立即攻击?”   “令各营稍向北退,不得交锋!”我大喝了一声,追命陡然提速。   身后马蹄声随之急促起来。   -   以七千人围堵一万六千人,我还真是乱来呢。   片刻之后,前军与我合拢,围堵的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人,北营里敌军发出一阵骚动之声。   我想起了当时与弘农贼张白骑的“交战”,不禁有些怀念。   “主公,现在该如何行动?”前来迎接的是拓拔野,西侧不远则是端坐马背的高顺。   “其他三位……都在北面?”我眺望了一下,确实没有看到张辽三人的身影。   拓拔野点头:“毕竟是一万多人的大营,七千人还是有些吃力了。”   “你营守好东面,我去北面看看。”我当即将身后的四千杂牌兵堵在大营的南面,自己则带领着徐晃从西南角绕了过去。   高顺远远地向我拱手:“将军围而不攻,难道是想劝降么?”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我朝他笑笑,“你守好西面,我自去北面。”   “张燕恶名遍于河北,将军切不能大意。”他善意地提醒。   我向后挥手:“我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他能奈我何?”   西北守将乃是秦阵,他毫无狂奔疾驰三十里的疲惫,却已经拔刀在手,朝大营咆哮着:“张燕!你敢出来与俺秦无敌一战吗?!”   “放肆!”我拍马上前,叱道,“乱吼什么?!”   他并未收敛:“你不是说过,要是先杀了大将,敌军就会不战自乱吗?”   “话倒是没错,”我有些惊异于他终于掌握了一种战术,“不过你光这么乱吼有什么用,想要引诱他出来,就要用言辞羞辱他,比如……骂他祖宗十八代,骂他老婆儿女什么的……”   “大人。”有人在我耳后咳嗽,听声音八成是杜畿了,“大人不是对高营长说了要招降敌军的么,难道要强攻?”   “不不,招降是第一目标,”我讪笑了一声,解释道,“我只是趁机对秦营长进行军略上的指点而已。”   “去,还是招降?”一边的秦阵不乐意的,“我在这里吼了半天,差点被弓箭射中,你还要招降他?!”他指了指地上屈指可数的几根箭矢,看来对方根本没有集中火力嘛……   “公明,你带着三个营去守住正北,”我将剩余的三千余人全部交给徐晃,指派他将敌军的逃跑方面彻底堵死,“我自去招降敌酋。”   “属下愿代将军招降敌酋。”徐晃没有动,只在马背上请命。   “不碍事,”我朝他摆手,“秦营长会与我一同前去,你只要守住北面就好。”   徐晃看了看秦阵,秦阵立刻表态:“放心吧,有我在,少爷绝不会有事的。”   徐晃这才领命将士兵列阵堵在了大营的正北,和东北的田豫连成一片。   我跳下了马背,看了眼一旁专门给我背负飞星的马匹,摇了摇头:还是只带佩刀算了。   “少爷,我带多少人陪你进去?”庞淯低声向我请示。   我伸出左手,五根手指全部展开。   “五百?”   “五十人就好。”我拍了拍腰间左侧的斩岳,将秦阵一把拽下马来,“我都下来了,你还在等什么?!”   他踉跄着走了两步:“骑马进去不行吗?”   我嘿然笑了笑:“你们做好准备,我要对敌军喊话了!”   正在安排护卫的庞淯立刻做出反应,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同时对士兵大吼:“不想聋的就后退!堵住耳朵!”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让别人产生耳鸣了吗?   我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提气,张口便朝敌营进行声波的轰炸:“本将乃皇帝亲封的征北将军马超,得知张燕将军在此驻兵,特来拜访,希望张将军能赏脸与本将一见。”虽然我的目的是招降这帮贼军,但在对话的过程中还是要注意语气和态度的,盛气凌人的吼叫是永远不会让人感到舒服的。   我刚一张口,最靠近北门的数十名士兵便捂着耳朵摔倒在地,后面的同袍中也响起一片杀猪般的哀嚎,聪明的急忙蒙住了脑袋,反应迟钝的就只好抱着耳朵在地上打滚了。   鉴于内力刚刚恢复,我在运气时已经慎之又慎,有所保留了,因此杀伤力也实在有限。   于是,一刻钟之后,惨叫的士兵们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抖抖索索地重新捡起了刀枪和弓箭。   有个小头领模样的人在门口大吼:“妖人!你用的是什么妖法!差点害得老子聋啦!”   他虽然无礼,但我仍然准备回答他:“本……”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的几百名士兵已经齐齐捂住了耳朵。   “你说什么?老子听不见!”小头领仍然在大吼。   “废话!你捂住耳朵怎么能听见!”我只好继续运气喊话,这样的话,即使他捂住双耳依然也能听到吧?   “哇!果然妖人!”他扔下了大刀,抱头朝大营里逃去。四周的士兵有模学样,立刻空出了一大片。   我叹了口气:“这帮愚蠢的平民,连正常能说句话都没有。”   不知道我直接冲进去能不能将他们全部吓死?   我忽然很想实验一下。    52 常山双雄  简易搭建的栅栏被缓缓拉出一道缝隙。   终于有个头领模样的在门口叫嚷:“哪一位是马将军?”   “那个、那个一身漆黑的!”他一旁的小喽啰纷纷为他指点。   一身漆黑?   我低头打量自身,皇甫嵩赠送的铁甲正散发着森然的青色,勉强算得上漆黑吧。   那名头领朝我抱拳拱手:“本将乃张天王麾下四大将之首孙轻,马将军有礼了。”除了用词奇怪之外,这厮举手投足自然非常,给人一种仿佛在同殿称臣的错觉。   “孙将军有礼了,”我大人有大量,为了劝降也不在乎他的礼节,“不知张燕将军是否肯赏脸与本将军一晤?”   “马将军是请张天王出营与你相见?”孙轻反问道。   “那是最好不过,”我露出笑容,“当然,张将军如果不方便,本将军可以入营与他商谈。”   孙轻点了点头:“马将军稍等片刻,待本将禀报天王。”   我返身退回己方阵营之中。   不到一刻之后,孙轻又来到门口:“马将军,天王有话令本将转达于你。”   我朝他微微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道:“天王本想邀请马将军入营,但营舍简陋,生恐怠慢了贵客,营口宽旷且日光和煦,不如请将军于营口商谈,如何?”   我暗中笑了一声:“客随主便,本将军就遵从张将军之命吧。”   孙轻挥了挥手,早有士卒前往中营通报消息。   不多久,两侧栅栏被缓缓拉开,几名小喽啰搬出两张胡凳一南一北安置于地,相距足有两丈之远,显然是为双方首领所准备的座位了。   守在我身后的是以稳重谨慎著称的徐晃,我也没有多此一举提醒他注意敌军的异常举动,只让全军再稍稍后退,留下足够的反应和缓冲的空间。   栅栏被完全拉开,一群人簇拥着几名首领大步走出,最中间之人更是几乎脚不沾地的飘了出来,看来他就是黑山贼的天王张燕了罢。   “这位一定就是马将军了,有礼。”张燕虽然生得雄壮威武,但早已不是青壮少年,目测至少也有三十出头,按习武之人可能会显得年轻,所以即使他年仅四旬也未尝不可。   “在下征北将军马超,张将军有礼。”我侧身一礼,他倒是没有自称“天王”之类,至少不需要和他辩解宗教和哲理了吧。   “马将军请入座。”他挥手让护卫们全部退开,而后邀请我坐下。   他这般作为,我也不好意思让多名护卫跟随左右,只带着秦阵走上前去:“张将军请。”   我与他对面而坐,秦阵只能以护卫的身份站在身后:“我没有座位?”   张燕笑道:“营舍简陋,还请足下见谅。”   我忽然瞪大了眼睛,高声向他身后喝道:“赵云?!”   人群忽然宁寂了下来,却没人出来。   “子龙,你既然曾在马将军属下为官,又何妨再次相见?”张燕扭头道。   “是。”人群中分开一道,赵云果然缓缓走出,站在张燕背后向我微微稽首,“赵云见过马将军,将军安好?”   “你如何到了此处?”我对他的事情颇感兴趣。   赵云微微垂下目光:“赵云自离开邯郸之后,便返回真定,张将军与云乃是同乡,云无处可去,只好暂居营中,不久……朱刺史军败身死,马将军你也被调出赵国,云只能随张将军离开冀州。”   “子龙说得真是含蓄,”我狞笑着揭开这层纱布,“朱刺史军败身死,本将军被调出赵国远赴辽东,这其中难道没有二位的功劳?”   秦阵十分配合地哼了一声。   赵云不发一语,脸色却愈发难看。   “朱刺史之死,张燕与众兄弟确实难辞其咎,”张燕接口道,“但张某受制于人,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   “受制于何人?”我嘿然道。   “马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他苦笑着摇头,“我黑山军妇孺众多,每日消耗难以计数,袁绍答应张某,事成之后,不仅提供粮草,而且赦免妇孺跟随作乱的罪责,准许返回家乡。”   “哦?”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张将军当时手握数万兵马,想在冀州劫掠一些粮食,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比如在常山附近?”   “马将军说笑了,”张燕连连摆手,“常山乃张某宗族所在,岂能纵兵劫掠?张某虽是草寇,却也不愿被乡亲们戳着脊梁骨啊!”   我被这位江洋大盗的回答彻底雷到:已经恶贯满盈了……还在乎几个乡间农民的一点闲话?   于是我换了个问法:“既然你已经拥众数十万,为什么不干脆割据一地,征收赋税以自壮呢?”   他的反应很是无奈:“马将军名门之后,如何知道我们的难处?张某虽曾号称百万之众,可八成以上都是不得温饱的流民,能战之人始终超不过十万,可乘战马也不过数千,黄巾举事时趁着天下大乱还能四处横行一番,待得董卓横死郭李被诛,天下已经初定,河北三州各有宿将镇守,上有三州官兵合力围剿,下面的吏民更是视我等如猛兽大敌,哪里能有我等的容身之地?”   我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问道:“你……就不会约束手下,善待百姓,从而争取民心?”农民起义军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格外注意军纪啊。   他仰天叹道:“迟了!张某当年招收了三山五岳数十万豪杰,个个手中都有大批人命,想让他们改过从善,根本不可能啊。”   我只能叹气:“那么……事已至此,张将军又打算何去何从?”   他看了看北方:“马将军不是已经堵住了张某北上之路么?”   “你真的要出塞?”我讶然道。   “袁绍已经接管了我们所有的老弱妇孺,我们不出塞又能如何?”他摇头,“张某举事多年,与鲜卑乌桓的部落都有些交情,我带着兄弟们前去投靠,大概勉强还能混口饭吃。”   “现在你我对坐,我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了。”我终于把对话扭到正题上,“我希望张将军以弟兄们的性命为重……”   “你让我投降?”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但我也只能点头:“不错,张将军是否答应?”   “马将军就要发兵去平定辽东了,是不是?”他反问道。   “这个自然,我身为征北将军,本来就是为了平定辽东的。”   他苦笑道:“兄弟们投降了你,还是难逃一死,这又是何必?”   “放你娘的屁!”秦阵憋了半天,终于怒声骂了出来,“跟老子去辽东,怎么会是送死?!”   张燕一怔,脸色微微有些难堪:“公孙度发兵十万,十日之内就夺下了辽西,又勾连三郡乌桓意图南下,卢刺史虽然是当世名将,也不见得能够抵挡。马将军让我们兄弟跟你去拼命,还不如出塞寻个活路。”   我叹了口气:“张燕,你果然已经老了。”    53 褚燕与赵云  “你说的不错,”张燕一脸坦然,“我确实老了。”   “公孙度以区区三郡之地,就算偷袭攻占了辽西,又能说明什么?”我不屑地说道。   “他还派遣将领渡海占据了东莱,设成了营州,”他很冷静地反问道,“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虚张声势罢了,马上就会被曹操收编吞掉。”我摆手道,历史上公孙度的营州存在时间有多长?我毫无印象,“以卢刺史与我合力东向,最迟明年年底,公孙度一族就会彻底完蛋了。”   “马将军倒是很有信心。”赵云冷冷道。   “若能增添子龙这员虎将,明年十月就能攻下辽东。”我笑呵呵地看他,对于这位在传说中智勇双全的名将,能收罗到帐下自然是每个人的心愿——即使他不能独当一面……那就算干老本行也是一样的啊,何况还有同事陈到在此……   我一记马屁送出,他也不好用冷脸对我:“马将军行事凌厉狠辣,请恕云无法侍奉。”   “凌厉狠辣?”我哈哈大笑,“我自从军以来,向来以仁义治军,军伍所行之处,绝无劫掠百姓淫人妻女之事,堪称秋毫无犯。甚至对于敌军,也向来宽大为怀,以劝降为第一选择。初平二年时,弘农张白骑聚众数万劫掠百姓,我引军至弘农,只杀张白骑一人,纳降流民两万,亲自护送安置。如果这也是凌厉狠辣,那么世上还有善人吗?”我当然心知肚明赵云所说的狠辣指的是当日贾诩驱胡乱华的意淫计策,但我以全概偏,从为人处事来论证自己的高尚德操,料他无话可说。   果然,连张燕都表示赞同:“马将军纳降弘农流民之事,张某也有耳闻。”   赵云叹了口气,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将军你也姓张,可不要重蹈张白骑的覆辙啊。”我谆谆劝诱。   张燕笑了笑:“其实,某并非姓张,只是从前任大哥手中接下这份基业时才跟了他的姓。”   我纳了闷:这跟我刚才的劝诱有个屁关系啊?!前半句只是为了后面的主要内容啊!   秦阵也不耐烦地哼哼:“说句痛快话,到底投不投降?”   “恕某不能拿两万兄弟的性命不当回事。”张燕不为所动。   “这样吧,”我终于想到了办法,“你不肯投降,无非是怕我把你们拉去辽东送死,是不是?”   “呃……”张燕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大概就是这样。”   “这个好办,我给你两个选择,”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上谷和代郡的太守都在附近,我可以请他们收留你的两万兄弟,建籍分田,从此安分过活;第二,不想种地的话,就跟着我,嗯,我攻打公孙度时,也不需要出动你们兄弟,只用本部人马送死……呵,如果我侥幸消灭了公孙度,你们再跟我行动,怎么样?”   张燕瞪大了牛眼:“这……能行?”   “怎么不行?”我反问道,“你无非是以为我打不过公孙度而已,等我灭了他再说。”   他搓着双手,摇头道:“不行不行……”   “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巨寇大盗?然后子子孙孙都像你一样流亡一生?!”我以情动人,“让你的子孙们提起老祖宗都说:我家祖宗是山贼张燕?对,就是那个面对善良英勇、愿意给他一条活路的马超马将军都死活不肯归顺的傻子张燕!”   他下意识地朝身后瞥了一眼,那里至少有两三百人,我也不知道他在找谁。   “某为寇作乱近二十年……”他忽然又转了过来,“真的还能回头?!”他的双眼闪烁着亮光,在午后的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我喜出望外,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他忽然信念动摇,有了投降的念头,看来劝降有望了啊。   “某这么多年杀过的官军百姓难以胜数,亲身杀过的也有几十人……这也能回头?”他又问道,“朝廷能宽恕我?”   “能能能!”我向他大打包票,“你只要弃暗投明,朝廷自然从宽发落,你再跟我在平定辽东中再立一点功劳——就算是不出战,镇守幽州也是功劳啊——将功赎罪,朝廷自然不会再深加追究啦!至于你以前杀过的人……今后你当以此警惕自己,多做善事弥补过错啊。”   “你……能保证我子孙都不受牵连?”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后面的几句话,只急切地看着我,希望得到我肯定的答复。   我如他所愿:“这个当然。”   “你……怎么保证?”他没有立刻拍腿答应,反而追根问底。   被他这么逼问,我忽然灵光一闪:“如果你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朝廷追究,那不如恢复本姓,直接编入我的兵马之中。而我在给朝廷的上疏中……就只好将你杀死了。”这果然是一条好计!我忍不住称赞自己。   果然,张燕沉思了片刻,点头道:“马将军若有此心,某便归降了吧。只愿马将军日后不要食言。”   我长吁了口气:“张将军免除你我一场干戈,实在是最好不过。不过……你的兄弟们准备如何安置?”   他早已经考虑完毕:“某选择第二条路,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一口答应,“不过,两万兵马可不是小数目,我不能直接带你去蓟县……呃,不如我请卢刺史将你们编入幽州兵马之中?”   “将军方才不是才说了,要将某编入将军麾下么?”张燕立刻提醒道。   我微微一怔:“你……是说?”   “将军以仁义劝某,某归顺的自然是将军。”他正色回答。   我感到腹下一团烈焰“嘭”的一声高高蹿起,灼烧着我的五脏。   “好、好!”我一拍大腿,从胡凳上站起,“我便请卢刺史暂时给我一个小城,张将军便与众兄弟屯于城中,待我平辽东之后,再来接兄弟们,如何?”   “既然大人愿意接纳,身为属下的,岂能让主公独自犯险?”张燕也从胡凳上站起,双手环抱,向前一步单膝跪倒,“属下褚燕,愿随主公平定辽东!”   幸福来得太快,我被砸得找不到北,勉强站定后急忙将他扶起:“马超绝不相负!”前提是你忠心不二。   我听到秦阵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白来了……小黑啊小黑,你多久没砍过人了?”   我笑着问他:“小黑……是谁?”我可不记得他有养过猫狗。   “就是它啊。”他向我展示那把在洛阳淘来的宝刀,“你的刀不是叫砍石头嘛!我的就叫小黑了。”   我啐了一口:“那叫斩岳,什么文化水平啊!”   张燕在一旁对赵云道:“子龙老弟啊,老哥已经决定归顺主公了,你也一起来吧?”   我急忙端正姿势,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赵云:“是啊,子龙兄,你家世清白,更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了吧?”我相信此刻我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赵云并不领情:“让云也随你去杀辽东兵卒么?”   “公孙度割据辽东,妄图分裂华夏,他才是罪恶的根源啊!”我从民族大义出发以理服人,“从本质上来讲,他跟董卓什么的毫无二致,你看看吧,他一上任辽东太守后就夷灭了郡中大小宗族数百家,”我添油加醋地扩大了公孙度的危害,“没两年就野心勃勃,霸占了乐浪和玄兔二郡,今年又袭杀了辽西太守,将辽西也一并吞占,幽州几乎被他割去了一半,如此危险之人,难道不该讨伐?他甚至越海劫掠青州,若放任他扩张下去,河北之地便尽归他……与袁绍所有了,”我差点忘记了另一个人物,“到时候这两个人互相争斗,你常山也绝不会幸免啊!”最后我还是回归道了以情动人的老套路上。   “子龙啊,主公所言甚是,”张燕——哦,是褚燕了——思想转变很快,立刻开始对老乡的劝说工作,“袁绍这个人你也知道,不算是个好东西,他当时让老哥我来到幽州,目的就是为了有个借口,然后堂而皇之地派兵接收幽州。若是真让公孙度占了幽州,袁绍就更有借口出兵讨伐了,到时候两州大战,我常山地处要冲,可是决不会平安无事的啊。”   赵云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兄长说的不错,于国于家,都不能让公孙度阴谋得逞……赵云愿意随将军平定辽东!”他对我的称呼还是“将军”。   但我已经顾不得了,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一手拉着褚燕,一手扶起赵云,心情激动之下,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辗转三四个月,赵云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下。   命啊,一切都是命啊!    54 程昱带来的反思  “这就算了?!”整个大营都在难楼的咆哮中颤动。   “难楼大人还请息怒。”李莫虽然是在劝解,但双眼含笑,明显毫无诚意,“能够不动刀兵平息一场纷争,总比我们有所死伤好得多。”   难楼依然忿忿不平:“我族被他杀死两三千人,岂是你一句息怒就能过去的?!”   宗员跟他素来尿不到一个壶里,干脆看也不看他一眼,将事情直接推到我的怀中。   “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置?”我也是太极高手啊,“难道也杀掉他们两三千人?”   “难道不行?”他牛眼一翻,毫不客气。   我淡淡一笑:“你不要动气,这样好不好?你也知道我此来是为了平定辽东,既然收服了他们,自然会带他们前往辽东。到时候死于公孙度手上的恐怕就不止几千人了,也算借刀杀人,你意下如何?至于现在就以命抵命,那就不用想了。”   难楼的智商大概不会太高,思索了半天,竟然点头答应了:“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他胡乱抱拳拱手,“既然黑山贼已经投降,我……告辞了!”他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我心怀大乐:谁说胡虏异族蛮不讲理,这不是也挺好说话的嘛!   “稍等,稍等。”毕竟他毫无怨言地陪我收了两万兵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不给他一点好处。   “马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不知为何,他对我的态度与对宗员三人相比……真是天上地下啊。   “难楼大人率领乌桓子弟不辞辛苦,为此次成功受降黑山出力不少,本将总要有所表示,”我招手道,“子异,我们还有多少军费?”我朝他挤了挤眼。   庞淯心领神会:“回禀将军,我们此次出行匆忙,所带资费实在不多,大约还有两百金。”他朝我竖起两根指头。   我叹了口气,转向难楼说道:“难楼大人一方豪杰,原本是不会在意这点金银的,但毕竟乌桓子弟为两郡百姓奔波劳累了数日,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兄弟们发一些辛苦费,这两百金就请难楼大人代本将转发诸位兄弟,还请万勿推辞。”   “两百金?”难楼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两百金也不过两百万钱,八千子弟平均下来一人也不过两三百钱,但若是全部收入一人帐下,那绝对是一笔飞来巨财啊——何况他只是一名边鄙之地的异族头领。   “子异,你代本将军去将这批军费转给难楼大人吧。”我拍了拍庞淯的后背,难楼立刻屁颠屁颠跟着他去营外领取奖赏。   “对付区区异族,又何必耗费将军的军资!”宗员哼了一声,好像很是不满。   “宗大人此言差矣,对付蛮夷之民,也要恩威并施,切不可心存偏见,”念在大家这几天互相帮助的份上,我打算好心提点他几句,“张燕的确杀了乌桓不少族人,毁了不少村落,于情于理,我们也要给钱抚慰。当然,他能给族人多少,那我们就管不到了。宗大人身为护乌桓校尉,本来就是要协调乌桓与汉人的关系,只一味给他们冷脸,可不利于民族团结呀。”   宗员吭哧了几声:“马大人所言,本是金玉良言,但本官早年就与这难楼结下仇怨,想要冰释前嫌,实在难成啊。”   李莫在一旁笑道:“宗老哥与难楼也算老冤家,那个难楼从来不把历届校尉放在眼里,这二十年,明里暗里死在他手下的校尉,至少也有三个了吧?”   王丹点头道:“老宗你两任护乌桓校尉,虽然与难楼看彼此都不顺眼,但也没像其他几位,到了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实在难得。”   “哦?”我忽然兴致大发,扭头去看当事人。   只见宗员的喉头微微动了一动:“……宗某告辞了。”   -   得胜归来的我带着来时的三倍兵力离开宁县大营。   程昱缓缓驱马向我靠近,他终于有空与我一谈。尽管是在马背之上,按照惯例,我也将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如实向这位谋士汇报,然后等待他的评分与总结。   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以一万受降两万,真是可笑!”   我耸了耸肩:“其实我们只有八千人啊。”   “你打算如何处置张燕?”   “不是张燕,是褚燕。”我纠正他,“让他屯在蓟县以外,与大营保持一定距离。”毕竟他是否全心全意投降,还有待进一步考察——这绝不是一句“主公”就能保证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真的计划让张,哦,褚燕一同东征公孙?”程昱很快就改了口。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他之前与袁绍有交情,这次举军来降,肯定要有所防备。”我不是傻子,也曾深思熟虑过啊。   他一拳击出,直中我的要害:“怎么防?”   我目瞪口呆:“是啊……怎么防?”其实……我就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啊!   他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大人,不是属下无礼,你做事时……能不能多想一想?”   被人如此批评,我本来应该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不过对方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大伯,我不仅没有感到羞愧,反而也觉得理所当然:“先生说的很对,不过我的年纪毕竟在这里摆着,没有你想得那么透彻再自然不过。不然……要你干嘛?”   他微微一怔,身子随着坐骑的奔跑上下起伏:“大人说得也很对,是属下过于严苛了?”他用的是一个疑问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急忙予以肯定:“确实是先生稍稍严苛了,不过我很高兴。”属下不以属下自居,反而勇于讽刺长官,这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啊。   程昱应道:“好吧,属下会稍加注意的,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期待我能马上就改了脾气。”   我哑然失笑:“先生放心,即使你永远不改,也没有任何问题。这点容人之量,我自度还是有的。”   对方忽然没了声音。   我扭头去看,程昱似乎已经神游物外了。   听了我刚才那么虚怀若谷的自白,他不仅没有感激涕零,竟然还心不在焉毫无表示?   我刚准备发火,他却幽幽叹道:“高祖之于韩信,也是这么说的罢?”   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立刻明白了他刚才在思索什么了。   君臣相交之初,大多都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势力的壮大,这份信任会逐渐淡化,直到不复存在。至于当初永不相负的承诺,更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丹书铁券都能否认,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这个道理,早在上辈子我就明白。   我想大概很多人也都明白,只是……聪明的人大多不会公然说出来。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比共产主义还要缥缈难以捉摸。    55 大权在握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达蓟县北面的昌平附近时,已经是七月十九日。   我听从了田豫的建议,请他亲自先行返回蓟县,向卢植请示将褚燕的人马安置在何处。   第二天一早,田豫便急急返回,同时带来了留守的张机以及最新的消息:“前线军情紧急,卢刺史三日前便率军赶赴北平了。”   “这么紧急?”我也没有茶水招待他,只能指了块平整的石头让他坐下,“国让,卢刺史是否有话留给我?”   田豫连擦也没擦,一屁股坐了下去:“先让我歇口气吧,卢刺史请马将军返回蓟县大营后,稍作休整便立刻驰援北平。刺史所督兵马,虽然也有八万至多,但大半都是新兵,仓促间迎击敌军,恐怕……”他一口气终于接不上来,拍着胸口呼哧哧地喘气。   我眯眼看了看刚开始西沉的太阳,而后说道:“你有一刻休息时间,而后全军返回蓟县大营。”   “不用一刻,”他已经从石头上站起,尽管脸颊还不断有细汗渗出,“立刻出发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稍稍休息吧。”   大军赶在太阳下山前返回大营,原本人满为患的兵营已经空无一人——正好留出空间给我三万人马歇脚……   第二日一早,我便督促士兵整理粮饷,准备隔天便挥军东征。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虎豹飞军装备精良,可是……褚燕的人马中,除了天王和金刚之外,很少有人穿得起一套牛皮软甲。   两万人啊,我要给他们配备齐全,袁绍给的五千金还够用吗?   但是……装备糟糕的农民军,跟光着身子上去送死有什么分别?   难怪褚燕在一开始就认为去辽东是送死,他的想法的确没错……   我抱着脑袋在床上想了一个早上,终于决定放弃为他们全副武装的念头。   而到了中午,李典回营复命,我特意安排所有将领迎接他归来。   “属下此去涿县募兵,总算不辱使命,有所收获。”李典勒住坐骑,跳下马背,恭敬地施礼。   他身后跟着一片浩浩荡荡的群众,看起来远远超过之前领走的五百人马。   “曼成辛苦了……”我挽起他的双臂,询问此次的战果,“你这是招募了多少人?”   他回头扫视身后的人马,笑道:“涿郡子弟多有善战之辈,属下打出旗号后愿从军者不可胜数,第三天时就有两万人来从军了。”   我腿肚子一哆嗦:“两万?!”燕赵之地果然豪爽,再送给我两万……我真的养不起了啊!   “属下谨记大人命令,择选军士不求多但求精,因而对应募者加以挑选,去除体弱不能战者,”他叙述办事经过,“最后带回的,合计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五人。”   我仍然有些哆嗦:“一万两千?”已经超过我的主力兵马了啊!   李典又道:“限于时日,属下尚未对所有应募者的出身和家世一一审清,不过此事需要地方官吏配合,属下恐怕也难以做到。”   我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的确,我目前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辽东太守、征北将军,虽然能持节去让郡县配合,但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不过万一应募者中有敌方的细作……”   徐晃接口道:“可否令我军可靠将士统领新兵?暂时避免新兵参与重要会议,避免我军军情外泄。”   “也只能如此了,”我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大将,“一万两千人……实在有些太多,至少要挑选一员大将来统领,你们几位有谁愿意毛遂自荐?”   张辽、高顺他们两位是并北雁门人,带领骑兵才是发挥所长,秦阵与拓拔野的情况也大致类似,从小就没下过马背,让他们带领步卒作战……恐怕到时候单人独骑冲入敌阵,连自己的士兵都找不到主将了。   剩下的人选就只有徐晃与李典了。   程昱笑道:“以我之意,不如让公明与曼成两位同领步卒,两位意下如何?”   “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徐晃拱手道,将皮球又踢回给我。   我沉吟了片刻,对程昱提议道:“不如让伯平来带领新兵?”徐晃和李典带领各自的兵马时日已久不短,配合也早已默契,忽然调离总显得不太合适。   他断然拒绝:“犬子何德何能,实在不堪大用,大人还是另选大将吧?”   我继续沉吟,又从一营中招来庞淯、陈到:“你们两个能为我解忧吗?”   庞淯差点趴在地上:“少爷,那可是一万多人的性命啊!小人可担当不起!”   陈到更是连连摇头:“大人,你当初跟属下说好的,只让属下护卫大人安全啊!”   这两个混蛋没一个说自己资历不够难堪大任,反而将自己的个人顾虑放在首位……   “算了算了,知道不能指望你们,”我只能将目光重新转回徐晃与李典两个人,“这次的步卒我个人是打算用来训练作为弓弩手的,你们的射箭功夫……谁更擅长一些?”   两位营长你看我我看你,徐晃笑道:“曼成的箭术比属下高明了许多,晃自愧不如。”   李典也笑:“公明谬赞了,小弟马上功夫太差,只能勤练箭术了。”   我搓了搓手掌:“那便让曼成统领步卒吧。”   “统领步卒?”李典的笑容一僵,讶然道,“……只让典一人统领所有步卒?”   “不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新兵是你招募来的,就再辛苦一下你了,连褚燕带来的步卒也一并照顾了。另外,除了挑选善骑者归入骑兵各营补充空额之外,其余便全交给你带领了。”   我刚说完,张辽便接口道:“大人,你似乎忘记了属下自并州购来的战马了……”   “是是,”我精神一振双目霍然大亮,“文远为我军平添一千战马,实在值得夸奖,只是……我似乎没有奖赏可以赏你了,便赠你三百金吧?”这可是老子仅剩的一点家底了啊!   张辽嘿然道:“属下跟随大人,只求温饱,暂时还不需要金子。不过待属下成家之时,恐怕就要伸手向大人求助了。”   我一掌拍在他的背上:“我从来不知道文远也会说笑!”   于是,新兵之中抽出一千两百弓马相对娴熟的壮丁拨入虎豹飞军,首先补满了其他三个编制不满的高顺与张辽营中的两百人空额;剩余的一千人我便毫不客气地收入自己麾下,于是一营的总兵力再次突破两千。   由于还有褚燕新近加入的近四千骑兵,我不得不再次考虑麾下各营的编制问题。   经过与各营营长的共同商议与反复论证,除去直属一营,每营从原有的一千二百五十人增加一个旅,即增长到一千五百人,六个营总共消化掉褚燕一千五百名部下,而我又新设第八营,以褚燕为营长,也按例统兵一千五百。   如此……还剩下一千零碎骑兵,看起来不少,但要是分给七个营却实在不够塞牙缝……于是,我又一次发扬风格揽入自己麾下——作为一军之长,我的直属部队即使两倍于其他营,也并无任何不妥。   既然以褚燕为骑兵营营长,自然就解除了他对原有步卒的指挥权,对此褚燕表现得极为配合,并亲自前往步卒基层,对士兵进行说服工作。在他的积极努力下,一万六千名步卒也全部划入了李典的指挥之下。   至于褚燕的同乡赵云,加入黑山军时间太短,军中威势并未完全积累起来,我便毫不客气地将他招入一营做个旅长,反正他之前好歹也是襄国相,而他的继任者张辽已经是营长了……   如此下来,我手中握有的总兵力已经突破了四万大关,其中步卒两万七千一百四十五,骑兵一万三千五百。   由于步卒人数众多且夹杂了大半投降的新军,战斗力实在差劲,又缺乏可靠的大将统帅,因此每三千人为一营,合计九营,而每营也分九旅。我将元老杜畿安排给李典做参军司马,并独统一营约束军纪,另一位元老张机也独统一营掌管后勤辎重,又从七营拓拔野帐下调出了祖烈和孙文两位旅长,一并配给李典充作步兵营中的营长——也算是安插我的亲信了。   四万大军,这辈子真的没有指挥过啊!   盘算着如此庞大的部队,一时间我有些志得意满,混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    56 路人战赵云  七月二十一日,李典为我送行。   我对他嘱咐道:“曼成,你统领步军,可在此稍作整顿,而后再开始行军,不需太过匆忙。”我有骑兵一万五千余人(包含田豫统帅的两千),与卢植的八万兵马配合,与公孙度相比,已经不落下风了。只要公孙度没能力添置两万以上的骑兵,他在我眼中就毫无威胁。   李典略一思考,沉声应道:“最多三日后,属下便会驰援北平,蓟县至北平只有四百余里,最迟五日,属下便会与大人汇合。”   我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希望到时候我已经击退了敌军!”   “属下恭送将军!”他并拢双脚,用力敬了一个军礼。   “属下恭送将军!”他身后的杜畿、祖烈、孙文等步军营长级别的将领纷纷敬礼。   我举手还礼,翻身上马,环顾左右,高声宣布:“虎豹飞军听令,一、五营与田将军居中,二三营居前,四六营居后,七八营左右,全军出发!”   身后适时地响起了战鼓声……程武真的将一个旅改造成军乐旅了吗?   “先生……”我低声去问程昱,“辎重粮食当然要带,这个鼓乐就算了吧?”   程昱断然拒绝:“我军光骑兵就有一万五千余人,必须有鼓乐来传达将令,否则万一遇到变故,仓促之间难以传递军令,必然进退失据啊。”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忘了本将军的存在了吧?”无论什么变故,我只要高歌一曲,全军上下,就算远在十里之外的伏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程昱若有所思:“你说的也对,武儿,”他转向长子,“把鼓乐器具先放下吧。”   程武一脸不舍,却不敢反抗,急忙将拉运战鼓的驼车交给了李典,回来后倒是嘟囔了一句:“难为我操练了好几天呢……”   程昱难得地一笑:“是难为你了,不过……你上战场难道是为了敲鼓吗?”   程武恍然大悟,双眼倏地一亮:“父亲说的极是,孩儿定当奋勇杀敌,不堕程家之名!”   程家又不是世代将门……哪有什么武名?   我撇撇嘴,高顺与秦阵已经引军走出了一里,张辽和褚燕也各自领兵拉开了阵型,我朝身边的庞淯招招手:“我的枪呢?”   “这不是嘛!”庞淯伸手拉过一匹驮马,马背上干干净净只背了一柄黝黑的长枪。   “马将军,我们可以出发了吧?”同为中军的田豫向我请示。   我吹了个口哨,追命踏出了第一步。   辎重的车轮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一万五千余名轻骑,自蓟县西大营中缓缓走出。   由于携带着少量的粮食辎重,行军速度大为拖延,快至傍晚时,我们刚踏上了渔阳郡潞县的土地。也就是说,今天只走了区区一百里而已。   这个也不能全怪辎重,更主要的原因是……蓟县和潞县之间,横亘着两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河流……   我叹了口气,示意周围士兵与我分开距离。   庞淯和陈到心领神会地捂住了耳朵   “全军在河边驻扎,做饭休整。”我帮助追命堵住马耳,然后提气发声。   全军欢呼了一声,立刻停止了行军,然后争先恐后从辎重车上搬下炊具和粮食,挖灶取水捡柴做饭。由于主管法纪的杜畿已经离开,我只好拜托徐晃暂时监管。   一万五千多人的大军,沿着鲍邱河迤逦排开,至少也有一里长短,偶尔有寻常百姓过桥行走,看到我军容鼎盛的大部队,早就夹起尾巴躲得远远的了。   躲得远远的?   我的上眼皮忽然胡乱地蹦跳起来,我扭头向四周一看,西面的河水依然湍急,而往东十里八里之内也都一片宁静。   一片宁静?   我再仔细一看,最多两里开外,有几个小黑点正在缓缓移动,笔直的朝中军休息的地方靠了过来。   “少爷?”正在监督炊事员炒菜的庞淯拎着一坛子酒凑了过来,“要不要喝酒?”   “喝酒?”我瞥了他一眼,“我们什么时候还买了酒?”   “呃……”他脸色一白,“不关我的事情,都是那几个旅长非要喝酒,才从杜畿大人手里抠来了一点酒钱,一共也没多少……这不,这坛酒是吴旅长专门孝敬少爷的,你不喝的话,我就替你喝了?”   “吴……旅长?”我手下有这个人?   “嗨,就是这次刚刚升做八旅旅长的吴石啊,那个家伙是我们一营第一海量,哦不,可能是全军第一海量,千杯不醉都不是盖的!”庞淯知道我记性不好,特意为我说明,“少爷之前在邯郸大营时不是还和他喝了不少酒嘛?”   “哦、哦,”我忍不住点了点头,“是那个酒鬼啊……不行,必须将所有军酒全部集中看管起来,不能无限制饮酒,我们是出去打仗啊!”   他向我努了努嘴:“徐营长亲自监督发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应了一声,又朝东方看来两眼,几个黑点越来越近,以我的眼力,已经能够看到大致轮廓和动作了。   几名骑马的正在追赶两名女子,但是似乎又不是真心赶尽杀绝,否则以女子的脚力,哪里逃得过多匹快马?   不知怎么的,我恍惚间想起了与小昭双儿的初识,对于地痞恶霸仗势玩弄女性的行为,我向来深恶痛绝,于是我决定亲自带兵去剿灭这股黑暗势力。   “少爷,怎么了?”庞淯看我坐立不定,急忙问道。   “你去喝酒吧,我去溜溜圈。”我将酒坛子扔给他,大步朝东走去,沿途顺手点了几个无事可做的手下,“陈到、赵云、吴石,上马出列,陪我出去查看一番!”   陈到已经被越级提拔为旅长,和赵云一样带领的都是褚燕的旧部,闻言立刻跳上马背,与千杯不醉的虎豹第一酒豪吴石一左一右地跟了上来。   “将军有何吩咐?”赵云左手持缰,右手拎着一杆长枪,催马朝我靠来。   我目光向他下身一扫,只有马鞍左侧悬着一截绳头,前端裹了一层皮革类的物质,比起我已经在军中推广多年的铁质马镫,方便性自然大大不如。   甲胄、马镫、武器……在取下辽东后,又要有一笔庞大的花销在等着我了。   还有那该死的军饷!   我将这些恐怖的支出抛在脑后,指着东面说道:“那边好像有几个流氓在欺压普通女子,本将军打算去教训他们一番,你们三个敢跟着我去吗?”   赵云只看了一眼,立刻咬牙切齿地回答:“无需将军动手,待属下将这些人渣杀个精光!”   “将军仁义,怎么能直接杀人!”陈到横刀挡在他的身前,“待属下将这帮败类生擒回来,将军审问后再决定他们的生死如何?”   吴石也端起马槊,做冲锋状:“生擒就生擒,一人至少得抓回三个吧!”   我吹了个口哨:“速战速决!我为你们掠阵!”   赵云左手一拨马头,坐骑绕过陈到风一般冲了出去,陈到和吴石急忙拍马朝他追去。   我任由追命载着,不疾不徐地朝东面奔去,先不管那个吴石的武艺如何,陈到和赵云两个神一级的保镖就足够摆平前面那十来个地头蛇了吧?   战斗很快便打响了,但更快就结束了。   最先进入战斗的赵云抡起长枪左右一荡,至少有三个人被掀下马背。   对方立刻破口大骂,并组织人手向赵云发动反攻。   从赵云后面插上的吴石手中马槊斜斜扫过,直接将策马奔来的两人扫落在地。   陈到在兵器上吃了个小亏:他只带了一把长刀,不能如赵、吴两位横扫千军而不伤人命,只好充当了收尾人员,挺着大刀将满地打滚的小流氓们聚拢在一起。   追命闲庭阔步般来到战场外围,昂首看着最后一人被赵云和吴石围攻。   说是围攻……其实只有赵云一人而已,吴石反背着马槊,也处于观战状态。   那名依然幸存的青年,大概就是这帮地头蛇的头领,双手持一柄大斧,随手一抡卷起一阵烈风,看得出来膂力不凡,与赵云你来我往斗了十余个回合,竟然不落下风。   “我擦,真是卧虎藏龙啊,随便一个民间流氓,也能跟赵云打这么久?”我大开眼界,顿时生出招揽之心。   对方虎吼一声,奋力挥动大斧,自上而下朝赵云脑门上劈去。赵云的坐骑忽然后撤了半步,长枪自下而上迎了上去,枪刃堪堪抵住了斧刃,而后猛地一拉一放,青年人全身力气都用了个空,脚下又无马镫固定身形,只能不由自主地摔下马背。   得手之后的赵云收回了长枪,准备勒马返回,但对方落地后脊背一弹,就地一滚,直接滚到赵云马下,赵云扭身看时,他已经从反方向跳出,一头将赵云撞下马背。   赵云措手不及,连人带枪重重跌落地下,而他的坐骑受惊之下一个扑腾,青年人也应声摔下。这次,他终于没有力气再打滚了。   吴石手忙脚乱地配合陈到去驱赶小喽啰和四散的马匹,这边赵云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连连拍打满身的尘土,恼羞成怒的他将偷袭者一把扯起:“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卑劣无耻!”   “老子是路人!”青年人从他手中挣脱,直着脖子回答。    57 白毛妖道  “什么路人!”脑袋上全是草根的赵云一拳捶在路人的下巴颏上,怒声斥道,“还不老实!”   路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脸怨恨地盯着赵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陆名仁,字仁炳,你能拿我怎么样?!”青年人倒没喊疼,只抬手狠狠擦拭着嘴角的血丝。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你一帮五大三粗的流氓欺凌妇女,难道还有理了?!”赵云的怒火愈烈。   “我呸!**少给老子讲道理!”陆仁不仅毫无羞愧之色,反而振振有词,“你们这些当兵的王八蛋,除了会欺负我们普通百姓还会干嘛?!辽西、辽东那么多郡县都给公孙度占了,你们敢放过一个屁吗?!”   “你这流氓少在那里转移话题!公孙度再怎么嚣张,也不是你欺凌妇女的依据。”吴石一脚将一名小喽啰踢趴在地,“少爷,你说怎么处置他们?”   “得参考一下她们的意见。”我朝受害人问道,“两位姑娘,能讲一讲他们的罪行吗?呃……原来是一位姑娘,还有一位兄弟……”   这不能怪我眼拙,实在是那名青年男子眉清目秀如画似描,而且腰肢纤细仿佛盈盈可握,以至于我远远望去就把他顺便当成了妹子。   两名受害人相互扶持着从草堆里爬起,虽然满脸汗水一头草土,但从上到下的服装与饰物都证明了他们不是泥腿子出身。   “怎么样?没有受伤吧?”青年男子仔细地为少女寻捡着头上的草根,一脸关切之色。   “两位,我们少爷问你们话呢。”吴石忍不住提醒他们。   “等等再说。”男子捡完了草根,又帮助少女整理着发髻。   少女的发髻并不是蔡琰、贾羽等人常梳的那种少妇的样式,而仍然是未嫁的少女头型。   “两位不是夫妻吧?男女授受不亲啊。”陈到也来提醒他们。   青年看都不看他:“我是他亲哥,你有什么意见?”   他和吴石面面相觑:“是我们救了他俩……没错吧?”   “呸!你大爷的!”陆仁忿忿不平地喷了口唾沫,“装神弄鬼的混球!还敢装大爷!”   青年人整了整衣冠,终于正眼打量了几眼施手救援他的恩人:“多谢各位搭救,贫道与舍妹感激不尽。”   “贫、贫道?”我差点跌掉了下巴,“你是道士?”   “难道将军你看不出来?”他抖了抖袖子,好像是在向我展示什么。   我瞪着眼睛看了看他的宽袍长袖,摇头道:“你抖什么抖?很冷吗?”   男子一甩胳膊,脸上微带愠色,看样子似乎很没面子。   少女轻声道:“大哥,这些人毕竟救了我们,你就稍微客气一点嘛!”   男子咳嗽了一声:“好好,是贫道无礼了,这些人让贫道算了一卦,”他指着另一侧的流氓们,“不仅不给卦钱,还率众追杀贫道兄妹,实在欺人太甚!”   “你大爷的!”陆仁又是破口大骂,“你算了半天,给大爷算了个大凶大恶大险之卦,还敢腆着脸向老子要三十钱卦钱!全天下也没你这么黑心的狗道士吧?!”他唾沫星子漫天飞溅,饶是赵云武艺高强,也只能侧身避过。   “三十钱?!”一听价钱我立刻变得义愤填膺,“什么卦这么贵?!你这个道士……果然黑心啊!”三十钱可是我们兄弟一个月的军饷啊!   “你问的是一生运数,人生大事,这等破晓天命预知天机的占卜,当然要多收你几个铜板了。”道士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我呸!”陆仁一口浓痰激射而出,直冲道士面门,那道士一手推开少女,自己只微微侧头,那口浓痰便扑了个空,“别人算卦至少还能听个吉利话,哪像你这个臭道士,一开口就咒老子要死!今天不亲手杀了你老子怎么能出这口晦气!”   “放老实点!”赵云毫不客气,一把推在他的胸口。   “既然是卜卦算命,自然生死富贵皆有天命,哪有只听好话容不得凶兆的?”黑心道士冷着脸说道。   “谁让你信这种封建迷信?活该你被敲诈!”我决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还有你这道士,别人说点好话哄人开心挣点口水钱也就是了,你何必惹得双方都不高兴?”   “哄人开心?”道士猛地甩头,我看到他的鬓间露出一缕白丝,“贫道学的是玄门正统,你怎敢将我跟那些哄骗财物的野术士相提并论?!”   “好好好!你玄门正统,”我懒得跟他理会,“你就没算出来这个陆仁算完卦后不给钱?”   头有白毛的道士嘿然道:“算是算出来了,不过贫道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让他们追着跑两步也不无不可,权当健身跑步了。”   “你若不是带着她,大概确实能逃出去,我看你刚才施展的身法,大概是西北一带的门派?”陈到在马背上问道。   “这位还算有些眼光,”白毛道士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在昆仑山修行。”   “昆仑?”吴石嘟囔道,“比我们武威还远得多啊!”   “切,这你都信?”我瞥了这位酒豪一眼,“昆仑据此不下万里,一路山高水远,沿途还有饥荒战乱,你千里迢迢带着妹妹来走亲戚啊?!扯淡都不会扯!”   “你以为贫道想来这鬼地方啊!竟然比昆仑山还冷三分,”一说到这里,白毛道士隐隐有些愤怒,但终于还是强行压抑了下去,“总之是师门有些变故,不足为外人道。”   我嗤笑了一声:“一句不足为外人道就能解释万里之遥了吗?”   “这位将军还是不信?虽说家丑不宜外扬,但为取信于人,贫道也不妨直言,”白毛道士咬了咬牙,“贫道自六岁师从昆仑派掌门真人,至今已有十二年,前两日忽然有人闯山寻事,自称是师傅的师兄,前来夺取掌门之位。贫道修习日短,实在帮不上家师的忙,家师一掌便把我送出山来……”   “一掌送出一万里?”吴石也笑出声来,“你以为你师傅是神仙啊!”   “家师修道已经百二十年,就算称作神仙也不为过。”道士论及师门,道士罕见的礼貌。   “百二十年?”我摇头,“你也不过十八岁而已,怎么知道他一百多岁了?”   “贫道年纪虽小,但尚有其他师叔师兄啊,”他翻了个白眼,“贫道的大师兄都已经八十四,二师兄也有七十三岁了。”   我急忙双掌合十,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两位师兄还真是危险啊。   “奶奶的,还在扯淡!”陆仁又一次摆脱了赵云的看守,抡起大斧就朝道士挥了过去,“老子一定要宰了你!”   “你还不够格呢!”白毛道士大袖一展,整个人如一片鸿毛般平地腾飞起来。   这一飞扶摇直上,竟然堪堪跃起三丈以上,陆仁的大斧就算再长也无法碰到他一分一毫。   “这狗日的,真是个妖道!”陆仁目瞪口呆之下,大斧脱手而出,差点砸中自己的双脚。   “……”我抬起头看着白毛妖道停在半空,足足维持了五秒钟,“你还不下来?在上面吹风啊!”   赵云、陈到和吴石三个目瞪口呆,一群小喽啰更是瞠目结舌瘫倒在地。   “你信了?”妖道收了神通,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我只能点头:你个妖道,我不信还能怎么样?!    58 白吃白喝的白毛  “你不杀贫道了?”白毛道士嘴角含笑,朝陆仁问道。   陆仁后退了两步:“你要早点显露身手,老子能不信吗?你身怀神功……难怪我们骑马追了大半个时辰也追不上你!难道你一路都在耍老子玩?”   “这倒不是,”道士坦然承认,“贫道虽然可以渡水越山如履平地,但带着舍妹便要费力得多,贫道刚才已经力竭难支,若非几位将军相救,大概就被你们抓住了吧。”   陆仁又道:“这么说……你个道士给老子算的卦也不是胡扯的?”   “当然,你命中注定要经历此劫,躲是躲不过的。”道士反背双手,肯定地回答,“至于此劫过后,你是凶是吉,我可以半价优惠你。”   “切!”陆仁啐道,“你就算不要钱老子也不算了,老子就不信躲不过去!”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发言:“你们之间没事情了?”   陆仁点头:“这道士还有些道行,我就不杀他了……就算想杀也杀不了。”他倒是实话实说,坦诚得很。   “你又如何?”我转向白毛道士。   “只要他把卦钱如数给了贫道,今日之事,贫道便不再追究了。”他还念念不忘那三十个铜板。   “给你二十个钱,再多就没有了!”陆仁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扬手一抛,袋子如一记暗镖直飞道士胸口。   白毛道士当然不是吃素的货色,随意一捞便将钱袋接住,轻轻巧巧收入大袖之内:“二十便二十吧,贫道也不是有意讹诈,只是从辽东自昆仑山水迢迢,贫道的辟谷之术尚未精深,与舍妹总要饮食喝水……”   我哑然失笑:“本将军中带了些粮饷,你若不嫌粗鄙,尽管取些供贤兄妹路上所用便是。”   “如此,便谢过将军了。”道士毫不客气。   “陈到,你领他去取钱一千,一个月的干粮。”干粮什么的,一个月就该馊了吧?   “诺。”陈到应了一声,便领着道士前去取钱。   “倒是你,”我向陆仁问道,“听你刚才所说,你对公孙度割据辽东也颇为愤慨,有没有兴趣来我军中一展抱负?”   “啊!”陆仁没来由大叫了一声,双脚一错连连后退,“你……让老子参军?!”   我虽然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但仍然点头:“不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以你一身武艺,出人头地并不太难。”   “你……难道是新任辽东太守马超?!”他伸出食指指点着我,口中还直呼我的姓名。   “不错。”我和颜悦色地承认,“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麾下?”   陆仁叹了口气,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妖道说的不错……老子真的要参军……真的要再回辽东去杀人放火了!”   我很快明白了过来,笑道:“他算的是你会参军?你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绝啊……我们又不是那种强拉壮丁的贼匪。”   “拒绝?不、不不不!”他用力摇晃着脑袋,然后从地上爬起,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们要参军!”   “……你确定?”我眨了眨眼,“你刚才不是很不情愿么?”   他拍着屁股上的尘土答道:“如果是去杀公孙度,我们没有二话!”   地上的几个小喽啰异口同声:“杀公孙度!”   我扫了他们一眼,看到了无法掩饰的仇恨:“公孙度……和你们有仇?”   有人怒意愈盛:“公孙度杀我全家,我恨不得抽他的皮扒他的筋!”   好俗的台词……   好俗的桥段……   不过我喜欢!   “都起来吧,你们……十个人都要参军?”   十个人齐齐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上马,”我指挥着追命转过脑袋,“跟我回营。”   “是、是!”十个人手脚并用地爬上坐骑,紧随着我回到大营之中。   “马将军,”陆仁凑了上来,“你这里有多少人马啊?”   一旁的赵云立刻咳嗽了一声。   我瞪了他一眼:这点防备之心,本将军还是有的!   “本将军率领的只是骑兵队而已。”我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一共十个人,那就编作一个队,暂时列入一旅之中吧。”带到身边也方便我监视他——从另一个角度看,似乎也方便他监视我和探取机密。   “一旅?”陆仁明显不明白这个编制概念。   我懒得对他解释,只将他一把推给庞淯,由他负责带领入门。   这时陈到向我汇报:“那名道士领了钱粮后……拉了妹妹就往南走了……”   我朝南面一看,两个黑点飞一般向天边移动着:“他奶奶的……拿了老子的钱,连谢也不谢一句?!他没说什么?”   “呃,他说……”陈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声调说道,“贫道与将军有缘的话,日后自然还会相见,到时再谈报答事宜吧……”   我看着黑点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泛起一股被贼坑了的感觉。   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贼妖道……啊!   -   二十二日正午,我们渡过了鲍丘水的分支,进入了右北平郡的地界。   前面一片黑压压的大军,还有漫天飞扬的旗帜,以及在太阳下精光闪闪的长矛与盔甲。   “全军戒备!”我立刻下达了一级警备的命令,“前军速去打探!”   中军在我的示意下立刻停止行军,左右两翼则稍稍拉开了距离,后军也随即停在后方,给各营都保留出足够的回转空间。   “是卢刺史的旗帜。”田豫努力眺望着远方。   “我当然认得出来,”我的眼力可远比他强,“但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敌军的诡计!   前军中亮出了我的黑色大旗,虎豹在风中一起一伏。   高顺很快派人送来了信使:“是卢刺史的大军!”   大军向西行军,只有两个可能:胜利或者失败。   但这显然不是胜利的撤军——若是胜利,更应该乘胜追击,进一步收回辽西。   不过,还好前方数万部队并不是狼狈逃窜,他们旌旗齐整阵列分明,至少不像是场大溃败。   我站在河边看着对方缓缓靠近,而后缓缓停下。   前军颇有秩序的向左右散开,让出了一条大道。   卢植从军中驱马走出,我终于百分百确定这不是敌军,而是我们的主军。   我放开了缰绳,追命朝对面迎了上去。   “卢刺史!”我开门见山地发问,“局势如何?”   “放心,无垠尚未被攻克。”卢植脸上毫无异色,“我军只是被公孙度追赶了一天而已。”   “被公孙度追赶?”我急忙询问具体情况,“是否已经交战?”   他微微摇头:“敌军兵锋正盛,我军大半都是新军,不宜交战。不过,老夫早敌军一步派遣了三千人进入土垠。”   我稍稍安心:三千人虽然不多,总算聊胜于无。何况我们大军在侧,公孙度绝不敢全力攻城。   “现在我该怎么做?”我向主帅请示。   卢植扫了整个场地一眼:“全是骑兵?”   “包括州兵两千在内,共一万五千骑兵。”我如实禀告,“我收了黑山的降卒。”   他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拨转马头,向己方下令,“向全军各将传令,前令不变,全军就地待敌!”   数十名传令兵分头而去。   卢植侧过身子对我一笑:“你的骑兵还不累吧?”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图:“末将愿为先锋!”    59 卢植的决断  卢植向我面授机宜:“老夫已将八万兵马分为四路,只待敌军进入包围圈后便将其一举歼灭。”   “包围圈?”我远眺东方,似乎没有看到什么高山深谷,“是否有险要处进行埋伏?”   “没有,”他摇头道,“此处到土垠之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山川可以阻挡遮蔽。”   “一马平川?”我微微有些失望,缺少地形优势,伏击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虽然少了地利,但却最适合骑兵冲锋。”卢植笑了笑。   “刺史说的不错。但是……敌军也有骑兵吧?”我可不是傻子,平原对于双方骑兵来说都是一样的。   “当然,”他点头,“公孙度以长子公孙康及大将柳毅率骑兵一万五千追击我军,片刻之后就会到达。”   “这么快?!”我吓了一跳,急忙再次朝东面打量,但是数万大军绵延不绝,我根本看不到尽头,“我这就率军阻截!”   “不不,”卢植阻止了我,“骑兵由我应付。”   “那我……”   “你需要做的……”他看着我,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突袭后方的步兵大队,击杀公孙度!”   对付步兵?   这正是我最喜欢的对手!   我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向他询问敌军的详情:“公孙度的大军何在?”   卢植摊手:“或许就在骑兵之后,或许……还在土垠城边。”   我疑惑的看他,他神情严肃,显然并非是信口开河。   “公孙瓒自北平与辽西募得骑兵四千,连同幽州四千骑兵,我全部交由你指挥。”他早从腰间摸出一方小小的印章,珍而重之地递给了我,“幽州现能征募的骑兵两万余,便全在你手上了,务须谨慎行事,力求一战而克!”   我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即承诺,反而问道:“敌军骑兵一万五千,刺史步卒几何?”   “七万五千。”他神色泰然,“你也知道有五万是新近征募的。”   “能否抵挡大队骑兵的冲击?”我有些无礼地追问。   卢植大笑:“公孙度战马无镫,决不能像贤侄的骑兵一样纵横冲锋,老夫的大盾足以抵挡!不过……”他这才露出苦笑,“伯珪和我军的八千骑兵也没有马镫……”   我也不得不苦笑起来:装备没有完全统一,这还真是个问题。   卢植又唤过田豫,匆匆叮嘱了两句,便令步卒摆开口袋阵,准备以逸待劳迎击公孙康的骑兵大队。   我拉上公孙瓒和田豫,挥军两万一千余,绕过了正东的官道,浩浩荡荡朝东面杀奔而去。   期间,自然少不得向四方派遣大量的斥候,而且为了不影响全军冲锋,最大限度地发挥战斗力,我将押运辎重的任务交给了田豫率领的四千州兵,并让他负责殿后——免得速度太慢,挡住了其他人行进的步伐。   当然,对于另一支友军,我也不得不多个心眼,让公孙瓒率领四千人走在最前:毕竟公孙瓒与公孙度只有一字之差,说不定就是一家宗族。万一他到时候反戈一击,造成我军进退维谷腹背受敌,那就糟糕透了。   不过,公孙瓒父子似乎对攻打公孙度抱有极大的热情,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也跟陆仁一样,与这位同姓者有着杀父夺妻之仇……   很快,斥候传达出“的确有大队骑兵从南面经过”的消息后,田豫忽然拦在了我的马前。   “马将军,请回军攻打对方的骑兵!”田豫一脸焦急。   我亮出了那方象征着权力的印章:“卢刺史亲口令我突袭公孙度步军,你又不是没有听见。”   “卢刺史手中能战者不多,恐怕难以抵挡一万五千余名骑兵的冲击啊!”   “以卢刺史的兵略,配以大盾阻击,应该不成问题吧?”我对卢植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哪有什么大盾!”田豫断然否认,“卢刺史新任不久,哪有时间赶制这么多大盾?!就连最基本的弓弩也不过只配备了两万新军而已!剩余的三万人,除了手上一根矛之外,恐怕连皮甲都没有!”   我一下子有些发懵:诚然,装备不能决定胜败,但凭借卢植手中的那些新军,真的能够击败公孙度的骑兵?   脑子里忽然有个想法蹦了出来:卢植若是兵败身死,假节征北的我……有没有资格接管整个幽州?像历史上的公孙瓒一样,从幽州开始经营天下?   马腾握住了我手中至少一半子弟的家眷,若是掌控了幽州,拥有了牧马之地的我便可以自行征募骑兵,而不必再顾忌马腾的脸色……   我抿了抿嘴唇,胸口的火焰似乎重新燃烧了起来。   “马将军,战机稍纵即逝,还请速决啊!”田豫还在耳边聒噪。   “突袭公孙度步军,国让勿复再言。”我主意已定,端坐在马背上向他叱道,“军令如山,片刻耽误耽误!”   庞淯与陈到一左一右将田豫挤开,全军并不停歇,纷纷从他身边掠过。   田豫的战马在人群中不安地扭着脑袋。   走了不久,陆仁低声向我汇报:“那小子还是跟上来了。”   我放下了心,全军继续朝目的地行进。   疾行了不到三十里地,斥候便发现了大批步卒的行踪:   “敌军从东南而来,最近处距此不足五里,人数约在四五万之间,清一色的步兵,各有前后左右军,配有数目不少的弓弩手。”   参考了程昱的建议后,我迅速做出了部署:   “二、三、四、八营及田豫后撤五里,一、五、六、七营及公孙瓒留于此地,前后夹击敌军,不求一战全歼,但求击杀主帅大将。”   下达指令后,两万余人迅速分成两批。   高顺从前军向西回撤,路过中军时我向他微微点头。   “稳住阵脚,看好时机。”我对徐晃嘱咐,其实对他来讲这都是废话。   秦阵则颇有不满地领军后撤。   “你不必硬拼,注意保留实力。”对于装备不足的八营,我善意地提醒他们的营长褚燕。   整整一万人呼啦啦从我身边掠过,不少人被呛得咳嗽起来。   携带着最新敌情的斥候源源不断地从南面返回。   “还有一里。”   我指挥全军稍稍向北退了一里——平原地区视野广阔,距离太近实在难以隐身。   “前军开始经过。”   我让各营分散。   “后军已经过去。”   我看了庞淯一眼:“看好我的枪。”   他指了指另一旁的陈到:“交给他了。”   我转回正南方,探身从马鞍下放的弓鞬中取出了马弓。   追命伸直了脖子,埋头开始奔跑。   各营从四面八方向官道上的公孙度军扑了过去。   除了马蹄跺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   说句题外话,这个所谓的潜力签约有什么用?   60 初战  “列阵列阵!”敌军右翼的大将发出咆哮,“长矛向外!不得后退!”   不少士兵反应了过来,纷纷右转举起长矛。   “齐射!”眼见距离敌军不过两百步,我当先拉满战弓,一箭将一名将佐射翻在地。   身后四千五百骑兵陆续进入射程,纷纷弯弓发箭,虽然称不上密不透风,但四五千支利箭也足够形成一阵箭雨,在敌军的右翼中造成不小的骚动。   “横行!”我并未长驱直入,而是引军横列向西,不停歇地向右翼乱射。   “弓手反击!”敌军的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调集弓手准备与我军对射,但是由于大量长矛手的阻隔,他们的弓箭几乎没有造成一点杀伤。   整个右翼中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而后军也被公孙瓒与张辽、拓拔野率军突入,整个步军的后部已经陷入大乱之中。   这种形势之下,长矛手也无法保持阵型,我终于一咬牙,接过飞星后一拍追命便率军从敌军右翼前端直插而入。   敌军的中军响起了一连串的战鼓声,但同时前军之中也响起了连天的厮杀之声,数万步卒首尾不得相顾,只能各军抱成一团,勉强保持不散而已。   我终于体会到没有统一指挥的难处——我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运气咆哮吧,这种不分敌我的声波攻击实在得不偿失。   对付大量步卒,长枪反而不如刀剑方便快捷,死于飞星的敌军甚至都比不上被追命踏死踏伤的……   前后军中几乎同时爆出了一声巨响,我也找到了右翼的主将。   他端坐战马,身后有士卒高擎一杆大旗,摆明了自己就是一军之将啊……   我大喝了一声,长枪在右侧抡了圆,分波逐浪地冲向右翼敌军最密集之地。   庞淯与陈到一左一右紧紧追随在我的两侧,我根本不必担心身后的防守,只需要直取敌将而已。   “给我上!”对方慌忙指挥亲卫朝我扑来,但那些受惊过度的小喽啰们似乎挪不开脚,只是簇拥着主将不住地后退。   “上啊!上啊!”敌将连连催促,甚至挥动马鞭胡乱抽打。   “你自己来啊!”我一枪将他从马背上戳下,而后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踏过。   两侧的卫兵无不披靡,甚至没有人举起长矛向我刺来。   因为他们被连续不断的骑兵大队蛮横地撞开,或者踏在铁蹄之下。   当我从右翼冲出时,整个右翼近万名敌军完全崩溃,只看了一眼四下溃逃的士卒,我便立刻再次催马朝中军掩杀过去。   公孙瓒、拓拔野、秦阵、张辽,四支队伍从四个方向朝阵脚大乱的中军射出了弓箭。   我后来居上,四千只弓箭在半空中划出四千道圆润的抛物线,而后斜斜刺入敌阵之中。   难得有些默契,不论是秦阵还是公孙瓒,都没有轻举妄动率先冲进中军,而后绕着这团行动迟缓的大阵连续不断地射击。   对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已经慌乱起来的士兵们很难对我们迅速且分散的骑兵形成有效杀伤,我加快了全营的移动速度,从而使得射向我军的大部分箭矢毫无准头。   我注意到中军的士兵极少长矛,连外围的士卒大都只配备的大刀而已——用来砍骑手恐怕够不着,砍马腿倒是很适合……我自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随着对射的进行,外围的前后两支部队也被彻底击垮,我军所占据的优势愈发明显,中军显然也愈发慌乱与绝望,连稀稀疏疏的箭矢也变得飘摇无力。   敌军唯一完整的左翼终于赶到现场,此时我恰好围着中军绕了半圈——也就是说,我被中军和左翼夹在了中间。   鉴于中军的对面必定还有友军,盲目乱突可能引起己方的伤亡,我决定改变方向朝左翼部队展开攻击。   “除一营五营,其余部队集中攻击中军!”我忽然提高了声音,四千人迅速向南回转九十度,斜斜朝左翼敌军迎了过去。   战法如出一辙,迎而不接,先是三轮连射,至少射翻他一两千小卒,而后从黄金分割点突入军中,将这支部队打散打乱,最后一枪戳死指挥大将,彻底摧毁部队的士气。   以四千骑兵击垮近万步卒,其实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庞淯这厮竟然先我一步砍下了敌将的脑袋,得意洋洋地收入弓鞬之内,将其作为此战的一大战利品。   我真想告诉他,就算你杀了公孙度,恐怕我也不会提拔你……因为你这个亲卫旅旅长干得实在很不错……尽管陈到与赵云的本职都是保镖,但前者自称不喜杀人,后者又有过“负气叛逃”的前科,难以让我完全放心。   当我稍作休整准备再次投入战场的时候,整个战场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虎豹与友军仍在继续趁势追杀,大股大股的散兵向四面八方溃逃,凭我们的兵力很难全部追回;而身处中央、无路可逃的步兵则选择了投降。   但是战斗仍未继续,中军尚没有完全崩垮,至少还有三四千人围着一杆大旗奋斗不休。   “辽东王公孙”!   我用脚后跟磕了磕追命的腹部,它喷着气朝那里奔去。   还是迟了一步。   杀红眼的友军从各个方向冲入了那个小小的防御圈,几乎没有耗费一点力气。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欢呼声,辽东王的大旗轰然倒下。   -   我双手叉腰,等待着各方的统计汇报。   “一营折损了一百二十九人,五营则折了七十三人,没有重伤者。”庞淯给出了两个数据。在军旅之中,重伤的含义就是失去战斗能力,就算是得到救治,也很难重回战场。   “二营折了六十六人。”高顺面无表情,“重伤三人。”   “三营……”一脸黑血的秦阵和手下旅长们反复确认,这才报告上来,“死了六十八个兄弟……没有重伤。”   我点了点头:“继续。”   徐晃微微垂下目光:“四营折损五十七人,无重伤者。”   “六营没了六十二人。”拓拔野顿了一顿,补充道,“没有重伤。”   “七营损失了三十七人,二十六人……重伤。”张辽的神色有些哀伤。   我暗暗叹气:与其重伤……还真不如直接死去。   “八营……”褚燕犹豫了片刻,“没有伤亡。”   我讶然道:“没有伤亡?!”   这怎么可能!就算你是孙武在世,也绝不可能打出零伤亡的战斗啊!   “诸位营长以褚燕新附,且战马无镫,所以让燕最后参战……”他颇有些难为情地解释。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不是因为你指挥艺术高超啊,“我说过你不必拼命,你无须过意不去。公孙将军,田将军,你二位部下伤亡情况如何?”   公孙瓒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连颌下长须上都凝起了血块,黏黏糊糊沾成了一团。他微一抱拳:“瓒所帅四千义勇,阵亡两百四十八人,重伤者三十六人。”   “豫所帅四千幽州骑兵,阵亡三百二十一人,重伤者二十人。”田豫盔甲凌乱,连左袖都被砍去了大片,显得有些狼狈。   我点了点头,侧身问道:“总数是多少?”   程昱信口答道:“阵亡者千六十一,重伤者八十五人。其中,虎豹飞军折损四百九十二人,重伤者二十九人。”   五百二十一人的损失……   刚刚突破一万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再次退回了一万三千的红线之后。    61 再战  我拄着飞星长枪眺望四野,两万人马并没有趁势追击溃散的敌兵,而是留在原地稍作休息。   田豫拎起袍摆小跑着过来:“马将军,我军伤亡不多,还请尽速驰援刺史吧!”   我不禁一呆:你还真是心系卢植忠心耿耿啊!   “传令各军各营,”我向庞淯招手,“一刻钟后驰援卢刺史!”   “一刻钟?”庞淯也呆住了。   我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快去啊!”   他反射性地向后一闪,而后踌躇道:“……一刻钟……还不够属下将军令传遍全军呢……”他在四面八方划了个大圈。   我叹了口气:确实,这足足两万人马分布得并不算集中,几十名传令兵一来一去,区区几分钟根本不够。   “算了,”我摆摆手,“你也歇着吧,我亲自通知便是。”   庞淯如释重负:“将军体贴下意,属下真是感激不尽。”   我默默在心中盘算起来:从此地到卢植大军所在之处,路程约有三四十里,而我们动身已近两个时辰,公孙康的骑兵与卢植的步军早就交上刀兵,甚至有可能已经分出胜负。我就算立刻率领两万骑兵赶杀回去,至少也得一个时辰,直接投入作战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卢植啊卢植,你就让我们稍微休息半个小时吧。   于是我单人独骑地巡阅全军,并询问刚才的一些细节,比如……公孙度是谁杀的?   我首先将目标瞄准了秦阵,这厮向来勇于挑战敌军的主将,跟我征战不到三年的时间,毫不客气的从我手中抢了不少人头。   “我迟了一步,”秦阵黯然摇头,“只杀了前军的一个将军。”   我忍不住挑起眉毛:“谁能抢了你的人头?难道是……拓拔野?”我将目光转向不远处。   秦阵又是摇头:“不是那小子,是公孙瓒,那厮远远一箭就把他射死了!”   看来这辽东辽西两位公孙之间可能确实有些仇怨啊,我在心里揣测着,驱使着追命朝公孙瓒小跑过去。   公孙瓒正坐在战马脚下和儿子公孙续促膝交谈,看到我大摇大摆纵马奔来,急忙拍着尘土从地上站起,掬手相迎:“将军可有吩咐?”   我勒住了战马,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伯珪你亲自射杀了公孙度?”   公孙瓒点头答道:“不错,其头颅在此。”他翻开了马背一侧的弓鞬,一把扯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兀自不住的滴着鲜血。   “嗯,你……”我将八卦好奇之心收起,改口问道,“你认得他?”   “辽东辽西公孙氏,两百年前本就是一家,”他保持着抱拳掬手的姿势,“到了近几十年,便渐渐疏远,也起了些怨仇……属下的幼弟,便是被公孙度所杀,因此恨之入骨。”   再亲的亲戚,也挡不住时间的威力啊。   我长吁短叹了两声:“伯珪乃此役首功,待我平定辽东三郡之后,定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公孙瓒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属下先谢过将军了。”唇上两撇胡须都忍不住向上飞起。   我点了点头,驱使着追命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方圆十丈之内没有友军。   于是大喇叭开始播音了。   “全体将士听令!”我稍稍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努力使音频不致过高而伤害友军的耳膜,“整装上马,向西前进!”   -   考虑到全军刚刚经历过血战,本不该再次催马疾行,我也没有下令全速行军。   田豫再次进谏道:“将军,卢刺史……”   我打断了他的话:“国让无须多言,本将军自然要支援卢刺史,但也要考虑将士和战马的体力,筋疲力尽的援助对于战事根本毫无帮助。”   听了我有理有据使人信服的回应,田豫只能抱拳返回本军。   为了避免有人妄自行动,我以四千人为先锋走在最前,以控制全军的整体速度。   以目前散步一般的速度,这四五十里路至少能走一个半时辰……等我们赶到河边的战场,天恐怕都黑透了。   我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究竟我希不希望卢植死于乱军?   我已经大破敌人的步军主力,更宰杀了敌酋公孙度,就算他的子侄公孙什么的能重整旧部,也不可能再翻起滔天巨浪,凭我目前的部队完全可以将他也击成粉碎!   所以说……卢植还有什么用处?   我一踌躇起来,追命更是迈不开步,甚至开始原地踏步。   “那田豫又过来了……”庞淯在一旁嘟囔,“真是不嫌累啊。”   “庞旅长慎言呐。”赵云和陈到异口同声。   “马将军……”田豫果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回本部去!!”我毫不客气,直接挥手让他住口,“全军戒备!”   前方天边远远扬起了飞尘,在空旷的平原中格外显眼。   “是骑兵!”稍有经验的人都能分辨出这是快马所激扬起来的尘土。   田豫脸色微变,再不跟我废话,急急按原路返回。   不过……敌军的数量似乎并不太多啊——至少没有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   我决定派出最强的部队一举将对方击溃,侧身对庞淯挥手:“传令公孙瓒部及二、三、六营,出击!”   公孙瓒、高顺、秦阵、张辽!   八千虎狼脱闸而出!   他们刚扑过去我就后悔了:从敌军的阵势来看,明显是一批批游兵散勇,这个时候的最佳应对方法绝对不是一举击溃,而是合拢包围,全部收降啊!   就算不要他们的人……也要收了他们的马啊!   战马才是战略物资啊!   我后悔不迭地拍打着追命的脑袋,这厮昂起脑袋猛地甩了我一脸马毛。   我试图亡羊补牢,对陈到下令:“传令其余各营及田豫部,散于战圈外围,伺机收拢敌军的战马!”   陈到离去后,程昱从人群中凑了过来:“收拢战马,亏你想得出。”   我嘿嘿笑了两声,指着远处的敌军说道:“既是送到嘴边的肥肉,我当然是敬谢不敏了。”   以程昱大伯的智商和经验,当然不需要我强调战马对于冷兵器时代的重要意义,他只是微微摇头:“还不如以你的一贯战法的效果好啊。”   我稍一思索,明白他所说的“一贯战法”恐怕指的就是围点打援顺便劝降战略,于是我解释道:“我这不正在后悔嘛。没看清楚敌军的阵势已经溃散就匆忙下达了命令。”   程昱叹了口气。   原本在中后军缓缓散步的各部纷纷松开了缰绳。   又是八千虎狼投入了战圈之中。   我领着四千护卫悠闲地欣赏着这场注定一边倒的屠杀。    62 公孙度的头颅  数千溃散的敌军被数倍于他的虎狼无情地蹂躏。   “看来卢刺史也大胜了。”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我不用再将心思纠结于卢植是死是活这个问题上了。   传令归来的陈到由衷地称赞道:“能以新老杂合之步卒,一举将公孙度培养多年辽东精骑击溃,卢刺史果然是本朝名将!”   “文能兴国,武能安邦,卢刺史实乃我辈之楷模啊。”赵云的声音中也饱含着敬仰之情。   我微不可见地点头表示同意。   -   最后,我军以零阵亡的代价结束了这场围剿。   据统计数字的程昱反映,击毙敌军一千三百余人,见势不妙撒腿逃亡者不下两千,投降者三百,另外收拢得到的可以立即投入使用的战马约有八百匹。   我心花怒放之下急忙将战马收入一营,并大度地释放了那三百名敌军。   虽然被收缴了战马,但逃得性命的骑兵们千恩万谢着手脚并用地滚回了老家。   “这就是传说中的辽东精骑?”秦阵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也不外如是!”   “你杀的只是被卢刺史击败的残兵败将而已!”我给他泼了瓢冷水。   他收起佩刀,发出“噌”的一声轻响:“你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吐了口唾沫,扭头转向庞淯:“传令各部各营,集结后继续随我行进。”而后又拉过赵云吩咐道,“子龙,你率本旅沿途查探情况,若遇到大队敌军便立刻返回。”   庞淯和赵云都是微一低头,各自领命而去。   等到大部队整备完毕开始行军的时候,赵云已经派来了第一批传令兵:“沿途尚有敌军溃逃,但均不曾与我旅交锋。”   “人数有多少?”   小兵勒过马头:“陆陆续续……约有两三千人。”   我当即给他下令:“传令赵旅长,不可距离大军过远,谨防有变。”赵云一旅不过两百五十人,纵使对方是逃兵,你也打不过十倍于己的敌军吧?   小兵双腿一震,坐骑扬尘而去。   果然,的确在沿途看到了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不过在我军强大的威势之下根本不敢靠近,纷纷绕道而行、避走他方了。   于是,我军毫无障碍地抵达了目的地。   战斗早已结束,只有遍野的尸体证明了之前的厮杀是何等惨烈。   在无数敌我旗帜之下,双方的肉体堆彻起一望无际的血色平原,刀枪矛戟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昏暗却又冷冽的光。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大气之中,不少战马都表现得略有焦躁,追命甚至需要我给予施压才能迈开步伐。   高低不平的尸体铺满了整条道路,更有难以计数的战马滚倒在血泊中,导致我军的行军愈发困难。   看着某些不时还略略抽搐的战马,我的心也在滴血。   兄弟阋于墙,绝对是最浪费资源、最亲者痛仇者快的行为。   我忽然有种自责的感觉:我所渴望的争霸天下,何尝又不是如此?   当我还在患得患失、忧国忧民的时候,四野之中忽然响起了震天鼓声。   身后的人马忍不住骚动起来。   “不至于吧?需要核对暗号?”我嘟囔了一句,从一旁亲兵的手中接过飞星,单手高高举起,提声喝道,“亮起军旗!”   前军之中立刻竖起了数杆大纛,虎豹飞军的军旗和“征北将军马”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飞扬。   鼓声一顿,然后节奏变得舒缓了起来。   对面的大纛无外乎有两种:   “后将军卢。”   “幽州刺史卢。”   我叹了口气,带领大队人马从尸山肉海之中走了出来。   “子异,”我侧身对庞淯说道,“派人去请公孙瓒和田豫过来。”   “遵令。”庞淯打了个唿哨,立刻将任务分配了下去。   公孙瓒与田豫都没有让我多等,几乎前脚接后脚就来到了我的眼前。   “二位,与我一同去见卢刺史吧。”我将飞星扔还给陈到,由他负责看管我的战枪——反正这次缴获了八百匹战马,用来做苦力最好不过了。   两人齐应了一声“诺”,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   田豫是卢植亲信,公孙瓒自成一军,于理都应该有此待遇。   我很快便看到了卢植,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阳光昏暗使我产生了错觉,我隐隐觉得他在几个时辰里苍老了许多。   “马将军,观你军势齐整,想必已经大胜?”我还没来得及下马禀告,卢植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他端立平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在马背上答话,急忙翻身下马,躬身拢手:“幸不辱命,三军将士已大破公孙度步军。”   卢植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公孙度生死如何?”   我笑了笑,拍着一旁公孙瓒的肩膀说道:“敌酋已被伯珪亲手斩于马下。”我顺便卖给他一个人情,反正人家是师徒,我想隐瞒他的功绩也不大可能。   公孙瓒急忙从弓鞬里挖出那颗血迹干涸的脑袋:“此乃公孙度之头颅。”   卢植毫不嫌脏,两手拨开公孙度被血浆沾成一团乱麻的头发,仔细辨认了起来。   “这……”他忽然一笑,“老夫忘了,我根本不认识公孙度啊。”   我忍不住也跟着他哈哈一笑,能笑……至少说明大家的心情已经放松了嘛。   “刺史大人安心,”公孙瓒打了包票,“弟子保证此头绝对是公孙度此贼的。”   卢植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伯珪既然认得,那便最好不过。马贤侄方才说……是你亲手击毙敌酋?”   面对恩师,公孙度显得极其恭敬:“是弟子射杀的。”   “唔,”卢植笑了笑,将公孙度的脑袋还给了他,“斩杀敌酋,乃是此役首功。”   “首功乃先生与马将军指挥得当,弟子只是机缘巧合抢先一步罢了,绝不敢贪图首功。”公孙瓒连连摆手,将血淋淋的脑袋扔于地下。   “伯珪也太小看老夫的肚量了,”卢植傲然道,“老夫早已封户五千,家中三个儿子也都有侯爵之位,岂会贪图你这点功绩?”   “弟子不敢。”公孙瓒连头也不敢抬。   “卢叔不用责备公孙将军,”我急忙来打圆场,“伯珪斩杀敌酋固然大功一件,但若非卢叔总揽全局,更亲身以新老杂合之旅对抗敌方精锐骑军,我们也不可能如此轻松便能得手,首功自然是您的,您可推辞不得。至于我们小辈们的功绩,想必您也不可能一字不提吧?”   卢植大笑着拍了我一把:“你可是持节征北将军,老夫若是敢隐瞒不报,你直接上书弹劾,老夫就只能告老还乡咯!”   卢植虽是文士出身,但八尺有余的身材极为魁梧,多年征伐下来,力气也不可小觑,随手一巴掌下来竟然让我后肩微疼。   其实公孙瓒作为学生和下级,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做过谦让的姿态,卢植未免有些过分较真了,我揉着肩膀想着。    63 三大名将之首  田豫左瞅右瞅,终于插上了句话:“大人,天色已然不早了,是否让各军驻营歇息?”   卢植右手向后一招,立刻有亲兵屁颠屁颠跑来听候命令。   “传令全军,各部择地驻营,取水造饭。”   “诺。”亲兵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我也招手唤来庞淯:“让各营沿河扎营做饭。”   “好,太好了!”庞淯如释重负,“折腾了一天,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怒瞪了他一眼:“一天才走了不到一百里,你累个屁!”   “赶路当然不累,累的是跟将军冲锋陷阵啊。”他辩解道。   “你要是嫌跟我累……那就跟秦阵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体贴的微笑。   庞淯一个哆嗦,神情坚决地回答:“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   作为联军的主帅和前辈,卢植在中军大帐之中宴请各位将领。   田豫热情地向我介绍了幽州的主要将领与官吏,我只认得了区区两人,一人是他特意介绍的本家亲戚田畴,我印象中他在曹操北征乌桓的过程中当过专职向导;另一个则是广阳太守鲜于辅,一听姓氏就知道是少数民族的同胞。   好歹这是一州精锐出征的大规模行军,军中的伙食标准还不算差,酒肉菜蔬都有供应——至少比我单独行军的待遇要好上一大截。   同行人员我只选择了高顺与程昱,反正以我的经验,跟卢植一起喝酒肯定不能尽兴。   果然,卢植在一开场就亮出了底牌:“老夫有言在先,每人最多只能饮一壶。”   他帐下的将领官吏们显然已经习惯——尽管他们接受卢植的管理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这个自然,”我也不是贪杯之人,对于限酒令反而十分欢迎,“贪酒误事可不是为将者应有的行为。”   “待辽东光复、幽州平定之后,我等再一同欢庆吧。”公孙瓒笑道,他也只带了长子公孙续和从弟公孙越一起赴宴——公孙越长期混迹幽北,虽然没有显要的官职,但勉强还算一方大豪,公孙瓒的兵马据说有一半都是他赞助的。   “伯珪此言,甚得老夫之意,”卢植称赞自己的学生,“片刻之前从阎柔处传来消息,围在土垠城外的敌军得知主军溃败之后,也随之撤退,阎柔率军出城追击,斩首两千,大破残军。”   “阎柔?”我嘟囔了一句。   坐在我一侧的田豫提醒道:“阎柔是右北平太守,马将军还记得么,在蓟县临走前你还见过他弟弟阎志呐。”   我拍了拍大腿:“想起来了,原来他哥坚守土垠啊,我应该早派点人手去支援一下他的。”这个真是我忘了,当时光纠结卢植的死或者活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了……   “不错,”卢植加入话题,“贤侄所率均是轻骑,驰援土垠方是第一选择。”   我嘿嘿一笑,总不能坦然承认因为害怕你老人家马革裹尸,所以才选择返回西路嘛。   不过我可以委婉地解释:“一方面小侄确实有所疏忽,另一方面嘛……”我将视线转向田豫,“国让在一路上可一直在催促小侄,恨不得肋插双翅来助卢叔一臂之力。”   “国让是担心老夫抵挡不住?”卢植嘴角含笑,但眼中却根本没有一丝笑意。   田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属下……”   有两种标签,会让人感觉到出奇的愤怒与耻辱:让属下觉得无能的上司,让妻子觉得无能的丈夫。   卢植的愤怒并非毫无理由:他手中血债累累身上战功赫赫,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担心不能取胜!   场面不出其然的冷却了下来,公孙瓒、田畴都只能龟缩起来乖乖看戏。   “唉,”我只能主动跳入,“说句实话,让谁来带领这些仓促组建的步卒来抵抗操练多年的辽东骑兵,恐怕都不能让人放心。”   卢植不动声色。   “也只有卢叔这般当世三大名将,才能轻而易举的将敌军击溃,”我奋力抬高对方贬低自己,“小侄与国让毕竟缺少历练,不知轻重,卢叔叔就别一般见识了。”   “当世三大名将?老夫如何敢当!”卢植的注意力被这个称号吸引走了,他在谦虚后还是选择询问,“……不知其他两位是何人?”   田豫暗暗松气。   “小侄在京洛为卫尉时,常与圣上交谈,这个称号乃是圣上所称,”我胡吹大气,“圣上曾说,当世名将,当以卢叔、皇甫嵩、朱儁三人为最。”这个纯粹是我个人对老臣的排名。   卢植右手捋须,微微笑道:“皇甫义真世代名家,朱公伟汉兴宿将,老夫能忝附骥尾,真是受之有愧。”   他毕竟还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永远也跳不出这个世俗的设定。   “卢叔可真是太过谦了,”我决定夸人夸到底,“小侄当时还觉得不服气,反问陛下为什么没有家父,结果陛下回答……咳。”   “哦?”卢植松开了右手,饶有兴致的问道,“陛下说了什么?”   我搓了搓手中的酒樽:“陛下说,家父虽然以寒微起家,也倾力剿贼兴汉,但不过是一州之雄,至于卢叔三位,则是天下之才,尤其卢叔,文可兴邦,武可安国,乃百年难遇之才。”我毫不客气得拍马屁。   其实严格意义来讲,这真不是奉承,卢植的履历在那里摆着,文治武功无可置疑:文,人家授课教学,弟子成群;武,剿灭张角平定天下,有他一功,驱除郭李安定大汉,又有他一份功劳。   至于对马腾的评价,也算不上贬低。就马腾那点水平,最多是一郡之才,能当一州之雄还得托儿子的福!   卢植叹了口气:“能得到陛下的肯定,老夫很是欣慰。”   还好,他并没有立刻感激涕零的面朝南方跪倒在地,然后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鞠躬尽瘁万死不辞”云云。   我正在想应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很是欣慰的卢植,卢植自己扭转了话题:“马贤侄,你假节征辽,按理说老夫身为刺史,当竭力助你,但恐怕老夫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微微一怔:“卢叔受了伤?”   “不,”他否定了我的猜想,“是兵力不足。”   死了很多?我沉默了下来,我不敢轻易询问——那更像是在指责卢植的指挥不力,尽管我刚刚才拍了他一通马屁。   他自己接着说道:“此役,我八万州兵损失过万,伤者难以计数,至于远征辽东,老夫实在难以支援,希望你能体谅。”   我点了点头:“小侄能明白,卢叔的难处。”我还没有忘记,南面的冀州……还有一个雄心勃勃的人物。   “钱粮兵甲,但凡我能提供,当无不应允。”   “多谢卢叔。”我微微挺起身子,拱手道,“公孙度既已身死,辽东三郡的收复小侄一人便已足够。”   “公孙度虽然身死,但他的长子公孙康已经逃回辽东。”卢植手扶酒壶,自顾自添了一杯酒,“恐怕还会给你造成一点阻碍。”   我笑了起来:“一撮毛贼而已,年底前就让卢叔叔看到他的脑袋。”    64 卢植的暗示  “贤侄勇则勇矣,但万不能小看公孙度留下的根基。”卢植随手放下酒壶。   “哦?”我继续笑着,他亲爹身死,主力步骑都被击垮,他还有什么本钱?   “辽东有乌桓,你不会忘记了吧?”他端起酒杯,微微扬起下颌,轻轻啜了一口。   我感觉自己笑不出来了:“……愿卢叔教我。”之前听说辽西辽东的乌桓加起来号称十万,而这次的敌人满打满算也就七万,而且乌桓向来以骑射驰名,那被我打散的几万步兵显然不是什么乌桓主力吧……   “对于此事,伯珪比老夫更有经验吧?”卢植却笑着示意自己的学生。   “瓒曾长年与乌桓往来,因而对于其习性稍有了解,”公孙瓒还在保持必要的谦虚,“其实先生与马将军都无须太过担虑,乌桓胡种皆是势力小人,你强他便依附纳贡,你弱他便聚众劫掠,如今公孙度既已身死,其主力大军也被击溃,剩余残兵不过三四万上下,主君初丧,士兵必然颓丧,待将军挥军东向之时,其必然闻风逃溃。”   我对乌桓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参考羌族的性格……想来都是半依附汉朝的放牧民族,差别不至于太大吧?   公孙瓒的那句话说的极其正确:你强势之时,他便如羊一样温顺,狗一样忠诚;你颓败之时,他便化身成白眼狼,无情地将你撕成碎片。   “你是说,只要我大军开过去,乌桓未必会坚决支持公孙康?”我搓着下巴问道。   公孙瓒点头:“大人不要以为这些异族骁勇善战便悍不畏死,其实怕死得很,根本不会为了其他人卖命,只要他们认识到我军的实力是他们难以撼动的,自然夹着尾巴滚回老家!”他的口气非常不客气。   “唔,”我有些迟疑,“问题是……怎么能让他们意识到我军难以撼动?就算加上你四千轻骑,我们手中也不过一万七千余骑兵,如何彰显力量?”面对号称十万的乌桓骑兵,我这点兵马实在是硬不起来啊。   “马将军难道没有步卒?”公孙瓒讶然问道。   我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还有两万七千步卒!不过……”我又踌躇道,“还是也比不上十余万乌桓骑兵啊!”   “哈哈哈!”话刚出口,不仅公孙瓒,连卢植、田畴、田豫等人都一齐笑了起来。   “我……说错什么话了?”我纳闷地巡视四周,忖度着刚才的发言:没错啊,四万人对十万人,一般情况下自然是十万人底气更足吧?   “贤侄还是经历尚浅,遇事有些想当然啦!”卢植一脸笑意,“辽东辽西的确有十余万乌桓,但其早已渐习农耕,不再是人人皆可上马作战的时候了,何况乌桓大小部落数以百计,除非朝廷决定彻底屠灭其族,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团结一致与我们对抗。”   “呃……卢叔……说得极是。”我闷声应道。其实,就算是参考羌族的情况我也应该明白乌桓只是分散部落而已,只是因为多次听到“十万乌桓骑兵”这个词语,我的潜意识里早已将他们当做一只协同作战的军队了。   卢植敛起笑容,问道:“明日之后,老夫便要撤回全军返回蓟县,贤侄如何计划?”   你老人家还真是雷厉风行,连休整都舍不得时间。   我忖度了片刻,缓缓答道:“此去辽东,必要率众以立威,因此……小侄须等步军赶来,再开进辽东,卢叔您看是否恰当?”   “谨慎些也好,”他点了点头,“你先在土垠城做些休整,待兵力合一之后先收回辽西,再取昌黎吧。”   “辽西?昌黎?”我有些缓不过劲来。   “有什么不妥?年轻人还需稳住心神,”卢植语重心长地勉励我,“大汉之土要一点一点地收回,不能急于求成。”   “是是是。”我小鸡啄米般点头,心中却大叫失策:只不过打了半天的仗,我就把幽州行政区划给忘得干干净净了,竟然以为土垠之后直接就是辽东了……   凭借出众的耳力,我隐约听到身后的程昱嘿嘿冷笑——这大叔估计已经习惯了吧?   “贤侄持节讨逆,权限甚广,”卢植单手抚须,谆谆告诫,“公孙度盘踞有辽东、辽东属国、辽西、乐浪、玄菟共四郡一属国,幽北相距京畿,山高路远信息难通,贤侄退贼复土之后,应当选擢贤能良才暂行郡守之职,用以安抚军民,万万不可懈怠。”   我心头大亮,急忙应允:“卢叔教诲,小侄谨记于心,必使边塞之民亦能感受陛下之恩。”卢植这番话,根本就是在暗示我……山高皇帝远,你打下地盘就自己任命官员吧!   我岂能不欣喜?   等我开始品尝菜肴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没有多少热气了。   但胸中火热的我丝毫不觉得难以下咽,反而一口饭一口酒,满腹都是熏熏暖意。   -   第二日一早,我与公孙瓒恭送卢植大军返回幽南。   “伯珪有何打算?”我目送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分批渡过鲍丘水。卢植虽然治军严厉,但待下并不绝情,专门腾出车辆驮马将近万尸身运回幽南,速度自然不快。   只是这七月下旬,烈日当头,我担心这些尸体会迅速变质腐烂啊。   公孙瓒奇道:“昨日宴上不是说了么,我们先在无垠稍作休整,待步军到后,再齐力收复辽西。”   我招来庞淯:“李典有动身的消息么?”   庞淯果断摇头:“若有消息,属下自然会立刻禀告。”   我蹙了蹙眉,喃喃道:“从蓟县到土垠,徒步至少也得行军四天吧?”   公孙瓒颔首:“差不多四百里路,全速行军的话勉强能到。”   “到达土垠,势必还要让步军歇息,如此便给了公孙康重整旗鼓的机会啊。”我愈发纠结。一方面自己兵力的确略显不足,继续生力军补充,另一方面又不能给敌军喘息的时间,确实让人为难。   “公孙度既死,辽西又是新失,吏民未必便心服,”程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将军持节讨逆,占尽天理道义,为何不传檄辽西,观看各县反应?”   我还没回答,公孙瓒已经拍手叫好:“还是先生思虑深远,我等武夫真是惭愧。”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啊伯珪!   “辽西共有几个县?”我认同了这个建议,而后开始讨论细节。   “虽然只有五座县城,四座都在塞内,距离土垠也只有一二百里,只有治所阳乐城却远在塞外,距离土垠约有八九百里。”公孙瓒讲解县城的分布情况。   我在心中骂骂咧咧起来:近千里路程?这行政划分也太不科学了,治所放在塞外,又距离其他各城千里之遥,根本不利于防御外敌吧?!   “好,”我迅速做了决定,“我军先去土垠休整,而后派人传檄辽西!”    65 传檄辽西  半路中我们遇到了从土垠城撤回的三千州兵们。   通过简短的交谈,我得知了敌情:尽管在撤退时遭遇阎柔的追击,残余敌军的大致数量仍然不下三万,而目前土垠城中的驻军也不过还有三千出头。   对方没有凭借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强攻土垠这座孤城,显然是受到主帅阵亡的影响,军中士气低落无心恋战,只能匆匆撤退。   我松了口气:三万左右的敌军,大部还是步卒,我这一万六七的骑兵大队完全可以应对了。唯一需要担心的还是乌桓的立场问题。   我和公孙瓒并驱而行:“伯珪家在幽北,和乌桓部落间难道没有交情?”   “实不相瞒,在幽州要成大事,肯定绕不过乌桓,”公孙瓒毫不掩饰地承认,“就连属下招来的这些轻骑中至少有千人是乌桓族人。”   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大人请讲。”   “这里汉人与乌桓等胡人相比,谁更强势?”   公孙瓒沉吟半晌,露出一个苦笑:“这个……汉人奇谋多智,占尽机巧之利,若能戮力一心,乌桓纵然加倍,又如何能比?”   我如何听不出他的话中之义:“幽北汉人……还是弱吗?”   公孙瓒只能点头:“单论勇武血性而言,我汉人还是略逊一筹……”   我只能大为摇头:我汉人才不跟人比什么勇武血性,人海战术才是王道!   -   抵达土垠之后,早已打好腹稿的程昱立刻挥毫泼墨撰写檄文。   一式五份,我粗略审查后便印下将印——以程昱五十多年的文字功底,我实在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   在派遣人员的选择上,身份不需要太高,但必须要具备一定的头脑,同时能够在双方翻脸后全身而出,所以……我选择了张辽和赵云。   “文远,你先走令支与肥如二城;子龙则走海阳与临渝;而后你二人一起出关,同往阳乐。”我将檄文分别交给二人,而后体贴地叮嘱道,“若是对方言语不善,或是图谋不轨,你二人立即寻求脱身,不可深陷险地。”   “大人安心在此地整军,属下二人必定不辱使命。”张辽对这项任务似乎势在必得。   “唔,”我捏了捏指节,“你二人需要带多少人马?”   “云独身一人便可。”赵云颇有些自负。   “嘿,”我忍不住笑了,“子龙,我们人少虽然不多,但也一万有余,你代表我传檄各县,我又代表朝廷持节征辽,你不觉得一个人的使节太过寒酸了吗?”   赵云一怔:“……将军教训的是,属下失于轻狂了。”   “对了,天子使者出巡时应该是几个随从?”我询问道,可以参考一下嘛。   张辽和赵云整齐划一地摇头:“属下不知。”   也是,他俩只算是低级军官,不可能有机会接受这种待遇。   还得询问程昱。   “其实并无惯例,”程昱耸肩,“郭李把持朝政时,陛下遣使向关东州郡求救,也不过是一辆牛车,十余个随从而已。”   我舔了下嘴唇:“好吧,公明和子龙各带一个队吧,粮饷用具都去辎重处领取。”   张辽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抱拳请示:“属下想再领十一匹战马。”   我笑了笑:“随便领吧。”   “属下立刻准备动身。”张辽和赵云都是极有责任心的属下,征求了我的同意后便离开了议事厅。   “仲德先生,此计是你所出,不知你有多少把握?”我这才有时间和献策者进行谈话。   “你觉得呢?”程昱却来反问我。   我翻了个白眼:“依先生之前所言,怎么也有五成?”我用的还是疑问句。   “塞内四县或可顺利来附,但阳乐……绝不会接受招降。”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一怔:“你说……最重要的阳乐城还需要武力逼迫?”   程昱重重点头:“莫非大人忘记了?公孙度指定的辽西太守是他的次子公孙恭,他会乖乖归顺?”   “……”我还能不明白吗?   “将军,公孙瓒求见。”庞淯在门外通禀。   “快请。”我单手扶着墙壁,向外喊道。   公孙瓒大步进来,劈头就问:“马大人已经派人传檄各县了?”   我呵呵一笑:“他们前脚才走,你便后脚过来啦。”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在行军途中我便告诉了他,“你觉得不妥?”之前你也没反对啊。   他急忙否认:“辽西人心思汉,属下当然赞成此举,只是有些话……”他两眼一转,扫了一旁的程昱一眼。   程昱撩起袖子就要起身回避,我咳嗽了一声,对公孙瓒道:“仲德先生名为我的员吏,实则我之导师,无论公私之言,伯珪皆可放心讲来。”   “诺。”公孙瓒礼节性地又朝程昱一揖,“马大人也清楚,属下出身辽西,祖上便在令支城中,家族虽不算巨豪大家,在郡县还有些声名,而且……”他顿了一顿,“属下族中另外一支旁脉在阳乐城里也颇有势力……”   “真的?”我眼前一亮。   而程昱的神情也有所变化:“公孙将军平日与此旁支亲疏如何?”   他问得切中要害:再亲近的兄弟,十年不往来也会形同路人。   公孙瓒解释道:“此支乃是我亲叔父一家,二十年前迁至阳乐,向来与我家交往甚密,十年前叔父去世之后,我与两个从弟间也常相约狩猎游乐,虽然这四五年我多在郡外,但族弟公孙越与其仍有联系。”   我颔首道:“伯珪是打算寻族人与我军呼应,共图阳乐?”   “正是如此。”   “也好,内外夹攻下,公孙恭一个黄毛小儿必然无法支撑,我军的伤亡也会大大减轻。”我批准了他的建议,“若真轻松取下阳乐,又是伯珪一大功绩。”   “多谢大人,属下即可前往令支,”他向我抱拳,而后又道,“属下与舍弟公孙越离去之后,还请劳烦大人对犬子及手下弟兄稍加照拂。”   “这个自然,”我笑道,“我难道会让他们饿着不成?”   公孙瓒也露出了笑容,配合他的眉眼和短髯,俊逸之极。   “公孙将军,昱尚有一言,”程昱又叮嘱道,“你的首要任务是清楚阳乐城中的敌军情况,你们的兄弟切不可轻率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多谢先生告诫。”公孙瓒点头,又转向我请示,“属下这就下去准备了。”   “伯珪,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呐。”虽然这厮心有他志,明显不可能被我收罗,但这几天的接触下让我感觉到公孙瓒还算是个直爽的男人,之前对他的负面评价基本全部抹消了。   “多谢大人挂怀。”他深深一揖,朝后退出了大厅。    66 区区帝王  “公孙瓒此人,立功心切呵。”程昱双手入袖,缓缓站起。   “他也是急着想得到升迁,”我解释道,“毕竟他也年纪不小了。”   “年纪不小?”他嘿嘿笑了一声,“看来我也要立些功劳了?”   “檄文都是你撰写的,若是辽西入手,你就是功劳一件,”我笑着跟他一起站起,“若想再建功立业……先生是不是想升入州郡自谋前程?”   程昱身子一停,转脸向我问道:“大人是在说笑,还是实话?”   我摊开手,一脸真诚地看他:“我虽是在说笑,但却想听实话。”   他与我对视了足有三秒钟,才点头道:“好,今日程昱便对大人说几句真心话。”   这话听起来何其别扭:你平日都是违心话?   他笔直地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子隐隐散发着一股气场:“昱修道法二十余年,原应看淡世俗,无奈本性怪异,常与群人不容,我这种人……实话说,也不适合去为官求爵,否则也不会拒绝当时刺史刘岱的征辟。”   我不说话,洗耳恭听。   “我也知道,刘岱只是迫于我守卫东阿名声在外,而不得不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罢了,他岂会真心用我?”程昱微微冷笑,“我代行东阿一年有余,太守桥瑁多次向上举荐,但我头顶始终挂着个‘代’字,他身为刺史,若是有心用我,会舍不得一个县令之名?”   “明知有大才而不用,刘岱还真是昏聩。”刘岱……你还真是抠门到家啊……我在心里无情地鄙视着这个死人。   他不予置评,反而问道:“大人可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之时么?”   时间相隔并不遥远,我还能依稀记得:“那时刘岱围攻桥瑁,我奉令救援,是我们击溃刘岱后……在濮阳城中得见先生的。”   “大人在濮阳留了三日,昱眼见耳闻大人之言行所为,与寻常官吏颇有不同,当然,这也是因为大人年少,”他顿了一顿,“但仍贵在坦诚。”   “但是你当时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啊。”我怎么感觉我是个失败的求婚者似的?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不可能因为你待人坦诚便轻易归附于你,因为我并不能保证自己会否得到厚待……直到第二次,见到大人如何对待贾文和,我才觉得大人可以依靠。”   嗯,我对贾诩确实不错,古往今来都需要树立榜样来吸引人才,春秋燕什么王铸造黄金台,秦什么王千金买马骨,都是为了宣传国家对人才的重视而已。   “但是我当时还不能决定,于是我主动去找大人,没想到……”他嘴角含笑,“大人一开口就来规劝我辅佐于你,相谈之下诚意款款,甚至落下泪来,我当时就想……”他敛起笑容,“一个本不相识的人能为我落泪,投他便投了吧。若最后还是不能善终,那就是命吧。”他最后一句话明显透着无奈。   我立刻表态:“先生何出此言?但使马超有命,绝不会亏待先生。”   “天理命数,又岂全如人意?”他笑着摇头,看样子还在说我太年轻,“大人纵然有心,又岂能永远护我周全?”   我思索了一秒钟,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我无法准确把握,干脆直接询问:“先生有话直说,我可不想有所误会。”   “大人果然年轻,听不出昱言下之意么?”他叹了口气,“也好,今日索性把话摊开。大人是否仍有争霸天下之志?”   我双腿一抖,差点尿出裤来,这可涉及到我的绝对机密啊!但是此话关系到程昱与我之间的信任问题,我不得不妥善回答,既不能显示自己野心膨胀目中无人,也不能让他觉得我毫无进取之心,反而要体现出我忧国忧民的伟大胸怀:“说实话,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权欲的人,我真想争霸天下结束汉朝,但却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常常下不了决心……一方面,刘协对我实在不错,让我推翻他真是于心不忍;第二,家父忠孝当头,又乐于安宁,肯定不会答应;第三……”我似乎也被他之前的叹气声感染,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叹了口气,“天下之乱久矣,中原百姓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宁静,我真想让这宁静多持续几日。”   程昱揣起双手,静静地打量着我,神色中颇有一些异色。   我被他看得一阵羞涩,左右扭捏着问:“先生可是不满意?”   “哦不,”他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诧异?”   他点头道:“大人真的有济世之心?”   “千真万确。”我回答得毫不犹豫,掷地有声,然后抛出了我的困惑,“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达成这个目标。”   “想要争夺这个天下,并非最难之事。”程昱将双手撤出袖子。   “守业远比创业难,这我也知道。”我不仅端出了两千年王朝的经典总结,还显示出自己更加高远的境界,“但是,我所忧虑的,还不是这些。”   程昱果然“哦”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好奇:“愿闻其详。”   我吸了口气:“自我出生之日起,便觉得这个天下存有太多不公,现在的朝廷显然无法做得更好,相反往往陷入外戚宦官专权的窘境,桓灵之治近四十年,朝廷更是腐朽到了极致,卖官鬻爵蔚然成风,十常侍隐然凌驾君皇,朝纲混乱甚矣。”我将气吐出,“而用人之本的察举制,如孝廉、茂才之流,早已沦为一些人晋身朝堂的一个随便的过场而已,世家大豪与地方州郡借此互相吹捧的游戏罢了。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幼童唱诵此歌久矣,朝廷又说过什么?”   我又吸了口气:“只是……我这点抱怨也只是抱怨而已,就算我下决心用武力夺取天下,我又能做些什么?以我现在的阅历与智力,实在不足以改变这整个体系。如果我不能真正地改变它,我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帝王之位去拼死拼活?”   我觉得我抛下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   果然,程昱的瞳孔猛地向外一扩:“区区一个帝王之位?!”他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   我手心大汗:我们这是在密谈要事,你如此高调作甚?   好在他只笑了两声就端正了神色:“大人,请原谅程昱轻狂,在此之前,我的确一直将你当成一个孩子。尽管当初已经决心跟随,但仍是无法将你视为一个值得托付的主君,”他的双眸精芒闪亮,“今日得闻大人心迹,昱心头这些许的犹豫终于可以消退了。”   这场谈话终于取得了预想的成果,我浑身上下都要松垮了下去。   “从此刻起,”他双手交叠,朝着我一揖到地,“请允许昱唤你主公。”   我全身的骨头忽然间僵硬得无法动弹。    67 时机与未来  满心的喜悦之情只存在了一秒便迅速消退。   我定定地盯着程昱:“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他直起了腰杆:“主公之言,非肺腑不能出,虽然失于轻狂,但实乃昱生平未闻之音。昱痴痴活了五十余年,自以为智计远谋少有人及,今日方知自己智虑短浅,实不足哂。”   我似乎明白了:他是听了我振聋发聩的制度论后反省自身,始觉我之伟大,己之渺小?   “我只是年少无知,肆言无忌,这些问题,让我现在来解决也是绝不可能的啊。”我可要丑话讲在前面。   “昱自然知道,”他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此事之大难,就算是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完成。”   我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他的目光略微一滞,继而又恢复常态。   “怎么?”以我六感之敏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   他双眉舒展:“不,没什么。”   我耸了耸肩,不再追问:“好吧,回到正题,”既然程昱表了态,我觉得有必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先生觉得,凭我们目前的实力,若是据幽燕之地以争天下,足以成就大事么?”   他反问道:“令尊呢?”   一提起这个混蛋,我立刻泄了气:“我只希望他别拖我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程昱嘴角微微一翘:“那么我可以断定,你现在起事,必然难成大业。”   “给个分析?”   他竖起一根手指:“首先请问大人,单以我们手中的兵马物资,能否击败卢植?”   我捏着拳头想了又想,给了个乐观的说法:“我现在有万余轻骑,又有新招两万步卒,如果真和卢植十万州兵死斗,虽然看起来敌众我寡,但我还有些胜算。”   “主公英勇之名天下皆知,但绝不可过分倚仗,”他泼来一盆冷水,“两万步卒既有自涿郡招募的子弟,又有褚燕归顺的降卒,你能保证他们一定会真心为你死战?”   被他一点拨,我立刻头大:我的新兵几乎全出自涿郡,但卢植就是土生土长的涿郡人,又有官方刺史的名号,振臂一呼……新兵们恐怕直接就连夜逃回老家去了。   至于褚燕的降卒……没有一两年的相处磨合,我确实不能放心……   程昱竖起第二根手指:“方才的公孙瓒,在主公你和卢植对峙的情况下,他会如何选择?”   我沉默无语。   公孙瓒及其家族在幽北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已经不言而喻,随便就能招来四千骑兵,这绝对不是一般种地收粮的土豪所能达到的层次。指望他帮我去对付他的恩师,朝廷重臣卢子干?现在公孙瓒对我的确毕恭毕敬礼待有加,那纯粹是希望我在马日磾和朝廷那里替他多说几句好话,从而使他尽快得到升迁而已。如果我撕破脸与朝廷刺史对抗,他的尊敬立刻就没了前提条件。而只要他帮助卢植将我掐死,卢植会不大力举荐自己的得意弟子吗?   “即使我们击败卢植和公孙瓒,”程昱竖起第三根手指,“已成天下大逆的我们真的能安心休养?袁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拓展势力的绝佳机会?”   我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先生提醒的是。”   就算我占据了整个幽州,也远远无法和占据着富甲天下的冀州袁绍相比。   我只能恨公孙度的儿子和将士们没能在第一次交锋时将卢植……   我确实失去了第一时间和平接管幽州的最佳时机。   “那么,我该如何去做?”我询问于这位谋士。   “顺势而为,顺时而动。”他说得非常轻松。   我表示不信。   “主公如今年岁几何?”他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算十八岁吧。”   他微微耸肩:“少年英雄,未必是适合谋取天下之人。”   我微微一怔:“先生是说……我年纪还太小?”   “是。”程昱点头,“年纪太轻,便给人以不懂人事不通人情之感,天下士人也会认为难以终身相托。主公为赵国相时,可曾有当地世家豪杰登府拜访?”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除了赵王礼貌性地请我去做了一次客之外,根本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来找过我。   “所以,纵使主公起兵能征募到青壮子弟,却很难得到地方的拥护。”   “就因为我年纪小点?”我还没想明白年纪和拥护之间的直接关系。   “一个涉世不深、嘴上没毛的弱冠小子,有谁会放心把全家甚至全族的性命交予他?”程昱讲话毫不留情。   设身处地地去想……还真是这样。如果我是一族长老什么的,绝对不会兴高采烈地对族子族孙们说,那个姓马的小伙子前途无量,你们跟着他……能干50年!你们全都埋进土里了他都不会死!   “好吧,”我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还是先完成自己的任务吧。呃……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我换了个文雅的词语,“改变世界?”   程昱三缕长须丝毫不动:“主公还是热心于此?”   我急忙为自己狡辩:“我并非为我一人一家,若能早一日改变现状,天下百姓也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耐心些吧,”他转过身子,背手朝外走去,“主公还小得多。”   他没向我告辞,就径直自顾自走出了厅门。   我也没有追出去相送——这事自然有庞淯陈到等人代劳。   我得稍稍花些时间思考刚才的谈话:究竟我该追求什么?   称王称霸?九五至尊?   摸着良心来讲,这个目标对我的诱惑力极大,两世为人四十余年,我对权力的态度没有根本的改变。如果有可能爬到那个世界的顶点,为什么不去呢?   可是我并非这个时代的原著民,我还携带有二十余年后世的经历与眼界,我当然看得到这个世界的种种阻碍社会进步的落后体制。   我想过改变它们。   或许是出自对底层百姓的怜悯与同情,但是我的的确确这样想过。   我真心希望去改变一些东西。   但,我该如何去做?   想要改变现有体制,势必会触动现有的既得利益者。   比如破坏察举制,为数众多、绝不能忽视的地方士族们必然不会轻易同意,难道要我像短命的魏文帝曹丕一样与他们达成妥协,接受九品中正制?   这还不如察举制!   想与士族对抗,便势必要拉拢扶植另一股势力,一般皇帝在此时会选择……太监。   但是……老子一直就想废除太监制度,解救万千男性啊!   当然我可以重用草根阶层,以平衡各方势力。   但是,底层的草根们本身存在着巨大的不足:文盲,素质低下,政治觉悟欠缺,急功近利,大局观差,有奶就是娘,墙头草随风倒……他们真的有士族们好用?   第一次认真思考政治问题的我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68 阎柔的招待  张辽和赵云很快便传来好消息。   令支和海阳二县闻风归附,令支更由于有公孙家族的以身作则,官吏和百姓都没有丝毫的抵抗情绪。   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后,我摩拳擦掌地聚集众人开展核心会议,主题是研究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不等徐营长和赵旅长的回信了吗?”庞淯疑问。   我点头道:“既然能够兵不血刃取得城池,我们就应该尽早占领。”要提防那帮墙头草反复无常啊。   程昱揉了揉后腰:“你还真是想到哪里就是哪里啊。”   我嘿嘿一笑:“其实我本来打算只率骑兵大队直捣辽东呢。”   “只要你认识路……”他耸了耸肩,不屑地嘟囔道。   “这样吧,明天我们再动身。”我决定在土垠休息一天。   “还休息?”秦阵明显有些失望,“你可是拍着胸口告诉我辽东会有一场恶战的啊!”   “我们损失了超过五百名兄弟,这还不算是恶战?”现在想起来才开始心疼的我义正辞严地反驳他,“你难道希望我们全部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呃……”他撇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像样的对手而已,可不是要咒大家。”   他的结义兄弟拓拔野忍不住批评他:“秦哥,你对主公能不能注意点礼数啊?”   “我已经很有礼貌了吧?”秦阵微微挺起胸膛,反问道。   “这个不是重点,”我挥手打断了他俩的话题,“反正今天就在营中休息,明天如果天气适宜,那就全军开拔。没问题吧?”   “没问题。”秦阵和拓拔野异口同声地回答。   “谨遵主公军令。”褚燕和张辽沉声道。   高顺永远只会点头。   我环视帐中诸将,最后将目光转移到公孙续的身上:“公孙兄弟,你呢?”   他急忙拱手:“家父嘱咐小人,一切都听大人的!小人没有异议。”   我满意地点头,而后搓了搓下巴:“子异啊,曼成那边有没有消息?”   庞淯摆手:“暂时没有。”   我叹了口气:最关键的先锋战已经结束,这支步军……到底还有什么用啊?   “李典这老小子,该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回自己家去了吧?”秦阵嘟嘟囔囔着抱怨。   “你这混球,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板着脸斥责道,“步兵当然走得慢些!”   “还需要等他们么?”拓拔野问道。   我又叹气:“我觉得……这支步军已经失去战略意义了,我不需要他们就能够打下辽东。”   “就是!”秦阵龇牙咧嘴地附和道,“步兵一天才走几十里路,等他们赶到辽东,恐怕都要开春了!”   “论行军速战,步兵自然不如轻骑,”陈到插嘴道,“但大人要守卫辽东、辽西、赤菟、乐浪四郡,附带辽东属国,方圆近千里之地,总不能全靠这万余骑兵吧?何况就算战马速度再快,也不能爬上城墙吧?”   我虽然同意他的意见,但还是觉得这么多步兵……真是浪费粮食啊!   程昱看了看我,笑道:“好不容易征募了一次兵马,随随便便就解散的话,可是得不偿失呵。”   “哦……”我蹙着眉头思考了半分钟,才慢慢说道,“我还是觉得步兵派不上大用。”   程昱脸色微微一黯。   我接着说道:“便将步军一分为二,一半留驻辽西,一半进驻赤菟,各位以为如何?”   程昱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也好,也好。”   “赤菟紧邻塞外,鲜卑人常在年末南下侵掠,的确需要步卒加强守卫。”张辽附和道。   “既是对付塞外鲜卑……”高顺竟然开口说话了,“如果光有步卒,那就只能被动防御。”   这话讲得真专业啊……   “那便再给赤菟郡配一个营的骑兵,嗯,就是五营了,”我已经有了人选,“反正曼成总领步军,赤菟郡便让他代理吧?没有意见吧?”   “李典?”程昱捋须道,“没有意见。”   其余众人也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防守鲜卑人又不是什么悠闲的活,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去抢夺这种功劳吧。   “好,”我拍了拍手,“就说这么多吧,今天都给我好好休息,明天统一……等一下,我们要先去哪个县城?”   公孙续示意有话要讲:“令支和海阳一北一南,与土垠成掎角之势,三城彼此之间大约都是八九十里地,不过……小弟希望大人先去令支城。”   我笑了笑:“既然贤弟开口,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公孙家作为令支土豪,可得好好款待一番呐!”   他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厅门之外有人禀告:“马大人,阎太守邀请大人及各位将军前往太守府赴宴。”   我示意陈到打开厅门,笑着回应对方:“我这里人可不少啊!”   他飞快地扫视了厅内,抱拳低头:“请各位务必赏光。”   我从坐席上直起身:“既然阎太守盛意拳拳,我们这就却之不恭了。”   厅内众人稀里哗啦纷纷站起。   -   作为边塞地区,幽北几个郡都算不得富裕,农业也称不上发达,有时遇上天灾,连基本的自给自足都无法保证,常常需要幽南甚至冀州来输送粮食。   不过听说前幽州刺史刘虞在任内大力鼓励拓荒,对于这种形势的改变起到不小的作用。   右北平郡也不过是个只有四个县、人口五六万的小郡而已。   阎柔是个颇为豪放的汉子,据说他曾在少数民族部落中生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因此,他摆出的菜席必然以大块牛羊肉为主。   唯一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阎柔安排专人在厅外烤制肉品,倒是颇具特色。   “马大人,我阎柔是个粗人,从小只在乌桓和鲜卑的帐篷里钻进钻出,没读过什么经书,只勉强认识几个大字,你可不能看不起我!”阎柔毫不遮掩地说道。   我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也从没读过什么圣贤文章,我帐下还有两位大将,一个是羌人,一个正是鲜卑人,我也十分欣赏他们身上的直率与坦诚。”   “哦?!”阎柔咧嘴道,“请务必给我介绍。”   我朝身后一挥手:“自己介绍。”   “在、在下是凉州羌人秦阵。”秦阵明显不适应“在下”这个称谓,虽然声音洪亮,但是缺少足够的底气。   另一位也自报家门:“朔方鲜卑,拓拔野。”   阎柔哈哈大笑,一把抓起酒樽朝我举起:“看来马大人这位朋友,我老阎是交定了!”   “阎太守果然豪气,”我举起酒樽,与他结结实实地一碰,“干!”    69 滞留  阎柔是典型的幽燕大汉,慷慨豪迈,绝不扭捏作态,极合我的胃口。   何况他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至少比褚燕要年轻许多——也的确有结交的价值。   几杯酒下去,他的嗓门越发洪亮:“马兄弟,老阎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可别嫌弃啊!”   我正拎着一条刚刚下架的香酥羊腿奋力咀嚼,听到他说话也只能连连点头。   “阎太守治理右北平几年了?”程昱很随意地询问。   “刚刚两个月。”阎柔也很随意地回答,“前任太守实在干不下去,卢刺史就任后就指派我来暂时做个太守,主要是为了抵御公孙度啊。”   我咽下一大块肥油,捶着胸口问道:“看阎太守年岁,应该不到三十吧?”   阎柔一怔:“我有这么显老?”他摸了摸满脸络腮,“我今年才二十二啊!”   宴会忽然一静。   那块肥油堵在食道,我猛地咳嗽起来:“你……才二十二?!”   “我是建宁五年,啊,还是说熹平元年二月十四生的啊!”他郑重声明。   “只比我大两岁啊!”秦阵盯着他一脸粗又硬的胡须喃喃道。   “只比我大四岁啊……”我也喃喃道,“二十二岁就治理一郡,真是难得。”   “马兄弟还不算十五六岁就位居九卿了?”阎柔嘿嘿笑道。   “这个真不能比啊,”我挥了挥手中的羊腿,“我这纯粹是沾了祖宗和老爹的光,算不得自己本事。阎大哥这个太守,才是真真正正靠自己本事挣来的!”   被我夸奖之后,阎柔反而谦虚起来:“马兄弟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十多岁就敢率兵收回朔方,这份胆量可不是那些好吃懒做的子弟们能有的。”   “哦?小弟这点事情……阎兄也有听闻?”朔方郡到右北平也有一千多里,按理说消息没这么便捷吧?   “老哥我在草原上还是能够听到一些消息的,”他接过侍从递来的一串烤鱼,对我解释道,“年初时就听说鲜卑的几个部落在朔方和五原都吃了大亏,今年恐怕幽州又要不得安宁了。”   我刚想接话,阎柔又自顾自说道:“不过鲜卑部落太多,每年总有人要过来捞一票,不然真过不了冬天啊。”   我点了点头:“草原的生活确实没那么容易,但是……你我身为大汉郡守,总要保障一方百姓的安全。”   “我早已放出话来,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北平撒野,我就让他全族死个精光!”他毫无顾忌地回应道。   我配合着笑了两声,心中却对他这种话不以为然。   这人只看得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眼中全然没有整个大局啊。   不过……就算我胸怀天下,目前也还不是和他一样?   当然,这点不以为然丝毫不影响我对他本人的欣赏。   筵席在欢乐的氛围中结束。   老实说,我真喜欢这种烧烤型宴会啊……   阎柔非常热情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很客气地谢绝了。   因为不论是我本人,还是程昱及其他将领,都不认为公孙兄弟还有抵抗我军的实力。   现在的问题只是如何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我方的折损而已。   -   七月二十五,白露节气,天降大雨。   我打开卧室的大门,雨点立刻斜斜飞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屋檐下带队执勤的陆仁急忙进屋,从衣架上抓起我的外袍:“大人还是多穿点吧?”   我摇头拒绝:“我不冷。”   笑话,你听说过张无忌感冒过?!   他看了看我,还是拎着衣服道:“可是……你总不能光着上身四处跑吧?”   我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回答:“这么大的雨,我也没机会四处跑了。嗯,你让庞淯通知各营以及公孙续,继续休息吧。”   “知道了。”他抖开袍子,直接披在我的背上,而后撑伞朝外跑去。   沾浸着雨点的袍摆似乎也有些冰冷,我忍不住浑身一颤。   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屋檐下早已是一片雨帘。   我暗中鼓荡真气,想引导真气外溢,然后转化为热能将衣服上的雨点烘干,可惜,在外溢的过程中失败了。   就连那本程昱原本《九阳神功》上也没有记载如何能够外散真气杀人无形,我想要自行揣摩出来,恐怕没有一二十年苦心钻研难以大成。   我刚吐了一口浊气准备洗漱时,陆仁又匆匆跑了回来:“庞旅长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小伙子跑得很急,一头大汗即使在雨中也清晰可见。   “唔,辛苦你了。”我点了点头,“你也下去休息,提前换岗吧。”   他拍了拍胸口,稍稍平息气息:“庞旅长还说了……少爷要是方便,就抽空去看看各营的兄弟。”   我微微一怔,庞淯这小子……还是个良臣啊!   “我知道了。”拍拍他的肩膀,我关上了房门。   土垠城的居民也不过一万上下,原有的军营根本不可能容下一万五千的兵马。因此,大部分部队还是再城外扎营,只有我和程昱住在城中。   天降大雨,帐篷虽然能够阻挡部分雨水,但肯定不如砖瓦房暖和。   现在正是我展现自己关爱士卒的时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我胡乱洗了把脸,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出门,刚拉开门,便看到陈到从雨中缓步走来。   “你倒是好兴致,”我朝他喊道,“在散步啊?”   他立刻快步上台:“参见大人。大人要外出?”   我拉紧了腰带:“随我去探望一下营中将士吧?”   陈到当即表示赞同:“遵命。”他很快叫上了四名士兵,作为护卫跟在后面——其实,跟我一起呆在城中的士兵一共只有二十人。   雨中驱马缓行倒也不错,可惜……这雨稍稍有些大,所以,我还是撑着伞慢慢走吧。   “要不要带一些慰问品?”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慰问品?”陈到纳闷。   “风雨交加,兄弟们肯定会觉得饥寒交迫,”我向他解释,“带些酒水怎么样?”   他笑出声来:“我们可有一万多人,大人要带几坛酒水?”   我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   所以说,不管什么福利待遇,人一多就不够分啊……   大雨持续不断的浇灌着土垠城周边的土地,我深入基层士卒,钻进钻出问寒问暖,与广大子弟兵同风共雨,并一起烧火做饭熬粥炒菜,共同抵御这场暴风骤雨。   虎豹飞军士气+5。   虎豹飞军全体将士对我的尊重度+5。   虎豹飞军战斗力+5。   我摸着逐渐鼓起来的肚子意淫了起来。    70 雨过天晴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天后乌云才慢慢退去。   二十七日,我再次展现出亲民的一面,协助士兵清理营地的积水,烘晾被褥衣物。   “军长啊,”已经习惯了这个别扭称谓的士兵向我询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我抖着手中的短袍,耸肩道:“我也想早点灭了公孙度的小崽子啊……”   小兵费力地将一团被子搭在晾衣绳上:“那就赶快走啊!”   “喂,兄弟,”庞淯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东面泥泞不堪的大路,“你确定那破路能走?”   小兵的肩膀立刻垮了下去,无语地整弄着自己的被褥。   “如果今天一天都有太阳,”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和煦的旭日刚刚爬到山腰,“那或许明天就能上路。”   小兵双手合十,朝着太阳公公喃喃道:“啊,让太阳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我摇了摇头:这预料之外的一场大雨,让我的计划至少推迟两天。   这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如果公孙康抓紧时间,足够他收整人马甚至强拉数万壮丁……到时候他将硬弓强弩堆在城头,我速推辽东的宏伟计划便极有可能泡汤。   我只有一千张强弩,还在步军的辎重车里……   我叹了口气,继续率领亲兵进行着晾晒的工作。   由于大雨的影响:   虎豹飞军士气-5。   我在虎豹飞军的尊敬度+5。   虎豹飞军战斗力-5。   “少爷,”庞淯的胳膊肘子在我后背上捅个不停,“有快马过来啦。”   我直起腰,怒目注视着他:“你很不礼貌啊!”   他举起怀中的一团衣物给我看:“腾不出手,不是我的错啊!”   两句话的功夫,快马已经从远处直奔而来。   自有负责警戒的士兵弓箭上弦瞄准来人,但对方长驱而入后立刻跳下马背高呼:“小的是李典营长麾下,求见马军长!”   庞淯急忙向附近叫了一声:“小陈,你跟着少爷,我手上很忙!”   “知道。”陈到拍了拍裤腿的泥巴,从地上爬起,紧紧护在我的身前。   “对方只有一个人。”我觉得他的架势有些太过紧张。   他丝毫没有放松,背对着我回答:“一个人就不能杀人?”   作为被保护人,我只能对他的责任表示配合。   “参见军长!”小卒干净利落地向我施以军礼,从这一个姿势就看得出来他至少经过一个月的训练。   我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微笑着向他点头:“一路奔驰而来,辛苦了。李营长有什么讯息?”   他收回右手,朗声道:“李营长令小的禀告军长,三万步军于二十三日自蓟县大营出发,明日正午便可抵达土垠。”   五百里地耗费六天……考虑到昨天土垠附近雨势磅礴,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   “很好,”我也表达了自己的赞赏之情,并对他吩咐道,“你可留驻土垠军中,今晚稍作休息,明日待步卒大军到达后再归营。”   “遵命!”对方回应的声音中气十足。   “陈到,你将这位兄弟安排在你们旅中吧。”我很自然地将这项任务交给面前的护卫,“好好招待。”   陈到的脑袋微微一沉:“属下明白。”他立刻热情地把传令兵拖离了我的所在地。   李典明天到土垠的话……我就有必要专门等待片刻了吧?   “通知各营及公孙续部,”我招来通讯排排长,“……”   “军长?”排长等了半天,只好开口询问,“什么内容?”   “算了,明天再说。”我摆摆手,他一头雾水地退了回去。   -   七月二十八日,烈日当空。   前天是微带寒意的暴雨,昨日也是温和的秋日,今天却又返回了酷暑天气,即使坐在树荫之下,也依然能感受到大气中的灼热。   这正是修习至刚至阳内功的极佳天气。   于是,在最高司令官的带领下,全军一万两千余名将士,均盘膝而坐,或掐指虚悬膝上,或双手交叠合于小腹,各个脸色潮红,部分人的头顶还隐隐腾起些许白烟。   程昱亲传给我的那套九阳神功我已经练到了第七重,无论是质还是量均远超在第六重便无法深进的程昱本人,程昱也早已承认在这个领域我天赋异禀一日千里,甚至称得上无师自通。   第七重的精要是进一步控制内力的释放,这是一项需要长期磨练才能达到的境界。即使我已经初步练成,目前也无法做到完全的收放自如,偶尔仍会出现真气逆流或走入岔路的情况出现——不过再也没有发生过走火入魔的危险状况。   夏天虽然已经进入末期,但午后的暑气还是霸道非常,我缓缓吐出胸腹之中的浊气,自石板上站起。   我轻轻闭着双唇,低低地发出几声鼻音,却足以让三里之内的友军全部听到。   “小心收拢真气。”我压低自己的音量,提醒将士们可以结束修炼了。   因为通过身下石板的颤动,我能感觉到不远处地面也在微微的震动。   被我布置在外围的公孙续很快便传来了消息。   李典大军如期而至。   我派遣庞淯入城通知太守阎柔准备酒席——反正我们几位高级将领的午餐肯定是土垠城来负责——而后我率领众将一同迎接李典的到来。   随着地面的轰鸣,数万步兵浩浩荡荡自西天缓缓走来。   我并没有看到高居马背的将领——军中仅有的十余匹战马,背上并没有骑手。   在战马之前,我看到了李典,他与所有的士兵一样,牵马而行。   ——也许他是临时跳下马背呢?   我急忙朝这位刚满二十的小将迎了过去。   步卒大军缓缓停止了前进,十来名士兵快步朝后方跑开——那应该是去通知各营了。   “属下参见大人!”李典用了军礼,但却没有称呼我的军职。   我双手在他两肩上大力一拍,笑道:“你来的时机很好,若再晚一天,我们就要离开土垠了。”   “大人要继续收复辽西?”他微微蹙眉。   “不必担心,”我侧过身子,揽着他向东走了两步,“辽西吏民还是心向大汉,又有公孙瓒的亲戚从中接应,费不了多少力气。”   “唔,”他点了点头,脚下忽然一顿,“之前和公孙度大军……”   “杀了公孙度,又击溃了步骑的主力,应该算大胜。”   “我们伤亡如何?”他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我稍微压低了声音,“我军一共损失了五百余名兄弟,主要是卢刺史的州兵,伤亡近两万吧。”   李典明显松了口气,他不再询问这个问题,转向程昱等人,一一拱手问候。   一群年轻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除了已不算年轻的程昱和褚燕。    71 指点江山  这章应该是9月12日的……   ——   身为太守的阎柔如之前一样招待了午餐。   步军中九位营长级别的将领们也加入到这个会餐中来。   除了李典、杜畿、张机、祖烈、孙文五人都是熟脸,另外四位新人中有三名都是张燕军中的头领,分别叫做孙轻、王当、杜长,最后是一员是征募而来的士兵中互相推选产生的,姓名听起来相当剽悍:黄尚。   我这才知道这个姓名并不会被以大不敬罪名诛杀九族,因为杜畿告诉我几十年前官员中就有先例,人家照样做两千石高官。   增加了九个人之后,土垠城的宴会厅里的确稍显拥挤了,不过无论宾主,都不是特别讲究礼数的高门大户,一顿寻常聚餐,吃得也格外热闹。   下午则是闭门会议。   参议人员只包括我、程昱、李典、杜畿、张机、孙文、祖烈与高顺而已。   从人员构成来看,会议主题也是与步军相关的。   我看了看李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原本还期待着大规模攻城战……所以才紧急征募了万余步卒。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能再有激战了。”   “属下愿意为大人取下辽东!”错过了之前战斗的李典紧抱双拳,当众请愿。   我摆摆手,没有答应他这个请求:“辽东不急在一时,眼下是辽西郡的问题。”   他只能放下双拳:“大人不是说辽西郡有公孙瓒家族接应,应该难度不大么?”   “收复辽西自然不难,”我示意他坐下,“收复以后如何治理才是重点。”   “治理?”李典有些纳闷地反问。   我微微一笑:“卢刺史准许我选擢人才暂行四郡太守之职。”李典没有参加战斗,自然也不知道战后宴会上卢植的口头承诺了。   步军的几员将领均是眼前一亮,但都没有接过话茬。   “各位辅佐我都有时日,才能均足以堪当一郡,我挑选起来也十分为难,嗯,这当然不包括你们两个。”我指了指孙文和祖烈。   这一对搭档只能抱头苦笑。   “辽西横跨关塞,幅员广阔,距离辽东又有段距离,为了安全稳定,我需要留下一半步卒来驻守此郡,”我朝张机看去,“我的意思是……仲景你来暂行太守之职。”我之前似乎答应过他?   张机明显一怔,而后长身站起,双袖一揖到地:“机自当尽心尽力,不负大人期待。”   “辽西人口颇多,也有数万乌桓,”我又朝李典点头,“曼成,你为都尉,负责兵事,你的第五营骑兵也交由你带领。”   李典的脸色也明显变得开朗:“属下遵命!”他抬起头时又问,“不知另一半步卒如何安置?”   “玄菟濒临塞北,需要格外提防。”我早已和程昱商讨过,“便交予公明了。”   与辽西郡不同,我并没有指定另外一人与徐晃配合,这就是完全的放权了。   饶是徐晃向来镇定,此刻也有些动容:“大人……要以晃为玄菟太守?”   “严格来讲,只是代行太守之职。”我纠正道,“我当然会在平复整个辽东后向洛阳上疏,请朝廷甄选人才,不过毕竟山水重重,就需要你来守护玄菟了。玄菟可不是个肥缺呵。”   “晃……”徐晃声音微微发颤,低头向我致谢,“绝不辜负大人信任!”   “好好干,”我简单地勉励着他,“你也带上自己的一营骑兵吧,毕竟可能会对付塞外的游牧部落,如果不够……可以再调两个营的人马。”   他急忙摇头:“不必,一营骑兵守郡足矣。大人尚需对付辽东乐浪,东北还有高句丽异族,缺不得兵马。晃必当为大人守好北面门户,不放一人一骑骚扰辽东!”   我点点头:“勉力为之。”   程昱忽然开口:“大人似乎忘了辽东属国。”   我一拍大腿:“抱歉抱歉……辽东属国还得分一营步卒……反正一共九个营,对半分本来就困难。伯侯,你就勉为其难,暂时去那里为我分忧吧?”   “诺。”杜畿答应得很是爽快,“原来大人没有忘记属下。”   杜畿向来是个冷面人,不然不会连秦阵这厮都有些怕他,此时说了句冷话,却惹得一干人哈哈而笑。   “你要是不满意……”我也开了句玩笑,“那跟我换一换?”   “如果朝廷同意,属下倒是也不反对。”他竟然接下了我的话。   我耸耸肩:“我已经沦落到发配辽东了,你还要落井下石?”   杜畿终于露出笑容:“好吧,属下跟大人千里迢迢东奔西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落井下石。”   “唔……”高顺低低哼了一声,“两位,都说重了吧?”   “呃,”我揉着鼻子向他解释,“我们……是在说笑啊。”他毕竟追随我的时间尚短,对于一些日常情景还不能适应啊。   “是在说笑?”高顺很是惊讶。   “当然是说笑。”我确定。   杜畿也十分肯定地点头:“看来我们让伯安误会了。”   高顺呆了三秒钟,忽然叹了口气:“是我还没习惯吧?”   坐在他左侧的徐晃回答了他:“你说得对。”   他双手按膝,一脸苦笑:“你们还真是……太随意了吧?”   我叹了口气:“以我的年纪,想一本正经地讨论国家大事……也有些困难啊。”   端坐在我身旁的程昱插话道:“只要能达成商议目的,放松些也没什么不妥。”   “先生所言,甚得我意呀。”我急忙附和。   程昱微微侧过脸来:“主公虽然年纪稍轻,但甚为谦逊,礼贤下士又不拘小节,当世为人主者,恐怕无出其右了。”   厅中众人都是一怔。   我顿时心花怒放,心里如同嚼蜜了一般:程昱大叔虽然已经拜倒在我的裙下,但当着其他人直呼“主公”且大加抬举,这绝对是头一遭。   不过他们也仅仅是一怔,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强烈的表示: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主公”都要造反当皇帝,很多郡守、刺史州牧、将军都有资格被叫“主公”,这并不是一个禁语,而只是用来区分属下亲疏关系的词语罢了。   比如拓拔野,这厮不远千里投奔而来的精神,口中大呼“主公”、不说二话纳头就拜的态度,我能不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般?    72 公孙家族  七月二十九日,在土垠城停驻六天后,我终于可以挥军离开了。   动身前我取出军费两百金赠给阎柔,感谢他这几天对我军提供的援助——而且他还要继续招待随后的李典。   右北平只是一个边塞小郡,两百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此,阎柔表现得愈发热情,他甚至放下狠话:“贤弟如有需要,老哥陪你去打公孙家的小儿!”   我当然连口称谢,然后婉言拒绝:“如果小弟实在打不过,自然会来找兄长帮忙。”   他带着一帮手下和李典一直送出了土垠十里之外。   我并没有将第五营立刻交还给李典,而是决定收回阳乐后再留给他。李典也建议我将一千架弩具带去辽东,但考虑到弓弩更适合防御战,我还是决定将这点利器布置在玄菟郡。   玄菟郡位于辽东郡正北,所以徐晃仍需要随骑兵大队先过辽西。至于配置给他的四营步卒,则交给各营营长继续带领。   至于杜畿,我给他写了道正式的任命状,然后问他:“还需要东西吗?”   他嘿然笑道:“只要大人收复辽东郡,辽东属国自然承认属下的身份。”   -   土垠到令支一路平坦,六十里的路程还真不够骑兵两个时辰走的。   所以……我们在午饭前就来到了令支城下。   只见令支城三道正门齐齐敞开,上千百姓整整齐齐地立在城下摆出欢迎的阵势。   这情景反而令我感到不知所措。   “呵呵,”跟我并辔而行的公孙续笑道,“这是小弟族中的兄弟带领乡亲们来欢迎兄长的大军了。”   随着他的指引,我确实看到了这群人的核心人物:“最中间的那位,便是我族叔公孙越的两个儿子,公孙亮和公孙光。”   这一对兄弟年纪也只在二十上下,相差不过三岁,身材雄壮却不失健硕,颇有勇武之风。   我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声:“你们家的兄弟,还真是一表人才。”   这是实话,公孙瓒这一大家族的外貌基因都颇为优秀,至少看起来个个都是人模狗样,高大威猛仪表堂堂。   公孙续毕竟年轻,听到我的夸奖后稍稍露出羞色,谦虚地表示:“兄长说笑了,哪里比得上兄长超世英俊之才。”   我嘿嘿一笑:乱拍马屁!   在我的授意下,全军的队形稍有改变,各营营长越众而出,集结在大军的最前端。   公孙续首先朝自家兄弟招手,对面的人立刻快步向我们急趋而来。   我早已勒住了追命,端坐在马背上注视着他们。   一群人并拢了双手,恭恭敬敬地向我施礼:“草民拜见马将军!”   看到他们弯腰下拜,我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双手分别扶起最前面的公孙亮和公孙光,温言道:“我与公孙续兄弟相称,你们既是公孙贤弟的族兄,我如何能受你等大礼?”   “马将军乃堂堂朝廷敕封征北将军,受草民一拜,理所应当。”公孙亮答得倒也滴水不漏,“公孙度狗贼侵犯幽北阴谋作乱,我辽西吏民日日都在期盼将军扫除奸邪啊!庆幸马将军英勇,甫一交锋便阵斩此贼,我令支吏民愿助将军乘胜剿灭贼党残余!”   公孙光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后连连点头。   “公孙兄所言甚合天意,”我赞赏地回了他一句,“于国于民,我们都不能让贼患遗留辽东。”   他满脸是笑:“只待大人一声令下,我辽西公孙,愿倾家以随将军!”   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表白得如此露骨啊。   对于辽西公孙家,我当然需要去拉拢:“如此,辽东于本将便更手到擒来啦。”   公孙兄弟分别左右一退,各自伸手相让,公孙亮朗声道:“恭请将军入城。”   我并不客气,一人当先从人群之间的夹道向令支城内迈进。   庞淯和陈到当然寸步不离地紧紧跟随在我的两侧。   临到门下,我忽然停下脚步。   公孙兄弟急忙上前询问:“将军可有吩咐?”   “我只是问问,”我微微侧向公孙亮,“令支的官吏呢?”   公孙亮束手垂目,低声答道:“令支长是公孙度所任命的狗官,已被家父一刀宰了。”   我不予置评,背手穿过了城门。   不论你家是替天行道还是借机报复,这都跟我毫无关系。   -   欢迎的筵席被安排在公孙家族在城中置办的大宅之中。   直到看到满院奔忙的人群,我这才意识到公孙家人丁的兴盛程度。   整个令支,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姓公孙——虽然这个县的城乡人口总数也不满万人。   而公孙瓒,正是这代公孙家的主家家长。   而且根据我的情报,公孙瓒的老娘是侧室出身,他能做到族长之位更让我感到钦佩,而且让我对公孙瓒的好感度在瞬间激增。   设身处地来想,如果我是统领数千人的族长,我也决不会甘心去做一个县长——即使我甘心做一个县长,其他各支的族人也不会同意。   我顿时理解了公孙瓒对于功名地位的那份渴望。   -   公孙家的人的确很是殷勤,在我这个假节的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颇为恭敬。与公孙瓒同辈的族人轮番上阵,各房各支的子侄却对我执子侄礼——这虽然略有违和的感觉,但我早已习以为常了。   不过显然其他分支的长辈们似乎还不如公孙越的儿子在家族中有地位,于是我干脆没有耗费脑细胞去记忆他们的名字,只是频繁点头,偶尔看到顺眼的就笑一笑而已。   公孙亮很适时地对我发出邀请:“将军,请入席。”他直接将我引向正北方的主席。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摇头拒绝:“你是主,我是客,岂可乱了礼数?”   公孙续上前对堂哥道:“马将军不会拘泥于这种繁文缛节,不如赶快开席。”   “好,”公孙亮急忙吩咐下去,“上酒!”   虽然我刚刚才说过公孙家是辽西大豪,但辽西本就只是大汉边鄙,其富庶繁荣比之中原本就拍马不及,我也没指望在这里能吃到什么好酒好菜——而且我并不是一个挑食的人。   不过,在公孙家里被奉为上宾的感觉倒是让人浑身舒爽,这在洛阳是绝不可能享受得到的待遇。   通过陆续摆上的的丰富菜肴,我可以看出公孙家对我的重视程度,我当然明白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但是我不会轻易开口。   这个时候本来需要有善于揣摩主公心思的属下来替我讲话,可惜……程昱绝不会这么做;徐晃、高顺都不喜多言;秦阵、拓拔野不是这块料,跟褚燕一起埋头饮酒,对这边的情况浑然不顾……   我忽然才想起,其实我手下最有这方面经验的,反而是张机张仲景啊。   “亮兄,恕本将直言,”我举起酒杯,朝主位上的公孙亮问道,“令尊可有朝廷官职?”   公孙亮双手捧杯,直言答道:“回禀将军,家父一介武夫,不通文采,虽已年过四十,但仍是白身,入不得府衙。”   我微微一笑:“本将初入辽西,虽假节在手,却苦于无人可用,不知令尊能否为我稍解忧虑,暂时帮我处理令支一县的吏民事宜?”考虑到对方的文化程度,我一点隐语都没有使用,直接点明主题。   如此直白,要是公孙亮还不明白的话,他绝对就是傻子。他当即放下酒樽,自案几后站起,左手撩起袍摆,结结实实地跪在我的座前:“草民代家父谢过将军!”   他掩饰不住颤抖的声音,垂头叩拜在地。    73 陪睡的侍女  得到了我的口头许诺之后,公孙一家对我的态度愈发恭敬,让我颇为受用。   在公孙家的其他长辈眼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不同程度的羡慕,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区区六百石县长,我不认为需要特别出众的才能——何况有一半人都是县长的本家。   在公孙兄弟的反复劝酒之下,这顿午宴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至于休息于城外的大军,城中早已送出牛羊酒食,以及数百位族人帮忙做饭,我也无须担心将士们挨饿。   酒足饭饱之后,我借了间安静的小厅,召开了一场闭门会议。   “令支县的情况还不错,”我提出本次会议的主题,“我们还有必要巡视其他三个县么?”   “肥如和临渝都在东方,沿官路走的话必然会经过,而海阳在令支以南八十里,全凭主公意愿。”作为最年长的谋臣,程昱首先开口。   “恕属下直言,”高顺微微蹙眉,“兵贵神速,主公在辽西耽误一天,公孙康便能多准备一日,我军收复辽东便多一份困难。”   “伯安兄所言甚是,”徐晃附和道,“望主公以大局为重。”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程昱的影响,他们二人也改口叫我主公。   我得承认:我好像又忘记了这项最根本任务……   程昱淡淡道:“我们并非一定要以大军与公孙康决一死战。”   “先生是有了妙计?”我挑了挑眉毛。   “我们可以让公孙恭带兵回去。”他也耸了耸长眉,“公孙度猝死,两个儿子能安然相处么?”   虽然满腹经纶的我熟知,兄弟阋于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而且本朝就有活生生的例子:袁绍袁术、袁谭袁熙袁尚、曹丕曹植曹彰……   但是我对这个计策还是有所怀疑:“我们大军压境,公孙恭与公孙康不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辽东太守撕破脸吧?若是让公孙恭领兵东归,只能是为公孙康增加一分战力罢了。不如一鼓作气,先吃公孙老二,再吃公孙老大,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意见被我质疑后,程昱不怒反笑:“主公既然明白轻重缓急,那还在这里开什么会议?”   他这一笑我心里反而有些惴惴:“先生为何发笑?”   他的神色十分自然,并无恼怒之意,“主公能有自己的判断,属下只是欣慰而已。”   “好吧,”我相信了他的解释,“我以为你是心中不快,故意发笑……”   “嘿。”他摇头否认,“行军快慢都不是什么问题,就算让公孙康重整大军,只要主公指挥得当,一万骑兵便足以让他再次覆灭。当然,时间越短,我军伤亡便越少。”   我点了点头,却又提起他之前的那个计策:“其实……若是公孙恭真的有和公孙康相抗衡的实力,放他回辽东的确是极好的选择。”   程昱嘴角微翘,只静静地看着我。   “只是,我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并不了解,”我没有地下党员给我传送情报啊,“所以,我决定不采纳这个意见。”   “主公还是更相信自己手上的军队啊。”他笑了笑,“也罢,杀过去就杀过去。”   “没有意见了吧?”我向其他人询问。   没人反对,只有秦阵嘿嘿了一声,道:“难得从程先生口中听到这么血性的一句话。”   我吐了口气,站起身来:“今日便休息半日,晚上严禁聚众熬夜!明日天亮后立刻行军,我要疾行四百里!”   程昱叹气:“四百里……看来我们只能露宿田野了。”   -   公孙家殷勤地为我提供了专门的院舍,并且派遣族中青壮守卫在院外。   庞淯和陈到则率领亲卫轮班守护在内院。   晚餐是由公孙亮亲自带人送进院内的,我顺便向他询问阳乐城的消息。   他的回答是,由于阳乐距离遥远,尚没有收到公孙瓒和他爹传来的讯报。   该不会事情败露,公孙两兄弟被就地处死了吧?   我不无恶意地猜想。   不论公孙瓒能否联系成功,我都必须向公孙恭发动进攻。   时不我待,辽东的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不能在令支城度过这个冬天。   -   例行的场地锻炼之后,我早早地爬上了炕头,稍稍运两周真气。   进入第七重境界之后,我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六识均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这种提升几乎让我以为我又穿越到修仙的世界去了。   只是不管我对真气如何控制,我也无法使自己的身体凌空一分一毫。   当日亲眼目睹白毛道士的腾空三丈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又有了崭新的认识。   那不是魔术,不是障眼法,是实实在在的仙道之法。   但是我不知道,仙道之法与我这套内功,是否存在着什么本质的区别?   即使询问程昱和陈到,他们也只是半入门的修行者,距离核心区域还相差甚远。   “大人。”说陈到,陈到就在门外敲门,“大人是否已经入睡?”   我微微收敛真气:“何事?”   “公孙家送来了……”他略略一顿,“两位姑娘。”   我腹中忽然一动,真气顿时蹿出了气海,我急忙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应道:“送回去!”   门外有人影在微微晃动:“将军身份尊贵,草民生恐招待不周,因而挑选了两名侍婢,只为服侍将军起居,万望将军不要推辞。”   听声音还是公孙亮,我自忖他这么殷勤地送来侍女,我总不能冷了他的心意,于是下床开门。   “参加将军!”公孙亮急忙弯腰行礼。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少女也急忙敛裾垂首,容貌倒是不差,脖颈优美,身材也是纤细有致,低眉顺目,看起来就是逆来顺受只会婉转承欢的类型。   “你公孙家待我太过殷勤,我有些承受不起呵。”我收回了徘徊在少女胸口附近的目光,转向公孙亮说道。   “将军千万别这么讲,”他急忙否认,“将军于我公孙一族,不论族叔或是家父,均有提携之大恩,公孙亮唯恐招待不周愧对将军,何来承受不起?”   我迈过门槛,拍了拍他的肩膀:“令叔伯珪,向有勇武之名,就算我不帮他,也自有人帮他。”我指的当然是公孙瓒的师傅卢植,“令尊是族中翘楚,公孙氏乃辽西大族,我举荐他也只是顺水人情,你不必过度放在心上。”   “将军宽宏,亮深为感佩。”公孙亮看着两名侍女,“这……”   “明日一早,我便要拔军疾行,”我笑了笑,“你就不要来消耗我的体力了。”   “将军有令,亮不敢不从。”他终于放弃了这项娱乐活动,拱手道,“亮有一事,望将军应允。”   “你且说来。”我绝不会因为承受别人的一点奉承就胡乱答应他们的要求。   他扑腾一声跪倒在门口:“若将军不嫌亮武艺低微,亮愿为将军麾下一名小卒!”    74 圣人模式  你明明是来给我送陪睡侍女的,怎么却想把自己送给我?   陈到微微挪步,站在公孙亮与我之间。   我很高兴他能有这种高度警惕,尽管我也认为公孙亮根本没胆量做出什么行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伸手去扶他,“这里没有外人,你直接说吧。”   公孙亮微微抬头:“我觉得跟着将军会有前途。”   我忍不住笑道:“这话倒是直接。起来吧。”   “将军答应了?”他哆嗦着双唇问道。   “如果你真的能从小卒坐起,我当然不会不同意。”我转身坐回到胡床上,“只是你需要认真考虑清楚。说句实话,虽然我马家在朝廷还有点实力,但我个人在官场上的前途并非十分光明,跟着我其实风险很大。何况……令尊既然已经有官职在身,你大可借力而上,没必要走从军的路子。”我总喜欢告诉每一位打算跟随我的人仔细说明此事的风险,省得他们到时候后悔。   “属下拜谢将军!”公孙亮拎着袍摆走近,又毫不犹豫地在床边一拜。   他这称呼倒是转换得极快。   “你不用考虑考虑?”我还在做他的思想工作。   “男人总要去闯一份功业,”他似乎下了决心,“属下的弓马也还算不错,自信不会拖将军的后腿。”   我“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成婚了没有?”   他略微一怔:“成婚六年,有一儿一女。”   “从军不得携带家眷,你舍得吗?”   他又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还好。”   “于你再说句实话吧,”我单手拄膝,双腿大开,“以我现在手下的人才,即使你从军三五年,恐怕也排不上一个县长的职位。你还想跟我走么?”   他迟疑的时间更长:“这……”   我笑了笑:“你回去再想想吧。如果能下了决心,明天一早便跟我上路。”   “是。”他垂头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陈到低声道:“他似乎已经后悔了。”   “他以为跟了我就能保证富贵,呵。”我摇头苦笑,“我只是个官场不得意的落魄子弟,哪有这么大的权力?”   “他将为官之事……想得太简单了。”陈到看起来颇有心得。   “怎么?”我扭头打量着他,“你好像深有体会啊。”   “大人忘了,属下曾请求舅公安排到地方郡县,”他提起张温,“但是舅公却说凭我的家世与资历根本不足以谋求令长,因而才让我入九卿门下跑腿……”   “别去想什么区区六百石的县长了,”我伸手在大腿上一拂,“以后我也让你做个两千石的官吏,封邑至少千户。”   说完之后,我觉得这话有些太过狂妄,于是补充道:“……如果有可能的话。”   陈到的神色已经有所变化:“大人……属下有句僭越的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我已经明白他肯定是要说消极的话了。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一字一句地说道:“权欲之心,不可太盛,盛恐招灾。”   我轻轻闭眼,摇头一笑:“这话说得有些突兀。”   “属下随大人时日虽然不长,但能看得出大人热心名利,钱财也颇为看重,至于兵权……”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更是片刻不曾松手。”   我并不在意,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他的舅公张温也曾委婉劝过,但我并没有听进去。   “大人此行,本意乃是为朝廷收复辽东,”他没让我开口,“但是,辽西尚未收回,大人便已经将辽西、玄菟与辽东属国封给亲信将领,属下以为……这并非臣子应有之举。”最后半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他这番话说的当然都是事实,我甚至没办法直接反驳他——因为我的确存有取代汉朝的想法,并且时常不自觉但很自然地做出一些超越自身权力的行为。   “说完了?”我从床上站起,视线与他相平。   陈到喉头大幅度地一动:“属下无礼。”   “我先问你一句,你自问是个忠义之臣么?”我需要知道他对忠义这个概念的理解,才能对症下药。   “属下不过军中一小卒,不敢言臣,但也崇尚忠义。”他很是坚定。   我点点头,又问:“如果……个人的忠义阻碍这个天下的正义,你会如何?”   他顿时懵了。   其实这是个老掉牙的问题,连我都觉得这句话有些装逼得过头了,但效果却显而易见。   陈到喃喃着问道:“属下不明白。”   “你认为,近二十年来的大汉朝还有存在的价值么?”我扔出了第三个问题。   陈到虽然与当朝权贵人物沾亲带故,但我也知道他家其实不算富庶,两个哥哥都只是稍有薄田而已,到了他长大的时候,家里那点田地已经不够瓜分,只好投奔张温,在九卿属下混一碗俸禄吃罢了。   他愈发茫然,缓缓摇头:“属下……不知道。”   我搬出了制度论的那套说辞,并将其更平民化:“你觉得,我有生之年,能够官居三公么?”我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回答,“当然,我十五岁便跻身九卿,若是我勤勤恳恳为朝廷东征西讨,混到太尉只是迟早的事情。皇帝今年便要同我马家的女儿大婚,我凭借国戚这一身份,想效仿王莽、窦武之流的故事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你能够做到三公么?”   他连连摇头:“属下何等出身……岂敢妄想……若能为一县令长,便已是祖坟冒烟……”   “出身真的就能代表一切?”我低声斥了一声。   他讶然抬头。   “天道有常,顺之不爽,”我胡诌了一句,而后扔下主题句,“高官世代为高门大族所把持,贫寒子弟为何便注定一声低人一等?!我便是要推翻这好不公平的世道!”   陈到猛一哆嗦,战战着问道:“……推翻?”   “推翻的只是不合理的规矩,”我稍稍平了平情绪,继续说道,“天下乃是众人的天下,不论主臣之位,皆应是有德有能者居之,难道不应是这样么?”   “我……我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摇头,“我心里很乱……”   凭借这一身无上霸气,曾经成功令贾诩、程昱、张机、徐晃、高顺、张辽、褚燕等纷纷拜倒在裙下的我……竟然又遇到了阻力?   我就是来解救受苦受难的你们的啊!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陈到似乎有些站不稳,身子在微微摇晃。   我伸手想去搀扶,却被他避开。   “属下……能先下去吗?”他低声向我请示,脸庞上隐隐泛着红晕。   “也好。”我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有的话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是。”他深深躬身,缓缓退下。   随着房门被陈到关上,我轻声叹了口气。    75 两份答案   摒弃多余杂念后,我翻身上床,脱光了内外衣衫,只盖了条单薄的夏被。   虽然很快便进入梦乡,但梦中却恍恍惚惚看到人影幢幢,在黯淡的灯光下漂浮不定。   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只听到他们始终不断的笑声。   笑声只有两种:低沉的冷笑,和癫狂的大笑。   笑中还夹杂着渗人的锐鸣,仿佛是夜半磨牙、指甲划过玻璃一般,令人极其难受。   当我从梦中惊醒时,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同样是出汗,整个后背上是冰凉一片,两条大腿却潮热难耐。   我从床上爬起,先去毛巾草草将汗水擦去,然后倒了杯凉水,稍稍平静一下心绪。   透过门窗上的白纸,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守夜的亲卫的身影,略微有些安心,便再次返回床榻。   人影笑声伴随着锐鸣再次闯入梦中,我顿时有些悚然:做梦不应该有连续剧啊!   剧情似乎有所进展,那群人影依然在空中悬浮着,笑声中也传来声音。   “推翻这个世道?”   “什么公平?”   “草民就是猪狗!”   “一切豪门大家都是纸老虎!”   “共和共和!”   “民主民主!”   “世界大同!”   我差点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我有一个梦想……”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中国男足勇夺世界杯!”   “房价十块一平!”   天地忽然倒转,笑声渐渐低沉,话语声却越来越高,我脑子也越来越乱。   “放下屠刀吧施主!”   “与我乘风归去吧!修仙才是正道!”   “王好男风否?”   “寡人无疾!”   “还我巅峰卡卡!”   “还我南海、还我钓鱼!”   “ED威武!”   “天亮了!”   ……   我猛地掐断了音频输出,再次从床上坐起。   窗外已经微露亮色,天……亮了。   -   “少爷昨晚也没有睡好?”也许看到了我的疲惫,庞淯一放下水盆就关切地问道。   “为什么是‘也’?”我打了个哈欠,双手浸入水中,开始洗脸。   他任由屋门大敞,毫不客气地坐在胡床上:“小陈也是两眼血丝……明明我前半夜就替换他了。啊,他过来了。”   陈到的脚步沉稳却不显滞重,只堪堪来到门前便停了下来。   我拧干了毛巾上的水分,囫囵地擦了擦面颊,就随意地搭在盆边,而后捏起一旁的梳子稍稍整理下微湿的发角:“子异说你也没睡好?”   “属下……”声音从门外传来,“属下心中所想全是主公的话语,整夜都辗转无法入睡。”   手中的梳子微微一滞,我温言道:“有些话,你没必要记在心上,忘了反而更好。”   其实我是想说:你可别透露给你家舅公啊……如果陈到反戈一击,我就只能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到……此生至死也无法忘记主公昨夜的训示!”他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梳子又是一顿,我干脆将它放回案几之上,转向门口方向:“就像是对公孙亮一样,我需要问你: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到这次立刻便点头了:“是。”   我翘起了嘴角:“你是不是也很期待新时代的到来?”   “是!”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们两个……昨晚究竟干了什么事情?”一头雾水的庞淯忍不住加入对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啊!”   “以后让陈到告诉你吧。”我可不想再重复一遍。   即使是振聋发聩的名言警句,有时候也不能天天背诵呵。   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站在门外的陈到侧身一瞥后禀告道:“公孙亮来了。”   我拎起贴身的短褂,简单地裹在身上:“让我听听另一个答案吧。”   陈到让开了门口,公孙亮快步进入,仍是一揖到底:“拜见将军。”   “不必如此拘礼。”我伸手将他扶起,期待着他的回答。   “亮吩咐家中厨子为将军准备了一点早食,”他招手让下人进来,“将军可不要嫌弃。”   我点了点头:“让你费心了。”   四名下人依次将点心、菜品和汤酒摆在案几上,立刻又退了出去。   公孙亮忽然一脸为难地扭捏了片刻,终于又是弯腰一揖。   “你这是为何?”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昨日,亮想了一夜……”他不敢抬头,“……还是没能下决定。”   我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将他拉起:“我昨日便说过,要想成就功名,并非只有从军一条路。你也总有自己的生活。”   “是。”他动了动嘴唇。   “吃完早饭后,我们很快就会动身,”我松开了手,“暂时代理辽西太守的是我的属下,叫做张机,希望令尊能配合他稳定郡县。”   公孙亮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看着这位公孙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想将公孙氏绑在身上,我还差得远呐!   -   出城后庞淯告诉我,公孙家捐出了五十金作为大军的军饷,我当然不客气地收下了——五十万钱军费,换来了公孙越进入官场的资格,公孙家绝对稳赚不赔!   之前曾放豪言“一日飞驰四百里”,结果只完成了一半的路程。   没办法,刚走了八十里地,便被沿途守在半路的肥如县长率众围堵,而后被簇拥着迎进肥如,大摆筵席是免不了的。   本来就是我传檄各县的,现在他们云集响应,我当然不可能拒绝他们的热脸,只好让将士们大快朵颐,吃掉了肥如县人民的一片心意。   稍微消化了半个时辰后,我毅然离开了肥如,肥如县长几乎要将我的裤腿拽掉。我解释了一刻钟才让他相信我对他没有偏见。   作为证据,我收下了他贡献出来的二十金军费。   临渝县也是如此,同样的二十金,似乎是辽西郡的市场价?   在临渝用完晚餐后,我只能留宿城中。   “明天一定要全速前进。”我对程昱说道。   “放心,”他很有自信地回应我,“至少明天一天,我们都不会遇到县城。”他挥手将公孙家献出来的辽西辽东的地图扔了过来。   我将这张羊皮纸拉直,凑到床边仔细阅读。   “这比例大概是多少啊?”我回头问道。   “一寸大约是一百里吧。”他耸耸肩,补充道,“也没那么准,或许是一百五,或许是五十。”   你这也太粗制滥造了吧!   肥如和临渝的背面,是一道起起伏伏的弧线。   “这是长城?”我勉强还能认出,“明天就能出塞了?”   程昱应了一声:“是。”   长城往北,是一片空白的地区,至少四寸之后,才算看到一个小方框:“徒河?”我忍不住又问:“辽西郡不是只有五个县?”   “你看的……是辽东属国的县。”他走上前来,手指向右一戳,“阳乐在徒河的北面,更靠近边境地区。”   “距离临渝到底有多远?”看地图总无法得知具体数据。   程昱想了想,回答:“听人说,走官道大约六百里。走官道就要沿海而行,”他指了指地图,“经过徒河,过昌黎,而后才是阳乐。”   我瞪着地图问:“走直线距离不行嘛?至少能省两百里路啊!”   “塞北……全是山。”他平静地回答我,“只有海边才能行军。”    76 褚燕的示忠  塞北皆山也,唯临海之路得行。   当我率领着一万六千的骑兵大队浩浩荡荡地穿过无人把守的临渝长城关口时,我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里不就是长城的最东端,大名鼎鼎的山海关嘛!   扼守塞内通道的唯一关卡啊!   理所当然,我想起了与山海关相关联的一位历史人物。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英雄,真豪杰,大清猛将,平西王吴三桂。   我很想在公元193年便将这位汉人痛骂一顿,但是又觉得于事无补,于是我匆匆离开。   山海关年久失修,多处墙体已经倾颓,露出大片的黄泥黑土,看起来脆弱不堪,塞外异族的快马恐怕毫不费力就能越过这些大段的缺口。   这不是天下安宁世界和谐的证据,而是汉人政权衰败的体现。   幽州的乌桓尚没有与汉族融合,更北方的鲜卑却已经羽翼丰满。   抵挡异族的长城南北已经全是异族,谁还会去修建它?   一路行来,西北是连绵不绝的山峦,虽然山势并不算高峻,坡度也称不上陡峭,但显然的确不适合大部队高速行军。   沿途也几乎不曾遇到过村镇,偶尔出现在大道上的商旅更是望风而走,因而大军也得以全速疾行——不过就算今天能行军四百里,晚上也得露宿荒野。   事实上,这一天我们也根本没有完成四百里的路程,三百里已经是极限了,原因是……多达数百辆的辎重车跟不上快马的速度。   晚饭后,我在日常会议上将负责辎重的任务交给了褚燕。   “属下督管辎重?”褚燕微微有些诧异。   “还有文远的六营。”我纠正了他的说法,“你们两营,战马均缺少马镫,全速而行自然不如其他各营。我是为了尽快赶到阳乐才这么安排的,你们可不要有怨言。”   褚燕急忙抱拳:“主公言重,属下自当从命,为全军看好辎重。”   “当然,你们也得跑快些,”我提醒道,“毕竟,全军的军粮、弟兄们的衣物都在车上,凑合一天还行,时间长了,军心未免浮动……”   “属下明白,”他点头应道,“此处据阳乐也不过三百里路程,属下不会晚太多时辰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就去接手辎重,查点一下,全都交给你了。”   “是。”他微一欠身,领命而去。   “主公不觉得太轻率了么?”褚燕刚走,程昱便甩出一句话,“将全军辎重,尽数交予褚燕?”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褚燕是降将,八营又全是他的旧人,辎重里……包含着我军超过六千金的军饷——那些黄铜可全是我的私有财产!!很难保证那些一个月前还是土匪的士兵们不会心动。   “属下也觉得有些危险。”徐晃赞同程昱的意见。   “哪有危险?”秦阵“噌”的一声亮出了佩刀。   “收起来!”拓拔野一把将刀推回刀鞘,而后他也表示了反对,“主公应该三思。”   连誓死效忠于我的拓拔野都明确反对,我只能解释道:“风险是有的,但我相信褚燕的忠诚。”   “主公是否对自己的个人魅力有所高估?”程昱的话颇有讽刺意味。   我嘿嘿一笑:“连仲德先生都拜倒在我的裙下,我的确有些得意自满了啊。”   他的反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就算褚燕真心愿意从良,但他手下那些人,毕竟以前都是流寇土匪啊……”   “这个不是大问题。”我转向高顺,“伯安,能否稍稍嘱咐一下六营的几位旅长?”   高顺摇头拒绝:“不必。”   我笑道:“既然你觉得没有问题,那就更好。”   他解释道:“既然属下将弟兄们交予文远,属下便不应再去干预。当然,我相信那些弟兄们知道该怎么做。”   我摇了摇头,嘟囔道:“其他可以丢,我的家底可万万不能丢掉啊!”   “主公,不如将……”程昱刚说了五个字便又闭上了嘴。   一位又高又瘦的年轻人孤零零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离他最近的吴石按刀而立:“通报部队番号!”   年轻人被吴石一吓,微微有些慌乱,愣了片刻后才想起举手敬礼:“属下是八营一旅一排排长,求见主公。”   吴石微微侧侧身,朝我这边看来。   “你是褚营长的公子?”程昱年纪虽长,但却是过目不忘的记性,实在让我们这群年轻人汗颜。   “是。”他恭恭敬敬地低头走了过来,朝我敬礼后便做了个自我介绍,“属下褚方,家父令属下来服侍主公。”   我笑了笑,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他垂着目光,并不敢直接看我。   “不要这么拘束,”由于他的身材与我齐肩,我只能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只比你大一岁而已,不要紧张。”   他稍微抬了抬目光,勉强一笑。   “到哥?”我朝二旅旅长叫了一声,“他这几天便跟着你行动,没问题吧?”   “主公千万别这么叫,属下会折寿的!”陈到大汗淋漓地摆手。   “谁让你还没有取字!”我哈哈一笑,对褚方交待道,“这位是我一营二旅旅长,名叫陈到,十九岁,你有事就直接找他……他内家功夫颇为不错,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我知道褚燕的内功和轻功都有一定水准,故而如此说道。   褚方急忙又低头道:“遵命。”   陈到向我一礼,揽着他离开了会议区域。   我扫视了场中各人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大家还有担心么?”   “褚燕以子为质,足见心意。”程昱捻须,“我方才便想请主公留下他的长子,不料他主动送了过来。”   徐晃几人也都是摇头。   “嘿嘿,”我忽然又想到一计,急忙问道,“如果我顺势再把褚方送回褚燕,他会不会更加感动,从而死心塌地为我效力?”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秦阵胡乱点头。   徐晃却蹙起双眉:“还是谨慎些好。”   程昱叹了口气:“主公,你还真是什么都敢想啊!”   我哈哈一笑:“古来妙计皆如此,有奇思妙想,人类才能进步啊!”   “人类?”拓拔野对这个词颇有些好奇。   “就是人这类生物。”我又带给他另一个名词,“生物就是活的东西。”   “那为什么不叫活物?”他孜孜不倦地探索。   我为之一滞:“因为生物听起来更有文化。”我总不能告诉他,这是日本人教我们的吧?   “别说这些了,”我单方面停止了传授知识的伟大进程,“我要不要把褚方送回去?”   程昱很坚决地反对:“手里不握着些生物,心里总是没底啊。”   他倒是活学活用得厉害。    77 徒河城外  渡过了小凌河之后,我们来到了徒河县城。   这座县城依河而建,牢牢地守住了渡河的三座桥梁,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处战略要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今,徒河县长便恭恭敬敬地站在城下,周围只有三五名属官,静静地等待着我的训示。   “现在的属国都尉是谁?”我从马背上跳下,开口问道。   “是公孙度的从弟,公孙朗。”这位名叫杨史的县长回答道。   说实话,这个名字真是难听啊……   “昌黎城有多少兵马?”我还得去攻打这座城池啊。   “约有万人。”杨史颇为担虑地看着我,“昌黎虽然城小,但乌桓士兵悍勇,又精于射术,若没有冲车云梯,恐怕不是三五日能够攻克下来的。”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昌黎似乎不是一座普通的小县城,我前世在许多作品中都有所耳闻。   “杨县长,”程昱在我身后发话,“你与公孙朗之间可有交情?”   “绝对没有!”杨史立刻否认,“下官直到今年才听说过此人,毫无旧情可言。”   “你似乎误会了,”程昱道,“我只是说,你身为一县之长,如果派人向他求援,他会不会出兵?”   我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还是围点打援,屡试不爽的招数啊。   杨史想也没想,坚定地摇头:“不会,下官的命也没那么值钱。”   失望的我又发起愁来。   程昱又道:“他总会接见你派去的信使吧?”   杨史微微一怔,答道:“应该……会。”   程昱似乎颇为满意这个答案,点了点头:“劳请杨县长书信一卷,只写朝廷官军逼近属国,声势颇为雄壮,请司马朗多加提防。”   不仅杨史糊涂,连我也有些纳闷:“先生这一招,算是什么妙计?”   “县长尽管去写,写完后请上官印。”程昱催促了一声。   杨史急忙应是,身后早有下属备好竹简和笔墨,县长口述,县丞持笔,挥毫泼墨。   “主公,”程昱低声道,“请选拔心腹死士前去送信。”   “死士?”我吓了一跳,心神大为震动,“先生之计,莫非是擒贼擒王之策?”   “擒贼擒王?”他点头,“倒是贴切。”   杨史那边已经停下笔来,准备盖印。   我并没有其他更好的计策,当即同意了这个建议:“能选几个人?”   “杨史要派自己的部下,最多我们还能派两个人。”程昱犹豫了一秒,“去多了公孙朗可不会接见。”   我咬了咬牙:“干脆我一个人去!”   程昱大惊,一把将我拉住:“主公岂可亲身犯险!若是不愿用此计,不用便罢,岂可因属下之言而伤及主公性命!”   “属下觉得这是个好计策。”旁听的高顺插话道,“主公若不嫌顺武艺低微,便让顺为主公立点功勋吧。”   “伯安,你并非最佳人选。”我没有给他留面子,“你是领兵之将,不是独闯虎穴的侠士。”   高顺瞪着双眼,却只能放弃了这个名额。   “秦阵、拓拔野。”我最终敲定了这次行动的人选,将这两名最富攻击性的杀手召到跟前。   “主公有吩咐?”拓拔野手按佩刀,在我面前立正。   秦阵的态度就远没有这么认真:“少爷,该不会要在这里住下吧?”   “我需要你们去刺杀公孙朗。”我向这两人传达命令,“他在昌黎城内,有重兵把守,你们可敢去?”   “但凡主公有令,属下不惜此身。”拓拔野紧握着刀柄。   秦阵的眼神忽然也变得严肃起来:“总算要我活动筋骨了!”   “马将军,请过目一览。”杨史颤着双手,将写好的书简递了过来。   程昱毫不避让地接过,一目十行地读完:“请杨县长派亲信与这两位一同前往昌黎送信。”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杨史怎么会不明白?但他已经选择了朝廷,就不可能再退到公孙朗的阵营。他当即招手,叫来自己的心腹小校,仔细嘱托了一遍。   我将书简交给拓拔野保管:“有反抗的官员,直接杀了。”   “是!”他将竹简装好,又检查了自己的佩刀。   “秦阵,不可大意,”我向另一位勇士叮嘱,“我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啊。”   “这点小事,你不必挂怀。”秦阵一反常态,竟然会反过来安慰我。   我哈哈一笑,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不要让你老婆怪我。”   他满不在乎地摇头。   -   拓拔野与秦阵随着杨史所派遣的心腹小校纵马向昌黎狂奔而去。   所携之物,一卷竹片,三柄快刀。   我看着三匹马扬起的烟尘在天际消失,才转头问道:“宾徒长如何?”   杨史微微欠身:“禀将军,原宾徒长拒不归降公孙度,被其所杀,公孙度所立的县长听闻其主身死,已经连夜逃回辽东了。”   我听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了:杨史是个墙头草,自以为左右逢源,无论谁来做这里的老大,他都能坚挺不倒。   没等我开口,程昱已经冷笑了出来:“宾徒长拒不投敌,杨县长呢?”   杨史尴尬地一笑。   我摆摆手:“贼军倾兵而来,杨县长以一县之力如何能敌?不如保全性命,为汉军留个接应。”这纯粹是我圆场之语。   “谢马将军体谅。”杨史连连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日已渐至正中:“子异,做饭。”   “我还不饿。”庞淯站着没动。   我一脚朝他踹去:“做熟了就饿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下去。   “马将军,下官略备薄宴,”杨史急忙来献殷勤,“请几位入城中小饮几杯吧。”   “本将军向来与众将士同食同宿,岂能有所例外。”我向他展示自己的原则。   他一脸谄笑:“下官早已为将士们备了牛羊酒肉,只是县中人手不多,还得烦劳兄弟们自己烹煮。”县丞连连挥手,侍卫们纷纷跑回城内。   看到一车车的鲜肉从城中运出,我这才同意了他的宴请,跟随他进入了徒河城中。   徒河城的规模似乎还不如辽西三城,这也正常,毕竟属国是用来管辖归附汉朝的少数民族,城中居民本就不多,大部分还是迁徙而来的汉人商贾和手工艺者。   照例,我很和气地与徒河官吏们把酒言欢,并请他们配合即将到来的新任都尉主持工作。   杨史和属下虽然也各有顾虑,但面对我城外的万余雄兵,他们争先恐后地学小鸡啄米。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重新向北方前行。   徒河城外,满地狼藉。    78 长驱直入  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却被砸了一脸的雨点。   “放缓速度!”我率先勒马。   其实也不用专门发话,一旦下雨,道路根本不允许大队战马狂奔。   但是我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全军加速!”   离开徒河已经两个时辰,宾徒也早被抛在身后,距离目的地其实已经很近了。   与其在雨中挨冷受冻,不如尽早攻占昌黎。   昌黎的确只是个小土城,小到我必须近距离才能看到它的城门。   追命昂首停在城南一里之外,我远眺城头情况。   一眺之下,我立刻乐了起来。   “人头!”许多眼尖的士兵们立刻嚷嚷了起来。   “慌什么!”庞淯大声斥责,“那是敌人的狗头!”   我不禁有些讶然:“你能看得清?”从四五百米的距离去看一个脑袋,连我都没这个本事啊!   “怎么可能!”他解释道,“城头只挂了一个人头,少爷你可派出了两个营长啊!没道理会少一个。”   “你忘了杨史派的那个心腹了吧。”我提醒他。   “说不定他是个卧底,把两位营长给卖了!所以我不会把他计算在内。”庞淯言之凿凿。   “你这推理倒是也勉强。”我不再和他争辩,挥手,“入城!”   我之所以笑,是因为城头飘扬的一杆大旗,素白的旗面上只有两个狗爬一样的大字:   “进来”!   其实两个字还是有所分别的:进字勉强还能看清比划,来字尽管结构简单,但仍是一团糟糕,这个字显然是秦阵亲笔书写的。   -   城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街道两侧家家户户紧锁院门,我没看到一个人。   没有人,没有秦阵和拓拔野,当然也没有敌人。   我勒住了不知如何迈蹄的追命,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街,我破口骂道:“这两个混蛋,连个引路的都没有?!”   “我在上面啊!”城头传来了无辜的声音。   我侧过身子,抬头斜向上看去。   秦阵从飘扬的旗帜下钻出脑袋,用力向我挥了挥手。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无法直视,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   秦阵与拓拔野不负众望,毫无悬念地成功刺杀了公孙朗,主将被杀,原有的属官们纷纷投降,而所谓的一万守军也只不过是临时集结起来的杂兵罢了,大部分杂兵们立刻一哄而散,残留下来的几百士卒则规规矩矩地留在了营中。   我将程武一个旅留在城中暂时负责维持治安,又率领全军向阳乐城飞驰而去。   两座县城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万余轻骑飞奔疾驰,实在蔚为壮观。   不过四五十里地罢了,我只开了个半速。   “少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庞淯在一侧吞吞吐吐。   “你对战争形势有什么高见?”我略带讥讽地问道。   “呃,”他微微向我靠拢过来,“我们是要去奇袭昌黎?”   “废话,”我向他虚晃马鞭,作势抽他,“这不是很明显么!”   庞淯明知我打不到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缩了缩脖子,又问道:“既然是要奇袭……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走官道?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啊!”   我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皮肤在不自觉地跳动。   简直就是当头棒喝啊!   自以为主角光环在身,我总是把对手当做傻瓜:从阳乐到昌黎,只有这么一条平坦的官道,公孙恭会傻到放任我毫无阻碍的将他包围?   一万五千人包围昌黎城数万军民?   对方可不是流民,他们据城而守,有大量的武器工械,有充足的粮食供应,我拿什么去攻城?   从军四年,虽然我身经大小战役十余场,但从来没打过攻坚战啊!   我一陷入深思,追命立刻放缓了脚步,大军整体的行进速度也逐渐变慢。   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我只好去询问参谋的意见。   程昱毫无反应:“什么怎么办?”   “真要兄弟们去攻城?”我侧过身来问道。   他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不是有公孙瓒么,攻城是下下之策。”   我深以为然:“先生所言甚是,然则……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进军!”他扬起马鞭,在坐骑的屁股上一抽。   “可是……”我略带郁闷地放开了追命的缰绳,“我并不清楚公孙瓒一家行动的进展啊!”   程昱哼了一声:“秦阵和拓拔野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公孙瓒若是还做不到,那今后你便也不用再理会他了!”   尽管他说的似乎胸有成竹,仿佛我只要直接将军队开进阳乐就可以开饭了,但我还是选择了斥候前去探明情况。   “那个谁……”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结果一眼扫到了一名特征明显的士兵。   这个士兵谈不上虎背熊腰力能扛鼎,但也绝不是瘦骨嶙峋不能缚鸡,长相称不上凶神恶煞人怒鬼愁,但也不属于眉清目秀的类别,总之,他的特征就是……跟周围的人相比,没有什么特征。   “就是你!”我随手将他点出来,“报上番号。”   对方先是一怔,有些不满地撇嘴:“将军不记得小人了?”   庞淯怒斥道:“老实答话!”   “是!”他急忙点头,“小人是一营二旅三排六队队长,路人。”   “什么路人?”我皱了皱眉。   “陆地的陆,仁慈的仁,”他解释道,“小人是在鲍邱河畔参军的。”   “鲍邱河?”这一路大小河流足有二十多条,我可记不住每条河的名字。   赵云忽然开口:“就是将军在路上收留的那群追杀道士的流民。”   一提到道士,我立刻回忆起来:“就是那个路人甲?”   “呃,小人字仁炳,不是仁甲。”他很严肃地纠正我的错误。   “好好好,路人丙也行,就是你了。”我拍了拍手,“你带领本队人马,全速前往阳乐城,给我探听城中情况……你知道路怎么走吗?”我大军之中只有一名向导,所以不得不问。   陆仁用足了力气点头:“小人祖居辽西,这条官道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确定自己所托之人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然后才叮嘱道:“注意分散,注意安全,若能进城,想办法联系公孙瓒,若无法进城,立刻返回。”   “遵命!”他的右拳砸在左手掌心,身后九名青年立刻跟随他冲出了队伍。   “新降之人,未必可以深信。”程昱毫不避讳地向我进言。   我微微一笑,朝他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招手:“伯平,你也引一班人马,跟他们一起去。”   程昱长子,程武毫不犹豫地点头,领命而去。   他似乎根本没有去看自己的父亲。   程昱端坐马背,双手拢起长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小心。”    79 辽西首府  “小心什么?”我嘿嘿笑着问他。   程昱微微一窘,松开了须髯,却毫不留情地驳斥:“我可不是马腾。”   我不由有些黯然:程昱平素对程武极其严厉,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位长子是如何关心,比起老马……老马该不会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吧?   “……昱……口无遮拦……”他见我脸色不快,急忙道歉,“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我摇了摇头:“马腾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咳!”庞淯和陈到同时咳嗽。   “你俩是不是皮痒了?”我佯怒这瞪了他们一眼。   “这个……”庞淯大义凛然,“为人子者,不应如此……”   陈到打断了他的话:“主公,陆仁掉头了!”   我急忙微微抬起屁股,伸直了脖子去看远方。果不其然,不仅陆仁掉转马头,连程武也沿着官道朝回走来。   “难道公孙瓒失手了?公孙恭先发制人打过来了?”我继续运足目力扫视四野,但平旷无边的西北方向并不曾出现大队人马的踪影。   转眼程武已经归队,他爹立刻问道:“为何返回?”   程武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欣喜之情,却似乎还有些遗憾:“阳乐城已经拿下,赵云前来向主公禀告!”   我微微一怔,按在刀锷上的左手终于松开。   陆仁与赵云风一般卷来,赵云勒住坐骑,拱手道:“回禀将军,张辽营长与公孙瓒将军已经控制了阳乐,生擒公孙恭及附属官吏,等候将军处置。”   “子龙辛苦了,”我欣慰地点头,并表达了自己对属下的关心,“你与文远可否受伤?”   他摇头道:“有劳将军关心,随行军士并无伤亡。呃,”他稍一停顿,“公孙将军手下略有伤患。”   他们是主力,这也理所应当。   既然辽西形势已定,我也不必太急,便这样不紧不慢地向阳乐城赶去。   路上程昱略略向赵云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公孙家族采用了调虎离山之极,引火点燃了太守的府邸,将公孙恭逼出府衙后发动族人瓮中捉鳖。   “张营长身先士卒以一当十,对方根本逃不出去。”赵云几乎没有一句话提及自己的表现,倒是十分赞赏张辽的英勇。   “文远血气十足,区区公孙恭,自然无法抵挡。”我也夸了张辽一句,但随即话锋一转,“又有子龙沉稳护重,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到敌手。”   他微一低头:“将军谬赞,赵云不敢当。”   我笑了笑,嘴里却略有些苦涩:赵云这厮……似乎是受到在赵国时的印象的持续影响,总有点油盐不进的味道,不知我何时才能将他彻底收服。   -   我在阳乐城下呆了足足两分钟,在向导和陆仁的双重确认下,才相信这座低矮的小土城就是辽西郡的首府。   城墙最高处不超过三丈——这是算上城垛和弓楼的高度的!   东西长度一眼就可以望到边——绝对不超过三里。   令支人公孙续向我解释:“兄长是中原出身,自然见惯了高墙富城,我们辽西五县,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阳乐虽为治所……但远在塞北,人户反而最少。”   我苦笑着摇头:“又让我想起了朔方啊。”   “而且……”他脸色有些难看。   我看着他问道:“怎么?”   “阳乐城西五十里外的柳城,是辽西乌桓的一处聚集区。”   “柳城?”我稍微警觉起来,“有多少人?”   公孙续略一盘算:“男女老少,恐怕有十万上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十万乌桓人……便能组建起一支两万骑兵大军!乌桓又向来剽悍善战,这让我如何不胆战心惊?   当地原著民陆仁上前介绍道:“近十年来,中原大乱,乌桓多次趁机南下,掳掠了不少汉人……柳城又紧邻边境,丘力居生前大肆招揽草原胡人,因此日益壮大。”   “生前?”我总会抓到关键词,“那个丘什么的,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陆仁道,“不过当时长子楼班年岁太小,便由丘力居从子蹋顿暂摄单于之职。”   “蹋顿?”听到这个名字,我这才稍有印象:曹操北征乌桓,就是张辽斩杀的蹋顿啊!   陆仁应了一声:“据闻蹋顿力举千斤,为乌桓第一勇士,又颇通汉文,知晓兵略,在族中威望亦是颇高,公孙度过辽西时,虽然承诺给他许多好处,但柳城只派了一百人随军出征。”   一百人?也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辽西的敌人……原来是柳城的乌桓啊……”我叹了口气,纵马进入城内。   听闻讯息的公孙瓒兄弟立刻和张辽前来迎接。   “马大人行军实在神速,”公孙瓒抱拳道,“下官昨日才控制了阳乐。”   “公孙将军辛苦奔走,此役又是首功啊。”我跳下了马背,向他还礼。   “岂敢、岂敢。”他照例谦逊着摇头,“大人请入太守府院少歇片刻。”   “是你的功劳,我也不会去贪。”我与他并肩跨过了门槛,“不过我还有事相询。”   “大人有问,下官自当如实回答。”公孙瓒、公孙越以及他们另一位族弟公孙范依次排开,行走在我的右侧。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柳城会否成为威胁?”   公孙瓒明显一怔。   “我记得……伯珪与这些胡人并不相容吧?”对于公孙瓒的历史,我可是深有研究。   公孙瓒与刘虞的矛盾便是起始于两人对少数民族的政策,刘虞是安抚,公孙瓒是镇压,鸽派的刘虞受到了广大东北人民的爱戴与拥护,可是却被鹰派的公孙瓒血腥地消灭,于是刘虞的心腹手下联合少数民族投向了袁绍的怀抱,在公孙瓒的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刘虞真的就是对的,这群少数民族在官渡之战时又集体倒向了曹操,在袁绍的身后也狠狠地捅了一刀子。   公孙瓒勉强笑了笑:“下官的确与乌桓人素来交恶,甚至因此事和刘虞吵过多次。”   还好只是吵架……我暗自庆幸。   “但是……下官这位族弟和他们关系还不错。”他指了指公孙范。   “哦?”我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你觉得如何?”   相对于面容俊逸的公孙瓒,公孙范显然并没有得到家族中最优秀的基因,倒是朝粗犷的方向有所进化,他见我朝他看来,急忙恭敬地行礼,道:“回马大人,乌桓人唯利是图,但也并非毫不讲理,只要大人治下安定,守卫有序,他们也不会舍得拿自己性命去闹事。不过……”他似乎颇有为难。   “有话便讲。”我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吞吞吐吐的钓鱼方式我十分讨厌。   “是,”他微一低头,“柳城胡人众多,虽然曾掠去不少汉民为其耕地,但依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日常需用……所以……还是要有所准备。”他终究不敢把话讲完。   公孙瓒瞪了他一眼:“大人若有心一劳永逸,下官愿为先驱!”   我吓了一跳:你这个疯子,那可是十万人啊!    80 杀不杀?  “进去再说。”对于公孙瓒如此随便的言论,我十分不满地冲他摆手,当先推开厅门。   公孙三兄弟、公孙续忙不迭跟上。   随后而来的还有程昱、庞淯、陈到、赵云及各位营级干部。   “大人请坐。”公孙瓒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替我拉开了案几。   “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不能乱讲。”我毫不谦让地坐下,第一句便是批评他的言行。   “大人责备的是。”他立刻承认错误,“是下官放肆了。”   我看了看厅内:“现在没有外人了,我来问你……你真有把握?”   公孙瓒毫不犹豫地点头:“大人所率轻骑堪称天下第一精锐,而柳城既无高墙深河,下官几位兄弟又颇识地形,击破其绝非难事。”   “主公不可妄动!”程昱断然道。   公孙瓒白净的脸上立刻涨得通红。   “先生不必太过紧张,”我示意他们两人做好,“现在只是论事而已,请先生说明理由。”   程昱咳嗽了一声:“主公持节征北,一战而胜辽东主力,辽西郡县闻风而降,各郡亦是胆气大丧,而乌桓必然大为警惕。若此时轻易引军攻之,必然会遭到其顽强抵抗,折损势必严重,是以极其不智!”   我点了点头,转向其他手下征求意见。   徐晃首先表态:“仲德先生言之有理,乌桓人既然已经有所防备,进攻便要谨慎些。”   秦阵当仁不让地唱起反调:“若是敌人有防备就不去攻击,秦国如何能扫荡六国?”   我吓了一跳:“你是谁?”   他纳闷地看着我:“我是秦阵啊,少爷你鬼上身了?”   “你才鬼上身吧?”我反问道,“我所认识的秦阵,绝对说不出刚才这种话!”   “我说了什么话?”他伸手搓着颌下的胡渣,很是认真地回忆着。   “你刚才说……”庞淯帮助他一起回忆,“……秦国如何能扫荡六国!”   拓拔野也拍手道:“我的结拜兄长绝对不会这么有学问!”   “呸!”秦阵老羞成怒,“你们这群人,自己不读书就罢了,还不允许老子读点书?!”   我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震撼,颤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过书?”这一个月来大部分时间里,大军都在左右奔突,哪里有时间看书学习?   “整个六月,我都在邯郸认真学习啊!”他用幽怨的眼神向程昱求救。   程老伯作证:“这事情是有的。老夫闲得无聊时确实陪他读了几天书。”   庞淯“哦”了一声:“难怪我从来没见过你读书。”   “你教了他什么?”我有些疑惑地问程昱。   “他感兴趣的,”程昱微微一笑,“也只有秦灭六国和楚汉相争这些他能听得进去。”   “看的什么书?”   他抖了抖眉毛:“当然是太史公史记了。”   我耸了耸肩:“这真是辛苦。”虽然表现得很是轻松,但我还是隐隐感到了一丝危机感,秦阵这个文盲竟然看了一本我都没怎么看过的书!   “马大人……”公孙瓒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这件事情……”   我咳嗽了一声:“都继续发表意见,伯安、文远,都说说。”   张辽做了个谦让的手势,高顺只好先开口:“属下不支持动武。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乌桓一族不止辽西一郡,幽州北部各部落加起来不少于五六十万,虽然联系并不算紧密,但毕竟同属一种,若悍然对其一部动手,其他部落会怎么看主公?另一方面……就算是灭了他们,对主公又有什么好处?”   我先是一怔,而后轻轻击掌:“说得好。”   他略显局促地补充:“属下出身草莽,没念过什么书,让主公见笑。”   “除了公孙将军和仲德先生外,大家就不要在读书多少的问题上互相比较了。”我看了看厅内众人,继续点名,“文远。”   “是。”张辽点头,“属下也不主张轻易动武。”   “哦?理由呢?”我有些诧异,无论怎么看,张辽都属于猛将类型,当年屠灭乌桓也是先锋主力,怎么到我跟前反而变得沉稳起来?   “属下家近边境,深知这些草原人杀之不尽,反而会激发凶性,”张辽沉声道,“何况幽北并无山河天险防备,他们完全可以远遁塞外,待大军离开后再隔三差五侵扰郡县,如此,不论我们还是普通百姓都会不胜其扰。”   “你说的也有理,轻易动武确实会留下巨大的隐患。”民族仇恨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没有将他们全族屠灭的把握,我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了,“子龙,你有什么意见?”我又特意问了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重视程度。   “是,”赵云明显也经过了思考,朗声答道,“将军持节北征,平叛对象乃是公孙度,未曾涉及到乌桓,因此云以为,乌桓若是没有不礼不敬之举,将军便不应率军讨伐,早日收复辽东才是正事。”   我“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他说的当然也不错,朝廷派我出来,第一要务是剿灭公孙度,收复辽东三郡,眼下已经七月末,留给我们出兵的时间也不多了,尽量不去节外生枝吧。   “伯珪,你也看到了吧,”我朝公孙瓒一笑,“他们都不赞同出兵,至少不赞同轻易出兵。”   公孙瓒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是。”   “你……为何如此想要灭掉乌桓?”我好奇地问道。   公孙范就能和邻居相处友善,他为什么就看不惯乌桓友人?   “下官就是厌恶这些反复无信的异族!”公孙瓒一攥拳头,他早已不再年轻,却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少年才有的热血与执拗。   这边,少数民族的代表,秦阵和拓拔野马上就脸黑了。   “他没说你们。”我立刻丢了一句。   公孙瓒也急忙解释:“秦将军、拓拔将军见谅,我说的是柳城那些乌桓人。”   秦阵却不领情,冷哼了一声,反驳道:“有些汉人才最是反复!我们族中最怕和汉人做生意,每次都被骗!”   公孙瓒顿时一窒。   我居中调解道:“两个民族之间,其实不存在对错,往往是彼此瞧着都不顺眼,不必再说了。”   就算是同一个民族,中原的汉人还不是照样讥笑北人穷西人乱南人矮东人贱。   就算是同一个村子、同一个家庭,又何尝不是如此。   民族,往往只不过是一种理由罢了。   让你感觉可以接受的理由。   其实,这也是大义。   ————   第七卷【枪指辽东】完    卷八 幽北之王 1 乌桓双雄  初平四年秋八月二日,我一共发出了三道命令。   第一,快马通知褚燕,辎重停驻于昌黎即可,不必绕路来西北。   第二,徐晃与拓拔野奉命安抚柳城,徐晃为主,随行者一百人。   临走时我对徐晃说了句冷笑话:“不要给我制造发兵复仇的理由。”   “是。”他只吐出来一个字。   向导兼陪同人员公孙范向我保证,一定把将士们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我希望他在凶悍的乌桓人民面前真的还能有些面子。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公孙恭?   公孙瓒家族的意见当然是: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考虑的更多。比如,能否利用他分化辽东阵营?   不过,在第一眼看到公孙恭之后,我便丧失了最后的这点希望。   因为……公孙恭的年纪比我还小!   我不相信这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拥有这份能量。   于是我不再纠结,发出了今天的第三道命令:将公孙恭及其心腹推出菜市口,于午时斩首示众。   -   八月秋高风怒号,但正午时分的温度却依然带着一份暑气。   限于阳乐城本身的规模,集市中也不可能出现人山人海的盛况。在公孙家族的大力宣传下,围观的普通百姓才堪堪突破两千人,还不到我手中骑兵的零头。   公孙恭一干败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着按倒在地,只待一声令下便身首异处。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个命苦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畏惧——虽然他低垂眼帘紧咬牙关,身子也无法控制地战栗不已着,但他依然没有再吭一声。   但从个人来讲,公孙恭没有犯过十恶不赦的罪行,但他身为公孙度的儿子,这一条理由变足够杀他全家三代了。   既然享受了公孙度儿子的特权,便免不了也要享受相同级别的刑罚。   这很公平。   比如马腾作乱,身为长子的我必然不可能逍遥法外。   而我要是……真的兴兵谋反,马腾也不会继续安坐汉阳,而且可能还会波及到扶风茂陵那群素未谋面的马氏族人。   包括位居太保的马日磾。   所以我说,造反绝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不能一拍脑门就草率决定。   我越想越远,这时程昱捧出一卷文书:“谁来宣读罪犯罪状?”   我正在思考人生大事,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干脆将头偏向了一旁:“伯珪可否代劳?”   公孙瓒微带着笑意点头:“谨受命。”   他自坐席中站起,双手接过文书,将纸卷伸展开来,朗声诵读:“场下跪者,逆贼公孙恭,辽东襄平人,逆贼公孙度次子也。公孙度本为辽东太守,然其不思礼矩,肆意兴兵,妄杀大汉郡守令长,欲分疆以自立,其心可诛,天地不容。   今大汉皇帝陛下亲授,征北将军马超,英睿勇武,持节平贼。幽州刺史卢植,亦举州郡兵马相应。天幸其诚,一战而枭酋首,公孙老贼丧命军中。贼父虽死,贼子犹存,公孙恭不思悔悟,抵抗天兵,阳乐吏民激愤,乃捉而缚之。   马将军有令,依大汉律,腰斩逆贼公孙恭及其心腹党羽,共一十六人!”   公孙瓒双手用力一合,浑厚的声音在菜市上空回荡。   这几段话程昱早已让我过了目,已经是通俗到了极点,公孙瓒宣读时又特意夹杂了些许的幽北口音,大概稍微认识几个字的普通人都应该听得懂。   不需要我安排,早有热血军士高声附和:“杀!杀!杀!”   程昱向我微微点头,侧身挥了挥手中的令旗:“行刑!”   公孙恭脸色愈发惨白,紧闭的双唇也毫无血色。但他依然一声也不吭,任由着刀斧手将他一把狠狠按在地上。   刀斧手扬起了手中的砍刀,菜市场瞬间变得沉寂一片。   沉寂之中却传来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迅速而来。   这阵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围观群众和士兵之中立刻引起不小的骚动。   已经高高举起的砍刀僵在了半空,刀斧手环视场中,向长官们征求意见。   我站起身来,示意他稍等片刻。   “不超过两百骑。”秦阵在第一时间对人数做出了估测。   我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必须得承认,尽管单论耳力,我可能有些优势,但在听蹄声辨数目这方面的天赋与敏感还是远逊于这一位天生的骑士。   高顺与张辽早已摆出阵势,尽管此时士兵不曾备马,弓弩也大多不在身上,但场中数千精锐对付几百轻骑,应该是绰绰有余。   蹄声渐近,立刻有士卒通报而来:“是徐晃和拓拔野两位营长!”   话音未落,拓拔野已经纵马赶到。   我扫了他一眼,虽然面色微红略有风尘,但衣衫齐整精神尚佳,至少不是被人追杀的样子:“跑这么急作甚?”   “属下回禀主公,”他跃下马背,微喘着气答道,“那柳城乌桓的大人楼班和蹋顿都来了!”   我猛然一怔:“带了多少人?”   “一百人,尚有几辆车马没有进城。”   拓拔野底气充足,这话讲得十分洪亮,场中众人无一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瓒古怪地一笑,摇头不语。   我稍稍整理了袍襟,同时检查了一下佩刀是否能够顺利拔出。   程昱则低声对我说道:“不可失却威严。”   “我有分寸。”我朝他露出了笑意,“不会丢人的。”   于是我撩起下摆,大马金刀地坐下:“暂停行刑,文远,替我迎接客人。”   十几名刀斧手如释重负地收起了砍刀,张辽则按刀站在列阵的最西端,背后两柄短戟微微露出刃芒。   阳乐城规模不大,两百轻骑兵转眼已到眼前。   张辽拄刀而立,平视来者,昂然喝道:“来者下马。”   当先的徐晃及其士兵立刻翻身下马,乌桓人也在首领的带领下双脚落地。   张辽陪着徐晃将乌桓首领引到我面前,我才装模作样拍了拍手掌,慢慢直起身来。   “启禀主公,”徐晃抱拳道,“晃与拓跋野奉令出使柳城,乌桓首领颇为看重,因此特意亲自前来拜访。”他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两名乌桓人。   我还来不及看清这两名乌桓人的面容,他们便纳头一揖到地:“拜见马将军。”   “两位首领快快请起。”我一手一人,准备将这两位懂礼貌的少数同胞扶起。   右手侧的少年被我轻松拉起,左手侧的青年则岿然不动,双脚如同固定在地面上一般半寸都没有移动。   少数民族就是淳朴啊,想一上来就给老子一个下马威?   我心花怒放,左臂微微一振,九阳神功随心而发。   区区一个草原蛮夫如何能够抵抗?   青年人身子一颤,几乎一个趔趄向后摔去,但深知留有余地的我没让他太过丢脸,牢牢将他拉住,而后松手,微微一笑问道:“阁下就是蹋顿?”   “马将军好手劲,蹋顿自以为臂力过人,也不是将军对手。”对方坦然承认,“这位是我辽西乌丸的首领楼班。”   我继续笑道:“两位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对图谋行乱的公孙度之子行刑,两位不妨一起来观刑吧。”   楼班瞥了一眼蹋顿,沉声道:“将军有令,岂敢不遵。”    2 胡汉友好条约  宾主各自就位之后,行刑重新开始。   刀斧手狠狠搓了搓手,将砍刀再一次举起。   不再迟疑,不再有马蹄声打断,刀光一挥而下。   伴着一声“嚓”的轻响,公孙恭脖颈之上激起了半尺血雾。   一颗年轻的头颅重重砸落在地上,在殷红的土地上打了个滚。   围观者来不及发出欢呼,另外十五颗脑袋便已经争先恐后地自由落体。   十六具无头尸身轰然仆倒于地,触目惊心的赤红色迅速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我看着公孙恭那颗沾满黄土后难以辨认的头颅,心底升起一种遗憾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说不定会有所作为呢……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情?   我收起这不值一钱的悲悯心情,起身转向楼班、蹋顿兄弟俩,发出了主家的邀请:“本将初至此地,两位领袖亲自前来观礼,本将不胜感激,阳乐区区之地,只能略备薄酒招待,两位若是不弃,便入府聊饮三杯,如何?”   这当然是客套话,这兄弟两位人都到了阳乐,为的就是来表明己方立场,二话不说便跟随我进入太守府邸。   暂时的代理辽西太守张机尚未就任,我这个直属上司理所应当地住进了太守的府邸,这个行为应该并无不可——至少程昱没有表达出任何异议。   阳乐城规模小,太守府邸自然不可能如何宏大,也就相当于姑臧城中的武威太守府邸,颇能让我产生一种怀旧的错觉。   由于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包括公孙家在内的城中几户大族纷纷派遣人手前来帮忙,我正发愁于做饭人手严重不足,便老实不客气地将这些下人全部打发去做临时的火头军。   柳城乌桓此次表露出来的态度十分出人意料,不仅名义上的大人楼班,连实质上的掌权者蹋顿都亲自来阳乐拜访,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柳城乌桓接受我的势力进入东北。   虽然我不明白这两位少数民族通报为什么对我如此恭敬,但是我乐于看到他们如此温顺的态度。于是在谈笑与豪饮之中,今后辽西对柳城的民族政策方向便基本确定了。   其实不外乎几条:   一、双方开放市场,公平贸易。   二、乌桓释放掳掠而来的汉人。   三、辽西组织专人指导乌桓耕种。   四、双方和平相处,共同抵御外敌侵犯。   其实看起来还算公平,尤其是一二两条,必然是我方得了好处。但这种协议也只能在口头上达成,作为大汉将领,我不可能用正式公文与这些大汉名义上的子民达成这种不合体统的协定,否则必然被指责丧权辱国意图分裂。   而根据第四条,我试探性向对方提出求援的要求,蹋顿一口答应:五千轻骑两日就绪!   五千这个数字说大不大,但却极好地表达了立场,同时不会让我感到威胁。   空头许诺当然无法填饱肚子,楼班和蹋顿离开阳乐城时,随行车架上载满了汉乌友好的证据——这些车辆上原有的各种山野货品已经进入了太守的府库。   乌桓人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但楼班与蹋顿的态度让我对于幽北的局势更有信心。至于对方随口许诺下来的五千援兵则显得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乌桓人的态度出乎意外的谦恭呵。”送走宾客之后,核心将领继续举行小组会议,我首先向安抚使者询问,“你们怎么看?”   徐晃侧身示意拓拔野,拓拔野则干脆地开口:“乌桓自知无法与主公军马相抗,北方又有鲜卑威胁,自然不愿在此刻与我方为敌。”   “鲜卑威胁?”我搓着下巴想了想,大概可以理解,而后道,“蹋顿答应派五千骑兵支持我军征讨辽东,该不会给我送来五千老弱残兵吧?”我可不愿意找一群拖后腿的饭桶。   “就在阳乐休整一天吧。”程昱沉声道,“看看这些异族究竟在想什么。”   “要真敢派来些吃干饭的,我们就先宰了他们!”秦阵恶狠狠地比划道。   我摇头笑道:“先平定了辽东后再讨论这些事情吧。”   对乌桓动武是件必须慎之又慎的大事,这场战争的难度并不在于如何获得胜利,而在于如何彻底消弭两个民族之间的恩仇——我的意思是……如何将乌桓男女老少从这个世界上抹掉,而不能让复仇的火种继续燃烧。   而仅凭我现在手中仅有的万余骑军,显然不足以轻松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其实我对待少数民族的态度非常极端:不是交心交肺就是赶尽杀绝,这大概是我潜意识里狭隘的民族主义在作怪吧。   -   骑兵大部便在阳乐城附近驻扎下来,这次又苦了我们虎豹飞军的万余将士和战马了:人少房缺的阳乐城根本没条件为士兵们提供宽松舒适的住宿环境,我一咬牙,干脆亲历亲为以身作则,率领众将士在城外土墙边搭建帐篷,并且与自己的弟兄们同吃同住,一起巡夜,一起烤火笑谈,度过了两个漫长的夜晚。   当然,这点苦头绝不会白吃,至少一营的士卒们看我的眼光愈发崇敬。   何况,只不过是睡一睡地铺,吃两顿大锅饭,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   公孙家也不可能眼巴巴看着我吃糠咽菜,早早便从来了大批当地特产,我一不做二不休,将风格发扬到底,直接将这批食物分发给各营——虽然每个士卒也不过能吃一口罢了。   分到最后,庞淯一脸尴尬地向我汇报,他忘记给我留一口吃的了……   目睹了此情此景后,公孙瓒叹一口气,派人再从兄弟家里搬来一车东西。   我也不客气,除了自己挑了两块点心外,全部交给庞淯分给亲卫队的兄弟。这帮粗人好像三天没见过吃的一样,瞬间便将一车食物扫荡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辆光秃秃的双轮木车孤独地停留在空地上。   我笑着拍了拍手,将那两块小巧精致的点心塞入口中,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公孙家的糕点味道,便看到西方扬起了冲天的烟尘。   骑兵,只有大队骑兵才能造成这种规模的飞尘。   我用力将口中的食物吞咽而下,勉强打了个口哨将追命唤到身边。   “军长……军长!”早有斥候飞驰而至,“数千乌桓精骑正全速向此驰来!来意不明!”   我点了点头,左脚踏入马镫,跨腿跳上马背。   狼吞虎咽之中的军士们纷纷爬上战马。   临时大营搭建在阳乐城东,我们勉强还能凭仗着城池获得一定的地利优势。   何况,以我手中的兵力,虽然不足以将二十万乌桓人斩尽杀绝,但要抵抗几千人,那自然是富富有余。   我并没有丝毫畏惧。   数千精骑,搞突袭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很快,第二波斥候如期而至。   两名虎豹带着一名异族装束的人停在我面前。   一名骑手在马背上高声禀道:“禀告军长,柳城派来了数千骑兵,已经停在阳乐城南三里之外。”   “辛苦了。”我在马背上向他点头,而后目光转向他的身后,“这位是?”   乌桓人急忙自报家门:“小人是楼班大人帐下,苏叶达,奉两位大人命令,帅乌桓骑兵听从马将军指挥。”    3 胡汉联军  乌桓骑士的马上功夫果然精妙。   苏叶达胯下是一匹通体黢黑的骏马,凭我多年的经验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匹烈驹,至少脾气不小,而他所配置的马具,与我相比只能称得上寒碜:马鞍几乎只能叫做坐板,平平一片牛皮挂在马背之上,左侧鞍下虚虚挂着一条麻绳挽起的套索,勉强能让靴子插入借力,不过我看他空悬两侧的双足,就知道这条绳套基本不会发挥什么作用了。   辅助工具的落后,才更能体现主体人物的水平。   苏叶达左手反手扯动缰绳,坐骑便稳稳停在距我三丈之外的地方。他并没有谦恭地下马弯腰行礼,只是在马背上向我点头:“参见马将军。”   这态度虽然还不会让我感到极其不快,但肯定不像亲自到访的楼班和蹋顿那般令人感到舒心。   我自然不会和区区一个异族小人物斤斤计较,反而体现出了大度的胸襟:“苏叶达将军有礼。”少数民族同胞的姓名与我们汉人大相径庭,我可不会冒冒失失就称呼他“苏将军”。   “我家大人说了,”他大大咧咧地向我说道,“我带来的五千骑兵,全听马将军指挥,要是有不听话的,马将军直接剁了他们的狗头,我家大人绝无二话!”   “这话就言重了,柳城两位大人的好意,马某人先在此谢过。”我微笑着点头。苏叶达这句话让我十分欣慰:初来乍到便当着乌桓与我军双方将士的面表明己方的态度,我以后发布号令将会容易得多。   苏叶达用毫不避讳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了追命的身上:“好一匹神骏!”他大声赞叹道。   我猜,这一定是乌桓人的拍马屁方法吧。   “只有他那一匹是神骏?”秦阵立刻就催马上前。   苏叶达只扫了他身下一眼就双目发亮,立刻答道:“又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秦阵的坐骑的确是匹不输追命的神骏,尤其是配上秦阵强悍的骑术,单论短程速度,军中几乎无人可及,连我都只能在他身后吃一嘴的沙土。   所以……至今为止,这货已经抢掉了我为数不少的人头,也凭借军功在朝廷挂上了名号,成为了我麾下最为外界所知的一员战将。   说到战马的优劣,其实我帐下几员大将的坐骑都相当不俗,秦阵和拓拔野是自家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自不用说,徐晃、李典、张辽等的战马也是和追命同一批次的良驹,高顺的战马同样来自西凉,褚燕本就是马贼,坐骑自然不是劣种,十来匹战马基本上都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低。   果然,苏叶达在我向他介绍麾下将领时连续不断地发出赞叹——全都是针对坐骑的,反而将介绍对象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还好我手下一群粗老爷们也都是爱马懂马之人,尽管被人无视,但好歹坐骑被大加赞赏,也不算太没面子,都欣然接受了这种超前的马屁。   柳城方面已经表达了最大程度的善意,我一颗心也暂时放回了肚里,与苏叶达做出约定,休息一日,第二日一早便挥军东进。   这一支集结了虎豹飞军、公孙瓒军和乌桓骑兵的骑兵大队,人数堪堪超过了两万。   手握着两万精锐轻骑,我自信能够横扫整个幽北。即使放在整个大汉朝,这两万骑兵也是无人可以轻视的一支部队。   至于公孙康的结局,我似乎已经看到了。   -   第二天一早,我便传令三军拔营,向昌黎飞驰。不论是公孙瓒还是苏叶达,都是极其配合地挥军跟进,哪怕虎豹飞军的速度实在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他们也没有向我发出抱怨。   抵达昌黎时,褚燕派来的信使也早已等候多时,据报,褚燕所部已经在宾徒东侧度过了X水,其督送的辎重财物,除粮食略有损耗之外分毫未少。   这实在是一个好现象:既证明了我用人不疑的正确,又为褚燕在军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对其贼军、降将的负面评价也有所改善,从侧面上也增强了全军的凝聚力和斗志。   不过我没功夫对此表示多余的赞赏,休息一夜之后便再次挥军南下,准备与先行一步的褚燕汇合于医无虑山南。   这片地方大概就是锦州附近吧?前生时我虽然在东北度过了四年大学,也有同学是锦州人,但对于锦州的了解也只有寥寥数句话而已。不过我也还知道锦州历来是关外重镇,**哈赤不就是攻打锦州失利后才无法挺进关内的嘛!   所以,这段路并不好走,我们需要绕过绵延的群山,才能找出一条相对平坦的大路。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东北,山脉的海拔不会太高,起伏落差也不算悬殊,想起当年在并州时的崎岖山路,这里简直就是平坦大道啊!   八月初八,我在医无虑山的山脚下与褚燕的部队相遇汇合。   褚燕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隐隐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主公来得好快!我还以为会在阳乐大战一场。”   我笑着回答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佳选择。”虽然我们只是发动内应擒贼擒王而已,距离屈人之兵还差得远。   “主公英明,”他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敬佩,“连乌桓人都追随主公而来,辽东当唾手可得!”   我制止了他毫无意义的吹捧,正色道:“轻敌是大忌。”   褚燕一怔,同样正色道:“是。”   -   八月初九,我们从南面绕过了医无虑山,来到了无虑县,正式进入了辽东郡的地界。   说是辽东郡,其实无虑县距离辽东的治所襄平还有近四百里地远,而且中间还有两条河……   多亏了公孙度三四年来的经营,辽东的官道甚至比关内的还要宽阔平整,两万骑兵可以放开坐骑拼命飞驰,辎重车也不用担心碾到石块硌掉了轱辘……   无虑县的县长一看到无边无际的骑兵,差点在城头尿了裤子,当即下令举城归降。   我亲自抚慰了他几句,大度地让他继续留任县长。   -   八月十一日,大军离开属国险渎县,来到了襄平城前的最后一道障碍:大辽水西侧。   大辽水在源头不远便分成两条水路,自南而北形成了一个倒立的人字,直流蜿蜒着进入玄菟郡,最后停留在玄菟郡的中心。   我端坐在追命背上,远远眺望着大辽水的河对岸,心中忽的一跳:对面人影绰约,显然人数不少……   “全军戒备!”我挥动佩刀大声吼道。    4 渡河战役  其实我的举动有些失于稳重。   时值八月盛夏,正是水量丰沛之时,大辽水面最阔处宽逾里许,在加上相隔不远的支流,将我军与对面足足隔开十余里地。   十里地的距离,双方自然不可能对射,但却足以看见彼此的大致阵容。   水上至少也有石桥,但显然现在不是渡河的好时机。   “召集各营营长、公孙瓒兄弟,还有苏叶达。”我就在大辽水西侧召开了辽东收复战的第一场正式军事会议。   被点到姓名的将领立刻一个不差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遥遥望着东岸,旌旗之下。那些辽东士兵仍在严阵以待。   “果然是在辽西耽搁得太久。”程昱的声音在我身后想起。   我没有回头,只苦笑了一声:“古来为将者,还能找到比我更快的吗?”   他也苦笑道:“这个……真没有。”   从征募青壮到北平恶战,再到陈兵辽水,一共也不过一个月的光景,期间还绕路去调解了一下乌桓与地方政府的矛盾冲突,顺便收编了褚燕……换成其他将领,光这一件事就要耗费三个月吧?   “现在该怎么做?”我从对岸的士兵身上收回视线,望向了滚滚南流的大辽水,“两万轻骑渡河,可不是这一两座石桥就能解决的。而且……这里有两条河。”   徐晃建议道:“不如先派遣斥候查明水道情况后,再做打算?”   “查自然也要查,”我转回身子,“但问题是,该如何渡河?”   他略带疑惑地回答:“此地四周树木繁茂,渡河应当不成问题吧?”   我叹了口气:确实如此,但……砍树得花多少时间?   “当然,我们也可以派遣精锐趁夜从桥面渡河。”程昱似乎看透了我心中所想,“这是最快的办法了。”   徐晃反对道:“但是……敌军远比我军熟知地理,必然会对桥路严加戒备,我们未必有机会渡河。”   程昱并不否认:“对方以逸待劳,我军当然要冒风险,要有伤亡。”   一听到“伤亡”两个字,我的脸都抽搐了起来:“夜袭伤亡必然不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此计。另议另议。”   “马将军,”公孙瓒凑了上来,“敌军主帅新亡精锐尽丧,正是军心低迷群贼无首之际,公孙康又年幼无知,即使聚集了数万人马也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我军势头正盛,正该一鼓作气将其击溃,将军若同意,在下愿为先锋,自北面石桥渡河,待我将敌军势头稍退之时,将军再率众而渡,彻底击溃敌军……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我乌桓子弟也愿做先锋!”苏叶达倒是不推让,直接向我嚷道。   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这条最为愚蠢的建议:“还不如夜袭,再议。”   “那便夜袭最好。”张辽沉声道,“可选拔精锐死士,如主公不弃,属下……”   “不必。”我打断了他的毛遂自荐,“不要再提这话了。”   “主公?”张辽先是一怔,而后不甘心地问道,“此计有何不可?”   “伤亡过重。”   “打仗并非儿戏,岂有不损兵卒之理?”他几乎是叫了起来。   我看着他,正色道:“正因为打仗并非儿戏,我才格外珍惜手下每一名士卒的性命。若是能找到一条更好的计策能使弟兄们少死一人,那我绝不会去选择多死一人的计策。你,你们都要记住。”   “主公仁德,属下感佩于心。”拓拔野率先躬身应道。   “是。”其他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程昱又道:“方才听了公孙将军与张营长之言,老夫又想到一计,主公及诸位可否一听?”   “请直言。”   “此计并无高明之处,”他先是自谦了一下,而后解释道,“只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罢了。”   一群人洗耳恭听。   程昱指了指大辽水:“我们便在此处伐木为舟,作势渡河,同时派数千精锐另觅渡河之地,趁夜渡水。待我军大举渡河之时,必然会吸引敌军的主力围攻,伏兵即可奏效。”   由于极度缺乏渡河作战的经验,我甚至无法判断这条计策的优劣,只能向各位下属征求意见:“大家说说,先生此计可行性如何?”   军事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打破沉寂的是……秦阵,他撇了撇嘴:“麻烦!”   除了苏叶达,所有人都用不屑的眼光扫了他一眼。   “值得一试。”褚燕表示赞同。   “属下愿为渡河先驱!”拓拔野自荐道。   “实施起来恐怕有些难度。”高顺提出意见,“大辽水本就不窄,再有小水于东,连渡两条河而不被敌军发觉,这实在不容易。”   “的确。”徐晃附和道。   程昱摇头,再次指了指大辽水:“敌军只能把守东岸小水桥口,我军完全可以先过大水,在小水西岸摆下阵势。”   “先生说的是,我太过于在意这两条水的问题了……”我有些惭愧地点头。当我看到两条河流并列南流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如何连续渡水的问题……就算我们从容不迫地渡过大辽水,对面的公孙康也只能干瞪眼啊!   考虑到此,我立刻派遣斥候查探大辽水上的桥梁状况。   一个时辰之后,向北侦查的斥候们率先带回来满意的结果:“沿河向北约三十五六里,靠近辽阳县处,有石桥一座,可容双骑并行。”   “很好。”这正是我希望的结果。   又半个时辰之后,红日逐渐西沉,另一队斥候也带着消息返回主军:“沿河向南约五十里,靠近辽队县处,有石桥一座,可容双骑并行。”   我点了点头,就要在南北方向上做出选择,却看到斥候们依然没有退下:“还有什么情况?”   斥候班长喘了口气:“过辽队县往南再三里地,大小辽水汇合于一处。”   我一怔,问道:“水势如何?”   他略微平息了些:“水势稍大……恐怕渡河会稍有困难,对岸似乎也偶有敌军往来巡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只知道将部队堵在桥口坐等敌军送到嘴边,这公孙康也只能算是蠢货一个了。   在对比收集到的情报之后,我率军向北开进,自辽阳西南的石桥度过大辽水。   如何明目张胆的过桥行为,自然瞒不住对方的眼睛,东岸的大部队也随着我们的动作开始移动。   只是……他们移动的速度要慢得多。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公何以发笑?”身侧的程昱奇道。   “你看,公孙康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步卒啊。”我扬起左手,遥遥指着东面。   他眯眼打量了片刻:“辽东的骑兵都折损在北平,此时确实难以集结大队骑兵。”   “马将军!!”已经渡过石桥的公孙越忽然折了回来,脸上却满是欣喜和期待,“请下令前军渡河!”   我有些纳闷于他的反应:“怎么回事?”   “小辽水远比大辽水浅窄得多,纵马便可渡过。”公孙越勒转马头,与我并骑而行,“若是此刻渡河,公孙康步卒仓促难以成阵,我军便可大破敌军啊!”   “主公,此乃绝佳时机!”程昱也强烈建议我下令渡河。   我再无犹豫,传令庞淯:“速传前军,令公孙瓒部及三营、六营各寻水浅处渡河,游击公孙康步军!”    5 飞夺大渡河  “得令!”   庞淯低低喝了一声,一鞭抽在马臀之上,所领十骑风一般掠过,从正待排队渡桥的将士中横插而过。   不过一盏茶时间,石桥对面便响起了人吼马嘶之声,河水四溅的响动更是此起彼落。我看到了秦阵正和张辽双骑并进,与另一侧迎风飘扬的公孙大旗遥相呼应。   被我军牵着鼻子走的敌军中,少量骑兵正拼死向渡河地点飞驰,却逐渐与步卒脱离开来。   “主公!”庞淯纵马归来,“我军前锋一万两千人已经开始渡河!”   张辽率先上岸,七营在渡河的过程中拔得头筹,稍稍落后的三营显然无法容忍这个结果,不待休整便催马朝敌军迎了过去。   公孙瓒与公孙越兄弟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冲上了东岸,短短一盏茶功夫,小辽水的东岸已经摆下了超过两千人的精锐轻骑。   尽管彼此之间无法立刻连成一片,但这已经不是公孙康能够吞噬的数目了。   而且,这数目还在迅速增加!   公孙瓒、苏叶达、张辽与秦阵,虽是匆匆渡河马蹄尚湿,但在我军旗挥指之下,数千渡河部队争先恐后地投入了战斗之中。   近七千骑兵,均已离开西岸。   而后,以二、四营及五环士兵为主的中军开始渡河。   作为主帅,我仍然留在大辽水西岸的石桥边,静静眺望着发生在十里外的这场战斗。   “看来……我的计策没能用上。”程昱略带可惜地说道。   “哈哈,”我摆了摆手,“我也白头疼了。不过……仲德先生,古时渡河作战,都是怎么做的?”   “主公指的是……”他略一迟疑,问道。   “若是一般的小河小溪,勉强就能直接渡过,”比如小辽水,“但是像大辽水这般宽阔的河流,一支军队该如何渡过?”   程昱想也没想:“渡河当然首选船只,能就地征集渔船货船最佳,其次斫木为筏,再或以土木沙石搭桥,无不可行。”   “若是步卒,随便扎个竹筏都能过去,”一同殿后的褚燕补充道,“若是骑兵,那便要费事一些了。”   八千中军渡河近半。   “主公!”陈到忽然低声道,“南面似乎有动静!”   话音未落,又有士兵飞骑而来:“军长!有敌军自南面沿河而来!”   我侧转过身来:“有多少人?”   “全是步卒,看不清楚!”他有些不安地回答,“不少于三四千!”   “嘁!”我啐了一口,“公孙康这小贼,竟然能想到伏兵之计?”   “可惜主公早已跳出了他的计划。”程武在一旁微微笑道。经过多日的观察,我发现程家老大有个习惯,或许只是出于潜意识,他总算要和程昱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少并肩站在一起,就算是骑马也是如此。   我也笑了笑,而后接过陈到递来的飞星:“后军还有多少人?”   庞淯抢答道:“殿后的是第一、七、八营,共六千人。”   七营营长拓拔野向褚燕说道:“褚营长,便让主公看管粮草辎重如何?”   褚燕哈哈而笑:“褚某正有此意!”   “仲德先生足够了!”我双腿一夹,追命已调转头来,朝南方开始奔跑,“全军随我破敌!”   庞淯与陈到一左一右追了上来,紧紧护卫着我的安全。   “主公,只留二十人……是否过于大意?”陈到一边催马赶上,一边向我建议。   我咧了咧嘴:“你觉得公孙康还有余力组织第二波伏兵?”   他很快回答道:“应该不可能有。”   我微微提起飞星,借势朝天举起,厉声喝道:“射!”   四周利箭如飞蝗一般泼洒而出。   迎面而来的数千伏兵只能吞下这颗苦涩的果子。   与此同时,东岸杀声大作,依稀能听到几声熟悉的怒吼——说是怒吼,其实并不恰当,因为这吼声中显然更多的是兴奋与激动。   由于对手清一色都是步卒,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没有迅速与其战成一团,而是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边射边走,射射走走,走走射射,一触即离。   拓拔野早已深刻领会了我的作战意图,因此他的七营作为单独的分队游弋在敌军的一侧,而我则带领着一营与褚燕的八营作为主攻点吸引着敌军的注意力。   事实上,同样是几千人的队伍,骑兵就是比步兵更有震撼力与威慑力。   何况,我目测对方的人数还比我们略少一些。   与来去如风的骑兵作战,步兵只能被一点点地消灭。   公孙康的步兵显然也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不到三轮射击之后,他们便军心大乱,露出了溃散的迹象。   我很仁慈地下令停止了射击,只向对方阵中喊话,将这四千余人全部解除武装,就地遣散释放。   战争比拼的本来就是军心,区区三轮射击,不过万余只箭矢,能杀死多少人?   何况我身为辽东太守,又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子民赶尽杀绝?   这四千丢盔卸甲的步卒二话不说便沿着原路返回东岸。   也许有人会担心他们重回敌营后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   他们有我骑兵跑得快吗?   我看着逐渐远去的败军,下达了另外一个指令:“后军渡河!”   脸上忽然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   我舔了舔嘴唇,舌尖上有着丝丝的微甜感觉:“速战速决!”   -   结果依然如我所愿,一个时辰之后,我站在小雨中指挥士兵们搭建军帐,同时等待着各营将战果及伤亡数字统计上报。   暮色渐至,篝火燃起,炊烟在雨中袅袅盘旋。   “还好只是小雨。”庞淯叹道。   “的确。”我同意他的感叹,“如果渡河之初便有大雨,河水暴涨之下我们就很难顺利渡河了。”   冥冥之中,似乎我总能得到一些好运?   这便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我看着噼噼吧吧不断向外迸溅的火星,有些自以为是地想着。   小雨似乎越来越小,暮色却越深。   傍晚的军事总结会议如期举行。   “今日一战,虽然不算特别险恶,但将士们行军辛苦,便长话短说吧。”我先做开场白,而后道,“担任后军的一、七、八营没有什么伤亡。”   “因为对手的伏兵全是步卒。”拓拔野补充的理由很好。   “二营,没有损失。”高顺果然言简意赅。   秦阵看了我一眼,略显局促地说道:“三营,折了十八个兄弟。”   “四营,没有损失。”徐晃同样简洁明了,“不过我们是第二批渡河,基本大势已定。”   “六营,二十三人。”张辽倒是神色坦然。   程昱点了点头:“合计四十一人。公孙将军所部呢?”   公孙瓒微有赧意,迟疑了片刻后才答道:“我部比不得马将军精锐,折损了整整百人。”   “伯珪充当先锋,战马又都缺少鞍镫,确实无法完全发挥,”我安慰道,“何况贵部兵马近四千,按比例来算,这损失也不算多。”   他微微点头:“是。”   “苏叶达将军呢?”我转向了乌桓代表。   “死了五十来人,不碍事。”苏叶达大喇喇地摆手。   “柳城的相助,我日后定会表示感谢。”我朝他拱手。   “将军客气,”他倒是很懂事地还礼,“同将军打了这一仗,在下大开眼界,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无知可笑。”   我呵呵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别扭:我该不会启发了他吧?从此苏叶达奋发学习,十年后统一乌桓鲜卑,成就草原上一代豪雄,各族共同称之为“成吉思汗”,东征西讨灭国无数,兵锋所指血流遍野,后代谈之,必称“上帝之鞭”?   罪过啊!    6 新的开始  初平四年秋八月十二日,大汉王朝皇帝刘协麾下,持节征北将军、冠军侯、辽东太守马超正式入主辽东郡襄平城。   当时的情况是:丧失了所有战斗部队后,公孙康当机立断,率领手下将领袒膊请降。   既然敌人投降,我也只能接受,在公孙康君臣战栗的注视下,我迈步进入了辽东太守的府邸。   第一件事当然是确认太守的各种印鉴,而后程昱立刻起草文书,分别向幽州刺史卢植和朝廷汇报此次战役的全部过程。   当然,对卢植的汇报可以稍微实在一些,对朝廷就必须多多介绍这一路以来的艰难困苦。   公文完成之后,我又指派陈到作为我的代言人持信南下,偕同人员只有四人,每人都是两匹快马,以供每日换乘之用。   第二件也是最主要的事情,便是收整军队。昨日的一场厮杀由于一开始双方实力的严重不对等,形势几乎从我军开始渡河时就开始失衡,而公孙康召集的乌合之众迅速崩溃也使得我方没有时间组织兵力进行彻底的追击——当然我也的确手下留情了——最终统计出来的杀敌数……只有一千四百七十五人。   昨晚我反复询问了很久,才确信这个数字没有漏掉一个万字。   公孙瓒的解释是,被杀的基本都是骑兵,步卒在看到我军雄壮之势后大部分在第一时间扔掉了武器。   用秦阵的话来说:“老子不杀无刀之人!”   但是我最担心的反而就是他啊……   辽东郡的主力部队早已被卢植歼灭,被我军击溃的只不过是土鸡瓦狗的农民军而已,与其大开杀戒屠灭这两三万无知农民,然后搞得辽东郡县人户大减,自己身上又背上一笔血债……还不如大发慈悲遣散归乡,反正他们接下来也要为我种地纳粮,说不定还得修房铺路。公孙度已经葬送了一大批辽东青壮,我必须要格外珍惜现存的劳动力人口啊。   秉持以人为本的理念,我以征北将军、辽东太守的名义发布了一道官方公文,昭告辽东及属国、玄菟、乐浪、辽西四郡一国,强烈批判了公孙度祸国殃民的无道行为,并提出了“主办首恶,查处从犯,兵民不问”的原则,勉励曾经作乱的士兵们返乡务农,抚慰基层的掾吏继续履行本职工作,不要被郡守的更迭所干扰。   至于我军的住宿问题……公孙度死了那么多,自然不会缺少兵营。   最后,便是官吏的留任与替换。   长史、都尉、襄平令等作为公孙度的心腹官员自然是不可能留下,早和公孙康一起下狱候审了,六曹主事掾吏也被我一股脑清空,既然为官一任,手下自然不能再让公孙度的亲信们继续惹人恶心。   于是,以虎豹飞军为班底,我打造出如下的一个行政团队。   长史兼功曹、户曹:程昱;   都尉:张辽;   襄平令:褚燕;   兵曹——主兵士,兼决曹——主刑法:高顺;   贼曹——主盗贼:赵云;   仓曹——主仓谷:程武;   法曹——主邮驿:陈到——是的,你没有看错,法曹就是管邮传事务的;   正门亭长——主记事:庞淯。   我帐下文武极端不平衡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每次在分配人手的时候,我还是会哀叹文臣的稀少。   我又向公孙瓒和褚燕借调他俩的儿子,公孙续和褚方,算作我的随从与护卫。   褚燕早已表明心志死心塌地追随于我,公孙瓒的态度也十分配合,都是二话不说便把公孙续送了过来。   至于基层的属官,我实在没有精力去一一重新分配,也不可能立刻从原来的官吏中分辨出良莠与忠奸,便让程昱去操心吧。   另外,在与公孙瓒商议之后,他欣然接受了暂行乐浪太守的职务,公孙越为长史,拓拔野则作为都尉辅佐他。   公孙瓒手中兵马近三千五,拓拔野将只带领自己的七营一千五百人,从数目上来讲,并不会形成将公孙瓒架空的威胁。如此做法,只是为了让彼此都能安心罢了。   八月十四日,我们欢送乌桓同胞返回柳城——当然,我适当地做出了表示:不多,只有一百金。也许是考虑到自己并没有发挥什么关键作用,苏叶达坚决予以推辞,到最后只带走了五十金而已。   另一方面,用不着我吩咐,程昱、程武父子已经着手安排人力去清查辽东的官仓,估计一两天之内是不会有具体结果的。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之夜,我在太守官邸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内部聚餐,既是对属下们辛苦数月的嘉奖,同时也算作为徐晃、公孙瓒、拓拔野的送行。   基本上军长旅长以上级别的人物都参加了这次聚餐,与会总人数接近五十人。   这是一场纯粹的晚宴,只是赏月、饮酒,不带任何政治色彩,我也早已同意明天休息一日,今晚的酒肉敞开供应,这些军中的汉子几乎个个抱坛而饮,场面气氛十分热烈。   城中如此,城北军营则平静了许多。我特意选择高顺坐镇军营,虽然也送来了为数不少的酒肉菜肴,但绝不能让所有的将士都酩酊大醉,否则若是有公孙度的余党贼心不死,明天直接进入军营,一步一刀,我万余精锐便会在睡梦中魂归九天。   有高顺在,我放心。   喝到后来,我竟然醉得不轻,稍一运气,胸腹间便热浪翻滚,酒气在奇经八脉之中横冲直撞,我强行去控制真气,却总是把握不得分寸。   “主公!”脸膛通红的拓拔野抱着坛子踉踉跄跄地朝我走来,“明日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酸死老子了!”我笑骂道,“你真喝多了!”   “没!”他拄着酒坛盘膝坐下,一双眼眸中闪烁着亮盈盈的酒光,“属下敬主公!”   我单手抓过一个坛子,用力和他一碰:“废话不说,喝!”   “等等!”秦阵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算上我!”   拓拔野一脚横扫,将他绊倒在地:“没你的事!”   秦阵这一个轱辘倒下去,一时竟然没爬起来,看来他也到达极限了吧。   我哈哈一笑,与拓拔野对举酒坛,狂饮而尽。   “还好吧?”我抹着嘴问道。   “哈哈哈!”他大笑了三声,随手将空坛子抛在一旁,脸膛鲜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而后他咕咚一声,跌在了秦阵的身上。    7 一位太守的本职工作  八月十六日,代行玄菟、乐浪太守的徐晃与公孙瓒各自举兵动身离开襄平大营。   我对徐晃放心得很,只叮嘱他妥善处理民族关系,尽量保持平稳。   而公孙瓒早就是老江湖了,做官的时间比我此生的年纪还要长,官场之事轮不到我也指手画脚;而他又不算是我真正的下属,我也没资格对他推心置腹。   至于拓拔野,我也没指望用他来控制公孙瓒——说句实话,十多岁的鲜卑少年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能力——我派他出去纯粹只是为了辅助公孙瓒而已。   乐浪地理位置特殊,紧靠高句丽和三韩,在前世地图上大致相当于朝鲜,因而其政治地位也极其特殊,简单来说,就是朔方郡第二,若是幽州官吏掌控力稍弱,乐浪郡就成了世外之地。不过,也由于这几年来公孙度横空出世割据辽东,乐浪郡依然还算汉人的天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公孙度也算有功于我大汉朝廷。   这样一想,我忽然想将可怜的公孙康释放出来。   于是我找来程昱,向他提起此事。   程昱一怔,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主公……公孙康他已经死在狱中了。”   一股寒意从我心底骤然升起:“怎么死的?!”   他吐出了两个字:“自尽。”   我看着他:“真是自尽?”   “是。”他毫不避讳地回答,“属下近日忙于清查仓库,还没来得及处置他。”   我点了点头,也吐出了口气:“死了也好,反正谋逆也是夷族之罪。”   程昱附和道:“的确,死了也好。”   我想了想,再次点头。   我杀掉了公孙度和公孙恭,怎么可能将公孙康无罪释放?!   刚才的恻隐之心,实在是莫名其妙。   -   五千轻骑渐渐远离,我令众将各自归位,只带了庞淯几名护卫在城外徘徊。   “有些日子没这么悠闲了。”我摩挲着追命的鬃毛,长长地舒了口气。   “跟主公行军打仗,的确很辛苦。”庞淯老实承认,“人累,马更累。”   我生在武威,于西北活了十余年,六岁开始骑马,几乎每日都有马匹相伴左右,对马匹的了解自问也算颇深,如何不清楚这件事情?   普通战马一日三百固然可以,但若是载人载物,三百里便几乎成了不可逾越的极限,而且对战马也会有极大的损伤,甚至会带来长久的负面影响。   只不过,有些时候,只有用最快速、最伤马匹的行军方式,才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我不得不这样做。   -   经过半个月的整治,襄平内已渐趋平稳,新官上任的我开始了巡游辽东的本职工作。   程昱、褚燕、高顺、张辽等人政务繁忙,能有空闲陪我出游的大将便只有秦阵一人了。   可是……秦阵他拒绝了我的邀请。   “巡视郡县?”他毫不犹豫地摇头,“有人可杀吗?”   我略一沉思,也摇头:“恐怕没有。”   “你需要我保护吗?”他再问。   “你说呢?”我喷出一口白烟,向他展示我渐渐大成的内功。   于是他干净利落地做出了决定:“所以我根本没有兴趣。”   我愤怒地揉了揉鼻子:“亏你还跟着仲德先生读过几天书,怎么一点君臣之义都不懂?”   秦阵一怔,而后正色道:“主公确实要我跟随?”   他如此正经地问我,我反而有些踌躇,思考之后我才开口:“这个……还真的不是特别需要。”   他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摊开双手:“想要聊天解闷的话,庞淯就很合格,不是吗?!”   我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你就陪老婆歇着吧!”   -   辽东无大将,庞淯为先锋。   此次巡行所带共一百骑,除护卫旅中五十人之外,又调来了无所事事的吴石的五十士卒,十月初五,一百零一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此行的第一站出发。   首先巡视了大辽水与小辽水之间的辽队县,这个小小的县城恰好建在了两道河水的汇合处,也是得天地之利,气候自不用说,农林牧副渔各项产业都相当发达,之前目睹了我军强渡大辽水痛揍公孙康的县长抖抖索索地将我迎入城中县衙,自己卷着被子搬入民房,却恨不得将自己妻妾女儿全部留在后院。   在好吃好喝了一顿之后,我还真的微服私访了一番,绕着县城溜了一圈马,所看到的百姓生活还算过得去,民众对现任县长的评价也相当积极;再翻查了几卷案宗,明面上也没有大问题,财物收支情况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于是我在晚餐时亲切地夸赞了他一番。   这位名叫韩通的辽西人感激涕零地向我效忠,我只是勉励他继续为民造福。   在辽队县逗留了一个晚上,我们便快马赶到了东北方向的望平县,望平再往北走,便是草原,那里是游牧民族的乐土。   而后我调转马头,南下返回,新昌、安市、汶县三个县城一字儿排开,比起辽队,这三个县的水利不占优势,但也是沃野平原,农业条件相当不错,今年雨水充沛,秋收已近,丰收在望。   汶县向西南一百余里的滨海之处,是平郭县城所在。平郭县比起之前三县,在农业之外,还能发展盐业和渔业——毕竟有近海的便利条件——另外值得一提,平郭盛产铁矿,是整个幽州东北部最出名的产铁地。   平郭向南再行三百里,直到辽东半岛的最南端,便是沓氏县。要我说,这个县城距离其他县城也实在太过遥远。   不过庞淯立刻拿出了辽东地图让我参考,我立刻就闭上了嘴。   当我看到地图最东边的番汗县时,才知道什么叫做遥远:这番汗县距离襄平至少也有五百里远,比起辽东,它更靠近乐浪啊!番汗到乐浪治所的朝鲜才不过一百里地而已。   当然,划分行政区域是需要考虑很多客观条件的,但无论如何,辽东郡的行政版图并不算美观。无虑县孤悬西北,中间被属国和玄菟挤压,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走廊,沓氏、西安平和番汗一个比一个远,这公孙度当年也不容易啊。   我又开始佩服这个死鬼了。   “主公,有船靠岸了。”负责外围防卫的吴石忽然跑来向我禀告。   我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沓氏城紧邻渤海海峡,居民十有六七都会下海捕鱼,要是说没船靠岸才会让人奇怪。   “不是一般的渔船,”吴石紧张兮兮地道,“是军船。”   我立刻醒悟了过来:公孙度当时可是两路并进,陆地上横扫辽西,海路上也出兵青州攻掠东莱诸县,而且一度打得信任的青州刺史曹操焦头烂额……这说明辽东海军战斗力相当不弱啊。   “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我闷声道。    8 丧家之犬  我登上沓氏城头,遥望海外。   此城依海而立,距离渤海只有一里余地。   渤海虽是大汉内海,也称得上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海上时有劲风自东南而来,正是乘波踏浪的好时机。   数十艘规格不一的帆船已经临近城下,这不是渔船,是实实在在的战舰。   每艘船上即使只搭载三五十人,这兵力也已经数倍于我,即使加上沓氏城中的戍城士卒和官差衙役,也远不能相比。   但是,事到如今,兵临城下,作为辽东一地的军政最高长官,我能带领亲随弃城而走?   “沓氏有多少士兵可用?”我转身问道。   县长何伦急忙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禀府君,沓氏城小,戍城士卒共四百五十人。”   “县中差役呢?”   “当值县吏差役约四十人。”   “公孙度派兵渡海时,大约有多少船?多少士兵?”渡海时想必他这个沓氏长也应该清楚吧。   何伦的脸颊隐隐冒汗:“大小船只约有六十艘,士兵一万两千人左右。”   我微微颔首,不再发问。   一万两千人?   公孙度举兵攻打北平时,步骑不下八万,若是再加上留守各地的驻兵和这支水军,总兵力早已超出十万,对于关东总人口不过五十万的四郡一属国来讲,这十万人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之前与卢植的恶战,八万步骑损失近半,与青州曹操交战的海军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总的算下来……至少有五万士兵化为白骨。   一想到此,我心中便忍不住隐隐作痛:这可是五万人啊,放在朔方……那就是整整一个郡的人口!还全是青壮年劳力!   “吴石!”我开始布置全局,“你去集合戍城士兵和当值差役,北门留守五十人即可,全部集中在南门,多备弓弩。”   吴石龇牙喝了一声:“领命!”便匆匆跳下了城楼。   小小的沓氏城中顿时慌乱了起来。   辽东已经易主,航海归来的海军们意欲何为?   “主公,”庞淯压低了声音,“不如我们暂向北退,待调集主力后再来决战?”   这是典型的逃跑主义思想,但我没有叱责他,毕竟这是正常人的正常想法。   “撤退不必急于一时,”我向他解释,“真到了逃跑之时,他们开船的怎么追得上骑马的?”   庞淯若有所悟,连连点头:“主公所言极是。”   风势渐强,以我过人的视力,已可清楚望见最北战舰的船帆。我这辈子没怎么见过船,因此不好判断这船的规格和装备如何,但从个人的感官出发,至少船帆既不干净,也不整洁,破破烂烂挂在杆上,两三道裂口在强风吹拂下渐渐扩大。   船队愈近。   我忽然松了口气:“一群丧家之犬。”   虽然在水中帆船难以保持整齐的阵列,但这支船队的糟糕程度已经毕露无疑了。   “即使是丧家之犬……那也是数千人马啊。”庞淯提醒我城中只有六百士卒。   我笑了:“公孙度父子已经死了,这些人还会为他们拼命?”   他“嗯”了一声,似是不置可否。   “怎么?”   “……”庞淯迟疑了几秒,才缓缓道,“公孙度经营辽东数年,未必就没有感其恩威之人。”   我眯着眼,搓了搓下巴,赞道:“子异提醒得极是。”谁能肯定这支船队的将领不是公孙度的死忠心腹呢?   船帆收起,帆船一一靠岸。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大约有三十余艘,规格都不算太小。   沓氏长何伦与几位亲信属下都是极其紧张地死死盯着岸边,忽而又道:“府君还是先行北上襄平集结大军为佳。”   我一怔,问道:“对方只是一支败军,我们据城而守,并无不妥之处吧。”   “属下不敢隐瞒,”何伦又开始冒汗,“沓氏素少战事,城中士兵平时甚少操练,如今临阵对敌……属下自认没有丝毫把握。”   我为之哑然,这何伦倒是老实,可是敌军已至城下,才告诉我士兵们战斗力都是0,这不是坑爹吗?   “我不用沓氏士卒作战,只要给我看紧城门,便是你们一件功劳。”我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形势再决定是否撤离。   何伦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若是真需要逃走,我自会离开,”我很坦然地对他交底,“到时候你可以弃城而走,也可以举城而降,反正是要保全自身。”   他一个哆嗦,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主公,有人下船了!”一直在观察敌情的吴石高声喊了起来。   我扶着城墙向南望去,只见当中一艘大船中缓缓走出数人,而且竟然还牵出马来……   “还有战马?”我下意识地皱起双眉,“这可超出我的想象了……”   “似乎只有一匹马……一个人?”庞淯在一旁嘀咕道。   果然,一人跨上战马后,向四下团团一躬,而后催马向北行来。   或许是刚刚踏上陆地,人马都不习惯,或许是心中谨慎,对方的速度并不很快,反而让在城头观看的我们颇为紧张。   “你们稍稍退开。”我清了清嗓子,朝身后摆手。   庞淯如临大敌,急忙将一脸茫然的何伦等人拉开。   “来者止步!”我微微催动真气,提声喝道,对方距离城下不过半里之地,并不需要我太过发力,但声音浑厚洪亮,确是与一般喊话差异颇大。   战马的行进显然一滞,而后缓缓停在六七十丈之外。   这个距离,正在我的有效射程之内。   “你不是沓氏长?”他仰头朝我望来,一问之下,竟然也是底气十足,内功精湛。   这才真正让我吃了一惊,只听这简简单单六个字,我便能感受到此人……修炼的大约也是九阳神功,或者说,至少是泰山的一脉,而且已近炉火纯青!   “本府乃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超,”我顿时生出亲近与招揽之心,“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辽东太守马超?!”他提高了声音,“公孙太守呢?”   我吐了口气,朗声道:“公孙度意图谋逆,公然越郡作乱,已被幽州刺史卢植卢大人斩杀于军阵之中,公孙康、公孙恭也均已授首,将军若能率众弃暗投明,本府可以保证既往不咎。”   对方略微沉默了片刻,对于公孙父子的死讯倒不是特别惊讶,显然已经有所耳闻。   “马太守如何保证?”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有些低沉。   这一问真的把我给难住了,我手头也没有儿子给你当人质吧?   “你说呢?”我只好将问题退回给他。   “马太守若是出尔反尔,我虽是一介匹夫,却也要向你讨个说法。”他忽然举起一张大弓,右手捏箭,拉弓满月,叱道,“日!”   “保卫主公!”庞淯反应极快,快步上前便要将我扑开。   我轻轻向左闪开了他的飞扑,摇头道:“偏了。”   何止是偏了,简直偏得厉害。飞箭根本没有爬上城头,笔直地飞向南门上的门匾。   我朝门匾望去,心跳忽然猛地一顿!   门匾上只有两个字“沓氏”,那只箭矢正死死地钉入了“沓”字的“日”中!   今日有劲风啊!   “将军尊姓大名?”我第二次发问,同时招揽之心愈盛:这种精妙至斯的神弓术,绝不应该做一个默默无名的辽东小将。   他收回了弓箭:“在下太史慈。”    9 太史子义  “原来是东莱太史子义!”我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赞叹道,“真乃当世豪杰!”   太史慈仰望城头,讶然道:“区区贱名,不敢辱闻。”   “子义为何会到辽东为公孙度做事?”我问道。   “慈曾犯事,因而避乱辽东,为公孙度帐下一员小将。”他坦然答道。   我点头:“子义为公孙度攻掠东莱,胜负如何?”   “现任青州刺史曹操先示我以弱,而后诱伏我军主力,沉船三十余艘,溺亡者不下五千,主帅也在乱军之中身亡。”   “你……还不是主帅?”我稍稍有些吃惊。   他一怔,而后摇头:“慈只是一船长。”   “可惜了英雄。”我发自内心地惋惜。   他沉默了三秒钟:“太守言重了。”   我转向了船队:“子义,归来者尚有多少?”   “三十二艘船,近六千人。”   “还要为公孙度拼命吗?”   太史慈不卑不亢地应道:“全看太守之意。”   “我意已经说明,只要归降,既往不咎。”   “可否令士卒返归乡里?”   “这个自然。”目前我还真不放心将这些人直接收编。   “如此,则请太守稍候片刻。”他遥遥向我弯腰,而后调转马头返归岸边。   庞淯凑了上来:“主公,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叫我?”   我微微一怔:“子异……哈,”我笑了一声,“他是‘义气’的‘义’,不过以后还真难区分了。”   他苦着脸道:“看这太史慈箭术了得,恐怕只有张辽和秦阵两位营长才能匹敌吧?”   “恐怕是这样。”我同意了他的判断,太史慈弓术通神也的确是公认的,至少这份精准度比我要强上三分。   “我军中似乎没有空缺了……”他低声道。   我白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来操心吧。”   他嘿嘿一笑:“说的也是。”   “太史慈有将才,可做营长。”我做了决定。   庞淯显然已经早有预料:“我军又要壮大了。”   “府君是要赦免他们?”何伦插话道。   “只不过是些士兵而已,主帅也已经身亡,没必要追究吧?”我侧身去看他。   “府君宽仁,属下感佩。”他连忙弯腰表示赞同。   “太史慈又过来了。”庞淯在一旁提醒道。   只见太史慈领了数十骑缓缓向城下靠近,大约都是船长之类的小将。   这群人来到城下三十丈时,集体翻身下马,齐刷刷跪倒在地。   “开门。”我向守门的吴石下令,而后走下城楼。   “主公小心。”城门被缓缓打开,吴石持刀护在我的身前。   庞淯也已率一排士兵紧紧跟了出来。   我不急不缓地迈步来到这三十余人面前:“都起来吧,你们人数太多,我就不一一扶了。”   衣甲歪斜的降将们彼此看了几眼,在太史慈的带领下抖抖索索站了起来。   我仔细打量着太史慈,年近三十,身长与我相仿,白面朗目,朱唇皓齿,却不失威武之气,豹头燕颌,猿臂蜂腰,更兼须髯丰茂,超过一尺,以我的审美观来评判,他是不逊于公孙瓒的俊美男子。   “辽东青壮已经损失了数万,不能再少了。”我叹了口气,“将所有士卒都遣散,让他们安心种田吧。你们这三十来人,可以留在军中,也可以返回家乡去过日子,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他们这次的动作整齐了许多,都是拱手抱拳弯腰,齐声道:“谢府君不杀之恩!”   “愿意继续参军的,可以来襄平大营报道,位置你们也都知道。”我拍了拍手,转向太史慈,单刀直入表明心迹,“子义,跟我如何?”   或是没料到我如此直接,太史慈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我又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平定天下、立不世之功,岂能埋没于草莽之中?!”   太史慈双目骤然一亮,灿烂仿似明辉:“府君何以用慈?”   我立刻答道:“子义有将帅之才,马超不肖,愿以大将之礼相待。超有虎豹飞军八营,每营千五百骑,若君不弃,请为营长。”   “一千五百骑?”他确认道。   我点头:“虽不敢称天下无双,但大多随我征战数年,足称精锐。”   他忽然哆嗦了一下:“太史慈出身卑微,如今只是一负罪小吏,府君能信我耶?”   “若论出身,家父早年从贼而起,马超岂非更加不堪?”我趁机黑了马腾一把,“我信子义忠勇,如此便足够。”   他身后有几人纷纷劝道:“马太守宽仁爱才,任贤能不看出身,子义,你便从了吧!”   “是啊,比起任人唯亲的公孙度,马太守才是你值得效忠的明主啊!”   太史慈思考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即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蒙府君知遇之恩,慈肝脑涂地,敢效犬马!”   我立刻抛下了所有的架子与嘴脸,一把扑上,伸手将他拉起:“子义归我,如……养由基之归楚!”太史慈神弓善射,但我却不太清楚他有何战绩,正如楚国神射手养由基一样。   太史慈长身站起,又恭恭敬敬向我一躬,才直起腰板,沉声道:“府君,这船上的弟兄,是否可以归家?”   喜形于色的我哪里还管得上那些人,忙不迭点头:“我已经说过,他们可以立即返回家乡,若缺少口粮,尽可从官府中借调。”   “如此,属下代六千弟兄谢过府君。”太史慈又是一礼,“请府君入城稍候,属下安顿好船上弟兄后再来听令。”   我点了点头:“我等你。”   他微一抱拳,跨身上马,与其他人一同返回岸边。   岸边隐隐响起欢呼之声。   而后陆续有士兵开始下船,三三两两向沓氏城走来。   “主公,还是入城稳妥一些。”一看到上千人向这里靠近,庞淯反射性地紧张起来。   “他们没带兵刃。”我自信于自己的眼睛。   “就算赤手空拳,那也是六千士兵啊!”吴石也忍不住冒出了汗,“主公太过冒险了。”   “主公既然已经决定,当属下的只要冒死护住他就好了。”有人在背后说道。   我扭头去看:“你是……陆仁?”是那位能够力战赵云的路人。   “难得主公记得属下的姓名。”他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我记性好,而是你的姓名太好记了……   “你方才说的话并不全对。”我正色道。   他的笑意顿时凝固:“请主公明示。”   “忠诚固然十分重要,但我的命令并非全部正确,能发现谬误并提出更好的意见,这才是真正的良才。”我谆谆教诲,“明白吗?”   “主公教诲的是!”陆仁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所以,请主公入城!”吴石顺势道,“属下认为这样才是更好的意见!”   我摆手:“此事明显我是对的,并非谬误。”   庞淯只能向吴石叹了口气。   “谢马太守!”   有士兵遥遥喊道。   “谢马太守饶命!”   越来越多的士兵一起喊道。   他们聚在一起,却不敢太过靠近。   我朝四下里招了招手:“快回家吧,不要让父母妻儿再挂念了!”   近六千士卒向四面八方散去。   只留下岸边三十二艘帆船。   ————   今天到27号我将前往江西井冈山学习   可能会断更 10 太史慈的过去  六千人散开是一个很快的过程。   我就站在城下,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路过,成群结队地离去。   不到一刻钟,岸边便只剩下十余人。   “府君,这十六人都愿意留在军中,愿府君接纳。”太史慈带领着他们向我请示。   我点头道:“劳烦子义代我统计一下各位姓名、籍贯、之前在军中的职务,若有其他本事也请一并写出来,我了解之后再做安排。”   “诺。”他们纷纷低头。   “你们渡海而归,今天便先休息一晚吧。”我拉过吴石,“你负责安排他们的住宿饮食。”   “遵命。”吴石微微耸肩,抱拳应道。   -   太史慈很快便捧着几片竹简上前敲门。   我从庞淯手中接过后仔细地扫了几眼,包括他本人在内,共十七人,年纪最大的三十三岁,最小的也有二十四岁,都是正当年的年纪。   最左两列是介绍他自己的,全文如下:   “太史慈,青州东莱郡黄县人,犯事避辽东,年二十八,百人将,善弓马舟楫,尤能泅水。”   看到最后一句,我忍不住笑道:“子义还是游水的行家?”   “府君见笑了,”他解释道,“慈临海而居,自幼便在海中嬉戏,自问水性不错。”   “我可是个旱鸭子。”我自揭老底。   “旱鸭子?”他没听明白。   “就是说,我这辈子从没下过水啊。”我解释道,“也就在澡盆子里刨过水。”   “我也是。”端茶倒水的庞淯插了一嘴。   我白了他一眼,他浑不在意。   “府君生在西北,比起水性,恐怕真的不如海边男子。”他没直接说不如他自己。   我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子义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慈是独子,”他答道,“有一姐一妹。”   “令妹是否成家?”庞淯又来插话。   太史慈立刻答道:“舍妹嫁人已经五年。”他神色略微一黯,“慈也已经五年不曾归家。”   “你没有顺路回家看看令尊?”我奇道。   他低头答道:“慈随军乃是侵掠东莱,怎有脸面回家见人。”   我舒了口气:“你说得对。当年家父随韩遂一起侵掠三辅,也没敢回扶风拜谒族老。”我再次自曝家底,最近我发现黑马腾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因为涉及到我的尊长,太史慈没有直接表达意见,只是说:“身不由己吧。”   “都算是吧,”我点了点头,“之前在城上与你对话时,便感觉你我内功颇有相似之处,莫非也是泰山一脉?”   “正是,”他肯定了我的猜测,“慈少时曾遇到云游四方的泰山道人,因而得习九阳神功。”   “如今已经圆满?”我对练功的事情倒是很感兴趣。   他遗憾地摇头:“慈修习内功近二十年,自二十六岁时便进入第八重境界,却迟迟不能领悟更深。”   我也感到十分遗憾:“我也刚刚练到第八重,以后务必与我交流心得。”   他明显一怔:“府君修习了几年?”   我挠了挠鼻尖:“大约……有两三年时间了。”   他满脸惊讶与不信:“两三年?”   “说实话,”我坦然道,“是从去年三月开始练的……”   太史慈一个哆嗦:“府君天资过人,属下实在惭愧。”   “将军不必惭愧,主公实在不是人,”庞淯安慰道,“像我……才练到第三重而已。”   “子异,你纯粹是没好好练吧?”我笑骂道。   “呃?”太史慈一脸茫然。   当事人庞淯急忙解释:“我的字是‘奇异’的异,与你不同。”   我叹了口气:“确实很难区分啊,要不你换个字?”   庞淯还没开口,太史慈却立刻拒绝:“字乃尊长所赐,轻易不可变更。此事于礼不和。”   庞淯也出奇的坚决:“这个绝对不行。属下的表字是先父生前就想好的,因此不论主公如何威逼利诱,我也绝不会改。”他很是严肃地向我表达自己的态度。   既然搬出墓冢之人,我只能立刻妥协:“是我错了,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庞淯似乎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蹲在一边默默思考着什么。   我终于想起来正题,转向太史慈问道:“能讲一讲你们渡海的详细经过吗?”   “是,”太史慈点头,“四月初,公孙度派出第一批船舰五千余人先行出海,五月时,属下随第二批船舰南下。待我们抵达东莱,便是万余人,一时间声势还算不小。一开始,新任青州刺史曹操连战连退,我军主帅便有些忘形,分兵上岸追击曹操。结果……被曹操趁夜袭击得手,五千人的队伍全军覆没,主帅也惨死于乱军之中,船舰又被曹操的发石机砸沉大半,剩余的六千兄弟,忽然之间就不知所措了。”   发石机?我想了想,似乎就是抛石车吧?   他接着讲道:“忽然有一天,曹军派人前来招降,说公孙度已被卢植刺史和府君击毙,辽东已经易主。顿时军心惶惶,但这些士卒家在辽东,不愿留在青州,便直接掉头北上。曹操船舰不多,也没有多做追赶,让我们逃离了青州。”   我屈指空弹了两下:“如今青州各地黄巾余党依然甚多,曹操这个刺史也是颇不容易啊。”   “青州近十年确实天灾人祸不断,百姓难以安定。”太史慈道,“中平元年的冬天,青州大寒,井底结冰数尺,只东莱一郡便死了近万人;第二年又是大疫,人畜病死者遍野,年中又有大风冰雹,不少郡县收成大减,官府只能开仓放粮救济;之后各地贼寇四起,死者更是不可计数;五年时发大水,又淹了多少田地房屋,贼寇趁势又起,年余方定;六年时天降大雨,持续百日,大片庄田颗粒无收,官仓谷物几乎全数放出,仍救不了遍野饥民,慈便是这时因罪犯事,不得不远避辽东。后来初平二年,也就是去年,青徐贼寇又起,一度转战渤海郡,被袁绍大杀了一批。”   他一年一年如数家珍,但是我却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文化之地齐鲁青州?这简直是个人间地狱啊!   不过转念一想,我很快便释然了:司隶也连续三年大旱,年年都要从各州调拨大量粮食,我估计马腾和刘表他们都快哭了。   我轻咳了一声:“说起来,子义,我可能不会马上任命你为营长。”   刚刚还沉浸在悲情回忆之中的太史慈略微一滞,没有应话。   我随即解释道:“目前我军中人员尚算齐整,营长级别的将领也不可能随便撤换,要任命你,至少也得一个月之后,等我重新在襄平征募新军了。”   他吸了口气,沉声道:“属下并非狂悖之人,愿从一小卒做起!”   我摇了摇头,微笑道:“这几日你先委屈着,待新军成形,自然有你的位置,你也不必心急,也不用推辞,只要等着就好。”   他愣着听我讲话,拳与掌重重一扣:“多谢府君!”    11 火遁·豪火球之术  “段建,辽东平郭人,二十六岁,百人将,有力,精锻冶之业。”   “宫赫,玄菟高县人,二十四岁,都伯,通养马识马之术。”   我从十六人名单中又挑出两人身怀特长的指给太史慈看:“这两人如何?”   太史慈思索了片刻:“段建是个魁梧之人,一手刀术相当不错,虽然不善言笑,但能得手下士卒之心;宫赫体格偏弱……恕属下直言,作为一名冲锋在前的将领,他并不算合适。”   “基层将领的确更需要个人的勇武。”我点头,在段建名上画了个对勾,宫赫名上则是一个圈,“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他缓缓摇头:“除了段建之外,属下与其他人都不熟悉,不好评论。”   不好评论?那就是说其他人没什么突出优势吧?   我放下那卷短短的名册:“明日一早,你们就随我继续巡查各县吧。”   他一沉下颌:“遵命!”   -   晚宴并没有设在县长的府邸,何伦专门在城中酒楼里包了个场子,同时能容纳上百人。   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手下的护卫们十分满意。   当然也邀请了归顺于我的十六名小将。   在觥筹交错间,我一一打量这些人,想要从中再选拔一两名良才。   但结果令我失望,除了段建之外,其他人从外表来看都只是平庸人物。至于善于养马的宫赫,在虎背熊腰肌肉虬劲的段建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不过,我已经将他内定了。善于养马识马,这也算是有用之才啊,尤其我最重骑兵,宫赫必然有发光发热的时候。   要不要设立弼马温一职呢?   我毫无由来地笑了起来。   -   不得不说,何伦的安排十分仔细,场中不仅有歌舞和伴奏,他甚至请来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杂耍班子,在酒楼之中抛飞刀,喷野火,极大程度地炒热了气氛。   整个晚宴的氛围热烈而不喧闹,我所带来的百名护卫在喝酒问题上相当克制,而新来的十六人则有些拘谨,放不开手脚,此时,这些表演便显现出它们应有的作用了。   场中腾起五六道火焰,均是从几位大叔双掌之中喷发而出,焰体高度接近一丈,隐隐能看见些许蓝芒,但是二十余年没碰过化学的我根本分析不出这些杂耍大师用了什么秘密材料。   我夸赞主办人何伦:“何大人,这个班子功底不错,难为你如此用心。”   沓氏长殷勤地笑道:“些许江湖把戏,府君喜欢就好。”   “劳烦何大人安排,这个表演之后我要与他们喝一杯。”我笑了笑。   何伦微微一怔,也笑着点头道:“是,属下这便去吩咐一声。”他后撤半步,快步向杂耍大师们走了过去。   看着越燃越盛的火焰,我的好奇之心也越来越盛,前世的表演家们据说都是用汽油来喷火的,但现在这帮人表演的可是空手喷火焰之术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习?如果能学会这一招……我是不是也能学习喷射火焰漩涡和火遁·豪火球之术?或者……来一招大蛇剃和鬼烧?再将火焰覆盖于神枪飞星之上,试问天下谁能抵挡?   一想到这里,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有燃烧起来的趋势。   “庞子异?”为了区分庞淯与太史慈,我特意加上了姓氏。   结果,这位忠勇的护卫首领已经趴倒在案几之上了。   我只好去找另一位旅长:“那吴石呢?”这货可是号称千坛不醉的,没这么容易就跪倒吧?   “吴旅长被拉去看歌舞的小妞去了,”小班长陆仁打着饱嗝回答,“主公你不去看看?”   “看你妹啊!”我拍着案几勉强站起,明明喝得不多,但小腿竟然有些发颤,是年纪大了吗?“太史慈呢?”   “呃……”他灌了一口酒,摇着头说道,“太史慈……是谁?我不认识。”   我只好提醒他:“今天中午在城下和我喊话的那名将军。”   他又是一个饱嗝,空气中全是酒气:“你喊话时我在大门口守门,没看到他。”   我无奈地摇头:“你喝了多少?”   “八八八坛吧。”他倒是还能记得住,“主公要人陪?”   我抬脚就想踹他,但是脚刚刚离地就重心不稳,只能作罢:“这酒也不是特别好喝吧?”   “主公这话深得我心啊!”陆仁开始胡言乱语,“我可是号称千坛不醉的辽西第一酒豪,这才区区八八八坛下肚,就想出去放点水,这这这……这实在是有辱身份啊!”   区区八坛?   我心头一动,又问道:“你真觉得这酒有问题?”   “问题……也说不上,”他的思考能力显然也出现了下降,“就是有些上头……啊,”他叫了一声,“主公放心,肯定没下毒!”   “你怎么能确定?”   “不然我还能跟你说话?”他酒劲又上来,翻了个白眼哈哈笑道。   我也酒劲上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终于一脚踹了下去。   “噗!”陆仁竟然翻了个滚闪了过去,侧头喷出半口酒水,怒道,“谁敢来阻挡老子喝酒?!”   我一脚踢空,身子一个趔趄,刚要挣扎,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扶住。   “府君当心,”何伦用力将我扶好,而后介绍道,“这位便是班头,王孟余。”   我抬眼去看,对面站着一名精瘦枯干的中年男子,含胸弯腰满脸是笑,大气也不敢多出。   “王班头,”我面前站定,“我看你这班子不错,场中这掌心吐火更是神乎其技,能否请几位师傅来喝上两杯?”   王孟余连连点头:“府君有命,小人岂敢推辞,这就让他们来敬府君一爵酒水。”他向不远处挥了挥手,那几名师傅便迈着小碎步急趋过来。   “小人拜见太守大人!”受到我亲自接见,玩弄火焰的师傅们直接跪扑在地上。   我已经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自然没本事去搀扶他们:“几位师傅快快起来,不必如此大礼。”   “谢大人!”六个人拍着袍襟爬了起来,比起王孟余更加拘束,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我刚想开口请教如何掌心喷火,王孟余已经双手捧着酒爵凑了上来:“恕小人僭越,敬太守大人一杯。”   我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学会绝技,因此对于这杯酒也没有理由拒绝:“王班头客气。”   王孟余脸上笑容愈盛,双手缓缓缩回,又猛地递了过来!   寒光闪烁之中,六道烈焰不分先后狂喷了过来!    12 复仇者联盟  六道烈焰,从六个方向朝我全身喷扫,上下左右前后三尺之内,一时竟没有半方死角之地!   这是一瞬之间,灼热之感便扑面而来,衣衫发髻仿佛也会一触即燃。   可惜他们太低估了对手!   就算我已经酩酊大醉腿脚发软!   九阳神功鼓动之下,浑厚真气蓬勃而发,自浑身经脉汇聚脚下,奋力弹腿一跳,飞身腾起,离地超出一丈余高,堪堪擦着火舌从众人头顶跃出。   “上!”有人厉声大喝。   我扭头去看时,六道火龙昂然抬头,冲天喷出!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我避无可避,又不可能左脚踏右脚右脚踏左脚再次腾起,情急之下,我竟然想出了前所未有的一招应对之法。   “咆!”我鼓胸仰起腰杆,将肺中之气于一瞬间全数喷出!   借着九阳真气的催发,这口肺气凭空而发,竟然出乎意料的强劲,将距离最近的两道火龙挡得一滞,仿似构成一堵气墙,火焰硬是无法上升。   只是一瞬的时间,便足够了。   一口浊气吐尽,我已落回地面,绝不会再给这些人任何机会,我再次暴喝一声,借声波之威,赤手空拳冲进人群之中。   六名火焰师傅除了喷火,拳脚功夫实在一般,面对我刚猛无俦的拳风与脚劲,六人几乎纹丝未动,同时魂归西天。   我缓了口气,直面最后一名敌人。   “马太守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勇武。”手持短刃的王孟余惨笑道。他之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来舍身行刺的,没想到我轻身功夫已超出人类极限,因此只有他偷袭失败,又被喷涌而来的火焰烧了个正着,胡须头发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身上衣袍也只剩下一半。   “主公!”   “军长!”   “少爷!”   被这边的巨变惊动了的卫士们纷纷拔刀起身,一半将我护住,另一半则围住了刺客。   “来寻仇的?”我从护卫手里接过佩刀,“是为公孙度?”   此时此刻,大局既定,我才感觉到后背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马超你专权跋扈,妄用亲信,对得起皇上吗?”他忽然厉声叱道。   周围士兵顿时有些骚动。   后背凉意更盛。   虽然满腹都是烈酒,但此刻我的思路却格外清晰:“死到临头,还想冒充陛下旨意吗?”我冷笑了两声,“我出征公孙度,是陛下亲自授命,太尉张公亲手传我节符,期望谆谆,言犹在耳。我之所以疾驰千里奋力杀贼,一为报答朝廷,二为安定百姓,又何来专权跋扈?公孙度为任太守,屠戮世家二百余户,吞占玄菟、乐浪、属国,更射杀辽西太守,大军直逼右北平,甚至越海侵掠青州郡县,这种行径难道还算不上专权跋扈?你们又为何不曾出现?!”   王孟余叹了口气,却没有反驳。   “你舍身行刺,也值得敬佩,只是现在以你一人之力,也已经杀不了我了。”我改变了一下,换了个较为温和的口气,“我并非喜欢滥杀之人,你若是……”   “我不会说。”他的口气也不再强硬,只平静地打断了我的话,“杀不了你,我便死就好了。”他真的掉转匕首,用力在喉头一拉!   “咻”的一声轻响,一道血箭斜斜射出,在半空中化为一片血雾。   化名王孟余的班头委顿于地,脖颈之下渗出大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果然是几条好汉!”我忍不住赞道。   何伦颤颤抖抖从身后靠了上来:“府君如何称赞这些刺客?”   我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作为刺客,他们无疑是合格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败则死,堪称死士。”   “主公没事吧?”陆仁拎起战斧一步护在我的身前。   “毫发无伤。”我自得地一笑。   他上下扫了我一番,抬了抬下巴:“头发。”   “头发?”我伸手一捋,心头略微一惊,右手所到之处的头发被燎去了小半,“还是没能完全躲过……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一想到半片头发被烧,我方才的那点得意之心顿时消散无踪。   众人瞪着眼睛欣赏了半天,才由何伦答道:“还好……”   “其实别有一番味道啊。”陆仁哈哈笑道。   我咬着牙,抬了抬脚,叱道:“你也皮痒了是不是?”   他悚然向后跳了一步:“主公这头发确实挺好看啊。”他酒劲未消,一跳之下竟是没有站稳,双腿一软仰天倒下。   他这一倒,周围护卫立刻让出一片空地。   “陆班长你喝得太多了吧?”人群中发出阵阵笑声。   “不能喝就别喝嘛!装什么辽西第一酒豪!还千坛不醉?!”   我也笑了起来,却看到何伦似乎有话要说:“何县长,你有事?”   他噗通一声跪下:“属下办事不力,令府君受惊,实在是……”   “言重了。”我立刻打断了他的请罪,伸手将他扶起,“这些刺客身手不弱,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想要防备的确太难。”   “何伦有罪……”他却挣扎着不肯起身。   可惜他是典型的文士体格,双臂力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一根指头稍一发力就足以将他拉直:“何罪之有?”   他抬起脸:“属下刚才……也想为公孙度父子刺府君一刀……”   何伦的声音并不算小,周围的士兵立刻大哗,刀剑之声乒乒乓乓响了起来,只待我一声令下,便能将他剁成肉酱。   我直勾勾盯着他:“你没有说笑?”   刚才陆仁倒下是我身边防卫最弱之时,这货要是真的捅我,未必不会见血。   何伦颤声道:“公孙度待我不薄,海路出兵时还特意嘱托我守好沓氏。然而,我……”他摇了摇头,从衣袖中揣出一把锋利的短刃,轻轻抛在脚边。   后背再一次渗出一片冷汗。   不得不说,我运气不错。   我轻轻吁了口气:“感谢你手下留情。”   他又摇头:“我知道,公孙度并非明主,亦非大汉良臣,却仍忍不住报答他这份知遇之情,实在可悲。”   “知恩图报,乃是大德,不必太过挂怀。”我安慰道。   他的声音忽然不再发颤:“太守不杀何伦,何伦感激涕零,只是沓氏长之位,何伦再不敢当。”   我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做下去,但是我说得非常婉转和人性:“也好,我手下正缺文士,你便跟我一起回襄平做事吧。”   他默然不语,只拱了拱手。   -   第二日,酒醒之后,庞淯报告说,发现何伦自杀于卧房之中。   我唏嘘不已。    13 官逼民反  何伦的自杀令我唏嘘的同时,让我真正注意到了恩与义对于当代人的重要意义。   我不知道,公孙度的知遇之恩,是否真的足以让何伦为他殉葬?   一饭之恩,有人视若泰山;一命之义,有人视如草芥。   我的属下是哪一种?   我又是哪一种?   怀揣着复杂难名的心情,我让沓氏的县丞接过了县长的官印,而后带着一百一十六人继续巡视辽东。   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众人都有些沉默,气氛也颇为压抑。   “主公,”一声不吭走了大半天后,庞淯忽然开口,“属下该死!”   “我骤得一员大将,欣喜之下也疏忽大意了,你无须太过自责。”我减缓马速,宽慰道。   “若是属下能少喝两杯,也不至于令主公身处险境,烧掉了一大片头发。”他愈发自责。   一说到头发,我反而笑了:“只不过是一片头发罢了,剪掉后很快就会长起,有什么好在意的?”   另一位玩忽职守的旅长吴石同样惴惴:“庞旅长只是醉酒,属下之罪难以宽恕,愿受重罚。”   “吃一堑长一智,”我只能示以宽怀,“算是警戒你我吧。”   庞淯咬着牙应道:“属下在此立誓,绝不乱饮!”   “属下也立誓,绝不再跟外人去看舞女!”吴石梗着脖子低声吼道。   “如果要说罪过……我才是罪大恶极吧?”庞淯身后的陆仁哭丧着脸插话道。   要不是这厮醉倒在地,那些刺客也不会获得这么一个极佳的行刺机会,因此,陆仁的确有罪——说实话,他还不如一开始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你说得对,有罪就要责罚。”我决定杀鸡儆猴,“罚你一个月军饷。”追命嘶鸣一声,忽然加速。   “……是。”陆仁闷闷地应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在身后叫道,“我军发过军饷吗?”   -   快马沿海岸线行进了三天,我军来到西安平县城。   西安平县城门大开,却没有县中官吏出来迎接,只看得到百姓居民进进出出,一切如常。   “这算什么事?”吴石怒道,“这西安平的县长如此狂妄!主公只要一声令下,属下立刻取他的狗头来拜见主公!”   “明明派了陆仁去通报了……”庞淯却有些疑惑,“也不见这小子来回报……”   我勒马立在城下,举目四望。百余名铁骑面前,百姓大多避之不及,偶尔有些青壮男子路过,却是一脸厌烦之色。   我心中愈发凛然,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很友好啊?   -   一阵杂乱的蹄声从城门深处传来。   陆仁纵马跃出,坐骑长鬃飞扬。   “怎么回事?”我问道,“县长呢?”   “不曾找到。”   我一怔:“那县丞呢?”   他摇头道:“县衙中只有几名看大门的。听说西安平的县长、县丞……早在九月就被县民杀了。”   “杀了?”我大惊,“那时公孙康尚在辽东,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据属下打听,公孙度父子征兵过重,北平一战又伤亡惨重,这才导致民众对官府大为抱怨,聚众冲击县衙,杀了县长、县丞等十余名官吏,还悬首于菜市,据说至今仍在。”   说起来都是卢植和我的罪过啊……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于杀人这件事似乎有些抵触情绪。   “先进城去。”我催动追命缓缓入城。   庞淯和吴石不敢怠慢,寸步不离地将我围起,这警备级别显然比之前提高了几个档次。   虽然部分民众并未刻意遮掩对官府的恨意与不屑,但是他们还算理智,并没有直接冲上来给我一刀。   县衙之外一如意料之中的冷清,两名守门人正无聊地磕着瓜子,看到百余骑风尘仆仆地冲来,慌忙丢下手中的瓜子皮,转而捡起门外石狮子脚下的长枪,鼓足了气势喝道:“大大大胆!来来来者何人!聚聚众……”   庞淯高声喝断了他们的颤音:“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大人在此,还不退开!”   两杆长枪咣啷啷落地,守门人连滚带爬让开了大门。   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发问:“县衙里再没有别人了?”   两名门卫抖抖索索跪伏于地,没有回应。   “问你们话呢!”吴石狐假虎威地呵斥道。   “是是是!”一名年纪不大的门卫连连点头,“回禀太守大人,本县县长、县丞连带十余名曹吏,九月时被乡民弃尸于市,这县衙之中,至今仍没有主事之人。”   我掷鞭下马,负手在门前踱了两步,吩咐道:“你们给本府将县中有些威望的士绅都召集过来,马上!”   两名门卫忙不迭应是,撒腿朝大街上跑去。   “子义,你来。”我朝太史慈招手,“你在辽东有些时日了吧?”   太史慈略一颔首,答道:“已近四年。”   “此地风俗如何?百姓性情如何?”   他思索了片刻才道:“风俗与中原差异不大,只是……这边境之地,百姓无论男女,皆勇武善斗,礼教反而次要。”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我拎起袍摆跨进了县衙的正门。   太史慈趋步紧跟:“大概就是如此。”   我点头道:“边塞之民,大抵都这样。”朔方已经给我提供了类似的经验。   庞淯与吴石一左一右同时跟进。   “等人快到了时,让兄弟们在院中列好阵,都持兵刃,端出气势来,不要让当地人小看我们。”我向他们二人吩咐道。   庞淯自负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刀:“主公放心,必定让这些地头蛇双腿哆嗦着爬进来向你叩头。”   “我看你一旅下面那个叫陆仁的班长卖相不错,”吴石侧头向他说道,“一身横肉,使的又是大斧,足够吓到他们了。”   “你提醒的不错。”庞淯若有所悟,“这厮身上功夫也是极好的,可以用来看门。”   我在县衙正厅里转了一圈,指挥着手下摆了摆坐席,而后倒上一碗热水慢慢咂摸起来。   小半个时辰即将过去,门外开始喧闹,碗里早已是冰凉。   “都给老子站好了!”我听到院内庞淯在呼喝个不停,皮甲与刀枪也响动个不停。   “主公,”有人在厅外禀报,“十余名当地士绅已经来到门前,请求拜见。”   我点了点头,又倒了一碗热水:“让他们进来。”   他垂首快步退下,院内忽然一片静寂。   不远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我端起碗,仰着脖子一口吞下。   热水刺激着我的食管,胃中腾起一股热浪。   我一按案几,长身站起。    14 目无王法  我高高站在阶梯顶端,看着那十余名群众小心翼翼地走进院中。   两侧百名壮汉虎视眈眈,更有枪矛森森,寒光闪烁。   “小、小民参见马大人!”还没走到我面前,便有人带头仆倒在地,朝我大声喊道。   其余人立刻争前恐后跪倒一片。   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总是十分爽快的,城府不够深厚的我忍不住一脸微笑着走下阶梯。   庞淯三步并作两步插在我与群众之间,我微微一怔,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早在这些人进院之时,我就已经将他们的肉搏能力摸得一清二楚,在我面前,这些地头蛇的作战能力无限接近于零。   “都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不过庞淯这一阻挡,也打消了我亲自搀扶他们的计划。我就站在石阶上向他们喊道。   群众们互相看了看,迟疑了片刻,才陆陆续续爬了起来。   “请随意就席。”我摆了摆手,率先回到正厅,在主位上端正着坐下。   众人礼节性地谦让了几下,便各自坐下。   我开口道:“本府听说,月前本县大小十几口官吏,都被县民杀了?”   “是。”   “为何?”   “公孙度父子一再强拉青壮入伍,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杀官。”   我点了点头。   人群中,有人朗声道:“将军口衔天命,奋马门伏波之余烈,为大汉诛公孙父子,实乃我辽东二十万百姓之福啊!”   马门伏波……指的当然是马援了。能说这两句话,至少证明,这货是个文化人!   我循声去看,说话者四十开外,瘦削身材,乍一看去,还真有些儒者气质:“怎么称呼?”   对方急忙敛袍一揖,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大人,草民姓乔名凯。”   姓乔的?乔玄乔瑁的亲戚?“刚才听你言语,也是通晓文字之人,家中可有为官者?”   乔凯微微低头:“并无,草民只是城中一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我轻轻拍了拍大腿,“可通晓汉律?”   “草民不才,能懂一二。”他很谦虚地回答。   我点头,示意他坐下,而后环顾大厅:“座中诸位,在本县都有些名望,本府打算在其中选择几位担任县中长吏,你们有何意见?”   地头蛇们面面相觑,却都流露出不小的欣喜。   那乔凯却道:“大人,据三互法规定,不得在本郡国内担任官职。”   “……三互法?”我略一思索,虽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但从他后半句话大致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我辽东距离京洛太过遥远,任命县吏往返数月,在此期间,也必须有主事之人,暂代处置本县事务,这并不违法吧?”   他急忙拱手:“大人考虑得是,草民惶恐。”   我向厅中扫视了一圈:“诸位可推举出适当人选来做这代行县长,当然,若是认为自己适合,也不妨毛遂自荐。”   地头蛇们集体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端起木碗,庞淯急忙弯身倒水。   有时候,我会感觉观察他人的神情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在众人各怀鬼胎之时。   可惜这群人没能让我欣赏到这一幕。   “大人,”座中年纪最长的老汉咳嗽了一声,缓声道,“老朽等人虽小有家业,但若论通识律法,还要依仗乔凯先生。”   “是,”另一名老汉附和道,“辽东不比中原,文士本就难得,与其让我们这些粗人来瞎做,不如让乔先生来治理本县更为妥当。”   其他几位地头蛇也大多点头赞同。   我颇为惊异,这乔凯只不过是一名教书先生,竟然能让城中的大户推举他,这也十分难得。   “乔凯,你若为西安平长,可否胜任?”我转向被推荐人。   乔凯微微颤着声音答道:“绝不负命。”   我啜了一口热水,缓缓放下木碗:“本府的意思是,你区区一个教书先生,即使成为县长,又能否镇得住城中的大家大户?”我的目光越过乔凯,毫不避讳地射向他身后的众位地头蛇。   他一怔,明显想不到我会问得如此直接。   最年老的老人反映得极快,当即推案躬身,拜服于地:“府君在上,我等既然已推举乔凯为长,便决意听奉其命。若是草民阳奉阴违,甘愿受府君任何惩处!”   其余地头蛇也各自惶惶地趴伏于地,满口忠勇之词。   “既然各位都表了决心,本府便放心了。”我终于点头,清了清嗓子,喝道,“乔凯接令!”   “草民……乔凯……”乔凯忽然抖抖索索起来,舒展双臂就向下拜服下去,上身完全贴在地上,却依然难以遮掩地颤个不停。   “从此刻起,你便代行西安平县长,自县丞以下大小吏员,皆可自行任命。你可听清楚了?”   以我的耳力,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下,也能够清楚地听到一个人的呼吸。乔凯在我讲话时,呼吸一度加快,但在我话音落地之后,忽然恢复如常,甚至更为平缓。   他吸了口气,一点点抬起头来:“属下……乔凯遵命!”   我微微一笑,他对角色转换的接受速度倒是很快:“若无要紧之事,每隔一月派人向襄平汇报一次即可。虽然你初任官职,但现在秋收已过,今年的赋税还要尽快收缴,不能耽误正事。”税赋绝对是正事,这可直接关系到我的钱袋与粮仓……   此话一出,不仅乔凯,他身后十余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怎么?”我忍不住皱眉,难道……辽东这里的农民都不用缴纳税赋?难道这远离中原的偏僻之地,已经领先全国三千年、大踏步进入了共产主义?   “属下不敢欺瞒府君,”乔凯连同众人一起伏身于地,“近两年,公孙度连番用兵,不仅征调了大批青壮,更逼迫不少男丁离开乡土,如今的西安平一县,大半都是老弱妇孺,收成大不如前,若再征收重赋……”他稍停了两秒,又道,“百姓定然承受不起。”   我心中一沉:他所说的确是实情,直到今日,右北平的荒野上依然躺满了数万幽北男儿的尸体,这巨大的人口空缺,十年之内是不可能填上了。没有足够的青壮,农业便无法保障,我手下这两万余士兵的粮草便难以为继啊!   “只能少收一些了吧?”庞淯极力压低声音,在我背后嘀咕道。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妥协:“公孙度之前征收多少?我们酌情减一些吧。”   老汉答道:“去年的田赋是八税一,人头税两百,许多百姓就算掏光家底也只是勉强凑齐,今年……恕草民直言,就算减半,也会有人活不下去……”   我大手一挥:“今年二十税一,人头税一百!”    15 “改朝换代”  乔凯猛地抬头,诧异之情跃然脸上。   老头眨了眨眼睛,嘴皮微微翕动:“……草民年老耳背,敢请府君尊口再开。”   “今年田税二十取一,人头税一百钱!”我端起木碗,轻轻摇晃,补充道,“除军中刍草之外,再不另外征收钱粮税赋。”   “二十税一?!”老头一个哆嗦,“府君莫非在说笑?!”   我啜了口温热的开水:“我马超虽然为官时日不久,但言出必践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若非我尚有三万军队需要粮草补给,三十税一也未尝不可。”   老头连嘴唇都合不拢了,抖抖索索半晌,却没发出半个字眼。   乔凯却微微抬身,长长拜伏了下去:“属下代西安平四千家户、一万三千父老拜谢府君大人!”   “青壮缺少,不止你西安平一县,”既然已经放出话来,我就不能厚此薄彼,干脆将恩惠撒得更广,“辽东辽西、玄菟乐浪,均按此例。”   公孙度劳民伤财埋葬青壮年无数,却需要我来推行恩典休养生息,虽然十分不公平,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若真如此,实乃四郡数十万黎民之福!”乔凯又是起身一拜。   那老头恍然若醒,也急忙将连脑袋掩埋于双臂之间,只听得他颤声高呼:“府君大人……万岁!”   “府君大人万岁!”   那些人随声附应。   “万万岁!”   “万岁”一词在此时还不是碰触不得的禁语,因此我并没有感到惶然,只微微点头,看着他们颤抖的背脊。   -   当晚,西安平几户大族为了招待我的名额展开了明争暗斗,最后,我还是拍板,将晚饭地点定在了年纪最大的老头家中。   老头姓杨名威,家中世代经商,是西安平第一富户,一般人都称其为“杨公”或“威公”。   他的院邸规模不小,装饰与布置却称不上如何奢华。   从谈话间,我至少能得出四个信息:   一、杨老头小时候没怎么念过书,也没有表字。   二、他对我足够敬畏。   三、他的生意涉及塞外胡人。   四、家中有私兵——尽管这些私兵见了我立刻畏首畏尾,大气不喘。   这些对我来讲都不是问题,两汉时期的商人在社会上基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尽管他们确实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曹操、刘备的起家,就是由地方大户赞助的启动资金;而孙坚由于没有找到赞助商,导致粮草经常中断,困窘之际的孙老虎只能一路杀官取粮,甚至……投靠袁术。   但是……这些商人在最后似乎都很难取得收益:刘备最初的赞助商中山大户张世平、苏双不知所踪,半路依附过来的糜竺、糜芳有职无权,糜芳甚至在关二爷手下做了个窝囊太守;资助曹操的卫兹印象中还跟着曹操打了一仗,结果……死了。   总之,这个时代,有钱人或者说富商们,想要参与政治,并没有那么容易,我不担心乔凯这个教书匠被杨威这群地头老蛇给架空。   杨威这个老东西,须发已经全白,酒量却是出乎意料的惊人,两坛子烈酒下肚,他却越来越精神抖擞。只是我记着沓氏的教训,借口连日巡察身子疲乏,将后来的酒水都挡了回去。   酒足饭饱,我索性住在了杨家——此地有现成的客房院落,宽敞舒适,而县衙早已全是蛛网遍布,恐怕连被子都找不到了。   杨威殷勤地带人送来了饭后茶点,恭恭敬敬地问安,而后退回。   “这个时代……也挺好的。”我打了个饱嗝,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商人虽富,却仍要对知识分子稍加礼遇,想一想……至少比富商横行跋扈、辱没斯文要和谐一些。   “什么?”端着茶点的陆仁一怔。   庞淯挥挥手:“没跟你说话,放下东西,下去站岗!”   “哦。”他应了一声,将托盘平平放在案几之上,却迟疑着不想离开。   “怎么?”我看了案上的茶点一眼,笑道,“想吃就拿去跟弟兄们分了吧。”   陆仁急忙摇头:“这一共才几块,哪够兄弟们塞牙缝的……”   “无礼!”庞淯端出架子来叱责道。   “属下该死!”他连连弯腰,“只是……下午……”他支支吾吾起来。   “有话就说。”我随手捻起了一块糕饼,朝他抛了过去。   陆仁忙不迭接住:“谢主公。”他如获至宝一般将糕饼捏在手心,“主公下午所说,‘二十税一,人头税一百钱’,不知是否会照此收取?”   我又扔了一块糕饼给庞淯:“当然。”   “那……我们辽西郡呢?”   我自己挑了块,一口咬下大半,一边咀嚼一边答道:“我已经派人传信给程昱,今年我管辖之下的四郡一属国,都按这个比例来征收税赋。”   陆仁喜道:“主公心念百姓疾苦,实乃我辽西万民之福。”   我努力将食物吞咽下去:“也不用太高兴,就今年这一次,等朝廷正式派了郡守之后,就由不得我了。”   陆仁忽然吞了口唾沫,声音之大,清晰可闻。   “主公……”他又吞了一口,“没考虑自立过吗?”   我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大胆!”庞淯低吼了一声,直接抽出佩刀架在了陆仁的脖子上,“你这是大逆不道!”   “你怎么忽然这么想?”我放下只剩下一小半的糕饼,抬头看他。   陆仁吞完了唾沫,直着脖子道:“属下自从娘胎出来,就没感觉到大汉朝廷有什么好,年年兵灾人祸,处处横征暴敛;中原的朝廷只顾得上他们那几百里地,我们辽西地处偏远,他们何时管过问过?区区一个公孙度,竟然还形成了割据之势,逼得堂堂刺史赵谦仓惶退走,靠主公与卢植才将其平定。属下一门二十余口,已被公孙老贼屠戮殆尽,如今跟着主公报了家仇,再也身无牵挂。我陆仁身为男儿,也想成就一番功业,而这世上最大的功业,莫过于……改、朝、换、代。”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生生挤出来的。   我摇着头苦笑:“你说得容易。”   “公孙度都能以一郡坐拥幽州半州之地,主公英明勇武远超老贼,如何不行?”   我继续摇头:“我自十四岁跟随父亲起兵,一路杀韩遂、灭董党,保汉室不坠,又征战四方,讨剿贼寇,为的就是让天下重归安宁。如今西北已定,数年之内能保平安,辽东四郡一国,青壮伤亡数万,人口十余年不能恢复,你却让我再起战祸,与整个天下为敌……”我的口气越来越严厉,最后正色叱道,“辽东父老不会答应!”   他“噗通”一声跪在我的脚边:“属下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我叹了口气:“年轻人可以有雄心,但绝不能胡思乱想。”   他连连叩头,额头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子异,扶他起来。”   “主公,这……”庞淯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摆手道:“今天这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庞淯立刻点头:“是。”   “陆仁,”我将小半块糕饼抛入口中,“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想得太多。”    16 高句丽来犯  乔凯组建团队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他便带领着基本齐备的员工们向我汇报工作。   我很严肃地给出了指导性的建议,以及鼓励性的意见,主要强调了三个方面:   一是西安平县官民之间还存在着明显的对立情绪,要努力化解,不能激化;   二是县内青壮流失严重,要鼓励生产,不能伤民;   三是此地临近高句丽,要加强警戒,不能松懈。   这“三要三不能”被乔凯抄录下来,,作为鞭策官吏们的名言警句,在县衙内外的醒目处悬挂起来。   我是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的作风,但他们新官上任,我不好去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只好肯定他们的工作,然后离开,继续东行。   最后一站是东南近三百里地的番汗县。紧赶慢赶,我们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番汗县长和手下们举着火把在城下列队欢迎。   “属下裴明,忝为番汗县长,恭迎府君大人。”县长小步跑来为我牵马,“府君大人一路行来,实在是辛苦了,县中略备薄酒,权当为府君洗尘。”   一听“酒”字,我胃里酸水就开始翻滚,嘴里也涌上来一股苦涩之感,当即婉言道:“本府连续几天都在马背上赶路,实在是有些疲乏,酒水嘛……”   他急忙点头:“属下明白、明白,府君随意就好。”   我跳下马背,拱手与他一礼:“那就多谢体谅了。”   “岂敢、岂敢。”他虚避了一下,笑呵呵还礼道。   奔波了整整一天,连我都觉得屁股隐隐做疼,于是我对裴明道:“之前几个县城,本府都只住了一晚,这番汗是最后一县,今日又已天黑,那我就多叨扰裴县长一日吧。”   裴明微微一怔,赔着笑应道:“是。”   比起西安平,番汗县城规模又小了三分,县衙是装不下我这百来号人马了。好在裴明早有准备,向县中一位姓周的大户借了一座院落,才勉强将我们安置下来。   周家的安排倒也周全,专门派来二十名仆从负责接待,又送来两名侍女专门伺候我的起居,这让我觉得似乎欠了他家一份情一样。不过这周家主人已经年近六旬,在辽东和辽西做过二十余年的基层官吏,现在归乡退休养老;而独子不过十三四岁,就算我想替他安排工作也有些不切实际。   于是,我没有对他许下任何好处,心安理得地接受周家所提供的服务。   晚宴之后,我将裴明一干闲人赶了出去,自己则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到底是官吏出身,好歹还有间不小的书房,书架上全是我看到题目就头疼的儒家经典,我翻了半天,连一本闲书都没有找到——比如我一直在潜心研究的孙子兵法。   眼见夜幕渐深,我打发走两名侍女,翻身上床,稍稍调息着真气运行了两周天,便早早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我似乎在和人正坐而谈:“先生,我……怎么……”不知为何,明明嘴唇一直在动,声音却时高时低、断断续续。   对面的人面容模糊,难以辨认,声音也是一样的模糊:“……大业……根基……如何?”   “……以为……最佳?”   对面的人露出了笑容:“河北之地。”这四个字清清楚楚传入我的耳中。   我略微沉默了片刻,又道:“如何……士兵?”   对方还在笑,声音愈发清楚:“既有河北,何愁士卒?”   我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而后道:“……马腾……?”   他敛起笑容:“这不是为人臣者能置喙的问题。”   “你又将……推给了我……说一说。”   对方摇头:“父子人伦之事,外人不便评说。”   我固执地说道:“你又不算不得外人。”   他叹了口气,微微低头:“主公早有计较,何必还要问我?”   我忽然从床上直起身子,一拳砸在被上,破口大骂道:“老子要是早有计较,哪里还会问你?!”   “主公!主公!”门外侍卫慌忙推门而入。   我摆手道:“我没事。”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番汗长裴明有急事禀报!”   “让他进来,”我解开被子,探脚下榻,“点蜡!”   -   烛光刚刚亮起,裴明便踏进了门槛。   我阻止了他行礼:“半夜来访,必然是有要事,直接说罢。”   “府君!属下刚刚接到讯息……”他喘了口气,接着道,“高句丽已经聚集了军队,马上就要开始今年的侵扰了!”   我的确吃了一惊:“高句丽?!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我必须确认真假。   裴明拢手答道:“辽东与高句丽素有商贸,官府在商队中安插了不少耳目,这是快马传来的消息,属下不敢怠慢,这才打扰了府君。”   “何时会来?兵力多少?进攻何处?”我也不敢怠慢,急忙抛出了最关键的三个问题。   他哭丧着老脸回答:“已经开始整军,恐怕不出十日便会南下。具体兵马或有两万上下。至于进攻何处……属下无从得知,但往年遭受侵扰最多的……是西安平。”   “十日?”听到这个数字,我立刻安下心来:对于我来讲,十天,足够为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做好准备了。   我一边示意他放松坐下,一边招呼侍立一旁的陆仁倒水:“可有辽东和高句丽地图?”   “有、有。”裴明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从怀里揣出一卷羊皮,“请府君过目。”   我一把拉开地图,细细察看了起来——不过,对于地图的分辨率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地图的确简略得很,除番汗这边还标注了几个村镇和亭驿的名称,其余各县也只是有个县名罢了,在辽东广阔的大地上显得空空荡荡。   “这是……国内城?”我指着番汗北面的三个大字,在空旷的地图上,这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是,”裴明凑身上来,解释道,“这便是高句丽的国都。”   “国都?”我疑惑地指了指羊皮纸,“偌大的一个高句丽,记载在地图上的……难道只有一个国都?!”   他忍不住又擦起汗来:“惭愧、惭愧,属下只是区区番汗长,怎有权来绘制收藏高句丽地图……”   我沉吟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地图,尤其是境外势力的地图,按规矩……还算是机密文件啊,区区六百石的县长确实没权力去收藏。   “也罢,”我摇头,继续打量这张简易的地图,“国内城距离西安平有多远?”   “约四五百里地,到番汗也差不多。”   我目光向西移去:“到襄平呢?”   “稍远一些,约有六百里地。”   “之间地势山川如何?”   他抬头望着我:“略有山峦,但起伏不大,几乎全是平地。”   我点了点头,提出了最后的问题:“高句丽军队作战如何?骑兵是否很多?”   裴明忖度了半晌,才沉声答道:“这个……属下不好讲。”   我扬了扬眉:“怎么?”   “这几年,公孙度扩充军队,又对外示耀军威,高句丽尚年年侵扰边境,府君初来辽东,属下听闻……兵马不过两万,又要分兵驻守四郡,恐怕……”他微微一顿,接着道,“高句丽便更无忌惮了。”   我再次点头:“你先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   第二日,天色甫明,我便派出两支小队,快马奔向两个西北和东南方向。   其一,令程昱及褚燕所部留守襄平,整顿政务,其余部队倾巢出动。   其二,令公孙瓒留守朝鲜,公孙续与拓拔野率军随我北上。   会师地点,便在国内城下!    17 亲征  “府君三思!”裴明率番汗县吏在院外跪了一地,个个惶惶不安,“那高句丽乃荒蛮凶险之地,万不可仓促起兵啊!”   我自记事以来,从未见过这种阵势,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将裴明扶起:“裴县长快快起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般、这般举动,实在令我惶恐。”   裴明直起身子,昂首道:“高句丽此国,几乎年年侵犯辽东,虽然常常声势浩大,但……请恕属下直言,每次侵扰,也无非是虏获千百余人而已。府君仓促起兵,最多打退这一次,损兵折将却要大大超过往年,不如守御城池以减少损失!”   我收回了双手,缓缓说道:“公孙度不怕它,我马超岂会缩头待戮?”   “这并非一时意气之争呀!”他快声道,“公孙度在时,就算拥军十万,也没想过率兵直入高句丽国境。高句丽立国已久,虽然国君新丧,但想要一举将其击溃……又谈何容易啊!”   “国君新丧?”我心头一动,又摇了摇头。   ——这个消息对我并无帮助:一来我初任辽东,并无机会安排人手;二来……高句丽与我大汉言语不通,我方很难煽动反对派掀起大乱子。   “除非府君打算彻底根除句丽一国,不然不宜轻易发兵啊。”裴明身后的老县丞颤巍巍地劝道。   “彻底根除?”裴明怒瞪了这位老头子一眼,叱道,“两万兵马便妄想灭国?!”话音刚落,他立刻又道,“属下无礼!但若想灭除句丽,必然要广征青壮,筹集粮草,操练之后再做打算。府君前脚刚刚平定公孙度父子,军士们尚无休整时间,便以疲敝之师远征境外,属下纵然不通兵事,也知道此次凶多吉少啊!”   平心而论,这两人的话都是持重之言,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会这样考虑。   可惜……我有些不正常。   轻松平定辽东的我对他们的劝进嗤之以鼻:“我并未狂妄到认为区区两万人就能灭掉句丽一国,但是……我要打破句丽人的狗胆,让他们三五年内再不敢轻举妄动!”   “这……”裴明紧紧拢着双手,弯腰平举着继续劝诫,“还请府君三思!”   我伸出右手,轻轻将他一托:“我已经三思了一个晚上,你们无须再劝。”   他重重叹了口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   -   初平四年秋,九月二十一日,拓拔野与公孙续率领五千轻骑抵达番汗。   九月二十三日,五千余人即将踏上了北征的道路。   说起来……我可是持节的征北将军呵!   “区区高句丽,主公不去打他,他反而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我们的主意!”拓拔野犹自忿忿不平。   “将军亲自率军征讨,必然势如破竹,高句丽如何能挡?”代替父亲统军出征的公孙续没有显示出太多的不安,毕竟他也跟随着我经历了两次大战。   “主公……小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仁吭哧吭哧了半晌,才凑到我跟前开口道。   我捋了捋追命的长鬃,轻笑道:“要是劝我不要动兵的话,那最好不要讲。”   “小的不敢,”他抱紧双拳,沉声道,“只是想劝主公一句,高句丽毕竟是塞外蛮夷,山川地理我们并不熟悉,此次倾军北上,在外人看来,实在冒险,万一有个闪失,那朝廷上的人定然不会放过……因此,行军之时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轻敌冒进。”   朝廷上的人?   我忖度了三秒钟,觉得这句话才算劝到点子上了,不由点头:“你说得不错,但是……我带了二十名往来内外的向导引路,已经算得上小心谨慎了吧?”   “是。”陆仁低头应道,“小的只是随口一说。”   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笑道:“说得很好,你要是觉得我太过轻敌,随时都可以来提醒我。”   他连声道:“主公英明!”   “你小子哪这么多屁话!”吴石撇了撇嘴,叱道,“老子跟主公东征西讨纵横沙场数万里,百战百胜无人能当,区区一群蛮夷岂会让我们退缩?”   番汗县长裴明抖抖索索上前:“府君……属下斗胆……再请府君三思。”   我叹了口气,你这扰乱军心的县长……我真想一鞭子抽死你!   “裴县长劝的在理,但此举不得不为。”我将马鞭收入袖口,翻身上马,“你只管守好番汗一县便是,等着我的消息罢!”   裴明默然不语,只是将身子弯得更低。   我戴上了灿烂生辉的狮盔,扬手向北:“全军出击!”   五千骑手轰然应是,铁蹄在辽东的原野上雷鸣般响起。   -   在我的示意之下,第一天堪堪行军两百里,也算是为战马保存少许体力。   第二天走得更慢,刚刚行了一百五十里时,我便下令驻军休整。   第三日又是一百五十里。   我感到军中似乎有些骚动,便在晚饭时间询问此事。   拓拔野笑道:“主公多心了,大约是兄弟们嫌行军太慢罢。”   “兄长所率皆是精骑,是否担心小弟这些兵马跟不上速度?”公孙续迟疑着问道。   我摇头解释:“你也多心了,我只是在等襄平方面的消息。”这边虽然也有近五千轻骑,但在我心中,公孙家的三千五百骑兵自然不如拓拔野的第七营虎豹飞骑让人放心——何况……公孙家的骑兵们依然没有双侧马镫。   公孙续恍然:“我差点忘了,兄长的主力部队还在西面,如此也好,让弟兄们和战马都积攒些力气,待到了国内城,好好厮杀一番!”   “将军!”向导中的头目打马回报,“这附近不远有高句丽的一个大部落,男女近三万口。”他举手划了个圈,指出了大致的方向。   “灭了他们!”第一个跳出来的人,不是我手下那些立功心切的将士,却是公孙续。   “没这个必要。”我摆手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不杀平民百姓,尤其是老弱妇孺。”   庞淯立刻送上马屁:“主公仁厚,也是高句丽百姓之福啊。”   “吃你的饭!”我不轻不重笑骂了他一句。   “府君这三日所行军的方向,似乎略向西北?”沿途一直言语不多的太史慈单手抱碗,缓缓问道。   “我要与襄平主力合军一处,自然要向西北靠一靠。”我灌了口热汤,转头向他,“子义是否觉得不妥?”   “属下不曾带兵,不敢妄言,”他坦承自己的经验不足,而后道,“只是觉得比起合兵一处,或许分兵前后击敌更有效果。”   我低头朝碗面上吹了口气:“子异,你说说,分兵之策我有没有用过?”   庞淯嘿然一笑:“太史将军,主公可是此计的老手了。”   太史慈急忙道:“慈不知深浅,将军见笑。”   我浅浅地吸了口肉汤,感受着那股淡淡的肉香:“前后击敌,乃是良策,但如今我与西路军联系不便,难以如臂使指,因而需要先行合兵。”   “原来……将军早有谋算。”他愈发恭谨。   “不必如此。”我一口将碗中剩余的汤水全部吸入腹中,这才缓缓放下木碗,擦着嘴角道,“明日,我们便在这里休息一天,一步都不要走了。”    18 会师  九月二十六日,休息了一整天之后我终于收到了襄平方面兵马的消息。   “参见主公!”与我派出去的斥候一起到来的人员,是程昱的长子程武,他驱马直入中军,右腿一抬顺势下马。   我嘿的一笑,从小溪边一块青石上站起:“伯平来得好快,仲德先生给我分派了多少人手?”   程武朗声道:“除了八营之外,其余四营兄弟均已向此开来,共七千五百人。”   徐晃与李典各自带领一营驻守他地,拓拔野从乐浪而来,因此除了第八营,就只有四个营,而留守襄平的八营……自然是褚燕的部队,问题是……程昱能放心让他们留在襄平?   不过,若是单纯从战斗上来看,他的分配无疑是让我满意的,八营的战马还没来得及配备双侧马镫,不说冲锋陷阵,就连日常跟随我行军的速度都逊色三分——不然之前我也不会让褚燕去负责辎重……   “这样……总共就是一万两千余人了。”我自顾自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声,“用来消灭一个国家……是不是太少了些?”   不管怎么说,堂堂高句丽,虽然是盘踞一隅,但好歹也是号称名垂历史八百年的一个中等规模国家啊……我这区区一万出头的人马,就算是再怎么身经百战以一当十,要想将高句丽彻底铲除……我越想越觉得难于登天。   “我们……也实在没有士兵了……”程武略带不安地解释,“主公初任辽东,襄平又是治所,不留些人手确实镇不住场面……”   “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你爹说了什么没有?”   在我搂住他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触手之处肌肉猛地一僵。程武低声道:“家父私下里对我说,既然出了兵,就务必要取得大胜。考虑到我军兵力不足,灭国是不可能了,但一定要重挫高句丽一国的锐气,最好……”他继续压低声音,“能多杀一些青壮。”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身为护卫的庞淯与吴石却听得清清楚楚,吴石神情自若,但庞淯却似乎略有不忍。   我叹了口气:“子异,你有话说?”   “不,”庞淯却很坚决地摇头,“属下不是腐儒,这是一场战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需要仁慈之心!”   “你能看透,我就不多说了。”我很欣慰他能够自己说服自己,但又多嘴地来纠正他的思想,“但是还不够。”   “恭聆主公教诲。”   “我们并不是要将所有高句丽人赶尽杀绝,而是要将其并入大汉,”我摆出了一副高瞻远瞩、目光深远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道,“就不能一味以残暴对待句丽人,适当地施以仁慈也是必须的,否则只会使仇恨越来越深。”   “是。”庞淯低了低头,“主公之言,大仁大智,属下实难企及。”   我嗤笑了一声:“你说这话……也不嫌脸红?”   他一脸正色,一字一字回答:“属下所说,句句肺腑。”   另一旁吴石也连连点头:“属下觉得这不是老庞的谄媚之言。”   “大仁大智……主公足当此言了。”连程武都表示赞同。   我只好接受了他们的溢美之词,又道:“高顺他们走到哪里了?”   “至少还有两百里的路程,”程武答道,“我离开大军已经两日了。”   “怎么……有些慢啊?”我搓着下巴沉吟道,除去传信的时间,七千骑兵……三天才走了四百里地?   程武解释道:“之前,秦营长和张营长二位去边境上……巡视了一圈,因此集合晚了些……”   我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我们将错过最佳的作战时机啊。”   等到两军合拢之时,高句丽的兵马恐怕已经集结完毕了吧?   -   九月二十七日,我带领着五千人晃晃悠悠向北行走了五十里,便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基层的军士倒没再发出什么骚动,甚至有些人放心大胆地跳入小溪洗澡去了……   我们可是已经深入敌国心腹之地了啊,就不能忍一忍嘛?老子都已经五天没洗过澡啦!   我仔细看了看,带头的……竟然是公孙续和拓拔野……   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边爽朗地大笑着,一边互相擦着背……   这让我这个当老大的情何以堪?   -   九月二十八日,我下令全军继续在溪边休息。   “此地距离国内城不过两百里地,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吧?”午饭时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一同用餐的几位将领面面相觑,公孙续抹了抹嘴,当先开口道:“我们在此地呆了两天……高句丽就算是傻子,也会知道去通报官府吧?”   我看着碗里晃荡不停的油星:“如此,我们的奇袭之策还有用吗?”   “恐怕没大用处了。”庞淯一边回答,一边朝后挪了两步。   拓拔野和程武不约而同低头沉思,刚好避过了我横扫过来的视线。   “这倒未必,”只听太史慈说道,“兵法运用,存乎一心,即使敌军知晓我军已经入境,只要我军能隐蔽动向,寻求新的战机,奇袭之计依然有可能发挥作用。”   “听听!”我扬起脖子,将碗中的汤汁一饮而尽,“知晓战机,活用兵法,这才是为将者之道!!你们都要向太史子义多多学习!”   “是。”拓拔野和公孙续嚼着面饼应道。   “惭愧,”太史慈微微一躬,谦道,“属下只是纸上谈兵,比不得各位将军沙场征战。”   我收起碗筷,笑道:“想上阵历练,以后有的是机会。”   “军长!”伴随着隐隐响动,有士卒自外围传报而来,“高顺、秦阵、张辽三位营长率军前来汇合!”   我霍然起身,又缓缓坐下:“让他们过来休整。”   “属下去迎一下。”庞淯向我请示。   我瞥了他手中吃了一半的肉干一眼:“继续吃你的吧,他们几个难道还需要迎接?”   他将肉干抛入嘴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秦营长或许不需要……但高、张两位营长入我军时日不久,大概还是要迎接一下的。”   我哈哈一笑:“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多心眼的。伯安与文远不是这种人。”   庞淯呲牙咧嘴地咬着肉干,说不出话来。   “府君,属下以为……”太史慈接口道,“府君亲自迎接,方显重视。”   “重视?”我扭头看他。   “是。”他正色道,“并非做给几位营长看,更是做给上下军士们看。”   我心头一动:“也是为他们立威?”   太史慈低头默认。   “吃完的,都给我一起走罢。”我拍了拍裤腿,长身立起。    19 接触战  湛蓝无际的天空之下,迤逦行来一只铁骑大军。   说是大军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一、二、三、七四个营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五百人马而已,但铺展开来,也是浩浩荡荡一幅恢弘巨画。   这幅巨画的最前端,高擎着数杆大旗,其中有三杆共在一军之前。   “征北将军马。”   “辽东太守马。”   “虎豹飞骑马。”   这一路人数最多,显然是我的直属一营。   左右分别是:   “虎豹飞骑二营高。”   “虎豹飞骑三营秦。”   “虎豹飞骑七营张。”   我纵身上马,与拓拔野、公孙续带着五千盔甲齐整的轻骑兵列阵以待——既然要彰显郑重,不如全军共迎。   大军渐行渐缓,高顺、张辽、秦阵三位营级干部与一营几位旅级干部当先出列,驱马直到我的面前。   “几位督军而来,辛苦辛苦。”我在马背上团团一揖。   “劳烦主公亲迎,属下惶恐。”高顺急忙躬身回礼。   秦阵则笑道:“原本我与文远计划在边境小打小闹一场,不料却接到主公飞马传信,这才耽误了几日。到底是主公,不动则已,一出手就要灭掉他高句丽一国哈!”   “秦营长休要嬉笑,”张辽肃然叱道,“就是因为你我二人,耽误了主公出兵的战机!”他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而跪,“属下无令出兵,甘受主公责罚!”   “这……”秦阵挠了挠脸颊,也摇头下马,照模样跪于追命之前,闷声道,“属下也甘受责罚。”   高顺也紧跟着下马,结结实实抱拳而跪:“属下未曾阻拦……”   “停停停!”我截断了他的话,“三位快快请起。当今大事,乃是迎战高句丽大军,而不是自己给自己定罪!”   “延误战机,乃是实罪。”张辽倒是固执。   我扬了扬马鞭:“两军合拢之后,我再处置此事!”   他这才住了嘴,指挥自己的部下士卒觅地休整。   我看着兵士们来来往往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说是为了体现我对营长们的重视……怎么连几句温暖人心的话都没出口,就成了这么僵沉的情景?   但是……这能怪我吗?   -   待安置好七千大军之后,张辽果然旧话重提。   这两刻钟的时间,已经让我想好了说辞:“我快马发令,可曾约定期限?”   他略微一怔:“并无期限。”   我摊开双手:“既然没有期限,那又何来延误军期之罪?”   他抱着拳呆呆看我。   “我们初来辽东,本就人生地不熟,又是仓促之间出兵境外,方方面面都要费心,相比之下……你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大事!”我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文远,为大将者,目光要放在大局之上,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啊!”   张辽目光由呆滞变得凝聚起来,最后重重点头:“主公教训得是,辽实在惭愧!”   我拍了拍双手:“你若真感到惭愧,在高句丽戴罪立功才是正道!”   “不负主公期望!”他掷地有声地应了下来。   -   左右已经迟了这么多,我不妨再迟一些,也算让匆忙赶路的西路大军喘口气。   顺便也将太史慈等十余人编入营中。   大战在即,考虑到上下磨合问题,我并没有直接履行诺言分兵任命太史慈为营级干部,而是将一十六人分为两个班,太史慈与段建各为队长,隶属于一营一旅之下。   当然,我正色告诉太史慈,这并非我马超食言而肥,而是形势所迫。   太史慈表示完全明白。   -   九月二十九日,一万两千人又休息了大半日,午饭之后才向东挪了三十里地。   不知为什么,距离国内城不过百余里地,我却没有什么紧张感,甚至有些悠闲。   这种悠闲似乎也传染给了全军将士,兄弟们吃喝嬉戏,一切如常,连晚上守夜的人手都撤掉了大半——当然,这是我第二天才听高顺汇报的。   我很诧异,在这种情况下,高句丽方面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还任由我们在国都附近野营。   莫非……真是新王登基,无力掌控全局?   或者……高句丽见我挥军而来,自己吓破了胆子?   我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高句丽与大汉为邻已经数百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这几十年大汉国力军力如何,恐怕高句丽朝廷上下早已心知肚明,我这个征北将军兵力如何,想必他们也能估量得八九不离十。   但是……我在高句丽境内走走停停,已经逗留了六七日,他们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连我军周围都极少看到高句丽的斥候或平民模样的人物。   高句丽这种空门大开的架势反而让我疑窦丛生,直至怀疑到这从头到尾是否都是高句丽设计的圈套……   幸好这种怀疑不会持续太久。   -   十月初一,正午刚过,疾驰近百里的一万两千余名骑军大队便遇上了刚刚拔营南下的高句丽大军。   对方当即停止了行军,仿佛在思考是否继续前进。   相距不过三里之地,彼此之间一马平川,毫无阻碍。   高句丽总兵力约有两万,骑兵只是远不到一半。   我再无犹豫,拍马冲出!   身后鼓噪之声顿时甚嚣尘上,各营以营长为矢锋如同五把尖刀,从五个方向游龙一般向敌军直扑而去。   高句丽先前已经停了一停,又见我军兵分五路四散出击,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人数不到我军半数的骑兵更是畏缩不敢轻动——这就是四散出击的好处。   一营俱是老兵,不待我发令,均已满弓上弦,箭如雨出。   可能略有夸大,三千只长箭,恐怕算不得箭雨,但五个方向万余箭矢,足够让外围士兵惊惶失措了。   战术是所有人闭着眼睛都能演练出来的游走轮射法,而且将高句丽的步军作为重点攻击方向——毕竟,用骑兵来射步兵,总是要占大便宜的。   几轮射击之后,千余高句丽人倒伏于血泊之中。而他们的骑兵大队,终于按捺不住,集中数千兵马,朝着我方的一路支队猛扑了过去。   他们选择的对手……是三营。   三营的营长,名叫秦阵!   一瞬之后,距离最近的张辽与高顺在第一时间选择率军支援,我与公孙续则在两翼稍作掩护,不分步骑地朝敌军倾泻箭矢。   在这里我必须称赞一声,毕竟是悍不畏死的蛮夷之人,已经被射杀了两三千人的高句丽步卒们没有崩溃,反而激发起了最原始的血性,高高擎起手中的刀枪,迎着箭矢发动了逆向冲锋!   如果是秦阵,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拔刀迎上,可惜他遇上的是我。   我带领一营猛然加速,避开了杀意鼎盛的高句丽步军,继续与对方保持射程之内,一点一点消磨敌军的数量与斗志。   另一边的公孙续紧记着我的叮嘱,也没有盲目地与敌军战成一团,也是走走射射,射射走走,让万余步军疲于奔命。   转眼,大半袋子的弓箭已经射出,我在思考是不是到了该肉搏的地步。   便在这时,短兵相接的骑兵战场发出了一声惨嚎。    20 国内城  高句丽阵中哗然大噪:“汪!哗!吼!嗬!呼!”   由于语言不通,我又不可能在战斗中召集向导翻译,因此只能引领一营向骑兵交战处靠拢过去。   说实话,听到这声莫名而来的大吼,在一瞬间我心忽然一沉:该不会甫一交锋……我们这边就折损了大将吧?   秦阵与张辽,我绝不担心他俩会在阵前被剁;唯一存在阵亡可能的营级干部……只有高顺。顺哥与张辽从小便是老友,又跟了绝世猛将吕布,自身武艺却是平平——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庞德如此轻易便生擒了……   但眨眼之间我的担忧与疑惑便烟消云散。   虎豹飞骑毫无败象,几面大旗依然迎风高展,全军攻势也并无半点减弱的趋势。   反观高句丽,骑兵似乎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斗志,我甚至在乱军中看不到任何一面涂有鸟文的旗帜。   我不用再去猜疑了,是高句丽的主将被宰了!至少是骑军的主将!   如今我唯一需要去做的……就是屠戮这群临近崩溃的敌军!   “枪!”我收回了弓箭,伸手向后。   亲卫旅长庞淯立刻将飞星递来。   “敌军已溃,随我冲阵!”我高声传令,单臂擎举铁枪,调转马头加入了对敌军骑兵的围剿大阵,当先一枪砸飞了一名骑士。   三千主力骑兵加入战局,高句丽骑兵一触即溃,再无战心,七千铁骑毫不留情,一举将其碾成粉碎。   我隐约感觉到……这场战斗会立刻结束。   “一个不留!”我运足了内劲,向全军传达最新的指令。   厮杀之中的虎豹们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回应,吼声之中满是狂喜。   战马交错之间,我看到了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高顺铁青色的肃穆脸庞、秦阵杀气逼人的劈斩、拓拔野豪烈无俦的刀意、张辽狂舞着的双戟,连同公孙续兴奋略微颤抖的嘶吼,从我眼前、从我耳边接连飘过。   我挥枪刺倒前方最后一名骑士,继而将目标转向已经开始溃散的步卒大队。   主帅的阵亡、我与公孙续的数轮扫射、骑军的迅速覆灭,导致尚无刀枪相接的步军战意在一瞬间跌到谷底,甚至放弃了最后肉搏、可能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直接选择了分头逃窜。   没有战马的士兵……如何逃得开?   何况他们人数并不算多,我一万多名飞骑人手一个半人头就足够了。   交战与清理战场总共用时不到一个时辰,其中后者花去了大半时间。   休整部队时我第一时间获得了伤亡数据。   “一共损失了一百四十四人。”庞淯拿着几片竹简向我汇报,“其中一营三十人,二营二十一人,三营十六人,六营十三人,七营二十四人,公孙续部四十人。”   刨除公孙续部,我虎豹飞军折掉了一百零四名兄弟,折损率超过了一点一五个百分点,考虑到敌军数量远超于我,这个成绩勉强还可以接受。   “慈斗胆问一声,”太史慈拱拳道,“将军已然击溃高句丽南侵之军,接下来……”   我从半路接过了他的话:“去攻打国内城试试。”   “国内城?”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将军真的要以万余兵马……去攻打高句丽一国国都?”   “也只是试试而已,”我不以为意,“能打就打一下,打不得就撤回辽东。”   太史慈看着我不说话。   我笑了笑:“子义放心,马超绝非狂妄固执之辈,可不会认为区区一万轻骑就能扫灭一国。”   “看来……又是属下多虑了。”他微微低头。   我想了想,招来向导首领问道:“你去过国内吧?”   “是。”   “城防规模如何?”   “单以城池大小而论,国内还比不得襄平城,”他解释道,“句丽人半耕半牧,仍有大半百姓逐水草而居,因此虽然人口数十万,但如我大汉这般成规模的郡县城池屈指可数。”   “喂喂喂,”我有些不满地说道,“我问的是城防!”   “是是是!”他惶惶不安道,“城防……城防的话……国内城的内外守军大约也有两万上下,平时也不算太严,但现在将军已经兵临城下,他们恐怕也有所准备了吧。”   又是两万……   我单手拄着下巴,沉思片刻后向庞淯下令道:“通传全军,今夜早睡,初晨便起。”   -   十月初二,重阳佳节。   天色尚未大明,万余轻骑已逼至国内城下。   我设想中的最佳情景,自然是国内守军惊慌失措,大开城门任我军纵横,高句丽国王带领文武百官反缚双臂出宫归降。   可惜现实总是有些残酷。   城上寂静无声,不见一刀一枪一弓一箭之影;城下铁门紧锁,未闻一人一车一马一狗之声。   看起来不像毫无戒备,但也不像戒备森严滴水难进的样子啊……   我打量着不太规则的国内城,感到有些棘手,。   “谁告诉我……现在该怎么破门攻城?”我朝身后几位将领提出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攻城自然需要器械。”高顺接口答道,“但是以我军数量,正面攻城胜算太小。”   我也同意他的意见:“伐木为器,以战攻城,此乃下策。”   拓拔野道:“不如让属下与秦阵率领精锐死士潜入城中,伺机打开城门,与主公大军里应外合?”   “拓跋老弟深得我意啊!”秦阵立刻出声附和,“只要我二人出马,就足以打开城门!”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潜入城中赚开城门,比起登墙猛攻的损失自然不能相比。   “此计虽佳,但颇具凶险,”张辽沉声道,“还是让辽来实施吧!”   秦阵怒道:“张营长以为我就不行?”   张辽一时语塞,怔怔不知应对。   我急忙调解道:“文远也是立功心切,你何必较真?”   秦阵撇了撇嘴。   “不过……”我话锋一转,笑道,“若单论个人勇武,我记得当时饿了三天的张辽也能和酒足饭饱的秦阵打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啊!”   一提起当时的情景,秦阵顿时有些底气不足,龇牙咧嘴地说不出话来。   “将军若不嫌,属下也愿潜入城中。”太史慈从一旁绕出,抱拳毛遂自荐道。   之前都是营级干部讲话,忽然一个班长也插嘴其中,立刻让几位旅长坐不住了。   “庞淯愿为主公分忧!”   “请主公下令!刀山火海,吴石眉都不皱一下!”   “哇!”   不远处的城头上忽然传来了声音。   大概是守城士兵终于开始上班了吧……   我抬起头,用力皱了皱眉头。   追命摇着脑袋,扑哧哧打了个响鼻。    21 忽如而来  “但凭主公下令,属下立刻入城。”程武也加入了自荐的队伍之中。   追命昂着脖颈,自发地踱起步来。   我有些诧异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这匹小马极通人性,除了在朔方突遇狼群那一次之外,不论是平日游猎或是战场厮杀,极少会自作主张胡乱行动。   “奇怪!”秦阵和拓拔野几乎同时叫了起来,“马!”   两人的坐骑都是不安地左右摇首,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嘶鸣。   “不对不对!”太史慈身后有人大叫,“战马受惊了!”   大概是宫赫吧,我来不及询问,追命忽然猛地原地一窜,差点将我从背上摔下。   与此同时,高高低低的马嘶陆续响起,数千匹战马同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这种状态,我并不陌生……是一种天然而生的畏惧与恐慌——就像是在朔方草原上一样。   “下马!下马!”我咆哮着吼道,用内劲传声,生生将马嘶之声压下,“全军下马!”   其实不用我提醒,士卒均已经察觉到坐下战马的异常,手脚利落的早已跳下马背。   不少战马还在躁动不安地摆头,但更多的却已经有脱离缰绳的趋势。   “主公!”拓拔野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惶,“不会又是狼群吧?!”   “不能吧?”我极力否认掉了这个可怕的可能,“此处好歹也是一国国都,怎么会有大批狼群!?”   不过……我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次我们人马更多,就算再来一两千野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只是我万余骑兵,国内城中似乎也陷入了混乱,隐隐听到了鸡犬吠鸣此起彼伏,期间甚至还夹杂着一两声蛙鸣。   “邪门得很啊主公!”庞淯死命地拽住了战马,嘶声向我喊道。   “天意不让我们攻打国内啊!”吴石面色如土,“我们还是返回辽东吧……”   “什么天意?!”我怒瞪了他一眼,“天要保佑高句丽的话,直接一个雷劈死老子才是正道!”   “呱!”   一只癞蛤蟆不知从何处蹦跳着过来,鼓着两腮咕咕做鸣。   轰!   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声巨响,功力深厚如我,也忍不住全身一颤。   轰!轰轰!   马嘶之声根本掩盖不住这地裂天崩一般的闷响,整个大地开始剧烈的跳动。   不对,也许是我自己在跳动。   “地牛翻身!”高顺咬着牙哼道。   我只蹦出两个字:“地震!”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巨震让我双腿发软,我不由自主前倾伏倒,双手扶地,以寻求一丝凭借。   追命早已软瘫于地,硕大的脑袋低低埋藏在前腿之间,脖颈之上的长鬃随之颤动。   全身随着大地猛烈地震动起来,我的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面对风雷之烈、天地之威,什么无上神功都显得毫无意义,我与其他所有人毫无区别,只能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轰鸣之声,夹杂着些许土石崩落的索索之音。   而后双耳之中全是雷鸣,我甚至以为自己的鼓膜都要胀裂了。   地震只不过是一瞬,给人的感觉却是难以煎熬的漫长。   大地终于停止了剧震,我捏着鼻子在草丛里吸了口气,用以缓解耳鸣。   我微微起身,转头向身后看去。   我这辈子真正体会到“人仰马翻”这个词描绘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一万两千名士兵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刀枪盔甲铺满了整个草原,至于那些战马的姿势……更是千奇百怪,不堪入目。   庞淯就地打了个滚,一把将我扶住:“主公你没事吧?!”   “废话!”我甩开了他的搀扶,喝道,“快查点全军伤亡!”   “是!”他腿下一软,再次摔倒在地。   “将军!”抬起头来的太史慈一脸惊愕,指着东面大声喊道,“城!城塌了!”   我愕然转身,国内城之前所在之处……已然成为一片砖瓦废墟,硕大的城门被城石砸成数片散落在土石之间。   同在一起的,还掩埋着难以计数的高句丽士卒,他们刚刚才来上班,就不幸地因公殉职成为烈士了。   “此乃天赐良机啊!”我欣喜若狂,当即挥臂大喝,“全军……”   轰!   我小腿猛地一颤。   他妈的余震!   “主公小心!”刚刚从地上爬起的庞淯直接将我扑倒在地,忽然遭遇袭击的我差点迸发九阳神功将他震死。   吃了一嘴草根的我来不及发怒,便抱紧了脑袋等待余震的结束。   比起刚才,余震的剧烈程度远远不及,但经历的时间却长了许多,甚至当余震结束之时,我已经吐完了嘴里的泥草,整理完衣摆从容站了起来。   毕竟我上辈子还经历过几次大震,虽然不是震中地带,但心里适应能力还不算差。而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类,对于地震的认识还处于一种极其盲目、极其极端的境界。   我运气内劲,朗声向身后传声:“兄弟们!站起来吧!”   “主公!”   “军长!”   “将军!”   不少士兵还沉浸在惊惶之中,满脸的恐惧之情一览无余。   “我们不需要恐惧!”我决定振奋士气,“该恐惧的……是高句丽人!”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们以一万出头的兵力,北上远征外国,原本就是一场冒险之举。而想要凭借如此兵力攻克敌国国都,即使能够成功,也必然损失惨重。不料……一场大震,震垮了城墙,震裂了城门,更震死了难以计数的守城士兵,震碎了高句丽军民抵抗天军的决心!这一切……”我拖长了声线,提高了声调,“……都是天意啊!”   “天意?”吴石依然颤抖着声音。   我点了点头,高举双臂喝道:“我要攻打高句丽,老天就帮我摧垮了他的国都!这不是天意还是什么?!”   “天意!”庞淯第一个挥臂大吼。   “天意助我灭敌!”张贲见机也快,急忙煽风点火起来。   事实胜于雄辩,我方几无损伤,而敌军尚未交战便死伤一片,由不得士兵们不相信老天爷是站在我马超这一边的。   “主公万岁!”有士兵高声欢呼起来。   “士气正盛,请主公速速下令,毕其功于一役!”程武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向我请示。   “天意在我,区区高句丽不足为惧!”我拔出了斩岳,奋力吼道,“屠了此城!”   “杀!”   “杀光这群蛮夷!”   “一个不留!”   全军将士刀剑出鞘,欢呼之声激荡四野。   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满口宽仁的自己会忽然喊出这四个字。   “屠了此城!”    22 国内城的结局  “将军不可!”赵云大喝一声,纵步一跨,当先拦在我的身前,双拳紧抱,义正言辞地问道,“大人常念仁义,为何下令屠城?”   我微微一怔:“你……说得对。”   他也一怔,攥着拳头看我:“将军?”   我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前令废止!只杀军士,不伤平民!”   原本杀意接近顶点的战士们都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所措。   “遵主公军令!”高顺当先大喝一声,拉起战马举刀道,“二营,随我先行!”   “遵令!”公孙续也反应过来,整帅三千轻骑缓缓起步。   我朝身后的向导头子吩咐道:“每营配两名向导做翻译。”   “是!”他点点头,手下十几个人立刻领命向四方散去。   “起来!”我朝着依然滚倒在地的追命喝了一声,别人的战马早就撒腿快跑了,身为主帅的坐骑……这厮竟然还在草丛里悠闲地舔着鼻子。   被我这么一吼,追命倒是乖乖爬了起来。我拍了拍它的脖颈,一跃跨上马鞍。   追命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勉强迈开四蹄向前行去。   地震的影响仍未结束,余震接连不断地袭来。   国内城已成一片废墟,守城士兵被城石砸死不少,幸存的军士在如此天灾面前早已丧失了所有斗志,高顺与公孙续掩杀过去,根本毫无阻碍,在张辽、拓拔野加入之后,更是所向披靡,碎石瓦砾之上瞬间成为了一片血海。   我观察了半天,忽然才注意到身旁不远处有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一步。   秦阵看到我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大局已定,就不用我出马了吧?”   我深深地看着他:“你……不争功了?”   “有什么好争的?”他咧嘴道,“高句丽有什么名将?杀起来有什么快感?”   我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这货虽然没有礼貌,但说的话却无从辩驳——当然,他没有敬业精神——七千快骑,足够将这座废城扫荡一遍了   。   “跟我走罢!”我双腿一夹马腹,追命轻轻跃过一堆碎石,朝城中奔走而去。   秦阵在身后应了一声,也驱马赶上。   方才那场地震,据我毫无凭据的估测……至少也有7级。不然以一国国都的城墙,再怎么粗制滥造偷工减料,也不可能在瞬间崩塌。   城墙都已如此,寻常百姓的房屋更不可能完存。放眼望去,如果还能有建筑物屹立不倒的话,那也只有高句丽的王宫了吧。   “秦阵,”我抬手指了指不远方的一片屋宇,“速去占领王宫,务必不能让高句丽王逃走!”   “高句丽王?!”秦阵猛一催马,直接从我身边越过,三营人马纷纷拔刀呼喝,飞驰向东而去。   “赵云、程武、张贲、吴石,各率本旅,随秦阵一起去!”我又点了一营一半人马,加入了攻占王宫的队伍之中。   然后我一边遛马,一边思考善后事宜。   原先我还有各种打算,其中最荒唐的念头是……以国内城为治所,设置高句丽郡,列入幽州治下,从而使大汉版图扩充数百里之地。   而如今,国内城已成废墟,建城之事,又非一年半载就能完工,双方语言又不能互通,我只能放弃这个难以实施的想法。   同化一两个人容易,想要将整个高句丽国归入大汉,却是难比登天。   何况,现在我只是区区一个征北将军,辽东太守,哪有权限去处理这种国际问题。   既然无法占领国内城,那么灭国之言就只能成为空论了。   高句丽毕竟是游牧起家,即使我杀光一城军民百姓,对于他们整个国家,也算不上毁灭性的打击,距离灭亡句丽更是差得远。   于是,我感到十分迷茫。   我该怎么做?   “主公!”那边飞马快传,“张营长虏获了高句丽王室数百人!杀不杀?”   “杀!”我想也没想,就选择了最省事的方案。   “主公别急啊!”庞淯急忙将我拦住,“我们是不是应该将高句丽王押送洛阳交由朝廷处置,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你不嫌麻烦?”我斜眼看他,“我也没打算用他们向朝廷邀功。”   庞淯沉吟了一声:“那就随便了。”   “太史将军,你意下如何?”我勒住了追命,仰身向后面询问。   “属下赞同庞旅长之言。”太史慈双手握绳,朗声答道,“既已生擒其王,便不应擅自将其斩首,否则有逾矩之嫌。”   我叹了口气,朝传信人传令道:“让张辽先不要杀,我这就来处置。”   -   经过集体研究讨论,对于善后工作我一共做出了四项决定:   一、没收高句丽王宫内所有财产,部分难以移动的器物就地分发给城中受灾群众;   二、遣散所有宫人侍者,将王室男女全部押回襄平;   三、动员高句丽百姓迁入大汉,许诺分配田地,前三年免除税赋;   四、开放城中官仓,除我军数日口粮之外,全数发给百姓。   尽管已经决定只取少量粮食,但装卸财物依然费去了我军两天的时间。   初五的清晨,我们离开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城池,拓拔野带着近五千轻骑返回乐浪,公孙续则继续作为护卫留在我的身边。   于是,我率领七千虎豹飞军,押送着相当可观的高句丽财货,马不停蹄地朝襄平赶去。   空手而来,满载而归,虽然高句丽未能如我所愿纳入大汉领土,但这次出征至少为我解决了一件心头难题:之前我信口开河决定将今年的田赋降至二十取一,如今巨资到手,我总算不必担心军饷不够了……   这笔飞来横财入手,足够为虎豹飞军们发放几十年的军饷了——前提是……这钱一直在我手上。   十月十二日,我终于抵达了辽东郡的治所襄平县。   程昱与褚燕率领数千百姓远远迎候在城外。   “主公轻骑远赴句丽,溃敌数万,主公天威之下,国内城池为之崩倾,属下虽在千里之外亦感同身受。”程昱笑着拱手而出。   “有劳仲德先生迎接。”我跳下马背,双手虚扶了一把——以程昱鹤立鸡群的身高,我这低低的一扶确实扶到了空处。   “主公以万人北征,竟灭一国之都,自三皇五帝至今,如此赫赫战绩,实在闻所未闻啊。”褚燕满脸敬意,跟在程昱之后迎出。   “能灭国内,纯属天意,不足炫耀。”我很谦虚地评价道,而后问道,“之前大震,辽东及各郡受灾情况如何?”   程昱敛容答道:“各县都倒了些土坯老宅,死伤近百人。”   “做好重建和善后工作,”结果不算糟糕,“此次缴获大批财货,你尽可使用。”   他低垂双袖:“主公,战胜之资……是否应该先报于朝廷?”   我不由一怔,咽喉一阵发干。    23 私吞战果  “禀主公,已经查点清楚,三百六十七辆大车中,金二十八万七千余斤,财物器具的价值保守估算在十五万金以上,具体条项在此,”程武一边擦汗,一边将明细清单递给了我,“主公请过目。”   我推开了他手中那一大卷竹简,转而去问他爹:“仲德先生,你之前说……我要将战利品全数上缴给朝廷?”   “于礼于法,都应如此。”程昱敛须答道,“主公持节代君伐国,俘获战资自然也应交予国君,难道不是吗?”他略带笑意反问道。   “此处又没有旁人,先生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弹了弹案几,朝厅中扫了一眼。   厅中除程氏父子之外,只有高顺、张辽、秦阵、褚燕、庞淯以及太史慈,公孙续与褚方则侍立于厅门左右。   “老夫所言,也是实话。”程昱道,“但凡领军出征的,所得战利品都应如数上缴,至于赏赐,那要凭战功而定。”   “也罢,”我狠下心肠,摆了摆手,“将战果仔细核对,扣除我军三年花费所需,先报于卢植刺史,再转送洛阳。”   “嘿。”秦阵哼了一声,“我们转战千里,死伤无数,却要把东西全数上缴?”   “不必再说。”我瞪了他一眼,“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再说了,死伤无数……你确定?”   他讪讪一笑:“这好歹也是一场大战……我总不能说我们只死了一百来人吧?”   “这倒也是个问题,”程昱捋着长须沉吟,“我方伤亡应该写多少?”   “破敌三万……死伤两百?”我皱着眉头说道,“一般人肯定不会相信。”   “改成两千吧?”张辽建议。   “还是太少了些吧?”褚燕摇头,“五千如何?”   我拍了拍手,同意了他的意见:“还是五千恰当一些。”   程昱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不能再多了。”   确实不能再多,否则就只能算得上惨胜了。   他当即展卷挥毫,落笔如飞。   “主公,”褚燕微合双手,禀道,“我营一千五百战马,均已配上双侧马镫,如今全军上下,再无一人无镫。”   “如此便好。”我微微颔首,“总算了却了我心头一件大事,对我军战力更是一大提高啊。”   他低头道:“今后……主公可不能再令属下专门押送辎重和镇守老家了。”   我大笑:“当然!当然!以后让秦阵来!”   “岂有此理!”秦阵当即拍桌大吼,“你这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我讶然道:“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你的文化水平显然大有长进啊!”   厅下众人皆是大笑。   “对了,”程昱一边下笔一边说道,“属下已经依照主公的吩咐,将今年的田赋以二十取一的比例来收取,没有问题吧?”   “开始收了吗?”   “辽东已经收取完毕,其余各郡应该也已接近尾声。”   “百姓都能交上吗?”   “二十取一,虽然已经是极低的比例了,但仍有少量家庭因缺少青壮劳力而难以为继,”程昱连头也不抬,“属下先斩后奏,令各郡县酌情予以减免,主公不会治属下的罪吧?”   我只能耸耸肩:“仲德先生做得很好,何罪之有?”   程昱笑了笑,终于停下笔来,将文书平平举来:“请主公过目用印吧?”   我一挥衣袖:“所有印章,不都在你手上吗?”实在是多此一举。   “你稍微看一遍吧。”他唯一发力,将文书向前送来。   我摇头接过,一目十行地浏览下去。   开篇当然是要吹捧大汉威严和圣上英明,将万里之外的刘协直夸成千古第一明君,尧舜禹汤都只算是个渣渣……   我跳过了大半张绸纸,才看到了关键内容:   “微臣借天地之威,率步骑两万余深入句丽千二百里,凡三战,陷其都国内城,斩首万四千余,溃敌三万,虏获资财器物无数。经此一役,三五年内,句丽将无力大举南侵,此天幸大汉,天幸辽东。”   之后是简单的战利品清单:“凡获资财,共金八万斤,器物折合共二万金。”   我抚掌而笑:“仲德先生写得好,就照此上奏吧。”   程昱这巨笔一挥,三十万金便落入我的口袋之中,亏他之前还表现得大义凛凛仿佛一个铜板都不想留给我一样。   “这一份便报给卢刺史好了。”只是我阅览奏章的片刻功夫,程昱已经又写好了一份,“还看吗?”   “算了。”我坚决予以推辞,转而道,“这边派人送出吧?”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我挑了挑眉毛:“挺熟悉的脚步声。”   吴石向外探了探头:“主公,是陈到陈旅长归来了!”   我哑然一笑,摆手道:“快让他进来。”   “属下拜见主公!”陈到大踏步入厅,躬身一揖到地。   “坐坐坐!”我随手一指,“让你去送个文书而已,你竟然用掉了近两个月时间。”   “一仗打完了才回来。”秦阵呵呵笑道,“是不是该换坐骑了?”   “秦营长说笑了,若是赶路,我只要二十日便能往返,但朝廷开会评议就花掉了一个月时间,因此迟了。”陈到一边解释,一边自怀中摸出一个铜管,轻轻递了过来,这才撩袍坐下,“这是朝廷对主公平定辽东的封赏,正式使者估计还要等上几日。”   “哦?”我急忙打开,摸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白纸。   纸上只有十余个字,字迹方正遒劲,应该是陈到所写。   我轻咳了一声,将主要内容读给厅中诸人:“增邑八百户,赐金三千,锦五百匹。”   “属下临走时,赏赐已经发给主公府上了。”陈到补充了一句。   “八百户?”程昱捋了把胡须,微微摇头。   “是不是少了些?”拓拔野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笑道:“不算少,毕竟辽东距离京畿太远,朝廷很难认识到公孙度的威胁。”   “对了,”陈到又道,“听太尉张公所说,主公所推荐的几名郡守都尉人员,朝廷好像都批准了。”   “这……”程昱捋须的右手僵在了半空。   我也是大吃一惊:“朝廷没有再派人选?”   他摇头道:“没有,而且大概随后就会正式发文任命。”   我呆呆地看着场下:“在目前的情况下,中原要紧县城的令长都需要朝廷大佬点头,而在辽东朝廷如此放权,任凭我设置两千石官员……这实在不科学啊!”   “你可曾听到公卿们的态度?”程昱放下右手,严肃地询问道。   陈到略微思索后答道:“陛下当庭提出,各位公卿均无异议。”   我撑着额头,暗自里叹了口气:“大汉朝如此待我,我如何回报于它?”   “哦,还有……”陈到一拍脑门,“还要对参战将士考核战功,一并上报朝廷。”   此言一出,厅中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24 论功不行赏  厅中诸将,高顺向来最是沉稳,情绪几乎没有变化,而褚燕年岁已大,又没有参战,因而也表现得十分平静。   “要论战功……向来是以我秦阵为先吧?”有人立刻毛遂自荐,“各位可有异议?”   高顺蹙眉不语,褚燕略带苦笑,而张辽则明显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我笑道:“我有异议。”   秦阵讶然:“主公向来公正,今日莫非要打压属下?”   “呸!”我啐了一口,“在攻击句丽主力部队时,你的确是以一当百奋勇向前,但是在攻打国内城时,你很不积极啊!而且,最后俘获国王一家的……可是文远呵,”我笑着指了指张辽,“你还有什么意见?”   他呆了三秒,而后叹气,向着张辽拱手道:“主公说的在理,这次战功,我确实不如张营长。”   秦阵如此直率地认服十分难得,看来初见张辽时两人的直接对决依然给他心中留下了阴影啊。   “秦营长客气。”张辽抱拳还礼,又转向我,“辽所率七营,与此役之中伤亡最重,实不敢自承战功最重。”   我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七营折损了二十四个兄弟?”   “是。”   我轻轻一搓鼻尖:“也罢,这战功之首,便写上公孙贤弟的名字吧。”   站在门口的公孙续大惊失色,急忙快步上前,一揖到地:“兄长折煞小弟了!小弟只是听从家父嘱托,追随兄长杀敌破阵罢了,在诸位将军面前,无论是哪一项,都轮不到小弟的份上呀。何况兄长在此,小弟岂敢贪此功劳?”   我哈哈笑道:“我是此战主帅,你如何能贪了我的功劳?”   公孙续一怔,而后笑道:“是了是了,小弟一急,连这也忘了。”   “令尊随我出塞至此,召集数千义从,功劳自是不用说的,”我想了想,“这首战之功,还是换成令尊为好。”   他连连点头:“兄长考虑得极是,小弟代家父谢过兄长。”   我对程昱道:“而后是张、高、秦、拓跋四人,番汗县长及时传报军情,又提供众多向导,也要录功列表。”   “明白。”程昱早已开始书写。   “先生与褚营长坐镇襄平,主持秋粮征收事宜,保证了后方平稳无忧,这份功劳也要记上。”我又补充道。   他边写边摇头:“这……就不必了吧。”   “这是实情,为何不写?”我微微笑道,“封不封赏,那是朝廷的事情,应该写的还要写上。”   “也好。”程昱握笔的手微微一滞,再一次运笔如飞。   褚燕问道:“关于俘获而来的四百余句丽王室成员,该如何处置?”   “杀了算了。”秦阵撇嘴。   我斜眼瞪他:“要杀还用得着费力把他们拉回来吗?”   “如果这四百余人全部运去洛阳的话,我们人手恐怕会有不足。”褚燕有些为难。   “我们派一千人随队,与沿途郡县做好交接就好。”程昱插话道,“给他们些辛苦费用吧。”   一听要掏钱,我立刻攥紧双拳,沉声道:“就这样吧,我挑两个旅长去护送,陈到?”   “还是我?”陈到忍不住喘了口气。   我笑了笑:“你推荐两个人?”   “护送俘虏嘛……”他低吟了片刻,回应道,“程武和张贲如何?”   “你倒也会挑人,这两人都是干得了细活的人选。”我点了点头,程武的武力足够打退一般山贼流匪和截囚人员,张贲的医术则可以保证句丽国王有命活到洛阳面圣……“仲德先生,你有意见吗?”   “什么?”程昱似乎没有听见。   “我派仲平押送句丽王室一行去洛阳,你有意见吗?”   “没有。”程昱吐了口气,将笔一搁,将战功文表递了过来,“主公请过目。”   我粗粗扫了一眼后就退还给他:“两天之后,让仲平带上南下。”   他双手接过,掏出印鉴用力盖下。   “若是没有他事,诸位便回去休息吧,”我抚掌道,“这个月辛苦大家了。”   众将纷纷低头告辞,只有陈到留在最后。   “主公。”他从腰间摸出一支铜管,小心翼翼地递交过来。   我伸手接过:“这是?”   “这是太尉张公的亲笔书信。”   我点了点头,拔开盖子,倒出里面的一张薄纸。   张温的笔迹我可不算陌生,苍劲豪迈中透出些许的雅致,一般人确实没有模仿的本事。   “贤侄马超如晤:   听闻与卢幽州共复辽东,公孙父子授首,四郡属国归汉,老夫心怀甚慰。贤侄天纵之才,前途自不可限制,然则少年人须谨慎,切忌轻狂妄动。老夫愚见,贤侄所任四郡国之二千石,请辞为佳,以避朝野谤论。至于贤侄所部万余轻骑,辽东凶险边境,或暂可保留,然实非久策,望贤侄思之。   愚钝老迈张温笔。”   “张公让我任命的四位太守都请辞官职?”我有些错愕。   陈到一脸茫然:“并未对属下明说。”   “是么?”我屈指弹了弹信纸,笑道,“张公远在万里之外,如何知道我有万余轻骑?”   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老老实实地承认:“是属下不小心说漏嘴的。”   “是不小心?”我还是笑。   “若是属下有心透露出去……”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让我陈到三族覆灭!”   “起来吧。”我长叹了一声,“于公,他是当朝太尉,于私,他还是你舅公,张公对我又格外看重,原本不该瞒他……但是,嗨……”   区区一个太守,私留兵马是诛灭九族的死罪,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刘协给了我征北将军的名号,又让我平复辽东……但除了让袁绍掏了五千斤黄铜之外,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拨付过一个铜板的军饷啊!   五千金,对于一支成编制的部队来说,或许算得上是一笔巨额资金,但是……若想从无到有建立起一支具备作战能力的军队,实在不能算多。   征募军士、兵器衣甲、战马车辆、物资辎重,哪一项不要大出血?   尤其是战马,更是最大的开销——不然张飞不会看到吕布的几千匹破马就忍不住动手抢劫了。   “属下知道轻重,今后绝不会再乱讲半个字!”他依然跪在地上。   我走了过去,伸手将他扶起:“是我的问题,让你为难了。”   他低头道:“到已决心誓死追随主公,粉身碎骨尚且不惧,何怕为难?”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休息去吧,你奔波万里,才是真正的辛苦。”   “是。”他抱拳一礼,向外退去。   快出门时,他又返回厅中,自怀中摸出一个粗制的信封,双手递上:“这是主公的家书,夫人再三嘱托了的,属下有罪,几乎差点忘记。”   我单手接过,笑道:“看来,我又要回信了。”   “属下告退。”他微微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25 回信  “吾夫如鉴:   辽东事宜,自陈到处已大体听得,夫君顺利平叛,妾心甚慰。朝廷所赐金银器物皆已入府,待君归来后处置。妾几人安好,玥儿蹒跚学步,常呼君名。贾氏与程氏常有往来,小岱亦早晚问候厅门,夫君无须挂念。闻得辽东秋冬苦寒,妾等不在身边,夫君还需多加注意。   妾蔡琰顿笔。”   我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一声:比起之前,蔡琰的家书显得简短了许多,字里行间也几乎看不到什么怨气,毕竟她也已经不是新妇了,对于我因公出差也能够理解了——或许只是她感到麻木了?   然后我展开另一张信纸,熟悉的瘦长字体跃入眼帘。   “公子如晤:   平复辽东,果然不算太难,不过朝廷对于辽东,显然不如江东一般重视。孙坚两战皆胜,年底或可了结战局。四郡属国长吏任命,朝中虽然偶有非议,但无关紧要。辽东既经此役,已然元气大伤,公子当休养生息,无有他念。辽东地处偏远,又多临异国外族,并非绝佳之地。公子处事,仍需谨慎,仲德老练,遇事多与商议为佳。至于公子妻女,皆无须虑也。   另,朝中公卿显露不和,朝堂恐有动乱,公子身在外郡,还请慎言慎行。   贾诩洛阳顿笔。”   我捏着这张白纸,重重叹了口气。   贾诩这个名字淡出我的生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一样。这位洛阳令之前说过,我出征辽东用不着他的才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得承认他说得对。   只是不知道……如果贾文和随我攻打国内,他能献出什么计策?   我忍不住一笑:既然不知道,那就直接问问吧。   “文和先生:   马超一拜。   闲言不提,平复辽东数日之后,我曾巡视郡县,闻得高句丽举兵欲犯,遂军北击。兵力有我虎豹飞军万五百骑,及公孙瓒部义从三千骑,一战而灭敌近两万,又临其都国内城,其城虽不如中原规模,但守卫森严,非轻易可以攻破。制造器械强兵攻城显非上策,我军又仅有十日兵粮,如何破城?   附辽东及高句丽地形简图。   另,我于辽东觅得大将之才一员,乃东莱黄人太史慈。   又另,辽东之北,句丽之地数千里,水土丰沃,虽长冬剧寒,然不失为塞外良田,我尝有心化之为汉,然则两国语言殊异,风俗有别,礼教不通,先生何以教我?   马超再拜。”   而后我才另起一张白纸,给蔡琰回了几句家书。   “贤妻如晤:   辽东之事,十分顺利,无须太过担心。朝廷赏赐之物,由你决定使用,理清数目即可。玥儿已过周岁,可适当用乐曲歌舞培养其兴趣。对蝉儿诸女,不必太过严苛,你们应常结伴游玩,多有防备即可。至于小岱……”   正待落笔,却又发现一张字条,字迹钩划仍显生涩,我自以为比他要强得多。   “兄长如鉴:   兄长文武兼备,天纵之才,区区公孙,本不足惧,弟所虑者,乃兄长过于心急,以致踏错行偏。纵使辽东四郡一国听供兄长调遣,也不过数十万人口,却是贫瘠凶险之地,甫经大战,青壮死者大半,农耕尚且不足,岂堪再战?距离中原之地太过遥远,不利之处甚多,兄长聪慧百倍于弟,深望思之。   愿兄功业大成。   愚弟马岱拜书。”   马岱这话,虽然略显隐晦,但他的意思却再也明显不过:辽东不适合作为根据地来争霸天下。   作为堂弟,马岱是比较明白和了解我的,在刚刚解放洛阳的时候,他也与我一样对马腾的退缩感到愤怒,然而,他的怒火很快就得以平息,并且迅速朝马腾靠拢过去,甚至成为了马腾插在我身边的最亲近的一颗铁钉。   我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我好像已经说过要好好做忠臣吧?”   我抓起笔,继续写道:   “至于小岱,业已长成,不必管得太多,照顾好自己与玥儿,有时间多去陪陪父母才是正事。   愿诸女身心康健。   马超随笔。”   最后是给马岱的:   “贤弟如晤:   近来可好?   我自甚佳,公孙康父子授首,提兵北上,灭敌两万,天意助我,句丽国都不攻自溃,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贤弟所言事情,正是我之所想。辽东天然条件不佳,此次青壮损失数万,当休养生息才好。我亦决心专心治理地方,平定四方祸乱为先,今后不必再言他事。   你所任洛阳北部尉情况如何?不过有文和先生同在,我应该是多此一问了吧。   另外说一句,那套内功心法当勤练不辍,的确颇有功用,我已经进入第八重境界了,你也要努力了,但不要急于求成。   你也年纪不小了,可以找一找媳妇了,若是等不及,便让文和先生帮你提亲好了。   愚兄马超正书。”   放下笔杆,我对着马岱的来信又发起呆来。   马岱信中所言,只是说辽东位置不佳,不适宜做根据,却并没有反对我原定的最终目标。   导致他如此措辞的原因大概有两个:   一、他确实只认为辽东不适合起兵;   二、他在用这个借口委婉地对我进行劝阻。   马岱对我说话……需要这么委婉嘛?   我摇了摇头,又提笔蘸墨:   “张公亲启:   公体康健?   得公亲书,小侄惶恐若惊。公所言事宜,小侄却暂时不能照做。塞北临近异国,原本依靠公孙度之兵威,尚能震慑句丽、鲜卑及乌桓部族,如今郡兵几乎尽丧,全靠我临时征募而来的士卒守卫郡县,若全数调回辽东,四郡一国难以稳定。小侄并非借故推脱,只要一年,待我军为各郡练得足够守卫,即刻收回兵马,而待小侄内迁之后,余等四郡国之二千石,亦当辞回,官职归当朝廷。   愿张公顺心安康。   不肖侄马超顿首。”   连续写了四封回信,加起来超过了千字,耗掉的时间接近半个时辰。   “很久没有练过字了啊……”我看着回信,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   刚刚还在笑话马岱的字迹太过生涩,其实我的破字又好得到哪里去?   唯一让我得以安慰的一点是……由于内劲充足,写出的字不仅苍劲有力,而且力透纸背。   另外,我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一千多个字里,竟然没有一处涂改,没有一个错别字!   我仔细看了看,又忍不住一拍脑袋:   我……竟然顺手把所有的标点符号全部加上了!    26 秦阵一喝  十四日上午,我在太守府中大摆阵势,请来所有旅级以上干部召开会议——包括内定营级干部太史慈。   “首先请主公训话。”主持人庞淯咳嗽了一声,带头鼓掌。   我扬手打断了这种不良风气的蔓延,朗声道:“今天召集兄弟们来此议事,主要有三项内容,其中当先一项,就是为了商定士兵的战功与奖赏,”我稍稍一顿,笑道,“以前我军财货不多,朝廷也基本没给过什么钱财,有段时日弟兄们连军饷都领不到手,更谈不上奖赏功劳了。这次我军大获全胜俘获了大批物资,总算可以意思一番。今天讨论的,并非只是攻打句丽一场战斗,而要将这几年间诸位兄弟随我南征北战的功劳都统计进来,从攻杀韩遂开始,每场战斗每个人头都要算上。另外,各旅长对阵亡兄弟的情况也要全部上报,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们尽量要对其家属子弟予以抚恤。”   说道最后,场下氛围略显伤感,只听得有人道:“弟兄们地下知道主公这份心意,死了也瞑目啦!”   “各旅长对于战场上表现英勇的弟兄,尽可提名。”我稍稍一想,又补充道,“对于有其他本事的……比如会算数、会写字、会打铁、会看病、会看马、会木匠活的,也可特别说明。各营长则负责各位旅长的评定。”我的意思很明显,要从军队内部发掘有潜力的人才。   我向庞淯点了点头,他高声宣布:“现在开始吧!”   秦阵当先举手,笑道:“主公你说,我这两年功劳不小吧?”   我实话实说:“你身先士卒,所向披靡,论起杀人战功的话,全军上下无人可比。”   “主公果然公正公平!”他得意地点头,“那你该如何奖赏我?”   我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他嘿嘿了一声:“我想升一级,行不行?”   场下顿时有些哗然。   “秦营长,休得放肆!”张辽当即出声呵斥,“你再升一级……意欲何为?!”   褚燕也怒目而视:“秦营长,你太嚣张了吧?”   营长之上,只有我一个军长。   我抿了抿嘴,只打量着他的神情。   “别误会!”秦阵摆手解释道,“我可没打算抢主公的位置!我的意思是……扩军!”   “扩军?”程昱捻须疑问。   “是是是,”他连连点头,“主公已经坐稳辽东,手中骑兵却不过万余,那公孙度也能步骑十万,我们这些兵力,实在有些寒酸,怎么说也应该扩军了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指,扩了军以后,你们都向上提一级?”   “主公英明!”他双手一拍,“说实话,我真觉得这一千五百人实在太少,我在金城带出去狩猎的人都不止这个人数……”   我和程昱对视一眼,而后对秦阵道:“这个问题现在有些难以解决,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秦阵耸了耸肩:“好吧。”   “各位,开始吧。”我挥了挥手,几十名旅长级别以上的干部便埋头开始书写功绩。   “你给我过来。”我又将秦阵招来。   “怎么?”他似乎略微有些抵触情绪。   “你说的扩军,大概不太可能。”我一把将他拉到座上,低声道,“我们这一万多骑兵,在名义上……并不是正规的朝廷兵马,而只能算是我的私人部队,胡乱扩充的话,朝廷必然问罪。”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都忘记了,当时朝廷还说要解散了虎豹骑……”   “对。”你知道就好。   “嗯……”他眨了眨眼,“当时你还让我追杀了使者……”   若不是他提起,我几乎想不起来这件事,急忙制止了他:“胡说八道!”   “说实在的,我真不喜欢现在这个朝廷啊!”秦阵凑了上来。   我瞪了他一眼:“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他却毫不畏惧地反问:“这个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什么你非得给他卖命?”   “你……”我还真被他问住了,除了破格提拔我做卫尉之外,刘协确实没给过我什么好处——当然,以他目前的状况,也没有权力给我更大的好处。   “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干?”他又抛来一记重弹。   我一把将他按下,低低叱道:“找死!”   他梗着脖子反驳:“我这话就撂在这里,你要是觉得我胡言乱语,就干脆一刀割下我的脑袋算了!”   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摇头道:“我干嘛要杀你?你跟我有仇?”   “主公有意?”一直端坐一侧的程昱忽然冷冷开口。   我一怔:“仲德先生何意?”   他脸色平静地应道:“主公有意……自己去干?”   这个问题由秦阵来问,我可以认为他是不经大脑,但换做程昱来问,我却不能不认真回答:“我不能否认,在最初与家父驱逐郭汜李傕时,确实曾建议家父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达到家天下的目的。”   程昱扬了扬眉,捻须看我。   “但是家父没有同意,反而退出洛阳,选择回归凉州,我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这点冲动之心也逐渐淡了。”我叙述事实,“现在……我其实还有些举棋不定。一方面,朝廷和刘协对我还算不错,另一方面,我并不确定自己就一定比现在的朝廷做得更好……”   “朝廷和刘协对你不错,难道是发自真心吗?”他静静地应了一句。   我轻声一笑,摇了摇头。   他……刚才也直呼皇帝的名字了……   “当你帮助他们平定完四方之后,这万余轻骑,还能留下多少?”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主公曾说过,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程昱目光炯炯,“如今,刘协只不过略施恩惠,你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我怔怔着看他。   “先生……”一旁的陈到目瞪口呆。   “程昱并非鼓动主公作乱,”程昱长身站起,对着我一揖,“我只是想说,安心做一名中兴大汉之臣当然不是坏事,但是,贯彻自己的信念也没有什么错,全由主公决定。”   不待我回礼,他又补充道:“程昱个人希望……主公能改变这个天下的秩序。”   改变天下的秩序?   我默默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   “那……敢问主公的意思是?”程昱直起腰身,八尺四寸的身子显得格外高大。   我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我不知道,还是要看形势吧。”   “主公何必犹豫!”秦阵一拍胸口,“只要一声令下,属下愿提刀杀入洛阳!”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大声,场下众人无一不是听得清楚。   我心头一沉,秦阵这厮今天几次胡乱开口……该不是故意的吧?   “秦营长,”高顺从案席边长身站起,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秦阵咧嘴点头。   场中忽然“哗啦”一声,高顺、张辽、褚燕三位营长带头,数十位旅长几乎同时单膝跪于厅前。   “兄弟们这是干什么?!”我大惊失色,推案而起,“秦阵胡说八道而已,弟兄们万勿当真!”   “只要主公一声令下,”高顺昂首道,“属下愿提刀杀入洛阳!”   “誓死追随主公!”数十人齐声附和。   双腿忽然一颤,我下意识伸出了双手,却虚悬在了半空之中。    27 军心  如今的形势,有些微妙的尴尬。   自立为王的念头,从没有一日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但是……目前,老老实实为大汉朝廷办事的想法已经成为了主流意识,忽然间这么多中层干部一起请命,在激动之余,我感受更多的……竟然是惶恐不知所措。   太史慈起身离席,沉声问道:“府君……有心自立?!”   “主公?”陈到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赵云更是一脸难以接受的神情,抱拳道:“天下大乱久矣,将军为汉庭征讨数载,今而始得初定,何以……”   “好了。”我摇头打断了他的劝阻,按着案几站起,高声喝道,“没人说过我现在要起兵自立!”   高顺与张辽面面相觑,厅下数十位旅长更是无所适从。   “弟兄们的心意,马超的确感受到了,”我当先扶起高顺,又拉起张辽和褚燕,“但是!”我稍稍加重了语气,“辽东百姓多年苦战,青壮死伤无数,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去打幽南!”有人抬头喝道,“幽南人财富庶,可为根基!”   用幽州来做根据地?   我忍不住皱眉。   光是那几十万桀骜不驯的乌桓人就足够令我头疼了,我哪有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何况……卢植的军政能力都是当今一流的水准,在幽州官民之中威望更是无人能及,贸然与他宣战,我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和损失。   一旦遭遇重创,我很可能再无翻盘的希望——冀州的袁绍绝不会放过这个扩张势力的大好时机。   我转头去看程昱,这位大叔抿了抿嘴,似乎在无声地笑。   “天下大乱久矣,百姓苦于战祸甚矣,如今始得初定,”我毫不脸红地剽窃了赵云的原话,“一旦举兵,必然血流成河至死方休,我不忍再起刀兵!弟兄们可否理解?”   张辽道:“成大事者,岂能……”   我截断了他的话:“我岂能因自己的一人私心而葬送万千百姓的性命?!”   他的神情却告诉我,他对这个理由不以为然。   我挥挥手,又向场下众人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我马超绝不会为了称王称霸而让弟兄们拼命,只有这天下的安宁和百姓,才是我们战斗至今的理由!”我大义凛然地说出了这句话,竟然没有感到脸上发烫。   “主公宽仁,属下感佩!”陈到一脸感动,恭恭敬敬跪下大礼一拜。   “主公大公无私!”高顺后退一步,重新跪倒。   赵云吸了口气,也和众人一起跪下:“主公心有百姓,天下大幸!”   太史慈撩起袍摆,与赵云并肩跪地:“府君仁义当先,当代英杰!”   庞淯看了看吴石,两人正准备拜倒时,我一手一个直接拉住,同时向下吼道:“都给老子起来!我军早已订下军礼,别轻易下跪!”   见其他人没有动静,我又道:“你们跪着不起,难道要让我一个一个亲手扶起?!”   “那就都起来吧。”一直长身站立着的程昱淡淡说道,“不要让主公为难了。”   张辽重重叹了口气,直接坐回坐席。   高顺拍了拍裤腿,又拱手向我抱了一拳。   两位营长带头,其他旅级干部也陆续从地上爬起。   “商定战功吧。”我拍了拍手,示意继续之前的工作。   各人归位,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渐渐响起。   “今天的主公……真让属下寒心啊!”秦阵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深深地看着他:“今天的秦阵,才让我看不透啊!”   他嘿嘿笑了笑,目光向两侧游移不定,口中却坚持道:“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只要主公下令,我秦阵肯定是第一个冲进洛阳城的人。”这次他没有高声。   我翘起嘴角,轻轻摇头。   程昱忽而叹了口气。   “仲德先生,”我转向他,含笑问道,“这是你的意思?”   “是。”他坦然承认。   “何意?”我微微蹙眉。   “让你看看军心而已。”   “军心……”我沉吟了一声,又问,“先生之意,也希望在辽东举兵?”   “不,”他捋须道,“辽东不是起事之地。原本……赵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时机太差。”   那倒是,赵国坐有良田,又有战略资源铁矿,工匠众多,人口也有二十来万,却不像辽东这么分散,更不必考虑什么异族侵扰,只要灭掉袁绍就能一劳永逸。   说来奇怪,提起灭掉袁绍,我反而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不像对乌桓那样顾虑重重……   “老夫只是想让主公看看,军中将士的心意究竟如何。”他补充道,“其实,大汉朝廷如何,下面的人……谁会去关心呢。”后面这句话他说的极轻,恐怕近在我身后的庞淯都没能听清。   “太急了,”我屈指扣了扣案几,“你这简直是逼我表态啊。”   程昱解释道:“恕属下无礼,但是……主公如此下去,雄心壮志恐怕会渐渐消弭啊!”   我有些沉默。   他说的并没有错,我自小便叫嚣着解放全人类统一全中国,在消灭韩遂诛除董卓后这份念头更是强烈到无法掩盖,不然我也不会被马腾义正言辞地在洛阳教训一顿。   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认为称霸天下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这两年,我们亲手拯救出来的汉室朝廷重新焕发了生机,这个念头就成为了不应存在的东西。   如今……程昱却清楚地告诉我……   “这份雄心,主公应当保持下去!”他掷地有声地说道,“属下追随主公,就是因为看上了主公当时的气势与自信!”   我以手托腮,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当时……我三劝程昱,可是涕泪交横,毫无半点霸气可言,哪来的气势与自信?!   “嗳?”我又注意到场下诸位旅级干部,各个屏气凝神装模作样在写字,实则竖起双耳倾听着这边的对话,当即叱道,“好好写!”   一帮年轻人忙不迭趴在案上,一个个却嬉皮笑脸毫无惧色。   只有赵云一个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忍不住拱了拱手:“将军在此商议要事,属下先行告退!”他当即推案而起,大步退出了正厅。   场上气氛登时一冷,秦阵拍案大骂:“他娘的算什么东西!”   “主公息怒,各位弟兄息怒!”褚燕急忙站出,“赵旅长家中母亲过世,心情不顺,这才庭前失措,主公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母亲过世……   这个理由一出,场下众人的神情倒是略有舒缓。   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能在此时再问,只点了点头:“各位继续商定,仲德先生,褚老哥,我们先去侧室喝杯茶吧。”   程昱与褚燕随我来到侧室,我也不绕弯,直接询问:“赵云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敢隐瞒。”褚燕一揖到地,“赵云亲娘的确刚刚过世。”   “真的?”我蹙眉道。   “九月十八。”他点头道,“但是,他……确实有意离开。”    28 检讨  我黑沉着脸:“为了什么?”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守孝。”褚燕答道,“另一方面……”他略显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赵兄弟似乎对主公有些不满……”   “不满……”我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搓了搓下巴,“方才众兄弟一起表态,他心中是不是更加不快?”   “恐怕是这样。”   “赵云……对汉室如此忠义?”我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过当过几天小县长而已,对朝廷能有多深感情?”   褚燕无奈地一笑:“主公这可把我问住了。我可是正经的流匪大盗出身,从来没吃过一天的皇粮,倒是杀了不少吃皇粮的县令长官。”   程昱接口道:“赵云既然已经决意离开,主公不可放任。”   我忍不住扬眉:“先生之意,是要……”   他轻轻点头。   “主公且慢!”褚燕慌忙劝阻道,“赵云虽然顽固,但跟随主公奔波数月,总算有点苦劳,愿主公手下留情啊!”   “有些事情,不能外传。”程昱淡淡回道。   我也不是傻子,知道赵云离开辽东之事可大可小,他要真是老老实实回家守孝不和外界接触,倒也无所谓,要是转身投向卢植或是任一其他势力,稍一向外透露,我便骑虎难下了。   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只能逼上梁山。   马腾是否会被立刻解决我无法预测,但留在洛阳的蔡琰等人定然无法幸免。   杀赵云……我的心里还的确有一些不舍,毕竟,这是一名忠勇双全的名将,就算我没打算重用他征战沙场,但作为一名护卫旅长,赵云绝对是超一流级别的。   我权衡了半分钟,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先不急,待我与他详谈后再做考虑。”   褚燕稍微松了口气:“属下去找他谈谈。”   我摇头拒绝:“不必,事后我亲自去。”   他只能低头。   -   三人重回正厅,大案上已经摆上了一堆竹片。   高顺先拱手道:“各旅将士功绩,大致已经统计出来,请主公过目。”   我随手捡起一片竹简,到底是军旅之辈的字迹,很能够让我找回一些自信。   “三营一旅三排四班班长吕空,朔方汉人,年十八,善刀马,能弓箭,从军一年,共斩首十八人。”   我微微点头:“这一年杀敌十八人的吕空……是秦阵你手下的吧?”   “呃……是他们几个旅长写的,我不熟悉……”秦阵挠着脑袋。   也对,到了班长级别的小兵,他不清楚也属正常,就像我连其他营中的旅级干部都不认识一样。   “好,我会和仲德先生仔细甄选。”我放下了竹简,扫视全场,“这是第一项,至于第二项,我们来进行一次作战检讨。”   “检讨?”张辽讶然,“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伤亡几可不计,为何检讨?”   “并非只讨论句丽之战,也要论及与公孙度的大战。”   我解释道,“我军与州兵合力破敌,虽说公孙度兵马数目较多,但我军伤亡也过于惨重,因而与各位一同讨论此战得失,各位都是亲历沙场,有话直言无妨。”   程昱微一捋须:“主公方才说伤亡惨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老夫记得……我军满打满算,一共损失了五百军士。”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自独立领军以来,何尝有过如此惨重的损失?”   他微一低吟,答道:“青州破徐荣时,我军前后损失超过八百人。”   我顿时一窒:当时我手下士气正盛,更有曹操、刘备两员经营,攻打区区董卓残党徐荣,竟然挂掉了近千精锐部属,而且……打下来的青州,却便宜了曹操和刘备。   “还是那句话,”秦阵大咧咧撇嘴,“要打大仗,哪有不死人的!”   “秦营长话糙理不糙。”褚燕点头附和。   “主公待下宽仁,自是难得,却也不能太过在意战场的伤亡。”高顺道。   张辽接过同乡人的话头:“恕辽直言,主公将来所遇大战必不可计数,若是吝于数百将士的性命,又如何成就大事?”   “奶奶的!”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破了粗口,“老子心疼士兵,难道有错?”   “当然没错,”程昱静静地应道,“但过于心疼,就不是人君应有之形。”   我微微一怔。   他话锋一转:“为人君者,挥斥之间,数十万将士为之蹈海,主公何以处之?难道要心疼得辗转反侧整晚以泪洗面?”   我感到眼皮跳了起来,默然不知应对。   他又重重强调:“为人君者,与寻常将士不同,不能失却威严。”   “先生教训的是。”我缓缓吸了口气,“超谨记在心。”   程昱低头向我一揖:“程昱无礼了。”   我咳嗽了一声:“好了,对公孙度一战,各位是否有话要说?”   秦阵摸着鼻子回想:“那一战……我杀了不少,没什么好说的。”   “没话说就好好听着!”我怒瞪了这货一眼。   他耸了耸肩,紧闭着嘴去看别处。   没想到,厅中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怎么?”我只好打破氛围,“没人说一说吗?仲德先生?”   程昱嘴角微微上翘,苦笑一声:“属下也没什么说的。这一战主公指挥得当,三军将士用命,就算再换个人,也不会比主公出色多少。”   “先生所言,属下深感赞同。”张辽、褚燕立刻附和起来。   “别光顾着夸赞,多说几句应该改进的地方!”我可不会领情,扫视场下众人,“各位旅长别都坐着,提的意见若有见地,我也会酌情提拔奖励!”我不得不刺激他们一下。   结果这几十个旅长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才有人怯怯抬身道:“主公,不是我们不想说,连程先生都想不到的,我们这帮老粗哪能想到什么主意?”   几十个旅长纷纷点头:“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我叹了口气:“那就不讨论对公孙度这一战了。对公孙恭这一战,有什么需要谈的嘛?”   “更不需要!”几十个人一齐摇头。   “……”我忍不住又皱起眉头,“那……来谈一谈句丽吧。攻打国内城时,若是没有地震,我们该如何攻城?”   这回,场下几十个人终于摆出认真思索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苦思起来。   高顺率先答道:“坚城壁垒,属下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愿率一营精锐,叠架云梯以登城墙!”   张辽则补充道:“夜攻更佳。”   秦阵却摇头道:“还是让我去赚开城门的好。”   我笑道:“伯安要力攻,你秦阵却想智取?”   他翘着鼻子说道:“看主公心疼士兵,我这个当属下的,自然也只能想尽办法减少伤亡了。”   “你最近进步之大,实在出乎我的想象啊。”我欣慰之极,又道,“其他意见呢?都讲讲。”   厅中略一安静,却听极少开口的太史慈沉声道:“包围国内之后,保留一支精锐队伍,白天分兵轮流袭扰,却不做强攻。如此持续三五日,待敌军防备松懈之后,深夜时派遣预备队强行登城!”    29 扩军  “你们认为如何?”我笑吟吟询问道。   “比起高营长所言,更为详细。”张辽先道,“属下想起最初追随主公时,在魏郡邺城下的事情了。那两天,我军也是连夜踏营呵。”   “哦?魏郡邺城?”我略一回想,这并不久远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的,“不错,虽然句丽是一座城池,相对来说更难攻克,但道理却基本相通吧。”   他点头:“正是如此。”   解救邺城的战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不由得我印象深刻。当时贾诩、程昱两大谋士都在阵中,我基本上只点了个头而已。   我看向太史慈,满意地一笑:“子义果然颇有谋略,我军这数十位营旅级别的将领,竟不如你一人计策。”   这话一出,基本上是贬低了一大片,但是事实摆在前面,他这条对策的确是场上最佳的一条,几位营长又早已知道我要提拔太史慈,因而也无人表示不服。   太史慈却略显不安:“慈只是偶有所想,府君如此赞誉,实在承受不起。诸位将军追随府君出生入死多年,南征北战无人阻挡,慈……是万万不能及的。”   一听这话,许多旅长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也很满意他的应对,抚掌道:“今日第三项事情,便是我军编制问题。”   场上顿时一静。   “沓氏城下,太史慈已经向我展示了他惊人的箭数与处变不惊的胆略,我军之中,若论箭法之精妙,也只有秦、张两位营长或可媲美,连我本人也自愧不如,”我朝提到的两位示意,接着道,“这二十日内,我也领略了太史子义的智勇双全。我个人认为,子义可为营长,诸位意下如何?”   虽然我前期铺垫做了不少,太史慈也确实有些水平,但仍然有人一脸不服。   不仅我将这些神情看到眼里,程昱也不是瞎子,他微一拢须,沉声向我说道:“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我略微一怔,这件事情我提前就向他提过,他当时并未反对,怎么现在却当众不同意?   他没等我反应,径自解释道:“军中最注重的,乃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太史慈以降军之身投入我军,虽然弓马卓绝,又兼智勇,却未有显著功劳。我虎豹飞军虽然仅有万余将士,却无一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除主公这军长之外,营长之职已是高位,主公骤然拔擢,兄弟们虽然面上不会反对,心中却总会有些不服,因而属下以为不妥。”   许多旅长都连连点头,显然十分赞同。   我顿时明白,他也是现场看到旅长们的反应后才临时改词的吧……   “先生所言极是,”太史慈也立刻表态,“慈寸功未立,不敢僭位,府君也万勿为属下一人而败坏军中规矩。太史慈愿从一员小卒做起,为府君效力!”   当事人既然能够体谅,我也不再坚持,略带歉意地说道:“当初我亲口承诺要用你为营长的,现在却要自毁诺言……”   他侧身向我抱拳一躬:“属下已深知府君的爱才之心,至于职位如何,不是重点。”   瞧,到底是基层的小吏出身,说起话来绝不会让上司难堪。   我点了点头:“之前说到编制问题,我还要再讲几句。在辽东大小数战,我军伤亡虽然不算惨重,也折损了数百弟兄,因而有必要征募新员补充空缺。”   “这是应该的。”高顺简短地表示赞同。   “好,伯安你既然同意,那此事就交给你来负责了。”我笑了笑,“另外,我想……我们需要再新增一个营的编制。”   “一个营?”张辽讶然。   我解释道:“刚刚不是才让你们定了功劳么?这个营的作用,就是用来给有功将士提升职位的。”我会告诉你们……这个营……其实还是为太史慈准备的嘛?   “原来如此。”他表示接受。   “招募的总人数大约在两千人上下,具体细节伯安你来把握。”我朝高顺嘱咐,“名册稍微详细一些。”   “遵命!”高顺沉声应道。   “仲德先生,褚老哥,战功评定的事情便交由两位处置,”我拍了拍案几上的竹片,“晋升的名额要把握好,最后给我拟出旅长以上的名单就好。”   被我点到名字的褚燕难掩惊讶之情,他连忙低头拱手:“遵命!”   “既然要新增一营,那战马也要添置了。”我继续点名,“烦劳文远为我军购置一千五百匹战马。”   张辽刚刚抬手,程昱却插话道:“主公,我军不是还有不少无主的战马么?”   我一皱眉:“哪有?”   他悠然答道:“对阵公孙度时,是主公你下令收整敌军的战马的,大约有八百余匹。”   我一拍案几:“确有此事!”   “在国内城时,零零散散又拉来了五百匹。”褚燕补充道。   “好吧,是我忘了。”我嘿嘿一笑,“文远,具体数目麻烦你去核对一下,所需花费直接从府库中取就是。对了,军中需要更换的战马也顺便都报上来吧。”   手中好歹也握了三十万金,怎么也要表现得大气一些吧。   “诺!”张辽拱手接令。   三十万金……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诸位,”我清了清嗓子,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我一直有个想法,今天说出了让大家听一听。”   “主公请讲。”听众代表程昱静静说道。   “我军铠甲均是皮铠,防护力只是一般,若是换用铁甲,防护力自然大幅提升。”看到有人皱眉,我干脆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本意,“是的,我想选拔精锐力士与战马,打造一支铁甲骑兵的队伍。”   “万岁!”秦阵拍案而起,一脸兴奋,“到底是主公!所想所做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   “铁甲骑兵……若真能建成,这支铁骑将无敌于天下啊!”张辽颇为意动。   “天下再无人能挡!”吴石也在一旁喃喃道。   反应过来的旅长们都露出了极为向往的神色。   “当然,考虑到各方面的限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也看到了程昱想要发言,于是自己先泼了一盆冷水,“全副铁甲重量至少在五十斤以上,造价自然比皮铠贵了许多,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士兵和战马能否承受得起,这才是关键之处。”   “主公既然已经有所考虑,属下也不再劝了。”程昱叹道,“不知这支铁骑计划用多少人马?”   我竖起一根手指:“经过我反复考虑,先以一个营实验是否可行。”我看了看场下四位营长,最后目光落在张辽身上,“就决定是七营了。”   张辽一怔,秦阵立刻不干:“主公不公!”   我等了他一眼:“文远之勇,全军几无对手,秦阵,你不必抱怨。”   他撇了撇嘴,仍是不以为然。   “文远,之后我会给你推荐个挑选马匹的帮手,”我想起了跟太史慈一起投诚过来的“弼马温”宫赫,又对张辽叮嘱了一句,“此事重大,还请务必用心。”   张辽重重点头:“张辽领命!”    30 赵云杀不杀  商议完毕,旅长们陆续散去,正厅之中只有四位营长和程昱留下。   “唉!”秦阵摇头晃脑地叹气,“主公偏心得很啊!”   我从坐席上站起:“你又来发牢骚了!”   “不是我发牢骚,事实就是这样!”他一手按着案几,据理力争,“以前,秦阵我从来都是作战的绝对主力,但自从张辽加入之后,主公你显然再没有那么重视我了!”   我挠了挠脸颊:“是吗?”   “也许吧。”程昱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   “唔,这也难怪。”我立刻想到了合理的解释,“以前,我军中不过李典、徐晃、马岱三位营级将军,你又常常冲锋在前,自然感觉自己是主力,如今加入了高顺、张辽、褚燕、拓拔野四位实力派营长,又有公孙瓒作为友军,你杀得不过瘾,自然会感觉难受了,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阵皱着浓眉思考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这个理由:“杀得确实不如以前过瘾。”   见他不再抱怨,我转向了另一侧:“伯安,征募新兵也是要紧之事,你一定要把好关,若是忙不过来,便让秦阵也去帮把手。”   高顺拱手:“是,主公放心。”   “有你做事,我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给文远配置的新兵,更要多多留意。”   “是。”他又是一躬。   “文远,对七营的士兵,也要进行适当的筛选,身体瘦弱的就分出来归入新营,”我背着双手,看着张辽说道,“老弱战马也要更换,反正到时候不能拖全军的后腿。”   “属下谨记。”张辽也抱拳一躬。   我摆摆手:“你们三人都先去忙吧,有事随时来问。”   “是,属下告辞。”高顺、秦阵、张辽三人躬身退出。   “主公还有什么吩咐?”褚燕束手而立。   我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缓缓问道:“你……要不要现在取个字?”   “字?”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脸惊愕的神情。   我点头:“你年岁比我大了许多,若总是直呼你的姓名,实在有些不妥。”   他皱起眉头,喃喃道:“属下出身卑贱,父母亲邻既不曾行过冠礼,更没有师长赐字,如今一把年纪,却……”他忽然话锋一转,抱拳一礼,“敢请主公赐字!”   对于他的态度,我很是欣慰,略一沉吟,便有了灵感:“你看‘飞鸿’如何?”   “飞鸿?”他重复道。   “陈涉曾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褚老弟若取此字,倒是颇有内涵。”程昱轻轻击掌。   “陈涉……”褚燕略有窘迫地咧嘴,“那是谁?”   我叹了口气:“秦末起义第一人,陈胜吴广的陈胜,他的字就是一个涉字。”   他立刻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而且……”我笑道,“你轻身功夫颇佳,飞鸿二字也算贴切,你看如何?”   褚燕又默默念诵了几遍,当即站正向我深深一揖:“褚燕乡野匹夫,更是黄巾之人,得蒙主公收容,本以感激不尽,今日又赐字于燕,属下无以为报,只愿今生今世能为主公驱驰!”   “只不过取个字而已,何至如此大礼!”我急忙双手将他扶起。   他却退后了一步,又是一揖到地。   程昱在一旁轻轻敲了敲案几:“从取字这点上,能看出来主公的确文采不凡呵。”   我轻声笑道:“仲德先生又在取笑我了。”   “不不不,”他一脸诚挚,“这次是实话。”   我耸了耸肩:“这次是实话……以前都是假话?”   程昱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仲德先生、飞鸿,”我整了下衣襟,“你们先整理军士功绩,我去和赵云谈一谈。”   褚燕急道:“不如属下陪主公一起去?”   我摇头拒绝:“做好自己的事情。”   “是。”他只能止步。   我微微向他二人一点头,转身推门而出。   守在门外的庞淯快步上前:“赵云求见。”   我有些惊讶地问他:“人呢?”   “让他去侧室等候了。”他指了指数十步之外的小屋,低声道,“属下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让他听到好一些……”   我蹙起双眉:“你做得也不错。”   来到门前后我侧头道:“你守在门外。”   他点了点头,当先为我推开了正门。   赵云正负手立于厅中,见我开门进来,急忙双手抱拳,沉声道:“府君!”   “子龙多礼了。”我微微一扶,“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谈吧。”   “是。”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之前忽然离场,是有什么原因?”   他低垂着目光:“家母过世,云心中颇有不顺。”   “哦?是这样吗?”我想听真话啊。   “是,”他再次确认,“属下此次……便是来与府君告别的。”   虽然从褚燕处已经得知此事,但我还是要重重地叹气:“敢问一声,令堂高寿?”   他面色含悲,答道:“家母今年五十有二。”   赵云年长我十岁,如今不过二十七八,他妈的年纪,实在算不得很大。   “家中可有兄弟?”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云是独子,”他忽然有些哽咽,“家中还有大姐和小妹。”   我触景生情,只能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温言道:“父母生养不易,你又常常在外,回去看看吧!”   “是。”他垂头应道。   “子异,”我向外喊了一声,“一会派人从库中取十金给子龙带上。”   庞淯看了赵云一样,恭声道:“诺。”   赵云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拒绝,我出声道:“让老人家体面地走吧!”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四五秒的时间,微微起身,跪在席上,侧身转向了我:“赵云为府君效力时日不长,寸功未立,如此厚赠,云受之有愧,不敢接受!”   我蹙眉道:“算我马超借给你的,如何?!”   他又沉默了几秒,终于双手箕张按于地上,向我低头道:“府君待云仁义,云本当誓死追随,然则……赵云不得不如实相告,今日一别,云恐怕很难再为府君效力了。”   我额头上有东西忽然向外突突地一跳。   我当然知道赵云要离开我,归乡守孝正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但是他却直接捅破了这脆弱的一层纱纸。   “你是觉得我不值得你效力?”我也有话直说。   他避开了我的直视:“赵云不敢。”   我自嘲地一笑:“我知道,在邯郸时你就表现出这种情绪了,今日遇到这种事情,恐怕心中更是不愿再这里停留片刻吧?”   “是。”他忽然又承认了,“马大人欲行大事,赵云不敢追随。”   “那你知不知道,”我仍旧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既然已经听见,我们会让你离开吗?”   赵云的目光倏地一冷。    31 人心太快变得  停了一天电,然后又被电信公司莫名其妙断了一天网   ——   赵云一颤,双拳在一瞬间紧紧攥起:“马将军……要杀赵某?”   “一般来说,你得知了我军如此重大的机密,谁敢放你一条生路?”我叹了口气。   他死死地盯着我,浑身上下肌肉贲起,如同一只跃跃欲试的猎豹。   “你不用这样紧张,要杀你,或许不难,但……”我竭力让自己的神情真诚而又恳切,“我真心不愿因为这个理由而杀你。”   他眼神清冷,又带着三分疑惑:“你……不杀我?”   “子龙,”我轻轻换了一声,“你是个严正仁义之人,天下间如你这般者,实在屈指可数,马超不能得你,是我的损失。天意可以为我让国内城墙崩塌,却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惜哉!痛哉!”   赵云的眼神略微柔缓下来,却仍是冷冷道:“既然将军不杀,赵云这便告辞!”他起身拱手,便要离开。   “稍等片刻又何妨?”我急忙叫住了他,又向外喊道,“子异,你马上去待人取十金过来!”   庞淯在门外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赵云站在席前,却不再坐下。   “子龙离乡远行,是为了什么?”我微微抬头,“是高官厚禄?还是名利富贵?”   他低头看我,蹙起了两道浓眉。   “难道……是为了仁义么?”我轻声笑了起来。   赵云脸色忽然闪过一丝怒意:“也许是吧!”   我问道:“何为仁义?”   他回答得简短有力:“上报国君,下安黎民,内修正气。”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大汉官场如何?”   他一怔,答道:“将军历任两千石高官,大汉官场如何,自不必赵云细说。”   我笑了笑,这家伙倒是推得巧妙。   “也罢,”我长身站起,拍拍屁股,“你既然要归乡去,有些事情,我现在与你细说也是无用。”   “主公!”庞淯拎着小袋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拿来了!”   我打量了他一眼,笑骂道:“只不过两三步路程,不必装得这么累吧?”   他又喘了口气,将袋子递给赵云:“赵旅长,你的本事,兄弟我是佩服的。虽然说有本事的人在其他地方也能干出大事,但天下恐怕再难寻找如同主公一样的人了。你……不再考虑考虑?”   赵云双手接过钱袋,平静地摇头:“赵云现在要归乡守孝,其余的事情,三年后再说吧。”   “子异,你不必再劝了。”我对着赵云敛袖一礼,正色道,“以后若能再见,希望不是敌人。”   赵云还了一礼:“承蒙将军关照,赵云就此拜别。”   他又对庞淯一拱手,向后退出了厅门。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稍稍有些发呆。   庞淯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主公,我去……杀了他?”   我缓缓坐下:“不是我打击你,你杀不了他。”   他急忙道:“属下当然知道自己的本事,我可以叫上秦营长和张营长啊!”   “歇着吧。”我伸了个懒腰,淡淡说道。   “真的不用解决了他?”庞淯犹自不太放心,“他要是乱说该如何是好?”   “他要是真能汇报给朝廷,”我无声地一笑,“那……我们就只能举兵了。”   “主公……”庞淯一呆,低声问道,“我们真的要……造反?”   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迟疑,反问道:“你也要跟赵云一样离开?”   他讪讪地一笑:“我……老娘还在家中,要是造反,她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现实问题,我忍不住凝神静气,轻轻点了点头,军中士兵也只是二十到三十的年轻人,家中父母大多健在,一旦真的要举兵……   等等!   汉朝地方政府有本事查到谁家子弟参加了我的军队?   我自己都查不到!   我立刻摇头否决了自己在这方面的担忧。   除非是老头老太太自己招供,不然是不太可能被他人发现的吧?   “我也是家中独子,大姐早已嫁人,小妹……多年不曾归乡,也不知许配人家了没有。”一说起家人情况,庞淯的话中略带伤感和怀念。   我轻轻地摇头:“要是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在凉州起兵啊……”   他立刻表示赞同:“就是……说起来,当时我军已经雄踞凉州益州,又稳占了三辅之地,形势如此大好,却偏偏被……”他只能叹气。   “人心变得太快。”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   在我的英明决策之下,各个方面都有条不紊地开展了下去。   连续殚精竭虑了两个多月后,我终于偷得空闲,开始了一个月的年假。   期间,徐晃、李典、杜畿、张机、公孙瓒和拓拔野都陆续来信汇报郡国情况,没有异常。   卢植也派人送来亲笔书函,对我火速收复辽东兼攻破国内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对于我上缴给他的两万金表示真诚的感谢,并承诺会上表奏功。   十一月初十,平静已久的襄平城迎来了来自洛阳的信使。   这是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陪同信使而来的,是押送句丽王室南下的程武与张贲。   我率领一城文武出城十里迎接。   “只是区区一个信使,不必如此阵势吧?”秦阵在马背上抱怨。   我笑道:“我们是来接自己的兄弟,跟信使有什么关系?”   他嘿嘿一笑:“这话我倒是爱听。”   我横了他一眼,平视前方缓缓驶来的队伍。   程武和张贲一左一右护着一人,当先向我行来。   中间的信使年纪不大,似乎有些面善,可惜我的记忆力很少能在这方面发挥作用。   陈到却讶然道:“是张博!”   “张博是谁?很有名?”我心中的名臣将相榜单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是太尉张公的长子。”他向我说明,“主公当日在太尉府中所见的张仁,正是他的二弟。”   我回忆了一下,张仁这个名字,确实还有些印象。   “张博是何官职?”程昱向陈到询问。   陈到低声道:“去年在鸿胪寺,今年似乎调去太保府中做事了。”   太保府?   我微微一怔:“给地方上传达信令的事情……何时归太保管了?”   不容我再想,对方已经来到眼前。我急忙下马上前,高声道:“诸位兄弟往返月余,辛苦了!”   程武与张贲慌忙带领千余人下马:“怎敢烦劳主公迎接!”   我一手牵着一人,温和笑道:“两位率队远行万里,我只不过走了两里路,有何不可?”   两人都是一脸感动,连称“惭愧”。   “这位是……”我转向张博,明知故问。   程武急忙介绍:“这位是朝廷派来宣读旨意的张博张大人,张大人,这便是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大人。”   我笑了笑:“原来是张大人,本将有礼了。”   “马将军折煞下官了,”张博恭谨地还了一记大礼,“下官有礼。”    32 朝廷的使者  “陈到,张大人就交由你接待了,”我笑道,“可不能让他觉得我们缺少礼数。”   “诺。”陈到领命后,朝张博略微一礼,“见过表叔。”   表叔?   一提到辈分问题,我立刻头疼起来:一方面前生亲戚虽多,但都在村里,二十几年都没见过,另一方面,这辈子跟着老头子发配西北,正儿八经的亲戚反而不如前生多,更没机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了……   张博爽朗地一笑,拉住陈到双手,道:“贤侄上次到洛阳时,做叔叔的没好好招待,这次你可不能伺机报复。”   陈到也笑道:“表叔说笑了,你可是朝廷特派使者,小侄岂敢怠慢!”   看来这叔侄俩关系还算不错,我放下心来:“各位,不如先入城再叙?”   众人当即上马,向襄平城奔来。   “那帮句丽王室……”我抽空向程武询问了一句,“最后怎么处置的?”   程武微微侧头,答道:“句丽王被封了个顺义侯,留在洛阳了。”   我吃了一惊:“那么多人全留下了?”   他点头道:“是,朝廷在城西专门辟了座宅院用来安置他们。”   “朝廷有毛病啊!”我脱口而出,“这群人与我们言语不通,更不识汉教礼仪……除了浪费大汉的粮食金钱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可不是嘛!”一侧的张贲也道,“那帮公卿大臣讨论了三五日,最后竟然来了个封赏表,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咳!”张博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道,“兄弟,你这可连家父也一起骂了呵!”   张贲慌忙道歉:“小弟无心之言,张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张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   十里的路程只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几十号人员很快便进入了太守府中。   张博环视正厅,点头道:“先把诏书领了吧?”   “也好。”我当然只能同意。   “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超听诏!”张博朝我一笑,从随从手中接过了一卷黄纸。   我急忙敛容,拱手躬身,朗声道:“臣马超听诏。”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衣衫抖动的声音。   张博嗓音浑厚洪亮,展开黄纸,朗声诵道:“大汉皇帝陛下诏曰:征北将军、辽东太守马超,不负朕意,平灭公孙度父子,克复辽东郡国,朕心甚慰。更兼深入句丽,三战而胜,破其都城,掳其王室而返,彰显华夏浩荡天威,致使句丽再无侵扰大汉郡县之余力。朕得如此良将,实乃大幸。今改封马超为武功侯,增邑千七百户,并前五千户,赏金三千,锦八百,宫仆二十,侍卫五十,立功将士之赏赐稍候另行下诏,钦此。”   我稍稍吸了口气,高声道:“臣马超拜谢圣恩!”   “马大人,恭喜恭喜!”张博笑眯眯将诏书递到我的手中,“以弱冠之年而食五千之户,实乃千古第一啊!”   “张大人过誉了!在下可担当不起!”我转手将黄纸交给身后的程昱。   程昱接过,却出声道:“张大人此言差矣!”   厅中众人均是一怔,只不过随口一句夸奖,程叔你不必这么较真吧?   “这位是……”张博迟疑着看我。   我急忙介绍:“这位是我辽东郡丞,程昱仲德先生。”   程武又补充道:“正是家父。”   “哦!在下有礼,”张博立刻对程昱行以后辈之礼,“不知晚辈错在何处?”   程昱不紧不慢地问我:“主公之前爵位是何名号?”   “冠军侯。”我答道。   “主公也曾读史,可知何人曾得此号?”   “当然,孝武时霍去病。”   程昱点头:“霍去病十七岁从军,十九岁时,食邑已是八千六百户之多,主公还差得远呐。”   我却并不同意:“霍去病食邑如此众多,固然是因为他作战神勇,但更因为他的家世吧?”没有卫子夫和卫青,他一个小屁孩哪有机会领军出征!   “难道主公的家世……比卫霍差么?”他淡淡笑道,“我可听你说过,皇帝快要大婚了罢?”   被程昱这么一说,我浑身一个激灵:“如此说来,确实如此,超受教了,自当再加努力,加冠之前争取达到万户侯……”   张博也躬身道:“晚辈才识短浅,惭愧惭愧。”   程昱微一点头,又道:“老夫生性刻薄,可不是针对你,张大人颇有胸怀,日后大有作为啊。”   张博连连称是。   我笑道:“张兄若不嫌弃,便在我辽东多住几日?”   “如此最好,”他一脸笑意,“不怕兄弟笑话,这几千里下来,还真是浑身酸疼,不休养十天半月恐怕也缓不过劲来。”   我心头顿时一动:历来宣旨或传信的使者,最多停住一两日便要返回复命,他却毫不客气地说要休养十天半月……这里面必然有些深意吧?   “那便请张兄入后院稍事休息,晚宴时小弟再为兄长接风洗尘!”   张博呵呵笑道:“有劳贤弟!”他朝四下里点了点头,一把抓住陈到的手,领着十余名随从出了正厅。   我瞥了诏书一眼,大咧咧地坐下:“句丽毕竟不是匈奴,只能算是偏远小患,对大汉不痛不痒,即使我们一战捣毁国都擒获其君,在朝廷公卿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大功。”   “看开些吧。”褚燕呵呵笑了笑,“比起主公歼灭张燕贼党,这赏赐已经丰厚得很了吧?”   我拍腿大笑:“飞鸿说的极是!”这家伙竟然拿自己被收编的事情开起玩笑来。   “飞鸿?”秦阵奇怪地问道,“谁是飞鸿?”   褚燕嘿声答道:“是主公为我赐下的字。”   秦阵哼了一声:“主公果然偏心!我早就请你给我取字,可直到如今也没见你取出来!”   我讪讪一笑:“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取字更是如此,应当谨慎对待。”   “那就请主公谨慎给我取个字。”他不依不饶。   我看了看端坐一旁的张博,笑道:“有客人在此,不要胡闹。”   “我可不管!”他撒起泼来,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怒声喝道,“你现在立刻给我赐字!”   “好好好!”我耸耸肩,“大家来讨论一下秦阵将军应该取什么字,集思广益嘛。”   程昱摇头道:“这可不对,他可是在请主公赐字,我们不应该插嘴。”   秦阵朝他竖起大拇指:“先生是个好人!”   “好好好!”我蹙起双眉,进入思考模式,“你是家中长子……”   他哼哼道:“明知故问。”   “伯……”我努力寻找和“阵”字有些关系的字,却又一个个否决,“伯旅……伯列……伯……”似乎没有特别适合这货的组合啊。   程昱笑道:“没必要非得和‘阵’字同义吧?”   我眼角一跳:“那……便叫伯虎吧!”    33 赏钱  “秦伯虎?”秦阵咬着钢牙思索,“……听起来似乎还算不错,是老虎的虎?”   我点头道:“是不是挺威猛?”   他撇撇嘴:“还是不如秦霸天,不过既然你诚心实意地为我取了字,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切!”众人皆不屑地啧道。   我回头向张博道:“下面人不知礼数,让张兄见效了。”   他呵呵笑着,轻轻颔首:“贤弟不拘俗礼,上下同乐,乃是正道呀。”   我笑着摇头:“不敢当。”   庞淯已经指挥着军士为厅中众人倒上酒水。   “辽东不像中原,我买不到上等好茶,只能用这一碗烈酒来招待兄台了。”我举起酒碗,向张博发出邀请。   “茶怎能比得上烈酒的味道!”他微笑着端碗,与我一碰。   我并没有立刻饮下,而是朗声道:“伯平兄、贲老弟,诸位兄弟,共饮此碗!”   众人轰然应诺,均是仰脖饮尽碗中烈酒。   放下酒碗,我端正了神色向程武询问道:“一路往返,途中可有变故?”   “回禀主公,”程武抱拳答道,“出辽西时,句丽王父子曾经试图逃脱,但被及时发觉,之后我军加强了看管,再无其他变故。”   我微微有些紧张:“我军兄弟……可有损失?”   张贲笑道:“回主公,我军将士,无一受伤,主公尽可放心。”   我点了点头:“你二人做得很好,不过除了一些钱粮之外,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奖励你。”   程武当即道:“此行非我二人辛苦,愿主公将属下之赏赐分与众位将士!”   “是是是!”张贲也不甘人后,连连点头。   我挥了挥手:“你俩一人五百钱,随行排长三百钱,队长及士卒两百钱,你们……还要把这点钱往下分吗?”   他二人对视一眼,最后由张贲开口道:“那……属下就多谢主公赏赐了。”   “主公果然出手大方!”秦阵啧啧赞叹。   我白了他一眼:“仲德先生,这押送敌酋之功,也要记载军功之中,日后有条件时,我们再行奖赏。”   “诺。”程昱笑着应道。   “咳……”张辽清了清嗓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讲……”   “文远有何难处?”   他迟疑了几秒,犹犹豫豫地说道:“能否给属下也……发些赏钱?”   我忍不住一怔:“诸位兄弟连番作战,我只顾统计战功,却忘了奖励……”我直起身子,拱手向四下里一礼,“这是我的疏忽。”   “主公治军不易,虽然俘获了大批金钱,但各项花费依然甚巨,就不必再大行封赏了。”高顺转身去问张辽,“文远,你现在花销很大吗?”   张辽略显局促地答道:“我想攒些钱送回家里……”   高顺立刻道:“大娘她……身子尚好?”   张辽点头:“年纪渐大,常有病患。”或许是谈及老母,张辽的神色略微舒缓。   “你哥他在老家?”   “是。”张辽叹道,“我从军已有数年,若非遇到主公,就只能算蹉跎岁月了!”   我搓了搓下巴,道:“军中兄弟,有父母在家的为数不少,看来,我们以后需要建立制度照顾家眷了……”   “主公有心,可惜……”程昱并没有随口附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当然清楚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我麾下军士来自全国各地,虽然多以凉州和司隶两地为主,但也广泛分散于各郡各县,作为边远地区太守的我即使有心,也没有财力和人力将所有的军属照顾得面面俱到一个不漏。   “除非……”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却只说了这两个字。   除非……我能将所有军属全部置于我的统治范围之内。   我苦笑着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话题又拉回到张辽的经济问题上来:“那这样吧,几位营长,都先发……五十金吧,诸位以为如何?不会嫌少吧?”   褚燕急忙拒绝:“燕未有寸功,不敢领此封赏。”   “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需要。”高顺道。   秦阵耸肩:“我也不缺钱。”   张辽的两道浓眉仿佛拧在了一起,张了张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五十金实在太多,辽……只需十金,便足以养活家中老母。”   我笑了笑:“好吧,那文远先领十金吧,其余的就当给我省下了。”   程昱道:“主公似乎又忘记了普通军士。”   “先生提醒的是。”我在心中飞快地计算起来。   除了徐晃、李典的两营人马,参与战争的虎豹飞军加上公孙家的义从部队大约一万两千左右,每人一百钱的话,要发一百二十金,一千钱则是一千二百金。   我想了二十多秒,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只好出声询问:“该发多少合适一些?”   “你才是主公吧?”程昱摊开双手,笑道,“这是你应该考虑的。”   “每人……一千?”我略微有些心疼,但还是可以接受——毕竟现在府库之中躺着十几万斤的黄铜。   “其实……”高顺道,“也不必现在就急于奖励,不如暂时记录于功劳簿上,日后统一结算。”   秦阵附和道:“反正就算发了也没地方去花。”   我立刻点头同意了这个意见。   程昱还是一脸淡淡的笑意,看着我摇了摇头。   作为观众的张博倒是笑得灿烂。   -   晚宴被布置得简单而不失大气,反正张博年纪不大,官职不高,与我方关系也不算太远,我没必要大肆铺张,浪费我军将士的功劳钱。   参与远行的千余士卒也享受到了特殊的伙食待遇,至少酒肉管饱,不枉忙活了这么多日。   张博似乎是有心灌我,整个晚宴都在拼命地向我敬酒。   可惜,内功渐至化境的我已经能够比较随心地将酒气排出体外,他这种程度的拼酒实在算不得什么。   最后,连同张博在内的所有洛阳来使,全部滚倒在案几之下。   我亲自拉起张博,和陈到一起将他扶进了客房。   “这十几二十个人,还想灌醉我一千大军?!”我哈哈笑道。   陈到低声道:“他以前不是一个好酒之人啊……今天却一个劲地往下灌酒……”   我毫不客气地将不省人事的张博抛上了床榻:“我记得张公酒量可是相当不错,这儿子还差一些。”   “马超……”张博嘴里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   他猛地伸出双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受死!”   我大吃一惊,浑身内功立刻积聚待发,陈到更是一步蹿上,一掌拍出!   张博刚喊了这一声,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直挺挺躺回了床上。   鼾声大作,陈到的掌风呼地从他脚上掠过。    34 恶劣之极的酒品  “这家伙酒量不佳……酒品更是不行啊。”我收回了内劲,朝陈到笑道。   陈到刚才那一掌,看起来至少用了一半功力,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亲戚,但他却以我的安危为第一任务,并无留手。   我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他点了点头,跟着我走出了客房。   沿着走廊行了几十步远,陈到忽然低声道:“主公,张博他有问题。”   我的脚步不由一缓:“你是什么意思?”   “以属下对他的了解,他平素言行谨慎,并不是个贪杯之人,”陈到蹙眉道,“更不至于酒后乱性……”   “你想说……他是故意醉酒?”我目光一冷,“那么,他为何如此?”   “属下不敢乱猜。”他垂下目光。   “张博拳脚如何?”   “他自幼便随张公习武,内劲走的是刚猛一路,功力略胜属下一筹。”   “我知道了,”我点头道,“先去休息吧。”   “诺。”陈到略一抱拳,躬身退了下去。   我沉吟了片刻,又沿原路回到了那间客房之内。   张博鼾声如雷,刚刚为他盖上的被子已有一角垂于床侧。   我搬了张胡凳,在床边轻轻坐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凭借我的耳力,我自信能够从他的呼吸中观察出他是否故意装睡。   张博的呼吸极为深沉,鼾声更是长短不一断断续续,我听了十几声,愣是没有听出破绽。   我心下一动,自凳子上站起,运劲缓缓靠近床头。   他既然自幼习武,对于真气的感觉也当十分敏锐,只要他不是真的不醒人事,自然会露出痕迹。   不料纵然我凝聚起六成内劲,在他身边形成了巨大的气场,张博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恢复平常。   “马超,受……死!”他又低声喝了一句。   我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散去了身上的真气。   “得罪。”我低声说了一句,再次退出了客房。   烂醉如泥,千真万确。   只是……他为何一直要我受死?   他是张温长子,却是出自马日磾门下,难道是这两个人对我的脑袋有什么想法?   张温是我前任上司,待我极佳;马日磾更是我扶风马家这一代的族长,马家青黄不接人丁不盛,如今正缺少实权人物,他怎么可能会有心害我?   这并不科学。   我摇了摇头,背负双手离开了此地。   -   翌日一早,张博便慌忙来敲门道歉:“昨夜酒醉,若有胡言乱语冒犯了贤弟,还望贤弟万勿责怪!”   “你说了什么吗?”我微笑道,“昨日我也喝了许多,连何时睡下都记不清了。”   他叹了口气:“实在惭愧。”   我忽然注意到,比起昨晚,今天他似乎满脸忧虑,颇有心事。   “伯业兄是否有些难处?”我做关心状。   “哦……”他迟疑了一秒,随即摇头道,“多谢贤弟挂怀,并无什么难处。”   我也不追问,只微微颔首道:“那便最好不过,喝点热水?”   “也好。”张博拱了拱手,敛袍坐在我的左手一席。   庞淯亲自给他倒了碗热水,垂手侍立于我的身后。   “昨日只知饮酒,却没了解兄长之事,”我笑道,“不知伯业兄年岁几何?”   “愚兄是建宁二年生人,痴岁二十五。”   “伯业兄年长小弟七岁呵。”我又问道,“可否成家?”   他轻轻点头道:“已有一女,刚满两岁。”   我笑了笑:“小弟也有一女,一岁三个月。”   他也笑道:“贤弟年少英雄,女儿自当不凡。”   “以后若能再回京洛,你我两家女儿还要多多亲近呵。”我捧起碗来,浅浅饮了一口。   “那是自然。”他嘴角上扬,“你可能不太清楚,家父在家中时,可是常常在我兄弟三人面前谈起贤弟,那可是赞不绝口啊!”   我放下碗,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称赞的。”   “贤弟过谦了,”张博道,“眼下朝野谁都知道,贤弟文武双全,乃是年轻一辈之中的顶尖人物,我等虽然年长几岁,却又有谁能达到贤弟这般成就?”   我淡淡道:“我十四岁随父参军,自西北杀入中原,又自中原杀到东北,能侥幸到得如今,一半是运气,另一半却是时势所迫啊!”   “是,”他呵呵道,“这便是所谓的时势造英雄了!当日董卓乱入,京洛司隶并非无兵可用,朱儁、皇甫嵩等人手握数万大军,却让董贼肆意妄为,为祸京畿。当时山东联军号称数十万,却无心为国只是各自为战,只有马凉州挥军而下,一鼓荡平逆贼乱党,贤弟之名更是从此响彻华夏,之后南征北讨,纵横中原,无人可挡,这份威风,当代能有几人?”   我摆手道:“若换成伯业兄,未必便做不来这些。”   他急忙摇头否认:“贤弟这么说,真是羞煞愚兄了!我十四岁时……还在洛阳城郊和世家的子弟们斗狗赛马呢!”   “呵呵。”我敷衍地一笑,心中对他所言的“时势造英雄”却也很是赞同。   若非韩遂步步紧逼,更兼凶残杀害娘亲,我怎么可能潜心练武,怎么可能劝老马倾尽全力剿灭韩贼?   “不过……”张博的话锋终于一转,“家父却也说了,贤弟年少成名,未必便是好事。”   “请讲。”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家父说,贤弟平定四方,屡屡大胜,战功已不在朝中元老宿将之下,”他解释道,“你尚未加冠,便已经历任九卿、两千石,假节征北将军,光论五千户食邑,朝中能够与你相比的也不过区区数人,你让朝廷如何再行封赏?给你三公之位?你才十几岁啊!”   我无声地咧嘴一笑。   “当朝廷再也拿不出封赏时……贤弟难免会有所怨愤,到时候,你会怎么做?”他正色看我,“你会甘心?”   我心头一动,这才是他想说的正题吧?   不过……是谁指示他来发问?是什么意图?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凝神苦思了三秒钟,端起碗来自饮了一碗,苦笑道:“说实话,我没想过。若是……伯业兄到了那一步,又当如何?”   张博微微一怔:“我……我也不知道……”   站在他身后的庞淯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也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现在又何必为这些问题烦恼发愁?”   他点了点头,举起水碗默默饮下。    35 辽东名士  如之前所言,在派遣手下返回洛阳回复朝命之后,张博自己则真地在襄平留驻了下来。   他这一住,便是半月。   反正我每日政事不多,便常与他纵马驰骋于辽东大地,十月的辽东天气骤冷,野外也难遇到称心的猎物,偶尔能猎到一两只皮糙肉厚的山猪、凶猛无比的东北虎,甚至还有残暴嗜血的黑熊,也让深居中原的张博颇为惊喜。   期间,之前布置的任务也陆续完成,高顺自辽东及各郡国精挑细选征募了两千余名青壮子弟,张辽也将所需战马添置完毕,褚燕则置办了兵器铠甲鞍镫等物,程昱对有功将士各有擢升,至此,新设第九营编制装备均已基本完备。   只少了一位营长。   对于这个问题,我心中早有计划,酝酿已久,此时便直接发出。   “十一月十六日,公开选拔第九营营长。”   其规则也早已由程昱制成公文,广为发布。   “其一:凡虎豹飞军者,皆可应选。   其二:选拔以武事为主,兼以文事。   其三:考官为各营长及郡丞程昱。   其四:具体规则另行公布。”   我记得当时通知程昱时,他露出的神情意味深长。   于是我询问于程昱。   “设立新军固然重要,但并非当务之急。”程昱却道。   我有些不解。   “你所缺少的,并不是军队,”他正色道,“而是人才!”   我不太同意这个观点:“若论将才,高顺、张辽、徐晃、太史慈均可独当一面,我如何缺少人才?”   他笑道:“人才并非只有将才。”   “你是说……谋臣?”我还能不明白吗?   他点头:“是。”   “先生以为我不想网罗天下名士吗?”我叹了口气,“问题是……辽东这鬼地方,哪里去会有高人?”   程昱抚须摇头:“谁说辽东无名士?”   我一怔:“谁?”   他缓缓吐出几个名字:“太原王烈王彦方、乐安国渊国子尼、北海管宁管幼安、邴原邴根矩、刘政刘仲礼。”   我单手扶住下颌,双眉微微蹙起:“抱歉,我……不太了解。”   真的……这辈子也已经十八年,著名武将和谋臣自然时刻铭记于心,但另外一些边缘文人和三流将士就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之前听闻主公常有识人之名,见人之前能知人之往事,今日老夫连说了当今五大名士,主公莫非一人都没听过?”不知为何,我觉得程昱笑得非常开心。   “好吧,我承认我孤陋寡闻,”我没有转换姿势,只是问道,“这王烈几人……都有什么事迹?”   程昱微微一怔:“像你一样平定四方的英雄事迹,他们自然没有,但论起仁义操守,主公恐怕却比不上他们。”   我坐直了身子,笑了起来:仁义操守?我这个年纪,谈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虚幻了吧?   “公孙度接管辽东以来,虽是太守,掌握民事兵事,但乡间声望,却远不及王烈等人,”程昱捋着胡子说道,“民间但有纠纷诉讼,往往不去府衙,而去寻他们解决,听说有些人走到半道看到王烈的府院就放弃争执返回家中了。”   我舔了舔嘴唇:这算什么?道德的力量?   “而邴原,则是个颇具胆气之人,”他又道,“公孙度初掌辽东时,曾大肆捕杀郡中大姓名族,有些人走投无路,寻到了邴原门下,邴原不避凶险,硬是从公孙度刀口下将众人救下,公孙度竟没有如何难为于他,仅此一项,邴原在辽东士民之中的声望便无人可比了。”   我点头:“确实如此。”   “至于管宁、国渊、刘政三人,也都是青州名士,黄巾祸乱时北投于辽东,公孙度盛情以待,其辞官不就,结庐于襄平北野,开学讲经,彰明礼仪,普通乡民常往听之,对于辽东民众的教化,实有大功。”   “哦。”我一直在想,这管宁和国渊的名字……我似乎还隐隐有些印象,但让我说出具体情况,我却死活想不起来。   程昱见我情绪不高,提高声音道:“主公意下如何?”   “当代名士,自然多多益善。”我笑道,“怎么,需要我亲自去邀请吗?”   他看我立刻表明态度,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如此最好。”   我叹了口气:“如今我好歹也是一方郡守,如此是否显得轻浮?先生老成持重之人,不如……你代我去?”   他嘿然道:“年底将至,这辽东四郡国政事繁多,主公若能安坐正厅处理政事,老夫倒是不怕跑腿。”   我当即摆手:“冬季天寒地冻,先生年岁不比少年,这些辛苦之事还是交由年轻人来办吧。”   程昱点头道:“主公若有当日邀我一半的诚心,这些人大约就会答应吧。”   我沉思了良久,默然无语。   如我方才所说,如今我虽然远迁塞北,但已是一方之长,已经不能动不动就跪倒在这些所谓名士脚下抱腿大哭。   但是……如果真有必要,真有绝世大才,我并不吝于施以大礼。   我轻轻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   -   既然已经说定,我也不再耽误拖延,稍加布置之后便带领人马动身外出寻找大才。   除了庞淯必须随行之外,另一位抽中上签的旅长则是张贲。   根据程昱和郡中吏员的介绍,我大致得到了五位隐士的具体住址。   北海三位教书先生同住一村,我决定首先去端了这一锅热汤。   日至正午时分,我们刚好赶在饭点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村里四处的民院之中均已升起袅袅炊烟,在湛蓝的天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听说这个村落是由村民们追随管宁等人自愿聚集起来的,据说在全国都享有盛名。   我观察了半天,这村里屋舍俨然,家家吃饭不闭院门,鸡犬于田间纵跃,牛马在地头憩息,倒是个安宁的避世之处。   早已有人问明了三人的住所,我们一行人便沿着村间小道徐徐而行。   “主公,”陆仁自前方拍马而报,“前方村民似有骚乱。”   我并不迟疑,当即驱马向前,庞淯急忙带领身后百骑紧追而上。   只见当中一间宅院中聚集了颇多的男女老少,其中大半脸露焦虑之色,更有些中老年妇女坠泪而泣。   “主公,前方是邴原之宅,”陆仁打探清楚,再次汇报过来,“邴原之女患了急症!”   我有些惊讶,随后向张贲挥手:“天意让你来一展身手!”   张贲神色肃穆,拱手下马。   众骑纷纷侧身让路。    36 圣手医神锦马超  “你们是何人?”十几名村夫民妇看到张贲进入院落,急忙形成合围之势,“来这里有何贵干?”   “让开!我是大夫!”张贲大喝了一声,停也不停直往里冲。   村民都是一愣,急忙簇拥着他进入房中,对我这边的大队人马,反而无人理会。   我翻身下马,不急不缓朝房中走去。   “别进了、别进了!”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用力朝我推来,“里面挤满了!”   “就是!”另一个老头拄着拐棍摇头,“别耽误了大夫治病!”   “这位是辽东太守马府君!正是来拜访邴原先生的!”庞淯喝道。   “马府君?!”老头手一哆嗦,差点将拐棍扔到了地上。   我摆摆手,从人群中挤到了厅门之口。   正厅并不算大,或站或坐,也不过二三十人。当中一人,身长七尺八寸,相貌清奇,只是一双眉眼之间满是忧色,正背负着双手不住地在厅中踱步。   “根矩老弟,你来来回回走了一早上了,还是稍稍歇息歇息,喝口热水吧。”厅中坐着的一位中年人似乎正在劝他,此人年岁稍长,双眉斜飞入鬓,鬓角却已稍显花白。   既然被称作根矩,那便是邴原本人了。   “唉!”邴原停下了脚步,长长叹了口气,“仲礼兄,你说得轻巧,小女忽然咳血昏厥,如今已整整一天一夜,你叫我这个当父亲的如何能够冷静!”   仲礼……   刘政也叹了口气。   另有一名浓眉长须的青衣文士低声道:“方才不是又有一位大夫入屋去了么?你我耐心等候,侄女必然不会有事。”   那邴原脸色一变,惊道:“刚才那位大夫……是你们谁请来的?”   几个人相顾对视,都是一脸讶然:“莫非……”   我登场的时候到了。   “几位无需猜疑,”我迈过了门槛,向厅中走去,“那是在下的兄弟,自幼随父学医,技艺非一般可比。”   邴原面色略缓,双手合拢交叠,平举于胸口:“敢问阁下……”   “在下马超。”我还礼道,“听闻辽东住有中原大才,超今日特来寻访。”   几人又是一惊,刘政等急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拜见马府君。”   “诸位都是在野贤才,无需太多礼数。”我朝他们点了点头,道,“我原本是为求贤而来,但今日管先生家中有事,这些话便留于日后再讲吧。”   邴原微微侧身:“马府君,请坐。”   我也不客气,拎起袍摆便正坐下来。   侧室房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几人陆续而出,为首者正是张贲。   邴原急忙迎上:“先生,我儿情况如何?”   “稍稍有些棘手。”虽然这么讲,但张贲面色依然如常,“病人大概是夜里受了寒气,如今寒气侵入经脉之中,致使气血不畅,故而昏迷不醒。”   “可……能医治?”邴原有些迟疑。   张贲点头,答道:“自然可救,只是……即使我现在救了令嫒,恐怕她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邴原大惊失色,脸颊上皮肉一阵颤抖,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是为何?”刘政替他问道。   张贲解释道:“此病源于寒气,辽东原本苦寒,冬季更是令中原人士难以忍受,令嫒不过十岁出头,自幼生于青州,被寒冬所迫也是常理之中。先生屋舍……咳,”他扫了这间仅能避风的厅房,“令嫒能在此度过两个冬季已是万幸。”   邴原面白如纸,仍然无话可说。   我拍了拍张贲的肩膀:“贤弟勿言其他,当今之计,是将邴小姐救回。”   “诺。”他拱手应道,“如此,还需借助主公之力。”   我哑然笑道:“难道又要我发功?”   他点头道:“正是,驱寒当然需要至阳之气。”   庞淯刚要说话,我挥手制止了他,跟随张贲进入内室。   我当然知道庞淯也修炼内功年余,虽然远未达到大成境界,但对付这一点寒气,想必也能绰绰有余吧?   但是,让庞淯来救治,跟我亲自出手救治所产生的效果能一样吗?   我推门而入,邴原也一言不发地跟了进来。   简陋的土炕边上坐着一位朴素的妇女,应该是邴原的妻子,看她年岁,当不到三十,正是女子的上佳年纪,但此时此刻,却掩饰不住满身的疲惫之色,见我与邴原进来,急忙从炕头离身,屈身一福。   炕上躺着一名小女孩,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双唇单薄,紧紧闭合,身上盖了厚厚两层被褥,却仍是止不住地发抖。   张贲伸手轻轻覆在女孩的额上,叹了口气:“确实好凉。”   邴夫人哀声道:“愿先生施救……”   张贲收回手来,转而向我问道:“主公,还是从脚上输气,可否?”   我点了点头,从棉被之下伸手进去。   手指碰到了两只细巧的小脚,纤滑细腻,触感极佳,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冰冷似铁,毫无暖意。   “我开始了?”我看张贲并无什么动作,忍不住问道,“你不用取针?”   他摇头道:“只要主公输些阳气,帮助患者经脉回暖即可。”   “如此简单?”我有些难以置信。   他耸耸肩:“若是没有主公这般浑厚深沉之内劲,这寒气可是疑难杂症。”   我嘿声一笑,催动气海,开始缓缓输送真气。   小女孩年纪太小,承受能力不同成人,我不知深浅,不敢随意施展,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送气。   “不可太过霸道。”张贲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已经小心留意了啊。   其实我也有所觉悟,每次为别人输送真气,虽然当时会损耗大量内劲,甚至浑身脱力精神不振,但恢复之后的真气便会更浑厚三分,对于内功的修炼却大有裨益。   这难道就叫做……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吗?   我渐渐掌握了病患的承受极限,开始放心大胆地运转真气。   九阳真气沿着小姑娘纤细的经脉,缓缓却接连不断地奔流在她的全身。   我隐隐感觉到女孩的足心开始发热,不由信心大增。   “主公放缓些,”张贲手指扣在女孩脉门之上,“真气太急,虽然能救回病患,但会伤损她的经脉。”   我急忙吸了口气,调整着真气的流量。   “好好!”他连声叫道,“脉象已然正常,就照如此!”   我稳住了心神,继续输送。   手中的小脚微微一颤,只听得邴夫人惊喜地一呼:“动、动了!”   邴原却沉声道:“休要打扰了府君!”   我心头一动,鼓动部分真气自身内向外溢出,一时间,我竟然在头顶造出了一片氤氲的气云。   小女孩的脚部已然一片湿热,触摸起来十分温软。   “主公,可以收回真气了。”张贲低声道。   我当即逆运内功,双手稍稍离开了小脚。   只听炕上“嘤咛”一声,传来了一把娇怯怯的女声:“娘,有人摸我的脚!”    37 北海三名士  “冰儿!”邴夫人喜不自胜,一把将小女孩搂在了怀中,刚叫了个名字便忍不住涕泪涟涟,这让我更确定了她的确就是邴原的妻子,女孩的生母。   “娘~”小女孩一脸茫然地抱着母亲,“你怎么哭了?”   我听到邴原也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只见他微微后撤半步,向我正式行了个大礼。   一揖到地。   我坦然承受,却又故作虚弱地开口问道:“可有水喝?”   邴原一怔,而后连声应道:“有、有有!”他忙不迭钻出侧室,接着就听得外厅里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   刚才为小女孩治疗,并没有耗掉多少真元,但最后时候我装模作样地鼓动真气向外蒸腾,反而让我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也仿佛自水中走出一般。   “主公辛苦了。”庞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条麻布毛巾,“先擦擦汗吧。”   我点了点头,却先脱掉了外袍,接过毛巾擦了擦脖颈。   粗糙之极的毛巾在我的脑后擦过,我甚至觉得它勾住了我的几缕头发。   “马大人请用水。”邴原一手茶壶一手茶碗,小步急趋了进来。   我端起小碗,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一碗。”我喘着气说。   邴原急忙给我添上:“大人慢饮。”   我一口将水吞下:“再来!”   他不敢再劝,又倒满了一碗。   我直接灌下,这才感觉刚才蒸腾掉的水分略略补充了一些——制造辛苦的假象有时比真刀实枪反而更加辛苦。   “主公,属下为你把脉。”张贲看时机成熟,向我建议道。   我故作推辞:“无妨,只是稍微出了些汗而已。”   他表现出一脸坚决,看着我不动。   我只好伸出手臂,让他认真地检查了一番。   张贲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松手道:“主公体内的真元已经耗去了大半,若没有两三个月的调理,恐怕难以回复。”   我笑了笑:“我的身体你也清楚,最多一个半月,也就恢复正常了。你还是先看看病人吧。”到底不是专业的演员,我决定适可而止,让医生去履行职责。   “是。”张贲转向了管夫人,“邴夫人,在下要为令嫒诊脉,请稍稍让开。”   邴夫人这时才从惊喜交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轻轻将女儿放下,擦拭着眼角向我深深一福:“大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民妇感激不尽,实不知如何才能相报……”   邴原放下了茶壶,也向我拱手:“马大人,原只有这一个女儿,今日得大人相救,原……”   我打断了他的致谢词,淡淡笑了笑:“两位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唔。”张贲诊脉完备,向邴原道,“令嫒虽然醒转,但肝肾仍寒,不能让人放心啊。”   邴原皱起眉头,他夫人已经急忙问道:“先生妙手,难道不能根治?”   “夫人有所不知,”张贲解释道,“若是成年男子,或可服食附子、人参等至阳至热之药,但如今病人年幼体弱,又是女儿身,更兼这数年冬季阴寒积累体中,至阳至热之药便不适合了。唉!”他摇了摇头,“……当今之计,也只能安静疗养了。”   邴夫人一听最后一句,立刻又垂下泪来。   “你何必……”我看着张贲,微微蹙眉。   没错,我们是来招揽他们几人的,但也没必要用子女的性命来威胁他吧?   张贲立刻向我解释道:“贲方才所说病症,字字是真,绝无虚言。”   “原也明白。”邴原点头道,“之前的几位大夫,都说小女寒气入体,除非神仙施救,否则难以回转……”   我咳嗽了一声:“令嫒刚刚醒转,我们还是在外屋谈话吧?”   “马大人所言甚是,”他急忙伸手相邀,“请。”   “拜太守马大人所救,小女已经醒转,”邴原在厅中向各位乡亲父老汇报,“各位的关心,原在此谢过。”   厅中连同院中的众人都是大喜,纷纷朝屋里涌来。   “马太守还有事要吩咐,各位若要看望小女,还请稍后再来,多谢、多谢!”他向众人团团一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有人说了句话,众人很快就退出了正厅。   “两位先生留步。”我拦住了看起来最有文化的两位文人,“敢问两位高名?”   刘政双手一叠:“老夫北海刘政。”   “在下北海管宁。”青衣文士也报出了自家姓名。   “呵,”我笑道,“原来是仲礼先生和幼安先生,没想到我今日一次能将北海三杰全部见到,倒是幸运。”   “惭愧。”刘政摇头,“早听闻马太守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果然不虚。”   “仲礼兄此言差矣,”管宁正色道,“当日你我听到那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老兄你可早就赞不绝口了!怎么今日才说传言不虚?”   刘政呵呵笑了笑:“你这人,总不让人说句客套话。”   邴原担心爱女,明显有些心神不宁:“马大人,你请坐,寒舍简陋,委尊屈就了。”   “我也不说废话,”委婉并不是我的风格,“今日前来,我就是来寻访贤才。三位都是名满中原的名士,若是看得起在下,还请出山辅助马超一把。”   或许是没料到我说得如此直白,三人齐齐愣住,六道目光直直钉在了我的脸上,竟是半晌无人说话。   “马大人欲成大业乎?”终于,年纪最长的刘政开口问道。   我反问道:“何为大业?”   他一怔,再次不语。   却听管宁沉声道:“马大人欲效王莽之事乎?”   这次换我一怔,一时间感到难以应对: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么直接吗?   我以为我已经够直接了啊。   “大人是否不能回答?”刘政亦道。   我微微稳定心神:“取汉帝而代之,未尝不可,但并非我唯一的选择,但是……”我偷换概念转移话题,“当今的制度恐怕必须要变了。”   三人都是目光凛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刘政再次开口:“敢问大人,何者需变?”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年未加冠,有些想法只是一厢情愿,但却非说不可。”我先做了个铺垫,然后搬出了我的理论,“目前在我看来,大汉制度,最急需改变的……乃是取士之道。”   “取士之道?”管宁重复了一遍,而后问道,“如何变?”   我不答反问:“三位都是大才,不知对于当今察举孝廉之制有何看法?”   刘政沉吟道:“世人皆知,察举已是名存实亡。”   “正是,”我点头道,“所谓孝廉茂才,早已被豪门大户子弟所把持,寒门士子想要为政,何其难也!而我之所想,则是另立选拔之制,不限门户,但凭真才实学而已。”   管宁呼吸一紧,急急问道:“如何为之?”   我微微一笑:“笔下考试。”    38 程昱的提醒  管宁浓眉向内微蹙,问道:“如何考试?”   哪来这么多问题!   “可召集当代大家、名臣将相,罗列各方问题,既有儒学经典,亦含当今时政,甚至……”我缓缓道,“也可以问兵法、农事、民风、礼教等等。”   “如此出题……倒是未曾听闻。”刘政自上而下捋着长须。   “听起来……确实比察举制度更佳。”管宁表示出肯定的意思。   邴原叹道:“诚能如此,寒家子弟幸甚!”   “三位还有什么问题?”我最怕听到他们再一次追问我是否会称帝——因为这个问题,我现在确实难以回答。   “大人尚未弱冠,老夫却已年近半百,当如何自处?”刘政道。   我微微一笑:“若先生不嫌马超愚钝,超当持弟子之礼。超之郡丞程昱程仲德,年岁尚在先生之上,先生不会感到不适。”   “如此……便好。”他点了点头,在坐席上直起上身,并手低头,向我宣誓道,“得蒙马大人赏识,老夫便以残弱之身,为大人谋划一二。”   管宁亦道:“愿为大人效力!”   我不禁喜道:“好!根矩先生,是否仍有忧虑?”   邴原叹道:“在下远行辽东,本就是为了躲避名利纷扰,如今……”   “先生欲保名声?”我问道。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淡淡道:“我所欲者,乃破除陋规,整饬乾坤,先生若是在意自己区区一些名声,那便永远隐居在这世外山村之中吧!”   “唔,”我又道,“只是……令嫒,我要一起带走。”   邴原一怔,神色间竟有些慌乱:“马大人……欲逼迫在下?”   “马大人,此举与仁义有违啊!”管宁也急忙劝道。   “令嫒寒气入体久矣,若是住在此地,能否度过这个冬天尚是未知之数,”我并不客气,“我这位兄弟的医术,整个幽北恐怕也无人可比,”我指了指张贲,“我自会安排侍婢照顾令嫒生活起居,待得过了冬季,病情好转,你随时可以带她离开。”   “如此,大人乃是大德!”刘政舒了口气。   “吱”的一声,邴夫人自侧室中走出,静静地来到邴原的身后,紧咬下唇,一脸恳切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我立刻将选择权抛给了她:“邴夫人,我想将令嫒接到府上修养数月,不知你是否舍得?”   邴夫人两眼晶莹闪烁,却只是道:“我一届妇道人家,但听夫君之言。”   邴原终于松口,叹道:“马大人如此关爱,邴原若是再不知报答,便实在无脸面对妻女了。”他长身站起,转向我来,一揖到地,“原不为官爵名利,但愿能为大人方才所说之雄图,略尽绵薄之力。”   我这才喜笑颜开:“马超何其幸哉!今日寻得三位大贤!子异,”我向庞淯吩咐道,“你立刻挑选三十士卒,帮助三位先生收拾行装,明日便随他们一起返回襄平!”   庞淯应了声诺,当即前去点选人手。   “大人,”刘政笑道,“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王烈王彦方与国渊国子尼之名?”   “当然,这两位大德之名行于海内,我也是如雷贯耳了。”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直到今天早上才听说过你们的名号……   他点头道:“老夫与这两位颇有深交,大人若不嫌弃,老夫愿为大人跑一次腿……”   我抚掌道:“求之不得!”   我的确有理由高兴,因为每见一次陌生人,我都少不得要费一番唇舌。   如果是面对荀彧荀攸郭嘉司马懿周瑜鲁肃吕蒙陆逊诸葛亮庞统法正之类的,我或许还会兴致勃勃,但是……王烈?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些累了。   -   从成果上来看,这一次出行算得上大丰收,我心满意足地带领着七十人马返回了襄平。   得到消息后的程昱第一时间前来询问:“结果如何?”   我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会有三人来归附于我。”   当下,我将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讲,又道:“今后,先生不用一个人负担所有文事了。”   他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主公欲成大事,文臣武将自然越多越好,但是,却要分别对待和使用。”   一听他的口气,我立刻肃然道:“先生教我。”   “无非看三点,其一是才,其二是德,其三则是忠。”程昱解释道,“人之才能有高下之分,一个人的才能又可能有所侧重,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其才能,这是为人主者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点头。   “德行操守,世人历来看重。德才双全固然最佳,但人生而有优劣,完人圣人实在罕见,”他叹了口气,“昱之为人,刚戾果敢,不惧权威,在常人看来,却也是德行有损了。”   我默然:程昱当时和贾诩都能摩擦出小火花来,更不用说遇到其他脾气差劲的人了。   他继续道:“如何处理德与才的关系,也是一道难题。”   我忍不住问道:“若是真的遇到一人,才能卓越,却德行有损,我该如何用之?”   “这就要说第三点了,”程昱道,“他对你是否忠诚。之前主公也看到,军中将士,绝大多数都可以称得上是你的支持者,但日后主公事业做大,文士武将渐多,是否忠诚便会越发重要。你必须要能够看清楚,哪些人是真心死忠于你,可以跟着你图谋大事。”   似乎都是些老生常谈的理论,并没有什么太新鲜的内容,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记在心里。   而且我也认为,在用人这个方面,原本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创新思路——如何用人是个矛盾问题,是个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博弈过程。   “作为一个属下,大才且忠,却德行有亏,主公不妨重用之,同时多多规劝。”他开始回答我方才提出的问题,“但是……若是其德行败坏,屡教不改,犯了众怒时,当下手处置之时,主公却不可手下留情。”   我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疑道:“仲德先生……你似乎有所指?”   程昱点了点头,沉声道:“属下所指,正是秦阵!”   我一怔:“为何是他?”   “秦阵有勇武,对主公也是忠心可鉴,但是其毕竟出身西羌,以昱日常所见,其与主公甚至不分主从,大违臣下之道。”他缓声解释道,“或许现在还可以互相称兄道弟,但是,若有一日,主公真的称王称帝了,他的这种态度……必然会害死他!”   我咧开嘴,口中一阵发苦,却只能说道:“先生之言,超谨记在心。”    39 竞争上岗  等待了两天之后,刘政果然引着王烈与国渊来到了襄平。   我并没有组织大量人手夹道欢迎,只是在郡守府内举办了小型了酒宴。   王烈与程昱同年,刘政也只比他二人小了六岁,管宁比刘政小了十岁,国渊再小四岁,邴原又小两岁,不过刚刚三十。   酒宴之中,新来的两个人言谈倒也得体,没人提到什么什么反动论调,想来刘政应该已经向他们提过。   五名文士,也纷纷借敬酒之机向我表达了效忠之意。   这便算正式收下了刘政等人。   至于他们的职务,经过与程昱的商量,最后决定任命王烈为五官掾,刘政则从程昱手下接过了户曹,管宁为决曹,国渊负责田曹,邴原被任命为督邮,负责巡视各县,另外,秦阵接过了赵云留下的贼曹,太史慈则被临时拉来做个主簿。   目前辽东郡的主要官吏变更如下:   长史:程昱;   都尉:张辽;   襄平令:褚燕;   五官掾:王烈   户曹:刘政;   兵曹:高顺;   决曹:管宁;   贼曹:秦阵;   田曹:国渊;   仓曹:程武;   法曹:陈到;   督邮:邴原;   主簿:太史慈;   正门亭长:庞淯。   考虑到我军的实际情况与辽东的自然资源,我又特意任命了几个官职:   医曹:张贲;   铁曹:段建;   马曹:宫赫。   辽东郡不缺铁矿,自襄平往南,新昌、安市、汶县、平郭,均有大量矿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鞍山铁矿吧?   走马上任的段建立刻接到我的任务:为新设立的第九营打造兵器与鞍镫装备。   他满怀信心地接受了,然后就成为了这个冬季辽东最忙碌的官员。   -   十一月十八日时,万余人齐聚襄平城外。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欣慰地说道:“老天爷总算还给了我一点面子。”   “确实,”特邀嘉宾张博眯起眼睛,“这几日出猎在外,也没有见到如此好天。”   “没想到我等初来,便能参与如此盛事。”王烈呵呵而笑。   新近加入我方的五名文士也作为嘉宾全数到场,今日阳光明媚,不少人也将妻儿带出来看个热闹,邴原的妻子抱着裹在厚厚皮衣之中的女儿,颇有兴致地坐在管宁身后。   小姑娘叫做邴冰,我怀疑她寒气入侵是上天注定的事情——谁让她爹妈给她取了个“冰”字做名?   此外,还有王烈的长子王启,次子王贺,刘政的儿子刘浩,国渊的幼子国泰,管宁的儿子管殷。   国渊也点头道:“之前仲礼兄曾言,府君有志采取新法拔擢人才,不料这么快便能亲见。”   秦阵撇撇嘴:“当考官……就是坐在这里?”   我笑道:“有你动武的时候。”   他双目一亮:“当真?”   我点点头,那边主持人程昱已经开始宣读规定:“诸位,今日齐聚于此,便是要选出我虎豹飞军新立第九营之营长。此前已有公文,凡我军中子弟均可参与。”他向外踱了几步,朝北一指,“在下也不废话,第一项比试便是射箭!”   北面正是军中靶场,二十只箭靶并排而立,监考官程武与吴石分别带人立于两侧。   程武朗声宣道:“每人五箭,三箭以上中靶者留,可加试一次。”   “三箭……”张辽低声问道,“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吧?”张博反问道。   秦阵表示赞同张辽的意见:“五发四中才有资格吧?”   我解释道:“虽然说射箭是基本功夫,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擅长。”   “距离为八十步,诸位请站于线外射箭。”吴石补道,“随时可以开始。”   二十名应试者一字儿排开,身后皆有两名士卒,一名递给弓箭,一名专门监督计数。   一时间,场中飞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喝彩与惋惜之声也是此起彼伏。   毕竟是营级干部的选拔,尽管我没有设置任何门槛,但报名应试者并不算太多,目测……最多也就四百来人。   正如张辽和秦阵所说,五中其三不是难事,第一轮二十人中就有十四人达到了标准。   早有引导者将合格者领到一旁,第二轮二十人则继续射箭。   “哎?”秦阵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其中一人嚷道,“那边那个箭法不差!”   几名主考官急忙去看,我笑道:“那正是太史慈。”   高顺颔首,沉声道:“五发五中。”   “每箭都射在红心正中,箭法果然不凡!”张辽目力也是极佳,连声赞叹。   第三轮人选之中,我看到了与太史慈一同归顺的段建,这人块头不小,肌骨健硕,马术刀法均称得上高手,偏偏箭法算不得精妙。   这一次,段建五箭中二,加试之后才堪堪入围。   我看到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擦汗,忍不住笑了一声。   四百来人一通乱射,也耗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程武与吴石并肩上来,拱手道:“启禀主公,第一项比试已经完毕。”   我点头:“达标者几人?”   吴石答道:“中三箭以上者共两百六十人,其中,中四箭以上者一百零八人,五箭全中者三十六人。”   我忍不住摇头暗笑,这数字还真是吉利,一百单八将吗?还有三十六天罡?   “敢问主公……是否不妥?”程武问道。   “很好,”我笑着摆手道,“继续第二项比试吧。”   他二人拱了拱手,主持人程昱又提声道:“第一项,合格者两百六十人整,请各位做好准备。第二项,驱马!”他指了指另一侧的大片空地。   这片南北而行的长方形空地并非一片平坦,而是略有起伏,前两日辽东降雪,中段更是残存着几潭融雪,泥泞不堪,我又派人另外放置了大石草堆作为障碍物。   此项的监考官则是陈到与宫赫,选择宫赫的理由是他熟悉马性。   “诸位,我军以轻骑为主,这第二项比试比的就是诸位骑马的速度,”陈到咳嗽了一声,以马鞭指示方位,“从此处开始一直到终点,整整十里之地,前一百名到达者方可进入第三项比试。”   宫赫又道:“中段有一排旗杆,诸位需在此处取得一杆棋子,方可算数。在下还要告诫诸位,场中颇有阻碍,若是因为骑术不精导致战马受伤,那也是要取消资格的!”   秦阵在我身旁点头:“这第二项还差不多。”   “主公考虑得周详,哪里是你我能够相比的。”褚燕道。   “你倒是会说话。”他瞪目道。   褚燕只是一笑,并不和他争辩。   一声令下,两百多人同时纵马而发,场中顿时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   之前的射箭,纵然也有众人呼喝赞叹,但战马一开,场外观众的热情才真正被点燃起来。   天地之间,满是蹄声与喝彩。   “果然壮观!”刘政抚须叹道。   “这不过才两百余骑,先生便叹壮观,”张辽笑道,“若是日后看到我虎豹飞军万马奔腾,又该如何称赞?”   刘政呵呵道:“老夫自幼自知闭门读书,确实不曾见过如此令人激动的场面,让将军见笑了。”    40 搅局者  王启、王贺、刘浩都是文气胜于武胆,看到场上众骑飞奔跳跃,脸色都隐隐有些泛白。   国泰年纪尚小,似乎被这种气氛吓得不轻,缩在娘亲的怀里抖抖索索。   反倒是小姑娘邴冰嘻嘻哈哈地观赏着这热血澎湃的竞技运动,还不时地拍掌喝彩。   我看着这几个年轻人,暗自摇了摇头,将目光又转移到场地中飞驰的参赛选手们身上。   都是百战勇士,都是精选战骑,些许颠簸和雪水根本难不倒他们,但配合我专门搁置的巨石与草堆,却刚好能够形成一道一道的阻碍。   他们固然可以调整方向避开阻碍,但无疑会降低速度;他们也可以驱马跳过,但同样存在风险。   如何在颠簸的马背上于一瞬间做出正确的选择,正是这个项目考核的重点。   驰了两三里之后,参赛者之间渐渐显出差距,但尚不算明显,到了五里中段摘取旗杆之后,才终于分出了先后。   多亏了之前的雪水,空气还算湿润,如此拼命地飞驰也没有激起太大的尘土。   但就算如此,在奔出六七里之后,即使我眼力再好功力再深,也看不清场上选手的具体情况了,只能看到两百余骑都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   “来人,给大家都倒些酒喝。”我向后招手,庞淯不在,只有陆仁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诺!”陆仁急忙带人取酒,自己则首先给我倒上一碗。   我刚刚接过酒碗,就见陈到纵马而来:“禀主公!第二项选拔已经结束!一百人合格者随后便来!”   我“嗯”了一声,问道:“第一是谁?”   “太史慈!”他在马背上高声答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对这个结果也颇为满意,转向程昱道,“继续第三项。”   “第三项,乃是……”程昱嘴角含笑,高声道,“掷矛!”   此次的监考官是庞淯与张贲。   只听张贲宣布规则:“诸位,此项比试,考校的是各位的臂力,诸位可助跑数步,自此线之前将长矛掷出,距离最远的……三十二人进入下一项比试,每人可以投掷三次,取最远为算。”   “我来给大家做个示范,来!”庞淯已经从士卒手中取来一柄长矛,站到了场地之上。   他吸了口气,快步助跑之后猛地将手中长矛用力抛出。   看来在我任命他为监考官之后,他在私底下必然苦练过几次,不然现在这一套动作不会如此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长矛划出一道地平的弧线,斜斜插进了地中。   庞淯拍了拍手,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大家的长矛上都标有字号,只需按顺序投掷,自会有士卒记下。开始吧!”   第二项比试第一的太史慈当仁不让地率先出场,他脱下了外袍,露出了贴身的劲装,自一旁取过长矛,回头向我这边扫了一眼,缓步来到了跑道上。   “这项比试……有何深意?”张博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也没什么深刻用意,”我坦然道,“就是比比腰臂之力而已。”   “喝!”场下传来一声爆喝,引得众人齐齐扭头。   我眼中只看到太史慈手中飞出一道流星,直直射向天际。   不待长矛落地,张贲已高声喝道:“犯规!”   太史慈一怔,只见庞淯指着他脚下道:“你踩线了!”   太史慈只好摇头重来。   众人都是屏住呼吸,静观投矛。   这次我看得清楚,太史慈只助跑了五六步便早早松手,他步幅极大,挥臂的动作却快得不可思议,转眼之间,长矛便如一支利箭,笔直射入云层。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不好。”   “我看这次劲力十足啊。”秦阵疑道。   “抛射角度太高,不会太远。”我可是目光如炬。   果如我预料的一般,这一矛刚刚脱手太史慈便也发觉不对,又自一旁取过一柄长矛。   张贲高声提醒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太史慈朝他一低头,大踏步迈出。   长矛低低划空而出,呼啸着掠过了地上的三柄长矛,“噌”地一声钻入地下。   这一次,比起庞淯做示范时,距离至少远了五六丈。   果然,曾经苦练投矛技术的庞淯脸色铁青,却只能摆手让下一人上来。   接下来的九十九人,连超过庞淯的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追平太史慈的纪录了。   张贲领着一群人向我汇报:“启禀主公,第三项已经结束,这是合格的三十二人。”   我拍了拍手,长身立起:“最后一项,拳脚较艺!”   “此项,看的便是诸位的拳脚功夫,”监考官之一的褚方朗声道,“三十二人,两人一组,胜者休息后进入下一轮,最后获胜者就是此次的营长人选!”   另一位监考官公孙续补充道:“每一场比赛限时一刻钟,不分胜负则由主考官判定。另外,拳脚虽然无眼,但不能致人死地,否则取消资格!”   我下达了指示:“给他们编上号,先来抽签吧。”   两名监考官领命去做。   秦阵笑道:“最后一场,却是要看真功夫吗?”   我点头道:“作为一名营长,会骑马,能射箭,有力气,这就足够了。”   张辽忽然道:“看来,这太史慈是赢定了。”   我笑了笑,啜饮一口烈酒:我会告诉你这比赛就是为太史慈量身定制的吗?   九阳神功练到第七重的太史慈会被其他人击败?   别开玩笑了!   我放心大胆地看着三十二名大汉捉对厮杀,渐渐地,人数越来越少,直到剩下四人。   “伯虎、文远,”我终于想起来什么,叫了一声,“你们下场去保护一下,不要伤着他们。”   秦阵和张辽应了一声,一人挑了个小组贴身观看。   果然,闯进决赛的两个人……还是段建和太史慈。   经过还算激烈的决斗,太史慈将段建掀翻在地,后者仰面朝天只能哼哼。   连场肉搏,纵然体力充沛,太史慈也已是气喘如牛大汗淋漓。   庞淯早已派人给众位参赛者送上酒水——喝酒还是喝水,就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取得了满意结果,我也很欣慰地拉起太史慈的手,面朝全军做总结讲话:“兄弟们,你们也都看到了太史将军的本事,射箭五发五中,骑马与掷矛都是第一,拳脚功夫同样难有人敌,这第九营营长的职位,看来非太史慈莫属了吧!”   “慢着慢着!”秦阵举手表示反对。   我心里一沉:“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主公之前说过,肯定有我动手的时候,是也不是?”他一脸严肃地问道。   “好像是说过。”我不否认。   他嘿嘿一笑:“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我扬了扬眉:“你想干什么?”   “让我和他比划几招。”秦阵指了指太史慈。   “秦营长,”褚燕劝道,“太史将军连战数场,气力已经不济,不如……”   “十招!”秦阵竖起一根手指,“只要他撑得住我十招,我就承认他营长的资格!”   “子义,你说呢?”我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他在我军,可是一员猛将!”   太史慈深吸口气,平复了呼吸:“府君,这场挑战,慈接受了!”    41 长安市门无故自坏  秦阵哈哈一笑:“有胆!”   “既然如此,便再加赛一场,”我示意士兵们让开一块空地,“有兄弟们为证,若秦阵十招之内无法击败太史慈,太史慈便为我第九营营长!”   主持人程昱有些无奈地摇头:“两位就位!开始!”   秦阵这货绝不会在单挑之中放水,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于是,我看到秦阵二话不说便朝对手扑了过去。   太史慈先避了一避,闪过了对手的第一次攻击。   秦阵稍稍稳住身形,挥拳便向太史慈脖颈之上抡去——因为太史慈身高比他低,所以秦阵一抬手就能打到他的肩上。   太史慈当即矮身闪过,顺势来了一脚扫堂腿,直扫对手下盘。   秦阵猛地跳起,在空中对太史慈踢出一记穿心脚。   距离不过半尺,想要闪开已是极难,只听太史慈大喝一声,单手忽然探出,迎着秦阵右脚而上,一把抓住裤腿,狠狠一扯,直接将秦阵扔掷于地!   秦阵身在空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已经重重摔下。   只是三招,在兔起鹘落之间,气势汹汹的秦阵已经惨败。   没错,惨败。   秦阵翻身自草丛中爬起,吐了一口唾沫。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话安慰一下,他却大声道:“不用比了!虽然只有三招,但我已经承认了你的实力!”   太史慈微微一怔,而后抱拳道:“承让。若非秦营长急于进攻,在下也不会这么快就抓住你的破绽。”   我点了点头,太史慈说的在理,秦阵若是稳扎稳打,凭他的身法与速度,就算是巅峰期的吕布也不可能在三招之内将他击败。   “我郑重宣布,”我运气提声,“太史慈便是我虎豹飞军第九营营长!”   太史慈单膝跪倒,低头顺颈,沉声应道:“属下当肝脑涂地,以报府君知遇之恩!”   我哈哈一笑,弯腰将他扶起:“但愿你我能共同进退,不负今日之言。”   他长身站起,双目炯炯:“诺!”   我拉着他的手,与他并肩站于众位营长之前:“诸位,对我的任命,可有异议?”   程昱当先道:“太史将军勇冠三军,人所共见,老夫以为,当得起一营之长。”   高顺亦道:“太史将军勇武非常,顺亦远不及也,实乃将才!”   张辽与褚燕都是点头:“属下并无异议。”   我松开了太史慈的手,反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子义,为我带好这第九营一千五百人马!”   太史慈眼中有光一闪,当即拱手应道:“慈定不辱使命!”   我忖度了片刻,转向程昱道:“我意,段建颇有勇壮,可任旅长。”   程昱笑道:“主公莫非忘了,前日我呈报上来的任命表上,段建已任了九营旅长。”   “如此便好。”我一拍脑袋,洒然一笑。   第九营的成立,太史慈的到来,宣告着我手中实力的进一步提升,却并非是本质上的飞跃。   但我已经足够满意了。   看看我手下将领的名单吧:   高顺、张辽、褚燕、李典、徐晃、太史慈,外加陈到——这是在我印象中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而秦阵与拓拔野两位,单论勇武而言,丝毫不逊色于以上诸位名将。   可惜,我手中不过区区万余轻骑,加上临时征募的步卒,也不过三万之数,远不能发挥这些名将的真正实力。   实在太少。   我需要扩军,但是兵源并不充足。   这事我却无法立刻解决。   -   十二月初一的时候,我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张博。   他在襄平居住了整整二十日,日子过得很是清闲。   临走之时,张博拉着我的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也只有我耳力惊人,才勉强听清了他说的内容。   “长安市门无故自坏,贤弟慎行!”   我将他送出十里之地,仍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长安市门……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   返回城中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我立刻将程昱请了过来,共同参详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长安市门无故自坏?”程昱提笔将这八个字记在竹片上,反复念诵了几遍。   “是,”我再一次确认,“张博确实专门说了这句话。”   他放下笔,目光紧紧盯着竹简,半晌没有吭声。   “他必然是想告诉我什么东西,”我低声道,“可是,这市门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昱终于开口道:“未必和你有关,但恐怕和张温有关。”   我等待着他的解释。   “想必是张温在朝中遇到了什么困难,故而才派遣长子远至辽东。”他缓缓说道。   “但是……张博在襄平住了二十天,并未表现出需要我帮助的意图啊?”我更加不解。   “是么?”程昱双眉紧锁,“他真的没有一点奇怪之处?”   “也有……”我回忆了半晌,才迟疑道,“第一天晚宴,他醉酒之后……曾大喊让我受死……”   “让我受死?”程昱眉头更紧。   我急忙纠正:“是……‘马超受死’。”   他再次不说话了。   “他……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我有些底气不足。   程昱猛地扬眉:“为何?”   “在洛阳之时,张温便总对我说不能紧抓兵权,要忠心为汉云云,”我解释道,“这次在信中,他又旧话重提,不仅让我收回去辽西三郡一国的人员任命,而且要我放弃兵马。因此我才会想……是不是他想除掉我这个不安分的因素?”   “派自己的儿子来杀你?”程昱摇头,“张温明知你勇猛难当,却只派出一二十人就敢跋山涉水深入万军之中?万一张博失手……他还能见到自己的长子吗?”   这么一说,倒也不错……只是我愈发不明白了。   “长安市门……”程昱又喃喃起来。   我猛地一怔:“长安太守还是李肃吗?!”   他也略微一怔:“长安太守?”   我这才醒悟过来:“是……京兆尹……”   “至少来辽东之前还是李肃。”程昱伸手撑住下巴,沉吟道,“莫非……张博他的意思是……长安、或者京兆……或者……凉州有变?”   “凉州有变?!”我一惊一乍,“朝廷……要整马腾?!”我愤怒不已,近乎咆哮起来,   “马腾这两年,可是年年调集大量牛羊粮草供给京畿,他朝廷竟然想下手?!”   “主公……长幼有序,还请注意。”程昱静静说道,“不过……以我之见,马凉州恭敬谦和,朝廷应该不至于对他下手。”   “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感到有些头疼。   “好吧,我也不知道。”程昱叹了口气,耸肩答道。    42 辽东的冬天  眼见已是年底,我再次派出法曹吏陈到前往洛阳。   这次他不仅带上了辽东情况年终汇报,更带去了我对皇帝陛下的心意。   ——我派人低价在东北搜罗了大量的野山参,挑选其中最壮最大模样最好的二十根当做上贡之物送往洛阳。   至于家中,我则给蔡琰她们以及贾诩、程昱的家眷捎去了几箱子貂皮。   我对陈到的嘱咐并不太多,只是提醒他看能不能见到张博,替我打听一下……那句“长安市门无故自坏”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到带上了五十骑,押送着两辆马车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   进入十二月,辽东大雪频频,所幸王烈刘政等早已提前做出了部署,程昱对大营的军舍也进行了加固。   饶是如此,几场暴雪下来,全郡还是出现了两位数的伤亡数字。   我责令各县对受损房屋进行无偿修补,对无家可归的难民进行妥善安置,并派遣督邮邴原与医曹张贲各自带人巡视各县——当然,二者分工大不相同。   严冬暴雪之中,我并没有忘记提防北方的异族,但李典、张机、徐晃等人每月发来的信件中,基本上都不曾提起鲜卑人,想必今年北方草原风调雨顺草木丰美,牛羊遍野吃喝无虞,鲜卑人也没必要南下搜刮了吧。   于是我在襄平城内的太守府中狠狠休息了一个多月。   每日除了前往大营操练士卒之外,就是与手下文武群臣谈天论地。   多亏有了王烈等人的加入,这帮三四十岁的叔叔们给我方带来了几分年轻气息。   王启比我大整整一轮,王贺比我大三岁,刘浩则比王贺大两岁,这三个年轻人关系颇深,彼此往来密切,偶尔来邀我外出赏雪饮酒,倒是有些文人的雅兴。   管殷和国泰还太小,不过十岁出头,整天躲在家里烤火,整个十二月都不太常见。   反倒是邴原的小女儿邴冰,或许是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她隔三差五就跑来给我送她娘亲手制作的糕点,我是毫不客气,一口吞下。   在炭火的噼噼啪啪声中,十二月转瞬即过。   我打开卧室的房门,迎来了194年的太阳。   屋外还是一片皑皑白雪,院中……是我昨晚吃饱了撑的时候推起来的几座雪人。   当中一人一骑最是显眼,可惜一夜过后,那匹骏马已经发福了许多,马背上的战士更是没了胳膊,只剩下一个脑袋孤零零立于风中,丝毫看不出最初时的威风模样。   我含了一口温水,咕咕嘟嘟地涮了半天,微微扬起脖子。   自气海之中腾起一股真气,漱口水化成一支利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平平的弧线,笔直射进了战士的脖颈之中。   一口温水吐完,战士自脖颈之处开始裂开,最终四分五裂,成为一地雪渣。   “主公好劲力!”门口的两名侍卫鼓掌叫好。   我摇摇头,放下了水杯,开始在雪中热起身来。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吸进一腔寒气,我鼓动着体内的内劲与寒气相抗,清晰地感觉着暖洋洋的真气在胸腔之中涌动。   我脱掉了外袍,只穿着单衣在积雪之上做起了俯卧撑。   我并不会多做——每次只做一百个。   远处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那是踩踏碎雪的声音。   脚步轻巧但不稳重,缺乏根基,显然没有任何内劲。   是邴冰吧。   “哇,”小姑娘惊呼了一声,“超哥哥……你在做什么?”   “练功。”为了防止滑到,我采取的是双手支撑的姿势,“早上天冷,你先进屋去吧。”小姑娘身体虚弱,在外面站上一刻钟恐怕都不太可能吧。   “好啊!”她倒不客气,推开侧门便走了进去。   我做完了最后几个动作,起身后才叫道:“喂,那是我的卧房!”   瞥了一眼院内,两名侍卫都选择转过身子。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裤腿上沾上的雪渣,拎起上袍返回了卧房。   “超哥哥,你起来后都不收拾一下吗?”只见邴冰侧身坐在榻上,正费力地叠着被子。   冬季被褥厚重,她身子又弱,一床被子叠好之时,一张小脸已经涨得微红。   我擦了擦手上的雪水,笑道:“我的习惯是练功之后再叠被子,谁让你这么勤快!小心累坏了身子,你娘可要来治我的罪了!”   她拍着胸口,娇声喘着,说道:“哪有这么严重,只不过叠个被子而已。”   我呵呵一笑,问道:“冰儿,你是哪年生的?”   “冰儿是……光和五年五月生的,”她嘻嘻笑道,“怎么啦?”   “光和五年……”我苦着脸想了半天,才找到了对比的人选,“双儿是光和二年的……你比她还小三岁……今年才十岁吗?”   “人家十二岁啦!”小姑娘略有不满地强调。   我稍稍一怔,旋即意识到,现在已经过年了,我们都长了一岁。   按照虚岁的算法,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这几年过得实在太充实,充实得让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了远在凉州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马铁和马休。   这两个小子……说实话,我平常很少会想起他们。   一方面,我这个人感情方面确实有些问题,另一方面……他们在马腾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我才是那个爹不亲没娘爱的离家游子啊!   这样一想,我顿时心平气和,没有意思愧疚了。   “冰儿,你应该还没有许配人家吧?”我和颜悦色地询问道。   邴冰眨了眨眼,略带羞意地答道:“还……还没有啦……”   “我家中有两个兄弟,有机会介绍给你吧?”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呵呵笑道。   她歪着脑袋想了又想:“你有两个弟弟……但是,冰儿只有一个呀!”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微笑着不再说话。   -   按惯例,新年是要给官员们放假的,至少也要半个月。   不过,我辽东太守的官衙中,主要官吏都不是本地人士,就算放一个月假期也赶不回老家,因此倒是如往常一样,不算冷清。   六名文士经常聚在一起品茶论道,这成为了他们过年期间的最大乐趣——我很奇怪他们是从哪里买来的好茶。   至于军中将领们,娱乐活动也无非是外出狩猎。   秦阵一日手痒,邀请几位营长进行比赛。   最终的结果,实在难以启齿……   我竟然排在了倒数第一!   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从小以遛狗走马、射雀打鸟为乐的子弟啊!   怎么会输给他们?!   这让我怎么才能接受!    43 文成武德  辽东的正月依然寒冷,若是在中原地区,大概已经可以准备春耕了,但辽东的大地依然千里冰封。   一说千里冰封,我挥毫写下了这首注定要流传千古的名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齐桓赵武,略输文采;惠文昭襄,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单于冒顿,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对于其中的几个人物,我反复斟酌了许久,原来的自然不能再用,但至于是用著名将相还是君主,我考虑再三,还是用君王领袖进行替换。   这首词改完之后,我首先拿去征求程昱的意见。   程昱看完之后,既没有拍案叫绝,也没有指责我心怀叵测,而是皱着眉头问道:“这……算什么东西?”   “词啊。”对于他的反应,我颇为失望。   “不对吧?词不是这么写的吧?”他摇头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哦……”我点了点头,“那是离骚,我这就叫长短句吧。你别管是什么东西,写得如何?”   程昱又诵读了一遍,这才说道:“有气魄,也有意境,就是这‘一代天骄单于冒顿’,总是有一些不自然的感觉……”   我嘿嘿一笑,谁让匈奴里没有四个字的霸气人物!   王烈、刘政等人欣赏之后,他们的反应就要正常的多,赞叹我追思春秋战国历代名君的功业,更不甘止步,欲达更高境界,精神可嘉,雄心可叹!   正月左右无事,除了带领众人出城祭祀了一次之外,我也多半窝在府中,日日勤学苦练。   一卷孙子兵法被我摸得竹简光滑,一杆毛病都被我咬得笔杆秃秃。   除了《雪》之外,我还冥思苦想,创作了一首格律整齐的古诗。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此诗一出,手下众人彻底拜服,程昱终于承认:“主公笔下确有大才!”   其实……对于这首诗,我本人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连第三句的第一个字该怎么读都忘掉了……   -   辽东冬季漫长,直到正月将尽,老天爷才显露出一丝绿意。   不过,也仅仅是一丝绿意。   进入二月之后,街道两侧的树木还依然一片灰色,丝毫看不到枝芽萌发的迹象。   不过我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冬装,一身劲袍内衬短衫便敢于驱使追命在草原上奔驰。   直到有一天,庞淯忽然问了一句:“陈到他……怎么还没回来?”   我猛地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这家伙已经走了整整两个月了吧?”   “可不是嘛,”庞淯道,“他不会是怕冷故意不来吧?”   “这个笑话……也很冷啊!”我放缓了追命前进的速度,对他说道。   他耸了耸肩膀,拉弓朝远处射去。   树林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扑腾之声。   “虽然劲力十足,但是没中。”跟在我身边的陆仁平静地说道。   庞淯只能再次耸肩。   -   二月初八。   春风终于吹绿了辽东大地,屋顶积攒了三个月的冬雪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消融,推开房门,湿润清新之风顿时扑面而来。   我站在屋檐之下,一支冰棱不偏不倚,直直砸落在脑袋之上。   毫无防备之下,我竟然没能躲过,满头满颈都是冰凉的雪水。   看着院内葱葱绿绿的草木,我忽然产生了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   褚燕、王烈、刘政、国渊、邴原等人早在月初,就已经深入基层督促春耕事宜去了,辽东幅员辽阔,区域形状又不甚规整,即使是五路人马分头并进,没有十天半月也无法完成。   我照例来到城外军营,与士卒们一起操练了一个时辰。   春天已至,将士们精神十足,这让我颇为欣慰。   秦阵、张辽与太史慈在靶场进行着比试,这场比试据说决定这谁是军中第一神射手。   我作为特邀嘉宾被他们强行拉了过来。   比赛规则极其简单:三人三靶,同时射箭,一箭脱靶就算淘汰。   一刻钟之后,我开始感到后悔。   三个人连续射了一百余箭,箭靶都换了一次了,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   许多士兵都打起了哈欠,甚至在地上坐了一大片。   等他们又射完十只箭后,我不得不打断了他们的比试:“三位,我看不到天黑,恐怕是分不出胜负了。”   三个人都扭头看我。   “我有一个提议,”我嘿嘿笑道,“既然三位射术精准程度难分上下,干脆就比比,谁射得更远如何?”   秦阵向来无所畏惧:“我是无所谓。”   张辽也点头道:“辽也赞同。”   “如此甚好。”太史慈整了整弓弦,最后一个表示同意。   “那就这样,每人三箭机会。”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亲眼目睹胜利者的诞生。   “何必三箭?”张辽自信地一笑,“我只要一箭。”   秦阵不甘示弱:“一箭便一箭!”   太史慈并不答话,只从弓鞬之中挑了一支长箭,而后将整个弓鞬扔给卫士。   我笑了笑,抚掌道:“那便一箭定胜负!”   三人也不分前后,彼此之间相隔丈余,并肩而立,都是搭弓上箭,转向西面宽阔之处。   “喝!”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只听得“嗤嗤嗤”三声破空之声,三人已经收回了弓箭   在我看来,这三人都可称当世一流弓手,光看三支长箭在空中划出的轨迹,就知道他们的射术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想要射远,并不需要多大的角度和弧度,三支长箭的抛物线都极其平缓,却各个后劲十足。   我在心中已经默默数了二十个数字,这三支箭才开始露出了下坠的势头。   又数了十个数字,三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坠落于地。   早有士卒快马赶到落箭之地,高声将结果汇报了过来:   “张营长射得最远,秦营长次之!”   张辽哈哈而笑。   我点了点头,却看到西面官道上有数十骑正向这边赶来。   为首一人,似乎正是派往洛阳公干的……陈到。    44 一把拖把惹来的麻烦  “哪位是征北将军马超?”当先一名年轻大汉,跃马而来。   我当即应道:“在下马超。”   他在马背上摸出一卷黄纸,高声斥道:“圣旨在此,缘何不拜?”   我暗骂了一声:因为你他娘的没早说啊!   “阁下一路辛苦,不如进城后稍事歇息,待在下沐浴更衣后再行宣旨。”我拱手道。   “如此也好!”他一夹马腹,带人朝襄平驰去。   我摇了摇头:这货怎么这么没礼貌?   记得在赵国时,那个传信的使者更加不堪啊……   “高顺何在?!”我装模作样大喝了一声。   高顺本就在身边,当即沉声应道:“属下在!”   “令你整肃全军,待命而发!”   “属下遵命!”   “其余众将,随我入城!”我率先跳上马背,扬鞭而走。   -   “诏曰:自董卓乱世以来,辽东前太守公孙度戾行郡内,不思报国靖难,而诛尽郡中大户百族,更兼侵并玄菟、乐浪、辽东属国、辽西三郡一国,越海而击东莱,其被甲者十余万众,欲行割据之心,昭然若揭。”   这信使读起诏书来倒是抑扬顿挫,情绪起伏也无不恰到好处,大概一路上苦练了很多次。   “天意幸甚,有征北将军马超持节讨逆,未负朕意,其挥鞭北上,公孙父子授首,幽北郡国得定。更兼亲帅轻骑远击句丽,天意存于大汉,令句丽国都为之崩,缴掳金财十八万斤,获其王室数百口,四夷镇服。使我大汉天威远扬者,马卿之功也!”   他的语调忽然由慷慨激昂转至平静如常:“卿又思辽东苦于战乱久矣,令十税其一,大善之举,万民美焉。”   他略微一顿,加重语气继续诵读道:“念及卿之将士苦寒于外,特令……卿率本部兵马于四月前南返洛阳,卿及将士功勋,届时另有封赏,钦此!”   我先是一愣,而后狂喜:朝廷竟然召老子回去?!而且……是率领本部兵马一同返回洛阳?!   有万余铁骑在手,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子就是董卓第二!   不过……朝廷公卿的脑子没被烧坏吧?   虽然头脑中一瞬间产生了诸多疑问,但我还是依足了规矩以大礼拜谢圣恩,然后客客气气邀请使者进入后院客房休息。   当我兴冲冲返回大厅之时,只见程昱正一脸严肃地端坐着喝酒,看我进来,也只淡淡地道了一声:“坐。”   我收敛了笑容,环顾厅内一周后在他身边坐下:“先生为何一人饮酒?其他几人呢?”   “主公缘何如此高兴?”他不答反问。   “能返回中原,自然比呆在辽东更令人高兴。”这个理由我没必要隐瞒。   “旨意上说了令你返回洛阳,却并未提及如何安排主公的官职吧?”   他明知故问,我只能点头确认:“是。”   “主公不觉得奇怪?”他又问,“不觉得不正常?”   我舔了舔嘴唇,给自己也斟了一爵酒:“先生想说什么?”   “老夫只怕,这是个阴谋。”程昱端起酒爵,浅浅吸了一口。   “我有万余铁骑在手,他能有什么阴谋?”我笑着陪他喝了一口。   他似乎有些无语,一口酒半天没有咽下。   “先生有何想法,但请直言。”我放下了酒爵,直视他的眼睛。   他喉头终于一动,思索再三,却是叹了口气:“但愿是老夫多想了吧。”   “那……我便向其他各郡传令去了。”我将爵中残酒一饮而尽。   程昱放下了空空的酒爵,缓缓点头道:“一切谨慎行事,万勿再出差池。”   我推开酒爵,正待起身,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   这里是太守正厅,有纵马直入资格的人并不算多。   “庞淯何在?!”我沉声喝道。   庞淯推开厅门:“主公,是乐浪郡的信使到了!”   “让他进来,我正好有事。”我又重新坐下,给爵中再添满新酒。   来人一边快步入内,一边自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单膝跪于案前:“参见马大人!这是公孙太守的快奏,请大人过目!”   他称呼我为“马大人”,因此我判断……他不是拓拔野的手下。   庞淯将竹简递给我,我单手接过,纵目一扫,却猛地大吃一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岂敢隐瞒!”信使只一个劲点头,“公孙太守不敢做主,专程请示大人!”   程昱从一旁拉过竹简,不动声色地看完之后,出声问道:“拓拔野如今何在?”   “拓跋将军一切安好,此事之后,每日只出城操练,不再远行。”   程昱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马大人明早会给你回复。”   信使转头看我,见我同意,才起身退出了厅外。   “呵呵!”程昱低头又看了看公孙瓒发来的奏简,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先生为何发笑?”我有些愤怒,“原本还觉得,比起秦阵,拓拔野是个稳重本分之人,没想到……几天不见,他竟然干出、干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我一拍案几,指着那卷竹简喝道,“亲带精锐铁骑南下三韩数次,屠村数十座,劫掠村女两万余!”我厉声叱道,“老子的虎豹飞军,何时成了欺软怕硬的采花大盗!”   “这又如何?”程昱似乎不以为意。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此事若被人上奏朝廷,这大兴不义之师的罪名我是逃不了的了!”   “谁?”他笑着问我,“公孙瓒?”   “他倒是不会……”我迟疑了片刻,说道,“但……这事于情于理,于个人大义,总归不好。”   “这不算什么事情。”他轻描淡写地捋着胡须,“说到公孙瓒,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我并没有思考太久:“他不是我的人。”   他笑了一声:“主公明白便好。”   “我意,反正我要离开,不如推荐他来做辽东太守罢了,你觉得如何?”   “随便。”他拍了拍袍摆,站起身来。   我也跟着站起:“王烈、刘政这五人……不知会不会跟从于我?”   “不跟从你,又跟从何人?”程昱毫无礼貌地反问道。   我摇了摇头,将他送了出去。   “子异,你去把公孙续叫来,”我主意已定,又吩咐道,“还有你手下那个陆仁。”   庞淯立刻奉命叫人。   公孙续与陆仁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我指了指那卷展开的竹简,笑道:“公孙老弟,令尊送来了奏简,说拓拔野带人劫掠三韩,图灭村落数十座,虏获村女两万余人,你看我应该如何处置?”   公孙续一呆:“三韩?”   我点头确认。   他不屑地道:“三韩不过是三个荒蛮部落,杀便杀了,劫便劫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45 公孙家的态度  我哈哈一笑:“贤弟当真如此想?”   公孙续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如此!”   “不过……”我缓声道,“令尊似乎想让我治一治拓拔野的罪呵!”   他急忙道:“家父断然不会如此……”   我截断了他的解释,自顾自说道:“方才,朝廷派人宣旨,令我回洛阳领命谢恩,这辽东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意,是想让你回令尊处,顺便帮我转告于他,我已上奏举荐他继任辽东太守,令叔则为县令。你也知道,令尊既然正式在辽东做了太守,公孙越就得避一下,而冀州……恐怕不是安宁之地,所以我举荐他去青州北海郡。”为了避免对方多想,我专门做了解释。   “续代家父及叔父谢过兄长厚意!”公孙续一揖到地,抬头却道,“但……小弟愿追随兄长,还望兄长成全!”   我如同见鬼了一样盯着他:“你是令尊长子,为何要跟我去东奔西跑?”   他叹了口气:“小弟只是觉得……比起家父,兄长更有容人之量,更有成大事之才。”   哪有拿我跟他自己亲爹这么对比的!我连忙摆手否认:“令尊文武双全,更兼相貌威严,当世已有名声,我还差得远。”   “家父三十岁前便已名满幽冀,但时至今日,也不过如此,兄长征战四方,功名满朝,前途更是无可限量,家父如何可比?”   我正色道:“你若只以一时官爵高低区分他人,这和一般的趋炎附势之徒又有什么分别?何况……那人还是你爹。”   “兄长误会了。”他解释道,“家父成名既早,却无识人之能,亦少用人之能、容人之量,早些年曾依附于他的文武陆续离去。后来,家父竟然渐渐与一些市井商贾称兄道弟起来,这在世人眼中,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昏庸之辈。”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直到在赵国遇到了兄长,家父仿佛才再次振作起来。”   我也叹了口气,重重说道:“因此,他更需要你在身边提醒!”说完这句,我却猛然想起:马腾……他是否需要我来提醒他?   公孙续默然良久,终于点头道:“兄长说的是。”他并拢双手,向我深深一礼,“兄长对我父子之恩,我父子永生不忘!”   “我哪有什么恩情!”我抚掌道,“你要提醒令尊,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他连连点头:“小弟谨记在心。”   做通了公孙一家的安排工作,我才将视线转向了陆仁。这人自进门到现在竟然没说过一句话,愣是带着恭恭敬敬的神情听着我和公孙续谈话。   “陆仁啊,你现在还是队长?”   “不,”他应道,“属下已经升为排长了。”   我立刻恍然:以他的身手,又身负家仇深恨,在辽东之战中自然积极向前战功累累。   “我给你安排个差事,做好了,我提拔你为旅长,”我笑着说道,“你敢不敢接下?”   “主公不必激我,”他搓了搓手,“你只管下令就是。”   我一拍案几,叫道:“好!你就和公孙续一同前往乐浪,将拓拔野和他的人马全数押回襄平来!”   他显然一愣:“将拓跋营长……押回?”   我点头予以确认。   他挠了挠头:“那……属下若是直接干掉拓拔野,是否可以升为营长?”   “你还反了!”我佯怒着喝道,“你的任务就是将他押回来!挺清楚了没有?!”   他急忙抱拳应道:“诺!”   “我这就给公孙瓒和拓拔野写信,你们稍坐。”我冲庞涓招了招手,他早已令人端上笔墨纸砚。   “致公孙伯珪:   超即将南返洛阳,临行未能与君晤面,深以为憾,超已表荐阁下继任辽东太守,令弟越为东莱郡县令。君高声威仪,本为当世豪雄,望时刻砥砺,勿堕良志。”   对公孙瓒,我要说的话并没有多少。   我另外展开一张白纸,蘸了蘸墨汁,轻轻落笔。   “拓拔,我们要走了!”   对拓拔野,我更不需要浪费笔墨。   -   四天过后,徐晃自玄菟带兵归来。   我亲自出城相迎,把臂而归,自不用提。   又四天过后,陆仁押送着拓拔野和一千五百轻骑返回襄平。   我只安排了秦阵去迎接他的好兄弟,自己和众人在大厅中高坐饮酒。   “主公,”吴石在门口禀告,“秦营长和拓跋营长来了……”他迟疑了一刻,又道,“公孙瓒将军也来了。”   我一怔,缓缓放下了酒爵:“让他们几个进来!”。   公孙瓒……   我忍不住路出了笑意。   秦阵和公孙瓒一先一后大步迈入大厅,而后是陆仁“押”送着拓拔野跟着进入。   “见过马大人!”公孙瓒嗓音浑厚,尚未站定便双拳一抱,高声说道。   我佯装不快:“我信中明明让你安守乐浪静待消息,何必又跑来襄平?”   “马大人待瓒恩义,瓒之一族均感激涕零,如今大人临行在即,瓒若是不来相送,内心实难平安。”他又深深一揖,“在下于乐浪山中狩猎时,曾得上佳虎皮、狐皮数十件,愿为大人稍减路途风寒。”   “既是伯珪心意,我若是拒绝,便显得矫情了。”我微微颔首,“多谢。”   “……”公孙瓒抬起头来,又道,“马大人今后但有所命,公孙瓒定当奉行!”   我含笑着看他:“伯珪,我不听虚话。”   他一怔,眼神向厅中一扫,又道:“马大人若要举大事,公孙瓒愿为先驱!”   厅中众人无不一惊。   我也没料到公孙瓒这货竟然如此直白,急忙道:“此言为之尚早,公孙将军,请入席。”   “谢大人。”公孙瓒低头谢座,于我右手边客席上坐下。   我斜眼看了厅中站立的几人,冷哼了一声,道:“拓跋,你在乐浪干的好事!”   拓拔野“嘭”的一声单膝跪下:“爷没错啊!”   程昱一拍案几:“放肆!”   拓拔野一缩脖子:“爷没放肆啊……”   我不由笑道:“仲德先生,他是自称‘野’吧……”   程昱咧了咧嘴,伸手去抓自己的胡须。   我将视线转回:“那你就解释一下。”   拓拔野跪着说道:“十一月时,爷听说那帮马韩村民聚众行妖巫之事,蛊惑民心,意图叵测,”这厮竟然拽起文来,“爷原本不想动武,但眼看这群乱民越聚越多,有难以抑制之势,因而才率领轻骑长驱马韩之中,为主公消除这些不安因素。”   “说得好听……”我摩挲着光秃秃的下巴,问道,“那你虏获两万村女,又如何解释?”   “断其人口来源!”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悚然一惊,忍不住侧头看了程昱一眼,这位大叔竟然一脸欣慰的神情。   “算了,这事情没什么意思,那些虏获而来的村民,伯珪你要好好安置,也可以分出一些遣散在辽东及各郡,用以充实人户。”我说起了正事。   公孙瓒点头道:“诺。”   “你也起来,喝口酒吧。”我向拓拔野挥了挥手。   他拍了拍膝下,跟一脸憨笑的秦阵并肩入席。   我看了看陆仁,道:“我兑现诺言,你升任旅长吧。”   陆仁急忙抱拳:“谢主公!”   我又端起酒爵,将所剩酒水一饮而尽,朗声喝道:“明日一早,全军启程!”    46 返回途中  二月十七日,太阳刚刚跳出天际。   没有惊扰太多民众,万余轻骑悄悄离开了城郊的大营。   当我回过身来,再看这座雄伟的军营时,心中却没有什么感慨。   从九月到二月,我们只在辽东停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注定我只是个匆匆的过客。   希望我不会再次来到这里……我暗暗想着,追命哒哒哒地开始了奔驰。   在等待拓拔野的日子里,我已经提前令褚燕护送着车马辎重先行一步,不同于来时轻装简行,这次回京,我可是携带了从高句丽国库中搜刮而来的二十万金啊!光是装载这些黄铜,就用掉了我超过五十辆大车,外加粮草和器械,这次辎重车辆的数目堪称空前。   说起器械,其实我在这半年时间里,有些滥用职权劳民伤财了。辽东铁矿丰富,我便让段建专门负责锻冶兵器,又让宫赫配合他打造战马鞍镫,另外,除了张辽整营的铁甲之外,我又让他们继续打造铠甲,截止二月初时,至少有三千副铠甲可以配备。   三千铁甲,说少不少,说多却又不够用。不用说秦阵、拓拔野急不可耐地屡次要求拨调给他们兄弟装备,就连高顺、徐晃这两位低调谦逊的汉子也在我面前毫不隐藏地表示出自己的将士希望得到铁甲的迫切愿望。   但是,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打造不多不少,只有三千?   因为我一营一共三千人啊!   于是我只好将铠甲全部打包装车,先运送出去以后再说。   八九天的时间,足够褚燕走出一千里地了吧?   等大部队赶上他们,至少又有五六天时间,够他们再走五百里地吧?   -   果然,褚燕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率快马疾驰了八天,竟然还没有追上他们。   当然,参考了各方面的意见,这五天,我军的行军速度并没有超过两百里。   直到两天之后,大部队才与辎重部队汇合。   汇合的地点,恰巧便在右北平郡的土垠城。   右北平太守阎柔与早到一步的褚燕、李典、张机、杜畿等列队相迎。   “马贤弟,原以为你至少也要在辽东呆上两三年,不料刚过了正月你便要离开,前途无量呵!”甫一见面,阎柔便亲热地拉起我的手。   我朝他一点头,也笑道:“数月不见,兄长豪迈胜惜,不过……兄长还没娶媳妇吗?”   他哈哈一笑:“就在下月十六,贤弟不如多留几日,也喝一杯老哥的喜酒。”   我推辞道:“非是小弟不肯,实在是皇命急切,令小弟在四月之前务必抵达洛阳,不然小弟定会让老哥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千杯不醉!”   “兄弟既然这么说了,老哥我也不好再劝,”他嘿嘿笑道,“不过今晚这顿酒,你总逃不掉了吧?”   我暗自苦笑,却只能拍着胸脯应道:“不把你灌醉一次,我姓马的绝不离开土垠城!”   -   最终的战果是……这顿晚宴一直喝到了天色将明,我多次运气内劲将酒气逼出体外,才勉强保持神志清醒,将阎柔彻底放倒。   然后我在庞淯和吴石的搀扶下回到客房的床上,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才被自己满身的酒气薰醒。   不料……阎柔这厮立刻邀请我继续赴宴……   这场酒连续喝了三天,才正式宣告结束。   三月初二,头疼欲裂的我终于与依依不舍的阎柔挥泪告别。   这几日每天的内容都是喝酒,我甚至没时间和李典、杜畿、张机等人做些交流,此时闲了下来,才将各郡的大致情况了解一番。   原先在涿郡招募的步卒,已经按照我的命令全部解散,解散前按照人头,每人额外发放三百钱作为酬劳——由于这些步卒在征讨公孙度的战役中基本没有发挥作用,在防卫各郡的过程中也并没有出现意外伤亡,因此,我也只能给这么多钱了。   因此,我现在带领着一同南下的,是一万五千出头的骑兵大队,清一色的轻骑。   可惜由于要和辎重部队一同南下,行军的速度大幅降低。   沿途,自然少不得去拜访幽州刺史卢植。   我虽然安养了一冬,但卢植却又忙碌了整整半年,所幸他的两个儿子均可分担政事,不必再事事躬亲。   卢植的态度一如既往,只是谆谆教导我“全心全意为大汉朝廷效力才是正道”,“少年人要磨砺心性”云云。   面对他正义凛然的说教,我只能连连点头,尽量表现得乖巧而又耐心。   路过冀州时,又不得不专门拜访冀州牧袁绍。   虽然不过半年的光景,但冀州所见景象已经令我颇为惊讶。   冀州牧治所高邑之外,赫然立起了数座军营,纵目难极,根据军营规模,保守估计,此处军士不低于五万。   我亲自拜见袁绍,袁绍却不在府中,据说是巡察郡县,遍访贤才去了。   我却松了口气,带领大部队全速通过了冀州,而后经河内郡南渡黄河,进入河南之地。   插一句话,河内郡之前的太守张杨被调离了司隶,听说是去了荆州。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刚进入河南的荥阳县,距离洛阳还有二三百里的路程,就迎来了朝廷的信使。   这次传信的还是张博,他看着我身后浩浩荡荡的骑兵大队,惊异之情溢于言表:“马大人……这些……”   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的本部兵马,圣旨上写得清楚,令我带领本部将士,回洛阳论功行赏。”   他的眼珠子似乎难以转动,只盯着我身后,涩声道:“这是多少人马?”   “人数并不太多,只有万余。”我笑呵呵地回答他。   “……壮哉!”他艰难地赞叹道。   我当然不能夸奖自己,只道:“乍一看声势浩大,其实有三千人是去年年底才招募入伍的,真要打起仗来,还不知道战力如何。”   张博的脸上稍有平缓,终于又自怀中掏出了黄纸。   我正要端正衣冠,行个大礼,他却直接读了出来:“着令马超本部兵马暂屯于平阴县中,马超及有功将领,择日入朝受赏!”   他随即卷起黄纸,双手递给了我。   我急忙双手接过,展卷一看,真的只有这么短短一句旨意,于是我抬头问道:“平阴县……在哪里?”   张博一愣,答道:“平阴在洛阳以北八十里处。”   我想了想,问道:“那就是靠着大河了?”   他点头道:“正是。”   “马超明白了。”我朝他拱了拱手,正色道,“这便引军前往平阴。”   张博似是松了口气,却又低声道:“贤弟……行事还需谨慎呐!”   我心头一动,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兄长可否教我?”   他摇了摇头:“洛阳可不太平,小心总是好的。”   三月二十六日,我将虎豹飞军全数安置在平阴县中。   说实话,让一个小小的县城来接纳一万五千余人,实在是有些拥挤。   但我顾不得这么许多,留下毛遂自荐的褚燕镇守于此,而后率领其他营级干部策马赶往洛阳。   我忽然察觉到,自己此刻心中最牵挂的……不是朝廷即将到来的任命,也不是蔡琰小昭貂蝉诸女,而是岁半的女儿,马玥。   ————   卷八幽北之王完 卷九 绝处逢生 1 老仆人  追命闭着眼睛跑回了洛阳的府邸,门卫的老冯一脸惊喜,忙不迭地开门:“少爷!你可算回来啦!”   他是马腾指派来的老人物,因而一直叫我少爷。   我冲他点了点头:“家里这半年可好?”   “好好!”老冯小鸡啄米一般应道,“一切都好!”   我向身后的文武心腹们吩咐道:“你们在大厅稍等,我去看看妻女。”   众人齐声应道:“是。”   我吐了口气,策马跃入了府院之中。   追命毫不犹豫,直接冲回了内院,   我一跃而下,它已急不可耐地寻找踏雪叙旧去了。   一路而来的马蹄早已惊动了院内的女眷,我尚未迈步入院,只听“吱呀”一声脆响,屋内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双儿!”我微微一笑,快步朝她走去。   “公、公子!”双儿一双眸子瞬间闪起亮光,不由分说,一头扎进了我的怀中。   我轻轻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怎么?有没有想我?”   “嗯!”她用力地拱了一拱,声音却已经带了颤音。   “公子!”貂蝉俏生生立于门前,娇艳的脸颊上满是欢喜。   我单手托着双儿,另一只手又将貂蝉揽入怀中:“半年不见,蝉儿更是艳丽不可方物。”   她略带羞涩地应了一声,乖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夫君回来了吗?”蔡琰抱着女儿在和贾羽和小昭的搀扶下盈盈走出,一见到我,眼中顿时一片晶莹。   我轻轻将双儿放下,笑着唤了一声:“琰儿,羽儿,小昭,我回来了。”   “爹爹!”蔡琰怀中的马玥却抢先一步叫了出来。   女儿认爹……这充分说明了她是我亲生的种啊。   “乖玥儿,让爹爹抱着。”我从蔡琰手中将女儿抱起,仔细端详起来。   半年多不见,玥儿明明长大了许多,头发被扎成了几道小辫,让我感觉总有些奇怪,而她的手脚四肢也渐渐有了力气。   我用力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问道:“会走路了吗?”   她无不自豪地扬起胳膊:“当然!”   我哈哈笑了一声:“好好好!”也不多说,当先走入了厅门。   我弯腰将玥儿放在地毯之上,任由她自己走动。   “琰儿,这半年以来,家里还好吧?”我再次询问家中情况。   蔡琰轻轻颔首,答道:“在洛阳,有羽儿父亲帮扶,家中一切安好。几个节日时,朝廷也总会赏赐一些财物,太保马公、太尉张公也常常遣人探问,夫君做卫尉时的几个下属,也时时前来问候。”   “这便好。”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几位……需要为夫汇报一下工作和生活吗?”   贾羽掩嘴笑道:“你肯主动汇报,自然最好不过。”   我清了清嗓子:“那就简单一些吧,为夫和卢植联军平定了公孙度父子的叛乱,收复辽东等郡国,而后又出兵攻陷了高句丽的国都,然后……我就接到旨意,回来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啦。”双儿撇撇嘴。   “我们听说……夫君在那高句丽的国都前一声大喝,城墙就轰然倒塌了。”蔡琰眼含笑意,“可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我点头承认,“我刚说了一个字,老天爷就地震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就回不来了。”   “地震……是神马?”玥儿抱着我的腿问道。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地震……就是大地震动……反正很可怕。”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迟疑着问道:“我爹他……有没有消息?”   “有,”蔡琰答道,“还送了些绸绢布匹。”   “没有书信?”   “也有,”她道,“只嘱咐我们安心住于洛阳,等你回来。夫君可要一看?”   我摇头拒绝:“不用了,没这个必要。”   蔡琰似乎对我父子之间的关系感到有些头疼,微微叹了口气。   “公子,”小昭忽然开口道,“赵承他……已经回来了。”   我不由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赵承?”   我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熟悉的名字了?   其实也不算久,不过一年而已,但这个人淡出我的生活似乎已经很久了。   一提起这位陪我一起长大的玩伴,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生的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小昭低声答道,“赵承有些……”   “怎么?他还重男轻女了?”我随口应道。   她摇头:“他是片刻不能离开女儿……”   我为之哑然:“这厮是父爱爆发啊,对了,琰儿,”我想起了随我一起进城的属下,“让厨房准备晚宴吧,我带了不少手下回来,若是人手不够,便从你爹那里借一些吧。”   “我早就让小娥去娘家借人了。”蔡琰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你带了多少人?”   “加上护卫士卒,大概三百来人吧。”庞淯带了整旅的护卫旅,而其余营长则只带了十名侍从。   她点头道:“还好家中粮食足够。”   “那就好。”我抱着女儿长身站起,“我先去正厅,一会儿晚宴之上……”我微微想了想,接道,“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来入席。”   蔡琰讶然道:“这……不大合乎礼数吧?”   “来的都是我心腹,大多你也见过,没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我低头掸了掸袍摆,抱着玥儿从了出去。   刚出内院,便远远看见庞淯和赵承在相谈着什么,看到我怀抱女儿出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主公。”庞淯略一低头,向我示意。   “少爷。”赵承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   “老赵啊,我们一年多没见了吧?”我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一遍,笑道,“不是说你片刻不能离开你的宝贝女儿吗?怎么没有看见?”   他讪讪笑了笑:“她刚刚睡下,小的一听少爷回来,急急忙忙想见少爷一面。”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只微微摇了一摇,我不禁满意地赞道:“还好,这一年下来,功夫倒是有所进步,没有荒废。”   “是。”他忙道,“小的资质不佳,跟着少爷学些拳脚,防身倒是足够了。”   “既然你已经回来,那以后便再跟着我吧。”我撤回右手,“唔,不过……目前,军中腾不出来位置……”两年之前,虎豹骑初步成立,当时我手下将领奇缺,因而他都能坐上营长之位。而如今我兵将齐整,就算是旅长……也不可能给他专门设下了。   “少爷,小的……有句话,恐怕不得不说。”赵承一脸苦相。   “你说。”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能不能……不让小的再入军营了?”   我瞪着眼睛看他。   他咧嘴苦笑:“少爷……小的是个没雄心壮志的人,武艺也只是稀疏平常,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少爷你已经收罗了这许多猛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我还是看他。   “小的现在有了家室,对于上阵杀敌忽然有了厌烦之感,如今……我只想守着老婆女儿,安安稳稳过几年日子……”他目光游离,越说声音越小。   我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从小便陪在我左右,我也想让你一直都陪我走下去。也罢……你既然这么讲了,我便不再强求。你若是愿意,便在我府上做个府丞,若是不愿意……我给你一百金,你回凉州也好,在洛阳或是其他地方安家也好,你看怎样?”   赵承“扑腾”一声跪倒在我的脚下,颤声道:“谢少爷!小的……愿回凉州老家!”   我抬脚将他踹开。    2 马家千金  “诸位,”我一踏入正厅便举起女儿高声道,“这是我的女儿,马玥。玥儿,叫叔叔伯伯。”   玥儿看了看厅中坐着的十几人,奶声奶气地叫道:“玥儿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高顺等几位营长连忙起身,而程昱看了看王烈和刘政,哈哈笑道:“不只是叔叔伯伯,还有爷爷辈的人哟。”   “几个月不见,已经这般大了。”拓拔野打量着玥儿,“叫拓跋叔叔?”   “拖把叔叔!”玥儿扑腾着小手叫道。   拓拔野揉了揉鼻子:“发音大致没错。”   张辽迟疑了一下,还是拱手道:“……见过小姐。”   我挥手喝止:“文远,你就叫她玥儿。”   “……是。”他低头应道。   “咦,”玥儿仿佛发现了什么,指着张辽的下巴欢喜地嚷道,“这里也有!”   张辽摸了摸自己寸许的短须,略有疑惑:“有什么?”   我替他解释道:“玥儿很喜欢看胡须啊……”我搓了搓自己的下巴——这里里依然是寸草不生。   “来,”秦阵伸出大手,“让秦伯伯摸摸脑袋!”   这边徐晃、太史慈、高顺、李典、张机、杜畿、庞淯、吴石、陆仁、张贲、孙文、祖烈、程武、褚方也争先恐后伸出手来,连管宁、国渊和邴原也排着队来摸,王烈和刘政自恃年高,倒是没有参与,但他们的儿子却也加入了伸手的大军之中。   玥儿听话地让这帮大叔大伯们一个个摸了个遍,就算秦阵这厮用力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蛋,也始终是笑呵呵的毫不怕生。   一轮完毕,她仔细环视了场中人一圈,甩着小胳膊跑到王烈和刘政面前,嘟嘴道:“你们为什么不来摸我?”   两位自称爷爷辈的人物忙不迭道歉:“这就摸,这就摸!”   被摸够了的月儿终于心满意足坐回到我的身边,我是箕坐于席,她便双手抱住了我的右腿,乐呵呵看我的反应。   右手轻轻抚了抚她小小的后背,我抬头对众人道:“辽东苦寒,大家也辛苦了一个冬季,这两日便暂且住在府中,在这洛阳城好好游玩一番。几位先生若有兴趣,也可去城南太学走走看看。嗯,当然,所有吃喝用度,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也好。”王烈等纷纷点头。   我又强调道,“虽是洛阳京都,但出门也要谨慎,都带上几名卫士,务必保证安全,子异,这事情你要操心。”我对着亲卫旅旅长说道。   “主公放心。”他重重点头。   “主公,有个事情……我想你是不是能考虑一下?”祖烈吞吞吐吐地向我示意。   “有话就说。”   “是这样的……”他道,“我们几个从骑兵调到了步军,现在步军已经撤了……我们的职位什么的……该怎么办?”   我一拍大腿:“我忘了……真是抱歉。”   当初征募步军时,为了便于管理,以李典为总管,张机、孙文、祖烈以及褚燕手中的几位头领为营长,如今步军撤散,而虎豹飞军中编制早已齐整,这些人除了李典之外,之前也都是旅级干部,如何安置他们……这倒真成了个问题。   “仲景,伯侯,”我先对张机和杜畿说道,“你二人本身也不算武将,今后便不占旅长的名额了吧。”   “谨遵主公之命。”张机答得很爽快,我也看出来他更愿意从事文事。   杜畿也没多想,沉声应了声:“诺”。   “孙文、祖烈,”我又道,“你俩仍是旅长,但目前无兵马可带,暂时配合庞淯行动,日后我自然会有安排。”   “遵命!”这两位也是随我多年的老兄弟了,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至于……原来褚燕麾下的那几位头领……”我蹙着眉头,真正感到有些为难,“呃……都不在场吗?”   李典忙道:“他们一直跟着褚营长。”   我顺口问了一句:“曼成啊,你和他们相处也有些日子,感觉如何?”   李典先是苦笑了一声,而后答道:“说句实话,属下并不太喜欢他们。”   我没料到会从一向平易近人的李典口中听到这话,不由扬起了眉毛:“说来听听。”   “倒不是说那几位行为如何不堪,”李典谨慎地斟酌了一下词语,“属下跟随主公数年,早已习惯主公定下的军纪与规矩,他们身上……流寇贼匪之气仍然残存,有时属下感觉……确实难以管御。”   我点了点头:“难为你了。”   褚燕手下那几位,孙轻、杜长、黄尚、王当,都是三十上下的壮汉,跟着褚燕纵横中原不止十年,而李典只是个刚满二十的毛头小子,生性又比较温和,想要镇住他们,的确难之又难。   如果当初是选择了徐晃或是武力更加强悍的张辽,可能会稍微好一些?   我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驱散:事情已经过去,李典又没有出任何差错,我何必再胡思乱想?   “还是说一说如何安排这几个旅级干部吧。”我将话题转回。   “再招几百人不就行了!”秦阵翻了个白眼,“多大个事儿!”   拓拔野一拳砸在他的腰上:“胡扯。”   我也斥道:“这里是洛阳,是天子脚下,是你秦阵说扩军就能扩的?!”   他揉了揉腰部:“天子天子的,有人骑在脖子上就是他娘的不爽!”   “咳咳!”王烈急忙一阵咳嗽,“这里不比辽东,秦营长说话还是小心些好。”   我深以为然:虽然这是我马府正厅,但防卫并不严密,若是有心,完全可以派人躲在屋外偷听一切。   “是我不对,我错了。”秦阵的好处就是知错能改,而且是立即道歉。   “那便留在以后吧。”太史慈建议道,“目前大人官职未定,下面将领的官职也无需急在一时。”   “反正目前也没有大战。”张辽也颔首附议。   我又思索了片刻,道:“那便以后再议吧,各位到时务必提醒我处理此事,以免拖得久了,让将士们产生误会。”   程昱等人齐道:“诺。”   “主公,贾先生和马岱公子过来啦。”守在门口的吴石朗声向内禀告。   我心中一喜,正要起身迎接,却感到右腿上略微一沉。   低头看去,只见小玥儿儿已经伏于我大腿之上,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闪动,嘴角淌出了一道晶莹的丝线,流得我整片裤子都是水迹。    3 又见贾诩  “见过公子。”贾诩步伐稳健,在厅中站定,向我平平一揖。   我连忙拱手:“先生无需多礼,我现在站不起来,恕罪恕罪。”   他看了看我腿上酣睡的女儿,微微一笑。   “大哥!”马岱快步走来,深深向我一揖。   “只不过半年不见,哪来这许多礼数!”我斥道,“赶快坐下!”   “是!”他紧靠着我身边坐下,环顾了厅中诸人,呵呵笑道,“只不过半年不见,大哥麾下又多了许多猛将良臣!”   “是了,我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伸出右手,朝对面一比划,“这五位先生,都是中原名士,太原王烈王彦方、乐安国渊国子尼、北海刘政刘仲礼、管宁管幼安、邴原邴根矩。”我又微微侧身,“这位是武威贾诩贾文和,我的从弟马岱,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五位都是当世大儒,诩久闻其名而未得相见,今日倒是有幸,一次目睹了五位尊颜,甚是快哉。”贾诩当了半年的洛阳令,讲话风格似乎都有些改变。   “惭愧惭愧,”王烈作为代表,拱手道,“在辽东时常听仲德谈到尊驾,总说文和先生乃马将军麾下第一谋臣,烈等也是仰慕已久啊。”   贾诩连连谦让。   程昱却笑道:“因为之前主公的麾下……也只有两位谋臣而已。”   众人都是大笑,我心中却欣慰不已,以前只有两位,现在猛然又增加了五位,算上回归文事的张机、杜畿,算起来总共已有九人,一时间让我产生了一点幸福的错觉。   “文和先生现在做了半年洛阳令,感觉可好?”我笑呵呵问道。   贾诩摇头叹道:“天子脚下,只要不出乱子,就一切都好。”   我奇道:“难道说,这些天……洛阳出过乱子?”   “还没有。”他伸手抚须。   “你的意思是……快了?”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精神一振。   “去年十月时,长安市门无故自坏……”贾诩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异常耳熟。   程昱讶然道:“这句话……当时张博来辽东时也曾说过,究竟有何深意?”   “张博?”贾诩蹙眉。   “是太尉张公长子。”我解释道,“当时是他到辽东宣诏嘉奖的。”   贾诩顿时恍然:“原来张公已经提前向你提过了。”   “不过我没明白。”我摊开双手。   “朝中公卿为了此事,至少议论了三次大朝,”他缓缓说道,“听说当时搬出的经典名籍都可以塞满整个大厅。”   “坏了个门,修好了就是,有什么好吵的?!”秦阵瞪着眼问道。   “有些人就喜欢无中生有。”我简单地给他做了解释。   “不错,这些人认为这是天要降罪的征兆,从而大作文章呢,”贾诩继续说道,“有人说是商贾小人不安,有人则说西北将有异变……”说到此处,他有意停了下来。   “西北异变?”我哼了一声,“扯到我马家头上了吗?”   “明面上是不可能的,毕竟马太保德高望重,谁也不可能公然指责马家。”贾诩道,“朝廷议到最后,只将李肃从京兆尹的位置上撤了下来。”   “李肃?”想起这个毫无背景的家伙在京兆尹的位置上竟然一坐就是三年,不得不有些佩服,我随口问道,“他被调去了哪里?”   “上党太守。”贾诩答道。   我点了点头:“也挺好的,看在他是家父推荐的人选,皇甫嵩应该不会整他。”   贾诩神色略显古怪:“皇甫嵩……接任了京兆尹。”   我的脑袋立刻疼了起来:“谁又去了并州?”   “青州刺史,曹操。”他补充道,“而孙坚刚刚凭多次战功继任青州刺史。”   我扶了扶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可好看了。   “主公因何发笑?”程昱问得直接。   我解释道:“卢植在幽州,曹操在并州,孙坚则在青州,中间是谁?”   “自然是冀州袁绍。”   我点头道:“朝廷倒是不乏有智之士,看来是准备对袁绍动手了。”   贾诩笑道:“公子倒是敏锐,颇具眼光。幽并青三州已对冀州形成合拢之势,袁绍纵然势强,也难逃此劫了。”   “这也未必。”忽然有人表示反对。   我侧身去看,却是太史慈。   “这位是……”贾诩脸上并无不悦。   “这位是我新近觅得的一员大将,目前为第九营营长,东莱太史慈。”我当即介绍。   贾诩点了点头,问道:“太史将军可否说明理由?”   “恕慈无礼。”太史慈拱了拱手,微微支起上身,朗声道,“其一,乃是实力差距。看似三州围剿一州,实则不然。先看幽州,因此次公孙度作乱,卢植刺史征募了各郡十万青壮参军平乱,虽然顺利消灭公孙父子,但仍然折损了数万兵力,幽北辽东等郡更是如此,慈预计三五年内幽州无力大量扩兵;再看青州,慈乃东莱人,深知青州十年来天灾人祸,人户大为损耗,青壮者流离失所,难以计数,几位先生也是青州名士,且不避险远隐匿于辽东,当知慈所言非虚。”他看向管宁几人。   管宁喟然叹道:“天灾人祸,男女为之一空。”   “至于并州,数年前白波扰乱并南甚矣,皇甫嵩为刺史以来,大力清缴贼寇,倒是安宁了数年,然则……”太史慈缓缓道,“并州能有多少人?又能有多少兵马?”   贾诩微微眯起双目,敛着长须轻轻颔首:“将军思虑周全,贾诩惭愧。”   “其二,”太史慈继续说道,“乃是人心。以三路攻一路,难免会有先有后。此时此刻,大汉朝廷初安未定,人心非复太平之时,谁可保证三路人马定会全心全力剿灭袁绍?而又有谁可以保证,在四州进行大战的时候,地方其他势力会按兵不动?”   “子义说得透彻!”我忍不住鼓起掌来,这话简直说到我心坎了去了。   我就曾想过趁袁绍起兵时自己也干脆跟风割据自立得了。   贾诩吐了口气:“太史将军所言甚是,据说曹操与袁绍自幼便是玩伴,关系非比寻常,他就未必会全力对付袁绍。”   “见笑。”太史慈向他拱手,又静静坐下。   贾诩忙还礼道:“将军实乃高见,贾诩不如。”   这话一出口,满厅一静,连我也感到有些吃惊:以贾诩的才智,极少会佩服一个人——何况是个武将——今日竟然当众承认不如太史慈,这这……   只听贾诩转向我,微微笑道:“诩要恭喜公子了。”   我更是吃惊:“我何喜之有?”   他脸上笑意更浓:“恭喜公子得此将帅大才!”    4 毒舌程昱  贾诩虽然年龄与我相差悬殊,但我自信我们已经可以达到姬昌和姜子牙的关系,面对我,他极少会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尽管彼此已经大半年不曾相见。   他说的话应当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我略带自豪地笑笑:“我向来都有识人之名,先生你是知道的。”   贾诩呵呵道:“这倒也是,公子识人之能,比起汝南的许靖许邵兄弟,还要精准三分,我可是十分佩服的。”   “许靖?”我低声重复着念了一遍:作为曹操传的爱好者,我自然知道许邵许子将的大名,但许靖的名字却有些陌生。   “许靖是许邵的从兄,二人每月初一,便在汝南主持月旦评,臧否天下人物,三五年前盛极一时。”刘政解释道,“得到赞赏者立即身价十倍,被贬低者则无人问津。”   “董卓乱政时,月旦评停了两年,去年五月时又恢复了评议。”贾诩补充道,“不过……许邵和许靖似乎有些不和,如今的月旦评,只有许邵一人主持了。”   程昱冷哼了一声:“听闻十年前许邵为汝南功曹时,便一直对许靖不予录用,许靖恐怕早已怀恨在心了吧?”   王烈点头,又道:“不过许靖后来被察举孝廉,做了尚书郎,所举荐的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等也都算是一方人物。”   我这才一怔:方才他所说的五个名字,我竟然听过其中四人——虽然都只不过是讨伐董卓的联军之中的酱油党,但都是或曾经是郡守刺史级别的两千石高官啊。   “也只能算一地之才罢了。”程昱还是表示不屑。   王烈似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呵呵笑道:“还请仲德指教。”   程昱傲然道:“韩馥此人,曾经贵为冀州牧,钱粮巨亿,被甲者不下十万,然而,董卓乱政之时,山东州郡举兵讨贼之时,他又做了什么?刘岱、孔伷,据州郡之尊,尚不能在乱世中自保性命,何谈安国定邦?说到张咨,更是令人无法评价,其身为南阳郡守,不思率军讨贼报国,反而拒绝向义军提供粮草,被愤怒的孙坚当场所杀,倒是无人为他喊冤……”   我这才一震:原来张咨就是那个被孙坚剁掉的南阳太守啊……有印象。   只听程昱最后又道:“至于张邈,曾被评为‘八厨’之一,其人仗义轻财,身有侠气,颇有古时君子之风。然则……”他摇头道,“我观此人,心软仁慈,却少勇无断,只可为太平郡守,非是乱世之中成大事之人。”   “仲德说得极是。”贾诩抚掌赞道,“你看公子如何?”   程昱微微一笑,直言道:“主公恃勇好胜,胸怀甲兵,虽于谋略一处稍显不足,但其能听人言,有用人、容人之度,却又有自己的主见与坚持,实乃人中之杰。”   “我知道这都是实话,但不要说得这般直接。”我谦逊地摆手。   “主公的优点明显,弱点却更加致命!”程昱脸色并无大变,仍是继续讲道,“主公最大的弱点便是……易于妥协,随遇而安!”   我不可抑制地失声笑道:“仲德先生说错人了吧?我是易于妥协之人?!”   程昱毫不动摇地点头。   贾诩叹道:“仲德苛求了。公子年未弱冠,朝中又无根基,对于任命,又如何相抗?”   “这倒也是。”程昱再次点头。   我这才明白,他所说的妥协……指的是我对朝廷的任命向来百分百遵从——除了解散虎豹骑。   我忽然来了兴致,对程昱道:“先生既然已经评论了五个人,不如索性对厅中众位一次评论一遍吧?”   “主公知道老夫的性格,”他略有为难,“话若出口,必然伤人。”   “无妨。”我笑了笑,对众人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日我们聚于一堂,便都是自家人,有话务必说得清楚明白。先生若是说到谁的不足,谁都不许暗自记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   “诺。”十几个人齐声应道。   “既然如此,程昱便有话直说了。”程昱先是喝了口茶,而后直起上身,转向贾诩,“文和老弟,其人深谋远虑,智略如海,当世恐怕少有人比,于主公势力微弱时辅佐主公,更以其女内侍主公,忠心无二,自不用说。”   贾诩微微一笑:“但是呢?”   程昱也笑道:“其一,你智谋超人一等,却常有狠戾之意;其二,你对大汉提倡的儒学天伦,似乎不屑一顾;其三,”他的神情忽然肃穆了下来,“当他人误解你时,你不会特意去解释。”   程昱说着,忽然长身站起,八尺四寸的身子从中弯下,竟是朝贾诩深深一揖:“昱在朔方时,曾恶言相向,文和不以为恶,待我却愈发敬重,今日众人在场,昱在此赔礼了!”   贾诩慌忙起身还礼,也是深深一揖:“仲德兄性情中人,贾诩心中,极愿与兄为友。朔方时的些许言语,兄长万务放在心上!”   “两位先生,还是入座吧。”我低声提醒了一声。   贾诩和程昱呵呵笑了笑,挽手回归了坐席。   程昱继续道:“彦方师从陈太丘,名义远播辽东,德行无缺,可谓一时师表。”   王烈似是自嘲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仲礼甚有胆色,言行无忌,说起来,倒是和我颇有相似。”程昱敛须笑道。   刘政微微抖动着眉毛:“岂敢和仲德先生并论。”   “幼安饱读诗书,明晓礼仪,世人典范,”程昱来了个转折,“然则为人近乎愚直,不谙变通。”   管宁叹了口气,拱手道:“惭愧。”   “根矩德操无匹,安贫乐道,不慕名利,秉持本分,无可挑剔。”   邴原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子尼乃经学大师郑公康成门下,学问自不用说,”程昱缓声道,“只看在辽东为田曹之所为,方知子尼亦深有为政治民之才。”   “先生谬赞了。”国渊连忙谦道。   程昱仍然朝向这五位文士:“五位均是当世名士,却纷纷避乱于辽东,昱以为非明智之举。”   王烈正色道:“请教先生。”   “当时黄巾作乱,贼臣乱政,九州不定,世人流离失所。寻觅避乱之处,原本无可厚非。然则,我等既有所学,却弃之不用,远遁海外,于逍遥处讲经论道,自得其乐,保全一家一族,此乃小智。”程昱语声铿锵。   刘政粗声问道:“何谓大智?”   程昱朗声答道:“或辅助明君,或自己为之,一展生平所学,保一方安宁,直至匡定天下!”   王烈低头不语,脸上略显惭色,微微泛着红光。   管宁却道:“仲德先生所言,句句如当头棒喝,宁只知自保一家,却忘却了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万民,实在深感惭愧!”   刘政、国渊、邴原几人都是拱手道:“我等惭愧!”   程昱转过身来,面向了几位营长。    5 程昱点将  “伯安,”程昱按顺序先对二营营长高顺下手,“为人清白威严,重视信诺,其治军之严整,军中无出其右;每战,令行禁止,奋勇当先;定功之时,往往谦让他人,不受馈赠,令人感佩非常。”   高顺一如既往,表现得非常安静。   “你的不足之处,其一,”程昱微微咳嗽了一声,“是你作战英勇,但武力稍显不足;其二……是你平素太过清高,或者说,”他换了个描述,“令人感觉不易接近,长此以往,会让同僚心生他念。”   “是。”高顺微不可见地颔首。   见他表示了认可,程昱便换了个对象:“伯虎,你勇武过人,每战必先,未尝避战,不过……”   “是,我知道我学问差,这个就不要再说了吧?”秦阵连连摆手。   “为将者,不懂经史典籍算不上什么大毛病,”程昱道,“你最大的问题是,过于轻狂。”   秦阵挠了挠脸颊,看起来颇为困扰。   “轻狂且任意妄为,”程昱一字一句地说道,“例如高句丽之战时,你在国内城墙崩塌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不能称得上称职的将才。为将者,当如伯安,但有令发,无不遵从!史上旦凡功高而轻狂者,纵然一时之间能够声震天下,但无一能得善终!”   秦阵咧嘴苦笑:“是,我太任性了。”   “仲德先生,我插一句好吗?”我向程昱示意,而后说道,“其实为将者如何对待上级的命令,向来是个值得讨论研究的问题。应当不分对错地忠实执行呢?还是有所纠正地执行下去?或者是,完全推翻后另觅途径?”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人们会认为能忠实执行命令的才是最令人放心的将才,但我从不如此认为,尤其对于我来说。”我自嘲地一笑,“我的年龄和经验决定了我不可能万事都能考虑周全,战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导致战局产生变化,若是事事都遵照命令,便过于死板。”   “是的,我所认为的将帅之才,应当具备独立判断战局的眼光和临场做出决定的魄力,”我加重了语气,“还有,万一因此导致失败而承担责任的勇气!”   “壮哉!”第一个表示赞同的竟然是刚刚被我反对了的程昱,“主公此语,正是主公与众不同之处——有容纳不同意见的度量。”   “不过,”我看了看秦阵,笑道,“你当时的表现,只能算得上任性偷懒,可算不上眼光和魄力。”   “嘿嘿,当然。”他憨厚地一笑。   我讲了一通废话,又示意道:“先生请继续。”   “好,”程昱敛须道,“公明虽然不在此处,但老夫还是一并说了。其沉稳持重,胸有韬略,军纪森严,虽带兵谨慎,却不乏应变,深有古时名将之风。其为人公正,又有私德,唯一的不足可能是对待士兵可能过于严苛。”   我深以为然:徐晃就是个略显刻板的军人典范。   “曼成乃中原大族出身,在厅中诸人之间,算得上家教优良,于诸将之中,哦,算上主公,也是学识最高之人。”程昱朝我笑了笑。   我只能苦笑着摇头。   “端正儒雅,喜好学问,以此独显于将领之中。不争功绩,谦和重士,年仅弱冠已有长者之风,难能可贵。”   “先生过誉了,典不敢当。”李典拱手道。   “老夫还没说完,”程昱笑道,“曼成本是资兼文武,可惜……老夫几次与谈,似乎不喜兵书,虽有为将之才,却又缺少了一股雄气与魄力,骨子里文气反而更重。”   李典微微一怔,应道:“先生所言极是。”   我默默记在了心中:以李典的性格,也许放到地方州郡上作长官更好一些?   “文远有雄烈之气,胆略勇武都是猛将之列,”程昱赞道,“方才主公所言,良将需要具备独立判断战局的眼光和临场做出决定的魄力,老夫以为,这些文远都已具备。”   张辽面露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唯一不足之处,在于过分依赖勇武。”程昱道,“文远并非少谋之人,但少用而已,一旦文武双全,天下少有匹敌。”   “多谢先生指点!”张辽拱手道。   “拓跋营长么……”程昱继续点名。   拓拔野略显紧张地攥起拳头。   “说起来,年纪比主公还略小了几月,是最年幼的一位营长,作战却丝毫不逊色于他人。对主公的忠诚,更是无须怀疑。虽是鲜卑出身,却深明汉人礼仪,待人接物,无可挑剔。”   拓拔野眨了眨眼:“然后呢?”   程昱微微一笑:“没有然后。”   他难以置信地吐了口气。   “飞鸿也不在,”程昱环顾了一周,捋须道,“飞鸿自以身份不高,于主公麾下将领中又年纪最长,平日处事颇为谨慎,几次临阵之时,主公你又令其督运辎重,一时老夫也没看出他作战的才能……”他摇了摇头,又转向我说道,“主公或许不愿重用飞鸿,但千万不要冷了将领的心。”   我认真地回复道:“超记住了。”   他微微点头,侧身转向最后一位营长:“子义新近入军,老夫虽不知领军本领如何,但当日四场比试,已看出弓马娴熟,武艺惊人,同时又精通文事。更可贵的是,心有壮志胸有韬略,对当今大势也颇有看法,文武双全,实乃良将之属。”   太史慈正色道:“良将之名,慈不敢当。承蒙马大人厚爱,慈只能竭尽所能,不负期待而已。”   “子义也是东莱有名的至孝之子啊。”管宁呵呵笑道。   刘政、邴原都是点头:“何止东莱一郡,实乃全青州为人子女的典范。”   太史慈对于三人的赞许欣然接受,神色却微微一黯。   大概是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母亲吧?   我问道:“子义是家中独子?”   “是。”他点头应道。   我当即开口道:“不如将令堂接来洛阳,我这府院虽然住了些人,但还嫌冷清呵。”话既已开口,我不妨广布恩惠,又道,“伯安、文远,也不妨将家中人接来,雁门虽是大郡,但毕竟地处北塞,多有不便。”   当下太史慈首先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家母临海而据,早已习惯,若是接来洛阳,虽衣食无忧,但仍恐有不适,况家母身体康健,有四邻亲友帮扶,故而慈尚可四处奔走。大人美意,请恕慈暂不奉行。”   张辽也道:“辽家中尚有长兄照顾家母,需要属下操心的事情并不太多。”   高顺却洒然道:“顺自幼父母双亡,祖母去世久矣,已是孤身一人,无须牵挂。”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有必要为几位选择妻室了。”   这三人中,最年长的太史慈比我大了足足十岁,虚岁已经二十九了,为属下考虑个人问题也是为人主者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呀。   又是太史慈当先谢道:“大人好意,本当感激,但慈母有命在先,慈不敢违背。”   高顺道:“顺之私事,不敢劳烦主公。”   “辽功业未成,暂时也不愿考虑儿女之事。”张辽的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我叹了口气:“我又强人所难了,也罢,也罢。”   究竟是我多操心了呢,还是你们三人有其他想法?    6 夫人外交  程昱并没有说完,抿了口水润了润嘴唇,又道:“说到知名的孝子,可不能忘记河东杜伯侯。听闻伯侯生母早卒,继母不佳,而伯侯恭敬相待,最后扶棺归乡,为其送终,乡邻皆称大孝,是否如此?”   杜畿应道:“先生所言不差。”   “老夫以为,主公虽有识人之能,却没有用好伯侯。”程昱朗声道。   我老老实实地做洗耳恭听状。   “主公或许不知,伯侯在卫尉寺之前的官职……是汉中郡丞。”   我真真正正吃了一惊,杜畿今年虚岁才三十二岁,便已经做过一郡郡丞,放在一般子弟身上,实在是难以想象。   “只是因继母病亡,才归乡守孝,是吧?”程昱道。   杜畿点头:“是。”   我立刻选择道歉:“马超不识大才,竟然以寻常吏员相待伯侯,实在惭愧!”   “主公无须自责,畿在辽东属国做了半年的都尉,在军中又任执法司马,已然不低。”他历数自己的官职和身份,倒像是在安慰我。   “伯侯执法公正,铁面无私,不留余地,全军早已达成共识,老夫便不再赘述。”程昱道,“老夫观伯侯其人,外表端正刻板,但仍有急智奇谋,主公日后若有重镇要地,大可任其治理镇守。”他竟然直接给杜畿安排起了职位来。   我微微一笑:“河南尹,够不够?”   “纵使司隶又何妨?”程昱捻须道。   我抚掌点头。   杜畿却道:“先生请继续。”继续……是要评论你的缺点吗?   程昱却转向了张机:“仲景是两千石之后,尊父正任长沙太守,却心甘跟随主公奔走万里,其心也可赞。仲景书香士族,学问在胸,尤以医术著称。老夫年过半百,见过中原无数大夫,自问也懂些医理,却无人可以与仲景相提并论。想当时医术之精,恐怕只有沛国华佗可堪一论了吧。”   “仲德先生谬赞,折煞机了。”张机微笑着谦让。   “若要说仲景的不足,也是医术,”程昱道,“你医术太好,主公和诸位同僚有时候便忽视了你治理地方的才能,甚至纯粹把你看成医官,这其实也十分可怕。”   张机神色一肃,默然点头。   我忽然想起来,最初张机见我时,就提出了……他不愿再做一名医官。   程昱谈完张机,便又捧起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又慢慢放下。   他没有再开口,意思便很明显了:剩下的庞淯、陈到等旅级干部,他就不再评论了。   我便接过主持人的责任,开口道:“好,仲德先生侃侃而谈,好一番评议,不仅将各位夸赞了一番,同时更指出了一些不足之处,诸位应当谨记于心,努力改正。当然,我也要多加努力。”   “诺!”众人轰然应道。   我话锋一转:“不过,大家都要进步,仲德先生也不能落后于人,对吧?大家对仲德先生有何评议,也不妨当众提出,也好让先生完善自己,是吧?”   程昱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既是如此,属下便直说了。”最先开口的却是邴原,他朝着程昱拱了拱手,道,“仲德先生性格古朴直率,不隐个人好恶,此原本是君子美德,然而在此时此世,恐怕会让先生难容于众人之口。”   “辽也如此认为。”张辽附议。   贾诩叹道:“仲德岂会不知?”   程昱幽然道:“老夫年寿如此,时日不长,早已不惧世人言语,甚至不怕同僚议论,只想秉性而为。若主公能容,便尽心于此,若不能忍,便挥衣而去,如此而已。”   “先生说笑了。”我连忙说道,“诚如根矩所言,直率本是君子美德,然而这个世道,似乎并不欢迎君子。或者说,这个世道,让君子都变成了……”   “主公,”门外有人朗声禀告,“夫人问是否可以开席?”   我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即回道:“那便开席吧。”   门外应了一声,不到片刻,便有七八位侍女陆续进入正厅,按照坐席为众人依次摆上菜肴。   “其实……我家中的下人少得可怜,今天的厨子和侍从还都是从岳父府上借来的。”我作为主人,先说句话暖暖场子,“我并非开玩笑,这一点,文和先生与仲德先生,伯侯与仲景均可作证。”   “是。”贾诩含笑道,“我还记得当初公子向朝廷求要官仆时,朝廷说……官仆不够,请你自行雇佣。”   “两年前的朝廷,的确难处颇多,公卿百官,连同天子陛下,都不容易啊。”我由衷地发了一声感慨。   “主公又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了。”程昱打断了我的感慨,冷声道。   “呃?”我疑道,“什么事情?”   “主公是否在想,天下好不容易安定,若是再起大乱,实在不忍?”   我皱起眉头,却只能点头:“我确实常会这般想。”   “多想无益,反而消磨壮志雄心。”他正色道,“主公你从此时此刻起,便应该在心中坚定信念:你是要……”他忽然住了口,侧头望向了门外。   门外又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程昱修习内功多年,耳力自是相当敏锐。   “先生之言,我会仔细思虑的。”我压低了声音。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是一笑。   入门的正是蔡琰诸女。   我早已长身站起,缓步立于厅中,向众人道:“设宴之前,我愿向诸位介绍我的几位夫人,不知是否合乎礼仪?”   众人也急忙站起,连声叫好。   贾诩笑道:“今日并无外人,有何不可?”   刘政亦道:“大人为我等引见家眷,是为推心置腹之举,我等当感激在心,何关礼仪?”   “那便好。”我当然先要介绍蔡琰,“这位,姓蔡名琰,父亲正是蔡伯喈。”   蔡琰盈盈一拜,清声道:“蔡琰拜见诸位。夫君年少无知,在外多赖诸位辅佐相帮,蔡氏无德,在此谨表感激之情。”   众人急忙还礼。   王烈笑道:“原来是伯喈之女,果然端庄得体,大人得此贤妻,内宅安定呵。”   我点了点头,又介绍贾羽:“这位,便是文和先生长女,名羽。”   “贾羽拜见诸位。”蔡琰之前已经表示过了感谢,贾羽便只做了一礼。   众人又还礼。   “这是貂蝉,这是蔡娥。”我这才发现,对于自己家中几位女性的介绍,实在是简单又苍白。而其他人只能连声应是。   最后,我才轻轻拉起小昭的手,微微提声,道:“这是韩昭,小昭,来,见过大家。”   小昭被我当众牵手,明显有些不适,一双眸子飞快地扫视了厅中众人一遍之后,才低声道:“韩昭见过诸位,诸位有礼。”   “大人,宁冒昧一问,”管宁忽然出声,“哪一位……是大人的夫人?”    7 又来朝会  厅中微微一静。   我笑道:“你可以认为都是。”   蔡琰轻轻咬着下唇。   管宁一笑,一揖到地:“管宁见过各位夫人。”   我笑了笑,又将几位新近加入的文士连同太史慈一一介绍给诸女,随即入席。   有女眷在场,有些严肃而又反动的话题便不能深入讨论,便挑了些日常琐事和朝廷动态作为谈话主题,好在文武众多,总有人能接上话题,并不算冷清。   开席没有多久,小玥儿便又醒来,往返于各个席位之间,总有叔叔伯伯忙不迭夹菜给她,宴席的氛围也愈发温馨。   虽然都是自己人,但基本上没人喝醉——毕竟这几天还有正事,保持清醒是必须的。   从第二天开始,我依次拜访了马日磾、士孙瑞、张温、荀爽、杨彪等在朝中够分量又对我也较为关照的老臣,大致听取了他们各自对朝廷形势的看法。   当然,除了自家亲戚马二爷和曾经上级张温之外,其他人更像是履行程序。   马日磾讲话的核心内容是:不要过度忧虑。   张温的主旨则是:朝廷会看到我的表现的。   当然,我也专程去尚书处报到并递交了文书,尚书令何颙告诉我,四月初一的大朝会,我务必要准时参加,届时会讨论对我的任命,以及对此次平复辽东有功将士的奖励。   我跟何颙几乎没有任何交往,因此也没有机会详细打探。   -   四月初一很快到来。   如今对于上朝,我早已没有最初的兴奋与不安,也不再抱怨时间过早——但我还是有怨言。天色未亮我便早早起床,晨练之后进行梳洗,简单喝了碗热粥,披上了玄黑色朝服的我便告辞了家眷,朝皇宫走去。   由于涉及到将士的封赏,程昱、杜畿、张机、徐晃、李典、拓拔野、秦阵、张辽、太史慈等文武主干也都获得了入宫的资格。   加上庞淯,一行十人分为三列不疾不徐地在洛阳的主干道上朝西而行。   沿途也看得到公卿百官出门同行,有相识的便挥手打个招呼。   跟着人群进入了熟悉的苍龙门,守门司马却是陌生的人物——不过我没有时间去问候。   崇德殿似乎稍加修葺过,看起来愈发庄严神圣——其实就是干净整洁了一些。   同去年一样,我们只有在殿外听宣的资格,于是,我们十人便在清晨的凉风中低声议论了起来。   “既然要对袁绍下手,那我的骑兵势必也要参加这场大战吧?”我低声向左右说道。   程昱简单地应道:“未必。”   “那不是太浪费了。”拓拔野叹道。   秦阵则摩拳擦掌地说道:“袁绍那厮,在冀州时胆敢欺压我们,我们这次一定要让他看看谁的拳头才是最大!”   “秦营长还请谨慎,这里毕竟是洛阳。”杜畿忍不住提醒他。   秦阵立刻收起双拳,憨厚地朝他点头:“我知道了。”   “马大人来得很早嘛!”有人在不远处叫我的名字。   我转身向来人看去,却是南宫卫士令来敏,当即拱手道:“一别数月,来大人近来安好?”   “马大人折煞下官了。”他忙还礼道,“大人此次平定辽东,又大败句丽,战报传来时,满朝文武无不振奋,陛下定然会大加封赏了!”   我微笑着道:“陛下早已为我加封了食邑。超年未弱冠,要这许多封赏也无甚大用,都是尽心为朝廷做事,只要朝廷能赞扬几句,便心满意足啦。”   来敏也笑道:“马大人忠心体国,不愧是马家子弟!哦,”他朝东面望去,“马太保、士孙太傅来了,下官先去迎接,失陪片刻!”   我点了点头,他一手按在腰侧刀上,快步迎了上去。   马日磾、士孙瑞、荀爽、张温、黄琬等重臣陆陆续续进入了大殿,有注意到我存在的,便轻轻向我点了点头。   随着沉重的几声闷响,殿门被侍卫们关闭起来。   而后礼乐渐起,宣告着朝会正式开始。   我便和几位属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主公,你觉得对你最好的任命是何官职?”程昱问道。   我沉默了下来:“先生忽然这样问……我还真回答不出。”   他换了个问法:“或者说……在哪一个州郡最适合发展?”   我沉吟着低声道:“幽凉交趾,偏远人稀,益州道路不通,并州粮田不足,都不适合发展,荆扬水路纵横,也不适宜我大队骑军发挥实力。”我搓了搓双手,“冀州土地肥沃,幅员广阔,人户繁盛,本是极佳的根据之地,可惜已经被袁绍占领。豫兖二州户口众多,经济发达,都是四战之地,守之不易。至于青徐二州,纵横延伸过长,也是容易被各方围攻之地。”   程昱的眼神略带异色:“主公为何只考虑防守?”   我不由一怔。   “四战之地,便说明向四面八方扩展起来相当方便,不是吗?”他在皇宫里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题,却依然显得轻松自如。   “这倒不错。”我跟着他的思路点了点头,终于回答了他最早提出的问题,“只要不是去遥远又偏僻的郡国,我都可以接受。”   程昱也点了点头。   闲谈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便听到太监们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宣征北将军马超及有功部属入殿!”   我顺势一抖衣袖,快步朝大殿走去。   在殿门口脱掉了靴子,我踏上了猩红色的高档地毯,微微低着头走了进去。   我毫不停滞,迈步走到大殿正中,才高举双臂,向刘协深深一礼,同时高声诵道:“臣马超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程昱几人与我保持了一丈的距离,也依足了规定行了大礼。   “诸位平身。”端坐于龙座之上的刘协略带欣慰地说道,“马爱卿果然是一员福将,东征西讨无往不利。公孙度挟十余万大军侵占幽州郡县,连杀数员两千石,马爱卿持节北上,不仅数月之内平定祸乱,而且远击句丽,擒获其王室数百人,大震大汉威名呵!”   “臣不敢独专功劳,”我朗声道,“平定祸乱,功在幽州刺史卢植,若非卢刺史率领州军为臣拖住了叛军主力,微臣也不可能奇袭击溃了公孙度;而击破句丽国都则更属天意,天意助我大汉,为臣震崩了国内城墙,让臣轻轻松松便进入了句丽的国都,此乃苍天庇护大汉,臣是借助陛下之威啊!”   “苍天庇佑大汉!”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句,数十名官吏都齐声附和。   刘协微微笑道:“卢植劳苦功高,自然也要重赏,但马爱卿也居功至伟,若是不予以赏赐,如何令众臣心服?”   我又道:“臣在辽东时,已经接到朝廷的封赏,如今再赏,未免过滥。”    8 大都护  太傅士孙瑞赞道:“马将军居功不骄,谦逊有礼,实乃为将为臣者之典范。”   “末将年少,不敢当此赞赏。”我朝他拱手道。   刘协笑着扫了殿中公卿一眼,问道:“诸位,马爱卿功劳卓著,真应当如何封赏?”   我急忙又道:“陛下!末将已经增获食邑一千七百户,若在封赏,末将实不敢受!”   刘协颇有欣慰地点了点头:“那便不再增加食邑了。”   我暗自吁了口气:老子的五千户食邑已经让某些公卿十分不满了,若再加上一两千户,他们恐怕血压又要向上猛涨了吧。   “可惜马爱卿尚无子嗣。”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动了动嘴唇,将“我有女儿啊”吞回了肚中:我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将我的食邑分一部分给我的儿子罢了,只算得上一种恩典,我马家所得的实惠其实并无变化。   大鸿胪周奂道:“启禀陛下,马将军尚有幼弟马休,尚无爵位,可推恩封赐。”   “哦?”刘协思索了几秒,问道,“马爱卿,令弟马休年岁几何?”   我急忙在心底进行减法运算:“回禀陛下,三弟马休乃是光和四年出生,已经十四岁了。”   “呵呵,”他点头而笑,“倒与朕同岁,这样罢,封马休为关内侯,食邑百户。”   “末将代舍弟谢陛下恩典!”我躬身谢过,复又站直。   “嗯,朕稍微有些疲乏,”刘协道,“太保、太傅,你二位暂代主持吧。”   马日磾和士孙瑞自坐席上站起,躬身领命。   二爷转身向我,缓缓开口道:“去年十月时,长安市门无故自坏……”   我一听他的开场,心头就忍不住一跳:又是这个长安市门!   只听他继续讲道:“满朝公卿皆以为,此乃不吉之兆,预示着西方不宁,将起刀兵。三辅乃我大汉陵园所在之地,不可不谨慎对待。马将军,若有刀兵之事,你愿否挥军西向,保全我大汉国土?”   这话问得水平不低,但我却感到愈发不祥。   二爷他已经赤裸裸地提到“西方不宁”、让我“挥军西向”更是意图明显。   马腾……他有起兵的迹象了?!   额上忽然涌出汗来。   但我心中……却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狂喜。   马腾……他终于像个男人了吗?   “末将甘愿为陛下尽忠!”我再不犹豫,高声应道,“无论何人,无论何地,胆敢犯我大汉者,末将必诛灭之!”   唱高调谁不会啊!   只要马腾一有动作,老子立刻带兵将洛阳攻下!   马日磾和士孙瑞相视而笑,龙座上刘协的神色似乎也微微一松,我心中的感觉愈发奇怪。   难道……马日磾真的看马腾不顺眼?而且已经联合了朝廷诸位大老,决定先把我发配充军?   “马超听策!”士孙瑞从袖中摸出了一卷黄纸,“嗤”的一声伸展开来。   我当即恭敬地拢手平举,垂下头来。   只听他清声诵读道:“初平五年四月初一,大汉皇帝陛下策曰:   征北将军马超资兼文武,功绩当世,然其年齿尚幼,需殆历练。今车师前部、焉耆二国遣使来汉,恳请重置都护,朕即拜马卿为西域大都护!”士孙瑞明显有意一顿。   我脑中不由一声轰鸣。   尼玛!西域……大都护?!   我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这是要……将老子赶出大汉国土啊!   不要以为在有些版本的地图上将西域都护府划进中国版图,就天真地以为这是我天朝的国土……作为一个理性又博学的人,我当然知道,这些西域异族,最多算是一些墙头草而已,对于大汉,他们或许可能会有一丝亲近感、友好感,但绝对没有归属感。   以我对古代历史的钻研,这片地方最终能划入中国版图,主要的功绩……要归于清朝辫子军。   我虽然感到四肢发冷,但仍是咬牙切齿听了下去。   “……秩中两千石,假节,”他拖长了声调,“建衙,开都护府,都督西域一切军事。爱卿当以天朝为念,令西域诸国感大汉重兴之名,愿不负朕意。钦此!”   我抬眼向前方一扫,马日磾等人均是神色平静,连张温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是的,他们早已定好了我的去处,只是要在今天公开宣布罢了。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臣马超谨遵圣意!此为西域都护,定当令西域诸国尊奉大汉为主,岁岁遣使觐见!”   刘协欣慰地点头:“如此便好。”   士孙瑞卷起黄纸,亲自将诏书递到了我的手中,闻言道:“马将军,西域不同中原,陛下特意准许,你可以携家眷同去。”   我不禁暗自冷笑:**已经将我发配充军到万里之外去了,当然要向我故作大方了——话说,你什么时候说过……老子不能带老婆去地方做官了?   但现在,我只能回答道:“谢陛下体恤。”然后退在一旁。   马日磾又取出一卷黄纸,宣道:“征北将军马超部将李典、徐晃、张辽、拓拔野、秦阵、杜畿、张机、程昱,上前听诏!”他一口气念出了八个人的姓名,只有太史慈不在其中——这也正常,太史慈在辽东并没有太多戏份与功劳。   程昱的名字虽在最后,却作为领头羊率先出列:“微臣在。”   “尔等或尽心尽力辅助马超,或代行郡守安定一方,或身先士卒奋战沙场,皆为国之功臣。今封赏众人如下。”马日磾稍稍放缓了语速,提高声音念道,“部将雁门马邑张辽,从马超平定辽东,攻破句丽,擒获王室,战功最高,拜羽林右监,封关内侯。”   张辽微微一怔,扭头却来看我。   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点头,还能如何?   他高声道:“微臣拜谢天恩。”   “南阳涅阳张机、山阳巨野李典,破公孙度后共治辽西,令万民重归安宁,文武皆有功勋,封张机颍川昆阳长,李典河内朝歌长,各封关内侯。”   张机和李典齐声谢恩。   “河内杨县徐晃,曾任南宫卫士令,今从马超破公孙父子,又独当玄菟一郡,鲜卑不敢来犯,有克敌安民之功,封河东平阳国相,关内侯。”   徐晃这个国相,虽然是县级侯国相,但是处于河东郡内,属于就近封赐,比起杜畿和李典,更有恩宠之意。   “京兆杜陵杜畿,曾为卫尉寺属吏,今从马超代行辽东属国都尉,有治民教化之功,封廷尉寺正,关内侯。”   我记得之前有一任寺正似乎叫做……钟繇?   相对来说,杜畿这个寺正是级别最高的官员了啊。   “东郡东阿程昱,曾代行东阿令,从马超破公孙、平辽东,超出塞远击句丽之时,以郡丞镇守辽东,有守土抚民之功。鸿胪寺丞尚缺,以卿补之,又封关内侯。”   守卫大本营的程昱也得了个不低的官职。   “雁门马邑高顺,曾为吕布帐下司马,从马超平定辽东,奋战有功,封河内温令,关内侯。”   同是县级干部,高顺却比李典、张机高了半个等级。   “金城羌人秦阵、朔方鲜卑拓拔野,尔等虽非汉人,然思慕圣朝而归汉,其情甚嘉,从马超诛灭公孙,奋勇可勉,力战有功,均为关内侯。”   八人之中,只有异族同胞没有具体官职,其余六人全部被分封了出去。   这意味着……我就任西域大都护时,只能带着秦阵和拓拔野!   还有……太史慈和……褚燕?!   我心中冰凉一片,脑海中彻底空白。    9 威胁  我已经忘记了朝会何时结束——我几乎是被张辽和徐晃架着拖出来的。   在返回的路上,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甚至无人开口——或许是说了,但是……我没听见?   终于回到了府中,我看见了出门迎接的马岱和贾诩,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哥……”马岱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径直朝正厅走去。   他急忙跟上,扶着我在厅中坐下。   一群人陆续入厅,各自就坐,程昱首先开口介绍形势:“朝廷封主公为西域大都护。”   我注意到贾诩的右眉突地一跳。   “西域大都护?”王烈讶然。   刘政怒声道:“西域都护……那是多少年前才有的职位?!”   管宁默然无语。   “朝廷眼看就要对袁绍动手……怎么会将大人如此将才派往西域?”邴原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国渊问道:“马太保与大人同出一族,难道没有反对?”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诏书便是太保和太傅一起宣读的。”   只听杜畿又对贾诩等人道:“朝廷诏书,已任命我等或为地方令长,或为朝廷九卿吏员,显然……是有所用意的。”他终究不是秦阵,还是没敢把话挑明。   张辽哂笑道:“区区一介官职,岂能束缚英雄?!”   徐晃亦道:“文远兄所言正是!我等舍弃便是!”   拓拔野更是道:“朝廷如此相待,主公,便是圣贤也要寒心!”   “不如反了!”秦阵一拳砸在案几之上。   厅中众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是将目光聚于我身。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用询问地口气说道:“几位先生,我该如何选择?”   贾诩终于开口:“各位被任命为何种官职?”   “羽林右监。”张辽还是哂笑。   “颍川昆阳长。”张机接着答道。   李典略有迟疑,也道:“河内朝歌长。”   “河东平阳国相。”徐晃沉声道。   “廷尉寺正。”杜畿平静地道。   程昱咳嗽了一声,道:“老夫是鸿胪寺丞,全都是关内侯。”   高顺哼道:“河内温令。”   “我和伯虎没有官职,只有关内侯。”拓拔野补充道。   贾诩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略显嘲讽之意:“朝廷果然还是内外有别呵。”   程昱哼了一声:“他们当然要重视汉人一些。”   我忍不住蹙眉,又问道:“几位,我该怎么办?”   “去西域!”贾诩掷地有声地答道,“去做西域大都护!”   我对于他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去朔方、去辽东,每一次他都全力支持我就任,结果是……每一次成功的任职之后,我的地盘会越来越远……   “那……我等呢?”李典也问道。   贾诩看了他一眼:“遵照诏书奉行便是!”   “嘿嘿!”秦阵摇头道,“我原本对先生极为敬佩,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先生不仅智谋变弱,连胆子也变小了!”   我当即斥道:“放肆!”   贾诩笑了笑,并没有理他,转而向我问道:“公子为何责备秦营长?”   “我知道先生必然不会害我。”我真诚地说道。   “公子可否想过,”他卖了个关子,问道,“当今天下,对朝廷威胁最大的是谁?”   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袁绍!袁绍雄踞冀州一州,钱粮兵甲均是天下翘楚,而且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不然朝廷也不会用卢植、曹操、孙坚三人合围他。”   不过……曹操这货,我总觉得还不如用原来的皇甫嵩更合适。   “第二呢?”他又问道。   我微微一怔,一想天下如今的形势……半晌竟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是马家。”有人低声道。   我循着声音看去,正是太史慈:“子义?”   太史慈见我看他,直起上身,抱拳答道:“马凉州治理西凉,已有五年,据闻深得民心,凉州虽远不如中原和冀州富庶,但其地是大汉战马的主要产地,民风淳烈,士兵悍勇异常,更兼羌人遍布,马凉州于羌汉两族之中,都甚有威望,但必然为朝廷所忌惮。况且,大人南征北讨,战功赫赫,于年轻一代将领之中早已无人能敌。大人历来又紧握军权不放,恐怕朝廷在除掉袁绍之后……就会对大人父子动手了。”   管宁脸上显露出激动之色:“太史将军,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吧!”   程昱冷声道:“子义所说,正是实话。”   “公子及各位遵照奉行,痛痛快快地去各地赴任,朝廷便可全力对付冀州袁绍。”贾诩双眉微微扬起,像极了一头振翅欲飞的鹰。   我一拍大腿:“我便趁机挥军直入,从后方将洛阳连底端掉!”   “倒也没那么简单。”贾诩提醒道,“要入洛阳,你首先要经过京兆。”   “京兆……”我一怔,讶然道,“皇甫嵩?!”   “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用战绩较弱的曹操去守并州,而用皇甫嵩来守卫三辅了吧?”贾诩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而且,皇甫嵩与公子私交不错,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他是用来对付你的吧?”   “朝廷毕竟能人不少,”我竟然发出了一声赞叹,“心思之细密,考虑之周到,让我望尘莫及啊。”   “大人何必佩服!”刘政怒道,“朝廷此举,实在令人寒心啊!”   “朝廷如此提防,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我忽然心平气和了下来,“换做我是刘协,手边有这么一位年纪轻轻却有些功劳,还有些野心的将领,心里肯定也是不安的。”   我说完话,才意识到……我刚刚直呼了皇帝的姓名。   厅中众人却似乎都并不在意,程昱还点头道:“确实如此。”   “主公,真地决定要去西域?”徐晃忽然开口问道。   “不错。”我朝他点头,“我就再听朝廷一次命令。”   他从坐席上起身,而后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愿意追随主公!”   张辽立刻照猫画虎:“区区羽林右监,辽不愿去做!”   李典略有迟疑,也跟着站起时,我已经伸手制止:“你们就照文和先生所说,先赶赴各地就任吧。但愿到时候……你们还能再来。”我低声道。   李典立刻跪倒,跟徐晃、张辽齐声道:“主公只需派一人带信而来,属下必定拼死赶到!”   杜畿和张机则抱拳道:“属下或许不能上阵杀敌,却绝不会背离主公!”   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曼成、公明、文远,你三人所带兵马,我会打散并入其他营中。”   张辽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我刚刚配置的铁甲骑兵,不能由属下亲自带领为主公杀敌陷阵了!”   我侧头问道:“文和先生,想必你也不会随我一同前去西域了吧?”   贾诩捋须道:“若是我这个洛阳令随你前去,谁为你第一时间传达朝廷的动向与消息?”   我摇了摇头,哈哈而笑。    10 圣光附体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侧身问道:“文和先生,我前往辽东之前,你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你是否记得?”   贾诩蹙着眉头想了想,遗憾地摇头:“老夫一时记不清楚了,是哪一句?”   “你说……”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辽东不过是弹丸之地,我很期待你在辽东的表现。等你回来时……就无人可以阻挡了!”   贾诩明显一怔,捋须的右手滞在了半空。   “如今我回来了,却仍要被迫远走西域?”我不禁有些嘲讽地问道。   “大哥!”马岱忽然叫了一声。   “小岱你……你又不随我一同前去,就不要发表意见了。”我武断地挥了挥手。   他一脸忧伤,却只能闭嘴。   贾诩重重叹了口气:“这句话,确实是我说错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不再解释。   我看着贾诩略带沧桑的脸庞,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开口道:“没事,我便乖乖去西域,文和先生还有什么嘱咐的?”   贾诩抬眼看我,略一思索,答道:“西域诸国,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小邦,公子率以精骑,其必定恭敬相待。公子除了宣扬汉朝威严,更重要的是,恩威并施,收揽其心,最好能够让他们在必要时出兵相助。”   我点了点头:“虽然很困难,但事在人为。”   这边程昱捋了捋胡须,告诫道:“保护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也不必动辄妄加兵戈。”   我微微一笑,又转向另一侧:“几位先生跟随马超时间不长,此去西域万里迢迢,恐怕几位难以习惯,便留在洛阳,如何?”   刘政当先道:“政子女已经年长,家中并无牵挂,愿随大人前去西域。”   邴原亦道:“大人施救小女之情,原当以身想报,区区西域,不在话下。”   “渊亦想去领略一番西域风土,愿大人成全。”国渊也毫不犹豫。   这三人的表态颇有些出乎我的意外,让我不禁深感欣慰。   又听王烈缓缓道:“老夫并非不想为大人效力,只是年老体弱,恐怕经受不住这长途的颠簸……”   “彦方先生,留在洛阳著书教人也是一种选择。”我应道。   管宁却直言道:“马大人心中自有壮志,宁只愿天下太平安乐,不愿再置身争斗之中,恐怕无法为大人效劳了,望马大人见谅。”   程昱之前说过,管宁愚直,此时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我轻轻一叹:“人各有志,我岂会强求。”   他朝我深深一揖,我拱手还礼。   其实,对于王烈、管宁的态度,我并不是十分看重——在我心中,十个王烈加起来,其重要程度也比不上一个贾诩或程昱。   这样,跟随我一同前往西域的,就只有……秦阵、拓拔野、太史慈、褚燕,以及刘政、国渊、邴原。   我搓了搓下巴,感觉并不算太差。   只是……第一次……我要在既没有贾诩,也没有程昱的情况下独自去应对前途未知的西域了。   我还是先将这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汇报给家中的妻妾吧。   -   不出意料,蔡琰虽然表现出足够的惊讶和适当的愤怒,但也仅限于此。   对于我马不停蹄东奔西走的人生,她反而不再出言埋怨。   ——或许是因为有了女儿?   我抱起玥儿,看了看厅中的几个女子,尽量随意地说道:“朝廷说了,这次可以带家眷同去。不过,有玥儿在,我也不可能把她带去那么艰苦的地方。”   蔡琰听明白了我的意思,顺从地表示了赞同:“也好,我便和小娥留在洛阳。”   “我这次,便带上……小昭吧。”我咳嗽了一声。   小昭的脸上满是欣喜,低低地唤了一声:“……公子……”   蔡琰微微一笑:“我知道,有小昭在身边照顾你,我也放心多了。”   “蝉儿,”我笑着打量貂蝉,“我知道你怕冷,便不勉强你与我同去了。”   她微显羞赧,轻声道:“谢公子体谅,我会细心照顾夫人和玥儿的。”   “羽妹,你呢?”我征求意见——贾羽身为西凉人的女儿,对于西域环境的排斥应该要远小于蔡琰和貂蝉,故而我有此一问。   贾羽反问道:“爹爹他呢?他是否会去西域?”   我微微摇头:“文和先生必须留在洛阳,不然我远在西域,就真的变成了瞎子聋子了。”   她轻啮润唇,低吟了片刻,最终答道:“那便与你同去吧。”   “那……人家呢?”没被点到名字的双儿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道。   我腾出一只手,抚摩着她柔顺的头发,道:“你在家陪玥儿玩好了。”   她立刻鼓起腮帮表示反对:“不要。”   “不要任性,双儿。”当姐姐的急忙来劝。   我挥了挥手:“怎么,你想去西域?”   “不行吗?”她仰起脸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期盼。   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露出了笑容:“当然也可以。”   她欢呼了一声,一把将我的右手抱在怀中。   “双儿已经不小了呢。”蔡琰笑着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柔软与青涩,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   双儿忽然有些羞涩:“那……”   “小昭,”我先去征求她唯一的亲人的意见,“如果你不反对,过些天,我就纳双儿进门。”   “双儿早就……非公子不嫁了,哪里还用问小昭。”小昭眸中带喜,轻声答道。   我点了点头,从双儿的胸口抽出手来。   “爹爹,”一直蜷缩在我怀中的马玥忽然拍了拍我的下巴,欢声叫道,“玥儿也要去!”   我用毫无商榷余地的口吻回应道:“不行。”   “为、为什么?”小玥儿立刻摆出了一副哭相。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轻声道:“不行就是不行。”   她撇了撇嘴:“那好吧……”   我无声地一笑,将她托起坐在我的肩上,收敛起笑容环视了一周,才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都是聪慧的女子,对于我目前的形势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若还有些什么疑问,不妨现在就谈一谈吧。”   蔡琰看了看贾羽,又转向我,毫不避讳地问道:“夫君可有自立之意?”   我身子不禁一颤,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微微点头,诚恳地答道:“有一点。”我吸了口气,略带自嘲地说道,“说来你们或许不信,我从十岁之时,或者更早,便有这种念头。大汉既然已经腐朽,便是将它彻底推翻,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我鼓动父亲倾尽全力攻杀韩遂,以据有凉州之地,继而以之为根基,直至攻入了洛阳,占领了皇城。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刻,他退缩了回去。”我又将肺中的那口浊气吐出。   蔡琰认真地聆听完了我的解释,并没有另做评论。   我将小玥儿放回地毯之上,轻声道:“我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在这一刻,我只感觉到圣光附体,救世主降临。    11 前辈是班超  蔡琰轻轻摇头:“我是你的夫人,既然嫁给了你,你所决定的事情,我本该遵从,但……”她光洁的脸上明显露出犹疑之色。   我朝她一笑:“你是我的夫人,我所决定的事,你当然可以提出意见,即使反对也不算什么。”   “你当真要自立?”她已经第二次问了。   我整理了一番思路,再次正色答道:“未必一定会,但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   “哦?”贾羽柳眉轻轻扬起。   “不妨直说,”我叹了口气,“我的目的并不是去做皇帝,而是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走两条道路,其一便是做皇帝。”   “其二呢?”蔡琰问。   “做权臣。”我吐出了三个字,然后问道,“这两条道路,哪个更难?”   “当然是做皇帝。”蔡琰不假思索地答道。   “做权臣吧。”贾羽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貂蝉疑道:“为什么做权臣更难?”   我解释道:“做皇帝时,所作所为需要考虑的顾忌与威胁要少得多;而做权臣,皇帝与同僚都可能会成为无法忽视的阻碍,而且,难以善终。”   蔡琰若有所思,貂蝉则仍然略显迷茫。   至于小昭和双儿,还有小娥……根本没有用心听讲。   “还有问题吗?”   “你……何时动身?”蔡琰垂下目光。   我苦笑着耸了耸肩:“朝廷还没正式通知,就算他们再心急,也总得让我休息十天吧。”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不可闻:“希望如此吧……”   -   当我再一次静下心来,思索西域大都护的事情时,我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官职所知极少。   我知道西域都护府是用来控制西域各国的,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并没有权力也不可能插手各国的军政事务,但他手握军队,又不是单纯的大汉驻外机构。   手握军队,却无法就地征集粮饷……这便意味着,这个机构需要从大汉内地来获取这些与生存息息相关的重要物资。   这难道不是朝廷对我的一种控制吗?   我如是想着。   从大汉向西域输送粮饷,必然要经过凉州啊……   我又暗自笑着摇头。   在我有限的学识里,能和这个官职有所关联的人物,也只有班超。   班超在历史上从来都是作为正面的励志人物出现的,当然以投笔从戎最为人所知,他一生的近半时间,就是在西域度过的——我可不愿向他学习,老死在天边异国。   既然提到了班超,我便亲自去拜访了岳父蔡邕。   “班超?”蔡邕立刻便明白了我的意图,“书房里有班超的传记,贤婿不妨一阅。”   我大喜,急忙跟随他进入书房。   蔡邕翻找了大半天,才从满屋的竹简中找到了一卷书简,抖了抖灰尘后抛给了我。   我猛吹了一口气,将竹简平平展开。   班超是在跟随窦固出击匈奴一战中崭露头角,从而得到机会出使西域,在西域与匈奴使节斗智斗勇,表现出色,被留下来镇抚西域。   之后汉宣帝驾崩,班超打算回国,结果被于阗王抱住大腿恳请留下。班超考虑到国内没有机会,还不如留下,便继续奋战在西域。   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从班超的简历来看,大多数战斗,都是借用疏勒、于阗等国家的兵马,很少有单独作战的情形。即使后来大汉皇帝派遣徐干辅佐他时,也不过送来不到一千的士兵——而且都是戴罪立功的囚徒;第二次又派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兵马前去相助……   我忍不住问道:“班超去西域时……带了多少人马?”   蔡邕凑上来往竹简上扫了一眼:“第一次出使之时,不过三十六人吧。”   我哆嗦了一下:“做都护时呢?”   他细细看了看竹简:“徐干一千人,和恭八百人,至少有两千多人了吧。”   我从他手中夺过竹简,瞪大了眼睛妄图从字缝之中找到大军的影子。   但是,这只是徒劳。   而且……在西域干了足足三十年的班超返回长安时,得到的官职……竟然是区区射声校尉!   于是他在半个月后去世了。   蔡邕解释道:“西域都护的官职历来均是比二千石,却从不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   “那……”我疑惑地看他,“怎么才能镇抚西域?”   “贤婿聪慧,岂能看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我朝势强之时,西域自然归附;我朝混乱之时,西域诸国便视都护如无物,甚至攻杀都护。”   我缓缓道:“那……我手中的兵马呢?”我现在只关心这个问题。   “老夫以为……朝廷既然要削弱贤婿的兵权,自然不会让你率领大军前往西域。”蔡邕顿了一顿,“况且……以朝廷目前的粮饷状况,也根本不足以支撑。”   这倒是大实话。   司隶连续两年大旱,年年都靠其他州郡的粮食勉强维持,哪里还拿得出多余的粮饷来让我使用。   至于凉州……马腾已经将数千头牛羊送给刘协,自己手中的军队也大幅精简,若要他再供养我一万五千的骑兵,而且是千里迢迢运往西域,一两个月或许可以,但长年累月下来……凉州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   我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起身向岳父告别。   蔡邕送我出门,满怀关切地提醒道:“西域诸国反复无义,只知服从强势,宽怀用处不大,贤婿当多立威信,而后治理。”   我点了点头,替他拉上了大门。   -   回到府邸,我立刻召集文武进行议事。   我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难道我只能带三五千兵马平定西域?”   贾诩反问道:“诏书规定过士兵的人数吗?”   我一怔:“似乎没有。”   他摊开双手,笑道:“既然没有规定,那还担心什么?”   邴原亦道:“朝廷对马大人的任命本来就是特命,与寻常都护的权限大不相同。”   我接受了这个理由,又问道:“那粮草问题如何解决?”   现在我不担心钱的问题,只担心粮食——现在这个社会,有时候金子确实买不到粮食。   “主公勿忧。”程昱道,“朝廷和凉州确实无法给予主公太多帮助,但主公可在西域屯田以供养士兵。”   “屯田?”我一怔。   他点头道:“屯田并不违反诏书。”   我沉吟了片刻,抚掌道:“应该可行。”   程昱微微翘起嘴角:“主公似乎忘记了一事,诏书上说得很清楚,‘假节,建衙,开都护府,都督西域一切军事。’”   “先生是说……建衙?”我沉声道。   “是。”他点了点头,“主公应该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我就是西域之主!”    12 护卫  “不不,”程昱纠正了我的主观臆断,“建衙只是意味着,主公能够自主任命属下官吏而已。”   我揉了揉下巴:“谁能告诉我西域大都护麾下应该有哪些属官?”   贾诩点头道:“按照旧制,长史、主簿自不可少,公子治军,当然也有参军、司马。另外,西域都护府有时也会设立副都护或者校尉,作为副手。”   “还有乌鸡校尉。”王烈补充道。   “乌鸡校尉?”我蹙眉问道,“这算个什么名称?专门养鸡的?”   “是天干中的戊己,”他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戊己在天干十支居中,意味着此官公正中立,不偏不倚……不过,最初时,戊己校尉是用来屯田的。”   我不禁一笑:“子尼,此职非你莫属了,我军的粮草供应,便全交给你负责了。”   国渊急忙拱手:“当不辱命!”   “其实,公子需要哪些属官,自己设立便是,谁管得着?”贾诩最后又丢出一句话来。   我立刻眉开眼笑:“此言正合我意!”   -   随后,我再一次前去拜访马日磾和张温。   没有人对我说实话。   相对而言,马日磾甚至还不如张温坦诚。   马日磾虽然和蔼可亲,一副家族尊长的模样,但翻来覆去,无非只是安慰我接受任命,努力工作,不负朝廷和陛下的重托,不辱马家之名罢了。   张温反而对我说了几句真心话。   “老夫早就提醒过你,切不能贪恋兵权,可惜你没听进去。”   我反驳道:“辽东如此情况,我不把握兵权,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张温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次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再劝你一句,散掉兵马,在洛阳也好,在汉阳也好,本本分分呆上一两年,消除掉朝廷的担忧与疑虑。”   “一两年?”我摇了摇头,略带讽刺地笑道,“等你们消除了河北的隐患之后,我还会是安全的吗?”   他叹了口气:“只要马太保和老夫在朝,你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怀疑他这句话的诚意,但听起来,朝廷似乎也只会给我留下一条苟延残喘的性命。   这种感觉,令我极其不快。   -   连马日磾和张温都是这种态度,对其他公卿,我更加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去尚书台问了句何时让我出发。   尚书令何颙翻了翻手头的公文,告诉我并无记录,然后他一拍脑门,通知我务必参加初六的朝会,会议应该会对我的任命有具体的说明。   然后,他对我再没有任何言语。   我微躬着身从尚书台出来,顿时怀念起卢植来。   -   反正去西域已成定局,我也不再盲目奔走——我也压根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自诩为中兴汉室功臣的嘴脸。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就乖乖地留在家中,陪伴着家中的妻妾与幼女。   贾诩身为洛阳令,公务繁忙得难以想象,就连马岱这个区区北部都尉,也忙得整天看不到人。   我一度甚至产生了“这两个人是用公务繁忙为借口趁机与我疏远”的错觉。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忘记了一个人。   我回到洛阳已经三四天了,却没有看到贾诩的儿子,贾穆。   那是个吵闹的小子,一般情况下,听到我载誉归来的消息,他定然会像跟屁虫一样粘上来问东问西……   然而,做姐姐的贾羽告诉我,贾老夫子将自己的孙子送去了太学当旁听生……而且还是寄宿制的!   看来,贾老夫子是打心眼里希望自己的宝贝孙子完成自己的夙愿……成为一代大儒啊。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他。   但是,贾穆却在初五的时候跑来见我。   只不过几个月不见,这块木头似乎已经长高了不少,曾经一脸的杀伐之气此时此刻早已不见踪影,见到我之后竟然还羞涩得开不了口。   “几个月不见,连话也不会讲了吗?”我打趣道。   他吭吭哧哧地准备了半天,才张嘴说道:“姐夫。”   我哈哈一笑:“在太学里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聊?”   他迟疑了片刻,点头道:“无聊之极。”   “都学了什么?”我随口问道。   “还能有什么,”他撇嘴道,“整天都在学《易经》、《尚书》、《诗经》和《左传》,我现在听到这四本书的名字都想吐!”   “好嘛!”我笑道,“我那时候也是在你爷爷的教导下学习了这四本经典。”   “学得怎么样?”他瞪眼看我。   我扬起了眉毛:“都还给你爷爷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马上就要去西域了,你姐姐也会跟随,你知道了吧?”   贾穆点头:“刚刚回来时听母亲说过了。”   “你怎么看?”   他略显惊讶:“我?”   我点头。   他微一沉吟,缓缓说道:“对待手握重兵的将领,朝廷一贯如此,我……没什么看法。”   “我已经为朝廷所忌惮,而朝廷目前没工夫对付我,所以干脆将我派出西域,”我含笑说道,“也就是这样。”   贾穆咬着下唇,似乎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后,他松开了嘴唇:“姐夫……我想跟你去西域!”   对他的反应我并不吃惊。   从认识他一来,他所表现出来的,完完全全就是一名热血少年,只不过几个月的文化学习,根本不足以掩盖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向往。   “你爷爷可是希望你成为一代大儒的吧?”我笑着问道。   提起贾老夫子,贾穆还是有些畏惧,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那我……偷偷跟着你走?”   我怒瞪了他一眼:“你想让他杀了我吗?!”   他不禁后退了两步,弱声嘀咕道:“你得带上我啊!”   “你以为这是私奔啊!”我坐了下来。   “反正……我不想在太学里呆着了!”他梗着脖子叫道。   我耸了耸肩:“军中没有空位给你了。”   “我给你当随从!”他急忙道。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给你爹说的。”   他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坐在我身旁:“姐夫你根本想象不到啊,我这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听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儒士们在耳边聒噪,明明一点点的屁事,他们竟然能争吵半个月!有时候……我真想拔刀剁了他们啊!”他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我很同情地在他背上拍了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不愿意呆在那种地方。”   “知我者,姐夫也!”他抬起头来,眼中竟然隐隐有些泪花。   我叹了口气。    13 再别洛阳  四月初六,大朝会。   坐在末席的我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地进行全程旁听。   今天朝会的主要议题是……祈求苍天庇佑,希望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   我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他们的表演。   首先,司徒黄琬一脸沉痛地回忆了过去两年的大旱,宣称那是百年难遇的天灾,必须有人对此负责——当然,负责人是已经贬谪到了益州的王允。   然后各位公卿大臣纷纷引经据典表示赞同。   其中,岳父蔡邕作为观测天象和负责历法的太史令也多次发言,用各种自然气象来证明司徒论点逻辑的正确性和科学性。   这场看似对王允的批判,大部分内容却是各位大儒在炫耀自己的学识……   文化水平实在不入流的我……很快对这场学术大竞赛失去了兴趣,坐在门边昏昏欲睡。   当我擦了擦口水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辩论终于接近尾声。   我悄悄问了问周围的官员,他们告诉我,这场研讨会的持续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半时辰。   我一边心中暗骂这帮混蛋浪费生命,一边微微挪动着坐麻了的双腿,强烈的电流在一瞬间传遍全身。   口干舌燥的大儒们终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大会。   之后,百官用一刻钟的时间处理了十多件重要的政务。   然后,宣布散朝。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公卿百官一个个站起来伸胳膊踢腿舒展筋骨,而后从我面前鱼贯而出。   这场朝会……没有一个字提到我?!   那必然是刘协要召见我!   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我保持着坐姿岿然不动,直到崇德殿中没有一个大臣。   侍立在门口的侍卫看着我说道:“这位大人,散朝了。”   我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迈出了大殿,穿上了仅留下来的一双靴子。   “是马超马将军吧?”从一旁快步走来一人,满脸都是笑意。   我猛一回头:“陛下要召见我?!”   “陛下?”他呆在原地,而后连忙摇头,“下官是??令??,特来为马将军送来印绶。”他朝后一招手,立刻有随从捧着东西碎步赶来。   我不由大为失望,从侍从手中接过印绶:“银印青绶?”   “是。”他点头道,又从袖中摸出一片竹简,“请将军印章确认。”   我从腰间掏出个人印章,用力盖在了竹简之上。   他仔细辨认无误后,躬身拱手:“将军事务繁忙,下官不敢打扰,这便告辞。”   事务繁忙?   我苦笑了一声:我要是事务繁忙会用两个时辰的宝贵时间来听一场意义深远的大辩论?   -   返回府院的我刚好撞上了赵承,他正抱着女儿在院里晒太阳……   “叫什么名字?”我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   赵承看着女儿,眼中全是慈爱:“叫婉儿。”   “温婉的婉?”我确认之后点头道,“倒也不错,来,叫叔叔。”我挑逗着她的下巴。   “少爷,这怎么行?!”赵承顿时手足无措,差点将宝贝女儿扔到地上。   “怎么不行?”我从他手中夺过了赵婉儿,笑道,“你我虽然曾是主仆,但情同兄弟……我这么说,你不会认为我在说假话吧?”   “不敢不敢!”他急忙摇头,“能侍奉少爷,是赵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你才二十多岁,不要急着说这辈子。”我叹了口气,又怀中的丫头,“叫叔叔。”   刚满周岁的赵婉儿噘着小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蜀黍。”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我拨弄着她嘟起来的嘴唇,一手口水。   赵承看着自己的女儿,也笑道:“也只有少爷天生奇才,刚出生就会说话。”   我哈哈一笑,将婉儿还给了她:“再过几日,我们一起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女儿,目光微微垂下:“小的……真是对不起你啊,少爷。”   “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摆了摆手,“我再问一次,你真不愿意留在洛阳帮我管理家宅?”   他毅然摇头:“我想和家人过几年安稳的日子。说句没良心的话……”他压低了声音,“少爷今后的人生必定会充满了刀光剑影,我……”   我为之哑然,只能默默点头。   沉默了片刻,我又有了建议:“我家的两位老祖宗年岁已高,闲在家中无所依靠,我想让你帮忙照顾。”   我的用意很明白:以马腾目前的地位,自然不缺少人照顾老爷子和老太太,只是给赵承一个清闲的工作罢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多谢少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我要纳妾,你来帮个忙吧?”   “诺!”他立刻回答了我。   -   傍晚时分,我在家中设宴邀朋,正式将双儿纳入了我的**。   虽然受到近日新任命的打击,我没心情大摆筵席,宾客也没多邀请,但对于双儿来讲,似乎已经够了。   整个晚上,得偿所愿的小丫头荣光焕发,脸上竟出现了淡淡的妩媚之意,让我忍不住食指大动。   于是我终于将这个乖巧的丫头变成了我的女人。   鉴于很长时间没有写过这种戏份,而且这些戏份对于本作的剧情发展没有任何推动作用,整个过程省略四千七百八十三个字。   -   由于迟迟没有等到朝廷新的命令,我终于决定自己离开洛阳。   时间是四月十二日。   我依照礼节,提前一日向马日磾、张温等人告别,而后在十二日清晨驱驾着两辆马车驶出了洛阳——一辆载着我和赵承的女眷,另一辆则载着刘政、邴原与国渊三位文士。   贾诩、程昱、王烈三位年长者带领着众人将我送出——王烈年老体弱,确实不适合西域之行,我早已向马日磾推荐,让他去国子监做个博士,平日里去太学教教书就好,他的长子王启则将作为幕僚跟随我同去。   “几位若再没有嘱咐,便不要再送了。”我回过头来向东望去,洛阳城的轮廓已经难以辨认。   “多用威势,少动真刀。”贾诩吐露八字真言。   程昱也送给我八个字:“韬光养晦,保存实力。”   我虽然接受了他们的忠告,但却摇了摇头,同样用八个字回应他们:“你们知道我的性格。”   两位智士都只能苦笑。   张烈拱手道:“将军智勇双全,烈只能祝将军一路平安。”   而后,我与高顺、李典、徐晃、张辽、杜畿、张机一一告别。   “幼安先生……没来么?”我这才注意到送行人群中少了一人。   贾诩解释道:“幼安略染微恙,因而没来送行。”   我接受了这个理由,又对马岱说道:“你在洛阳……一切都要小心。”   “小弟自当谨慎行事。”他没能明白我的真正意思。   我不得不说得直白:“朝廷对我马家已有提防,万一有所冲突,你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马岱双目一滞,重重点头:“小弟明白!”   我向着四下里曾经的属下们团团一揖,朗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保重身体,马超去也!”   追命心有灵犀,在我闭嘴的同时,已经绽开四蹄,朝着西方飞奔而去。   身后是隆隆作响的车轮之声。    14 如芒在背  按照计划,首先到达平阴城与褚燕汇合。   “怎么样,飞鸿?有多少人离开?”这是我见到褚燕后的第一句话。   在得知自己即将就任西域大都护之后,我给他发去了两道命令,其一是购买粮食,其二是……不愿去西域的士兵,可以选择返回故乡,并根据入伍时间的长短发放补贴——至少三百,最多一千。   褚燕脸色并不太好看。   我跳下马背:“直说无妨,我有准备。”   他缓缓答道:“有近四千士兵离开,其中……以幽州籍居多。”   “还有一万一千士兵吗?”我抚摸着追命的长鬃,笑道,“足够了。”   褚燕又补充道:“其中,有近千司隶士兵自称要归乡探亲,最多一个月便能返回……属下未曾向主公请示,便给他们发了钱粮……”   我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我们现在并不缺钱,弟兄们跟我跑了大半个大汉,几百个铜钱算得了什么?”   “那……”他迟疑着问道,“是否还要等待他们归营?”   我迈步向前走去:“那就等到五月初一。粮食采购了多少?”   “时间仓促,司隶近年又连遭大旱,目前……大约只购置了虎豹飞军一月的粮食,还是按一万一千人算的……”褚燕回答道。   “一个月吗?”我微微思索了片刻,叹道,“少了点啊。”   他略带惶恐:“属下办事不利,愿受责罚。”   我摆摆手:“还有二十日时间,你再向附近郡县买上一些,尽量能够支撑我军三月之用。呃,当然,”我补充道,“若是价格实在太高,也不必勉强。”   在这个时刻,我还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诺!”褚燕急忙应了一声。   -   如我之前所说,大军在平城继续休整。   但是,我却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军队的编制。   高顺、徐晃、李典、张辽,我同时失去了四位优秀的营级干部,只剩下秦阵、拓拔野、褚燕和太史慈四人,而兵力缩减了近四千,只剩余一万一千余人。   特别是张辽的一千五百人,本来已经全部配置了铁制铠甲,是作为我手中的王牌精锐而专门配置的,这样一来,我不得不谨慎考虑这一营人马的处理问题。   除了这一营人马之外,我还有额外的一千五百套铁制铠甲,究竟是干脆将三千铁甲骑兵合为一部交由某一人统帅,还是打散为五部分,补充进每个将领的手下……一时间我有些犹豫不决。   经过仔细的考虑,又参考了几位营级干部的意见,我终于做了决定。   一营仍维持在三千出头,其余四个营扩至两千人马,二营秦阵、三营拓拔野、四营褚燕、五营太史慈。   收回原属第八营的铁铠,所有铁铠重新配备。   其中,一营配置一千套,其余四营各五百套。   这是折中的方案,我既不可能将所有铁铠配给一营,也不可能交给四位营长中的任何一位。   饶是如此,军中还是产生了大量的不满之声。   不过,我只能如此,才能保证公平。   由于无所事事,我在处理好军中事务之后又再次返回洛阳与妻女团聚……   我没有去拜访任何一位公卿,只是安静地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享受了十天可贵的悠闲时光。   直到四月的最后一天,我才再一次泪别亲友,踏上了远去的道路。   -   五月初二,我最后一次清点军士,发现总兵力刚刚超过了一万两千。   是的,那些回家探亲的士兵们返回了军营。   我又用了半天时间,将这些士兵编入一营之中,祖烈与孙文等虚职旅级干部终于得到了实职。   初三,一万名骑兵簇拥着两辆马车开始向西行进。   ——太史慈已经于五日前督送着粮草辎重离开了平阴。   由于地处敏感区域,行军的速度大为减缓,第一天,竟然只走了八十里路,天色近黑之时,全军才走出了函谷关。   事实上,朝廷派来的人马一直在明目张胆地监视着我军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图。   直到我军缓缓经过函谷关离开河南郡进入弘农郡,来自朝廷的哨探们才渐渐失去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弘农方面的使者。   “下官是弘农郡丞梁山,参见马将军!”使者当中一名年过须发花白的文士快步上前,对着追命的脑袋行礼。   派二把手郡丞来迎接,这的确能够表示诚意与重视。   至于他容易引人想入非非的姓名,我选择了自动忽视。   我勒住马头,在马背上还礼:“甲胄在身,不便下马,梁郡丞还请见谅。”   他急忙表示可以理解:“马将军一路西行,势必经过弘农,种太守派下官前来,便是特意邀请将军务必在弘农郡停驻数日,以表种太守心意。”   “种……太守?”我忽然发现在我的印象中,对于弘农太守,完全没有印象。   梁山笑着说道:“种太守讳拂,曾任朝中光禄大夫,与马将军同殿为官。”   种拂……   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种”毕竟是个罕见的姓氏,我终于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只是……我之前做卫尉时,跟身为散闲官员、光禄大夫的种拂并没有太多交往。   我挠了挠追命的脖颈,抠掉了一小块不知何时粘在上面的泥巴,朝他拱手一笑:“种府君既然如此好客,本将自当遵从。”   梁山所带领的人员并不太多,只不过十来人的队伍而已,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   第二日,我命令全军全面提速,一日之内奔驰距离超过两百里,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弘农郡的治所弘农县。   “长途跋涉”令骑术一般的梁山及其随从显得颇为狼狈,一路上甚至发生了有人自马背上跌下几乎被后军马蹄践踏至死的险案——幸好他落在了拓拔野的马前,被身手灵巧的拓拔野一把捞起。   结果……那人是梁山的长子,单名一个聪字。   当我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是哪里人?”我忍不住询问道。   “小人是河东安邑人。”梁聪老老实实回答。   “年岁多大?”   “十九。”他看着我,答道,“小人是熹平五年七月十四出生。”   我不由身躯大震,差点从追命背上跌落在地重蹈他的覆辙。   这个毫不起眼的混蛋……竟然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15 皇甫伯父  种拂五十出头,是个胖子。   而且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但是,他同时还是个……易经大家。   我记得在我做卫尉时,这位光禄大夫每次出现,都是来为朝廷算卦的。   不知道他是如何跳出朝廷,来到弘农郡为官的。   不过我对这些并无兴趣。   -   酒宴上,这个胖子滴酒不沾,甚至不进荤腥,主位上的几盘菜肴,竟然全是绿油油一片菜叶。   我终于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问道:“种大人难道信佛?”   “信佛?”种拂仿佛一愣,而后摇头道,“我只研习易学,呵……”他醒悟了过来,看着自己身前的那些菜叶,解释道,“明日是先考的忌日。”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种大人精通易学,可否为在下指教一二?”   “马将军欲问何事?”他放下了筷子。   “朝廷任命我为西域大都护,我想知道,天意是否会让我有所作为?”   种拂捻了捻略显花白的胡须,摇头道:“马将军既然有问,原本老夫不当推辞,但……”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大忌前后,不为外事龟卜……”   我再次表示理解:作为传统的世家官员,他在这个问题上选择闭嘴是情理之中。   于是我很快转移了话题,并且示意刘政、邴原、国渊三人发挥各自特长,与种拂和弘农郡的官吏们谈起了经典和时事,对方精神大振当即撸起袖子唾沫飞溅侃侃而谈,宴会的气氛一度变得炽热起来。   有人热衷闲谈,自然也有人对此毫无兴趣。   比如秦阵。   比如梁山的儿子梁聪。   前者根本没有留心听众人废话,只顾埋头喝酒;后者则是坐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满脸不爽,却又无法离开。   其实,我也对这种毫无意义的酒会极为不喜,我最喜欢的接待方式是……一刻钟之内吃完喝完,然后一拍两散。   可惜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待遇。   -   酒宴进行了一个时辰之后,我终于得以解脱。   刚刚关上卧室的大门,将外袍递给等候已久的小昭,门口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之声。   “两个人?”我微微蹙起眉毛。   门外传来了陈到的喝声:“请止步!”   “下官梁山,求见马将军。”   我打了个哈欠,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外走去。   “公子?”小昭捧着我刚刚脱下的外袍向我询问。   我冲她摆了摆手,推门而出。   屋外除了陈到与卫士,只有梁山父子两人。   “二位还有何事?”我走下石阶,问道。   梁山向我一揖:“下官拜访大人,乃是为了个人私事。”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儿子。   我“哦”了一声:“令郎?”   他点头道:“犬子不肖,在下官身边年余,终日无所事事。今日遇得将军,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能够收留犬子!”父子二人同时躬身。   我将梁山扶起,笑着说道:“你身为一郡郡丞,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我目前的状况,何必将自己的长子送到火坑之中?”   他无奈苦笑,而后对儿子说道:“你自己来告诉马将军吧。”   梁聪很干脆地答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建千秋功名,如何能在此为一无名小吏?!”   我哈哈一笑:“你就算跟我参军,也还是一无名小卒,如何建立千秋功名?”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沙场之中,生死之间,机会总比这里多得多。”   我稍稍敛起笑容,问道:“你有什么才能?”   他一怔,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之前看你骑马,至少称不上精通。”我想起了当时他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情景。   梁聪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或许……我可以为将军出谋划策?”他用了个疑问的口气,显然心中并无底气。   这也正常,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你想让他一步三计,未出弘农已知天下三分,这从客观上来讲……是不科学的。   我盯着这对父子,忽然说道:“不是朝廷的卧底?”   梁山哆嗦了一下,垂首立在原地。   梁聪则站直了身子,也死死地盯着我。   双方沉默了半晌,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可以拒绝,却不应该侮辱我!”他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声音却并不响亮。   说实话,虽然我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这对父子的神情,但我依然无法做出最终的判断。   “你若是认为我刚刚侮辱了你,我表示抱歉。”我向他拱了拱手,“那么……现在你要跟随我去西域吗?”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要去!”   我又道:“你以侍从身份跟随我的左右,待遇与普通士兵一样,你能否接受?”   “正当如此。”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之情。   我点了点头:“那便先跟着我吧,梁郡丞,令郎我便收下了。”   梁山连声致谢。   我在心中给他的儿子做了初步的定位:   若非胸怀大志真心想去建功立业,便是处心积虑要做我身边的卧底。   我将他安排在我身边,只是想尽早揭开他的真面目而已。   -   出弘农后,我与运送辎重的太史慈汇合,然后用了八天时间绕过了连绵的群山,抵达了京兆。   皇甫嵩亲率文武,出城十里相迎。   “小侄岂敢劳烦伯父迎接!”我摆出了慌乱的神情,下马向他行礼。   “贤侄身负重任,老夫只是十里相迎,如何使不得?”皇甫嵩也踢开马镫,跳下马背,一把抓住了我的双手,呵呵笑道,“明日一早,老夫还要十里相送,为贤侄壮行!”   我急忙推辞道:“伯父公事繁忙,岂敢再行劳烦。”   手上忽然一紧,只听皇甫嵩略有不快地说道:“贤侄将老夫看成外人了?何必如此说话!”   我心中一暖,改口道:“是,那便借伯父之威,助我一路西行顺利。”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双手:“上马,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大军再次缓缓启动,我驾驭着追命与皇甫嵩并肩而行。   我找了个拉近彼此关系的话题:“怎么没见两位兄长?”   ——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固和侄子皇甫规,其中皇甫固曾在朔方时辅助过我,并接任了太守的职务。   皇甫嵩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次没有看到马岱贤侄呢?”   我悚然一惊:他这话简直是再明白不过了……   “伯父?”我有些惊喜,他讲话摊开了讲,莫非是有意助我一臂之力?   皇甫嵩没有理我,反而一踢马腹,坐骑忽然加速。   追命无需命令,当即紧追了上去。   皇甫嵩压低了声音:“老夫镇守此处,当然是为了你马家父子!”   “你放心……”不待我开口询问,他又道,“只要老夫还在,就不会让关西的一兵一卒进入关东!”    16 马腾的教诲  皇甫嵩的强硬表态并没有影响他热情的接待。   这并不难理解。   强硬表态,是代表官方立场;而热情接待,则是他对后辈的礼数。   如此而已。   -   皇甫嵩没有劝我在长安做多停留,第二天一早,我便继续西行。   他履行了诺言,再度率领文武属官出城相送十余里地。   离别之际,他端坐在马背上,眺望着西北的地平线,朗声笑道:“愿贤侄扬我大汉之威,他日功业大成归来之时,老夫再来迎你!”   我穿着他赠送的铁甲,用力向他抱拳。   这一天,是五月十三日。   -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路过右扶风茂陵县时,我稍稍犹豫了片刻,最终依然决定不在此地停留。   又是八日之后,大部队抵达了凉州牧的治所,汉阳郡的陇县。   我缓缓勒住坐骑,仰头朝城头上望去。   几面“马”字的大旗在风中起伏飘扬。   城门完全敞开着,庞德与甘宁一前一后从城中驱马驶出。   “参见长公子。”庞德翻身下马,还是一样的恭敬。   我暗自叹气:庞德与我的距离,似乎越发的遥远。   “德哥,”我换用了儿时对他的称呼,“最近还好吧?”   他微微点头:“是。”他只用一个字回答我,然后就再无声音。   这让对话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还好甘宁紧跟着下马,躬身行礼:“甘宁拜见长公子。”   我笑着将他扶起:“多日不见,兴霸风采更胜当日!”   “哈哈!”甘宁大笑,拍了拍腰侧,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铃声。   “怎么没见到柔哥呢?”我扫视了一眼他俩空空荡荡的身后,奇道。   庞德皱着浓眉答道:“兄长去敦煌做了太守。”   我一怔,微微点了点头。   庞德向我身后打量了片刻,终于提出了他的问题:“长公子此行,兵马几何?”   对于它,我毫不遮掩地回答:“一万两千骑。”   他微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全是骑兵?”   “是。”我帮他确认。   “长公子这些人马,今日便在城北大营歇息吧?”甘宁道,“长公子先去拜见马州牧吧。”   “可以。”我跳上马背,同意了这正常的安排。   说实话,只有甘宁和庞德两个人带兵来迎接我,这种事情,令我颇有些不满——我甚至没有看到马铁和马休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就算我不是马腾的儿子,但我目前的官方身份也完全值得马腾亲自来接待。   “对了,我爷爷奶奶身子还好吧?”我驱动着追命缓缓起步,随口问道。   “很是康健。”庞德用四个字回答我,然后又闭上了嘴。   甘宁咳嗽了一声,却也没有话说。   我只能让拓拔野与褚燕带领大部队前往大营驻扎,自己则带着刘政、邴原、国渊、秦阵、太史慈等进入了陇城之中。   -   “长公子。”黄东和邓山在州牧府邸的大门口列队欢迎。   我翻身下马,对着二人团团一揖:“邓叔、黄叔。”   “主公在大厅等候多时了,长公子快请入内。”黄东侧身让出了通道。   “两位叔叔客气了,一起走吧。”我笑道。   二人也不推辞,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径直朝正厅走去。   正厅中门大开,我抬腿迈入,当先便看到马腾端坐于席,左侧坐着须发全白的赵岐老头。   “拜见父亲。”我勉强行了一礼。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腰有些酸痛,有些弯不下去,所以这一记礼便有些不太到位。   “拜见马凉州。”刘政等人也齐声道。   “你们来了。”马腾的声音传入耳中,“都坐吧。”   我直起身子,在靠近他下首的席位上坐下。   “我儿,看到你一年一年长大,为父深感欣慰啊。”马腾看着我说道。   尽管知道这非常有可能只是客套话,但我也还是深感欣慰:“父亲身子康健,孩儿也很欣喜。”   他微微笑了起来:“朝廷已经拜你为西域大都护,假节建衙,为一方之镇守,身负重任啊。”   我暗自苦笑了一声,而后应道:“父亲所言极是。”   “说起来,西域都护的位子,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稳的。”马腾捋着颌下的几根长毛,摆出了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情。   “哦?”我翘起嘴角,“请父亲教我。”   “你身为都护,首先应该明白,西域各国对我大汉朝有什么意义。”   我搓了搓下巴,笑道:“只不过是朝廷炫耀自己的一项功绩罢了,国运昌盛之时,便威行海外,万国来朝;国运衰落时,便断绝交通,莫相与闻,如此而已。”   只听赵岐清了清嗓子,缓声道:“长公子深明其中之意,大人的那些说辞,便可以省略了。”   马腾叹了口气:“我儿向来独具慧眼,这次也不例外。”他又正色道,“既然你知道西域诸国态度关系到国运的兴衰,便更当竭尽全力,振奋大汉之威。”   “你说错了,”我纠正道,“我刚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不是西域的态度关系到汉朝的兴衰,而是汉朝的强弱决定了西域的态度。”   他愣了半晌,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也许还没有明白?   “说得好!”刘政轻轻抚掌,赞道。   太史慈亦点头道:“大人之言,发人深省。”   赵岐捋须道:“长公子目光之锐利,见解之深刻,老夫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的确,西域那帮异国,从不曾对中原心服过,只要中原稍有衰弱,他们十有八九会立刻攻杀西域都护。”   他的话外之音十分清楚,朝廷此刻的实力远称不上强盛,此刻派我都护西域,自然包藏祸心。   我却不以为意:“先生所指,我也明白。只是这份任命……我会竭尽全力去履行。”我朝赵老先生露出了笑容。   赵岐见我还笑得出来,便不再针对这个问题继续提醒,转而说道:“长公子去西域后,首先要做的事情,是理清西域各国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利用彼此的矛盾,以此制衡各国。”   我终于听到了有用的信息,连忙肃容点头:“超谨记于心。”   “老夫年老才薄,能够嘱托给长公子的,也不过这一句话罢了。”赵岐轻轻摇头。   我向他一礼:“多谢先生教导。”   “干嘛非要利用他们?”秦阵舔了舔嘴唇,“我们灭掉西域所有的国家不行吗?又没有特别强大的国家。”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若有所悟地点头:“如果可以,我会考虑的。”    17 老头子  我在院中缓缓而行。   身后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人,对我的威胁几乎为零。   然而我已经下意识运起了真气,护住了全身各个要害。   庞淯更是单手按剑,蓄势待发。   “拜见兄长!”   我浑身一震,豁然转身。   只见马铁与马休并肩而立,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二弟、三弟!”我满心喜悦,连忙将两人扶起,仔细打量了一番,“一些日子不见,你俩都壮实了许多呵!”   马铁看了看我,低头道:“兄长你却瘦了不少。”   马休瞪了他一眼:“大哥征战辽东,当然很辛苦啊。”   “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我双臂一展,揽住了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肩膀,迈步朝前继续走去。   马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爷爷叫你去他房里……”   我稍稍一愣,松开了双手:“我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   我的脑袋顿时一疼:老爷子要说的话我已经能够猜得出来了,其主要内容大概和上次的叮嘱如出一辙吧。   “那你们先忙,我去上课了。”我拍了拍他们的后背,领着庞淯朝后院走去。   老爷子马肃和老太太都已经六十好几,喜欢清静,因此一开始就选择在后宅的最深处居住。   “你是谁?”年轻的护卫瞪着眼睛问道。   “我是马超,来见我爷爷。”我朝他一笑。   “是、是、是!长公子!”他手足无措,抛下手中的佩刀,转身朝院内小跑过去。   我立刻得到了进屋的许可。   “爷爷。”我推开了木门,轻声叫唤了一声。   马肃正靠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破旧的竹简,见我进来,微微抬起下巴:“超儿来啦?坐吧。”   我在他的案几前跪坐下来,摆出来洗耳恭听的姿态:“爷爷。”   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简,问道:“你猜猜,我看的是什么书?”   这纯粹是给强人所难的问题……   我呵呵一笑,随口答道:“难道是孙子兵法?”   “你果然是天生武才。”老头子也笑了两声,而后又道,“是司马公史记。”   我接了一句:“是哪一篇?”   马肃眼珠向上一动:“白起王翦传。”   “哦?”我忽然来了兴趣,“爷爷也有兴趣研究武将?”   “我只是想看看……”他看着我,缓缓说道,“这些战功赫赫的历史名将,最后都得到了什么结局。”   我不禁一惊,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白起和王翦作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二,我对这两位的经历虽然说不上一清二楚,却也大致能够掌握:白起被称为战国杀神,一生大小战役难以计数,杀敌百万,长平之战坑杀赵国四十万军民,真正意义上的人屠;而王翦的成名战役,我一时想不起来,却想起了另外一则相关的故事。   秦始皇横扫五国,势如破竹,最后准备发兵灭楚,先问青壮派将领某某,年轻人拍着胸脯说二十万兵马就能拿下,再问老将王翦,王翦说必须六十万人。嬴政笑其年老胆怯,指派年轻将领率兵伐楚,大败而归。嬴政再求王翦,王翦推辞不成,只好提出要求:一要六十万大军,二要给家中赏赐良田宅院。之后率领大军的王翦大败楚军,彻底消灭了楚国。   两人战功赫赫,均可称得上绝代名将,其结局呢?   我抬头望着马肃。   他指了指案几上的竹简:“你自己看看吧。”   我展开了竹策,找到了结局部分的内容。   白起因与秦王的战略意见不同而被疏远,多次托病决绝上阵,与朝中大臣关系失和,秦王赐剑令其自尽。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杀。”   我跳过了几片竹子,翻到了最后。   王翦作为主将灭掉了燕、赵、楚三国,儿子王贲灭掉了魏、齐两国,父子均是秦国重臣,嬴政及胡亥都极为敬重。而孙子王离与章邯一起与陈胜、吴广作战,最后……被项羽俘虏,然后……他死了。   我将竹简放回到案几之上,叹了口气,低声唤道:“爷爷。”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想告诉我……功高盖世的武将,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虽然很肯定,但却依然用了疑问的语气来询问他。   马肃摇头:“王翦本人的下场还是不错的。”   “呃?”被否定了的我挠了挠脸颊,说道,“的确算是善终吧,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功高盖世的武将,若是不及时采取自保之道,便很难活下去。”   我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喃喃道:“这个道理……我上辈子就知道了。”   马肃静静地坐着,一脸的严肃。   我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皱着眉头问道:“爷爷的意思是,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他终于露出了意思笑容,却极其苦涩:“你先后被发配到朔方、辽东,如今更是直接被踢出了大汉,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揉了揉鼻子,也是苦笑:“我虽然有些功劳,但还称不上功高盖世吧?”   皇甫嵩、卢植等名将尚处于鼎盛时期,我这点小小的功劳又算得了什么?   “弱冠之年而至两千石、五千户,几乎封无可封,”他微微摇着头,“更重要的是,你的手上,始终掌握着一支精锐部队,这对于朝廷来说……难道还不是威胁?”   “好吧,”我点头承认,“我确实算是个不安因素。”   “所以呢,你在西域便必须收敛一些,”他给我出谋划策,“或许……解散部队更能消除朝廷的疑虑。”   我再一次发出苦笑:解散部队?   这一万两千人的精锐骑兵,我能舍得解散?!   笑话!   “解散部队的话,爷爷就不必再说了,”我对着老爷子说道,“我不会去做的。”   马肃重重叹了口气:“痴迷武力,你迟早会因此遭受大罪的。”   我不置可否。   “唉,我没什么说的了。”他拍了拍案上的竹简,从坐席上站起,右拳轻轻捶了捶腰部——我清楚地听到他的腰部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   我急忙跟着站起,轻轻将他扶住。   “超儿,你是哪一年生的?”他扭头看我。   “熹平五年,七月十四。”   他点了点头:“今年就算十九了吧。”   “是。”   “你有自己的事业,整年都在东南西北地忙碌,很少有机会回家。”他说道,“而我年岁越老,精力也愈发不济,想来也没多长时间了吧。”   我默然无语,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头子挺直了要背,笑道:“我想……过几天,给你办个加冠礼,好不好?”   我微微一怔,而后重重地点头:“好!”    18 冠礼  从马肃房中出来后,我碰到了老太太。   一脸欢喜的祖母将我一把搂在了怀里——尽管她的身高只允许她抱到我的腰部。   “超儿,在家里多住几天吧?”她擦着眼角说道。   我朝她点头:“爷爷还要给我加冠,不多住几天也不行啊。”   “哦?”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你应该还没到二十岁呀?”   “爷爷他等不及了吧。”我哈哈笑道。   她也笑了起来:“这个糟老头子……”   房内立刻传来一声咳嗽。   老太太抿了抿嘴:“还不让人说话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朝屋内喊道:“爷爷,我让赵承留在家里,你和奶奶有事情就使唤他吧!”   屋里传来了“哦”的一声。   “超儿,今天太阳不错,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老太太看着我问道。   “当然。”我含笑应道,朝她伸出了右手。   老太太微微笑着,在我的搀扶下迈出了门槛。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我便在陪老太太逛街中缓缓度过。   在我送她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扶着门框回头对我说道:“奶奶是个羌女,不知道你爷爷和你爹在考虑什么东西,我只希望,我的孙儿能够一生平安。”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   -   五月二十四日,马肃给我行加冠礼。   虽然马腾是我亲爹,但他的亲爹坚持要亲自上阵,他作为儿子的也没有办法。   加冠是一个琐碎又无趣的仪式。   我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看着马肃在亲友属下的围观下祭拜天地祖宗,絮絮叨叨了半晌,起身时却已经泪流满面。   而后老头子从马腾手中接过了一顶黑色的缁布冠,缓缓走到我跟前,开口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琪,介尔景福。”   我顺从地垂下了脑袋,任由他将这顶布冠固定在我的头上,而后跟着黄东从南面出房,在侧室换了身衣服后再次进入正厅。   马肃拿起第二顶帽子,口中念念有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他将这顶皮弁给我套上。   皮弁算是军帽的一种,象征着我有参军和保家卫国的义务。   第三次加的是爵弁,象征着我拥有了参加祭祀的权利。   加完三次冠,我长身而起,向今日光临到场的嘉宾一一表示感谢。   然后我感觉到……腰部好酸。   再然后……我以为要结束的时候,马肃指了指坐席:“坐。”   我指了指自己,向他确认。   老头子很肯定地点头。   我只好揉着自己的腰部缓缓坐下。   “加冠之后,你便是成人了,”马肃一脸欣慰,“我们也不能直呼你的名字啦。”   马腾附和道:“是该取字了,父亲。”   我一怔,而后点头:“是。”   马肃左手捋着胡须,右手轻轻拍着膝盖,缓缓说道:“你名为超,超者,跳跃也,有腾起之意,你又是长子,便取‘伯起’为字,如何?”   “伯起?”我浑身一个哆嗦,立刻摇头,“恐怕不太好听。”   “不太好听?!”老头子瞪着双眼,斥道,“一代经学大师、故太尉杨震的字便是伯起,当时世人称呼其为‘关西孔子杨伯起’,你还嫌弃了?!”   杨震?   那肯定就是杨彪和杨修的祖宗了吧?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没学过这个生理名词,我只能换了个理由,道:“孙儿才智短浅,与关西孔子同字实在羞愧难当,恐怕会令世人嘲笑,不如改为孟起。”   马肃皱着眉头听我说完,很大度地点了点头:“你既然这么想,做爷爷的也不会不同意,寿成你觉得呢?”   “一切由父亲决定。”马腾毫无主见。   老头子的眉头舒展开来:“也好,孟起,这就是你的字了。”   我恭恭敬敬朝爷爷和老爹大礼一拜:“敬谢祖父大人赐字。”   系统跳出了一行提示:   马超获得称号:马孟起!   -   “大哥,你不在家里多呆几天嘛?”老三马休听到我即将动身的消息,急忙跑来问道。   我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和老二在陇城过得很开心,但这么悠闲的生活却让我感到很不自在,还是早些离开去做些正事吧。”   汉阳郡,陇城,这个陌生的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个过客。   五月二十六日,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大部队早在五天前就在四位营长的率领下继续向西进发了,我身边只有小昭姐妹以及随行的二十名亲卫。   马腾终于肯亲自将我送出城来。   他领着庞德、甘宁、马铁、马休等人走出了城门,身上还带着昨夜沾染的微微酒气,向我挥了挥手:“孟起呵,”他倒是很快便适应了这个称呼,“你从来不会让为父失望,这次想必也一样。”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会听到我在西域建立的功绩的,父亲。”   他点了点头:“这个我相信。”   邹氏从马腾身后走出,低声叮嘱道:“孟起,西域不比大汉,都是些不通礼数的蛮人,你可要当心自己的安全。”这个后母在对待我的态度上,其实称得上典范——至少我从未产生一丝被歧视的感觉。   “是,姨娘。”我对她也颇为尊敬,甚至比对马腾还要尊敬。   她用询问性的目光看我:“那几件皮裘……”   我指了指装载行李的马车:“全都装上了。”尽管对于真气愈发深厚的我来讲,寒冷已经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少爷,”赵承抱着女儿赵婉儿姗姗来迟,“抱、抱歉!我来晚了!”   我笑着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老赵,我走了,你有空的话就帮我照顾下两位老人。”   赵承似乎有些难过,只能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我转向另一侧的庞德与甘宁两人,笑着嘱咐道:“令明、兴霸,家父或许缺乏魄力,但对待下属还是不错的,你们都是大将之才,呆在凉州确实委屈了些,若是要另去他处,请不要为难家父。”   “长公子言重了。”庞德与甘宁都是躬身应道。   听到我如此不像话的言语,马腾竟然没有吭声,那双深陷的眼眸中流淌着我无法领会的怪异光彩。   “我走了。”我摸了摸追命的长鬃,向送行的人说道。   “保重,大哥。”马铁向前迈了一步。   “保重,长公子。”庞德与甘宁齐声道。   我翻身上鞍,追命迈开了铁蹄。   陈到驱使着载有贾羽、小昭与双儿的马车缓缓起步。   我昂首前进,身后再无挽留之声。    19 庞门赵氏  “唉?”我用两天时间追上了大部队,却发现队伍似乎缩水了许多,而且……   当我召集来营级干部议事时,二营营长秦阵竟然没有出现。   “秦阵呢?”我愤怒地扫视着全军,沉声喝道。   褚燕答道:“秦营长说是回家探亲去了……还有一些凉州籍的士兵,也顺路归乡了,属下依照之前定下的规矩,每人发放了一千钱,不知是否稳妥?”   我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听到合理解释后立刻表示赞同:“凉州子弟都是最早追随我的兄弟,你的安排很好,以后都这么做。”   “是。”他微微低了低头。   “不过……”我捏着下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要在金城这附近等他们归队吗?”凉州士兵主要来自于武威、金城两郡,在金城等待倒也方便。   “不,”太史慈摇头道,“集合之地在姑臧城,另外……武威以西郡国的士兵,则提前在沿途等候大队后再归队。”   我想了想,感觉这种处置虽然有些低效,却是个颇具人情味的办法,也就点头同意了。   在这种形势之下,我只能将大部队的行军速度限制在每日百里左右,自金城缓缓向西北方向的姑臧城行去。   六月月初,我在姑臧城收拢到了近三千归营士兵,稍作休整之后便再次缓缓启程。   沿途不断有士兵向大部队靠拢,每日至少有百余人返回,当我抵达张掖郡的治所觻(li)得县时,兵马总数已经超过了一万一千人。   -   从张掖郡向西进入酒泉郡的地界,我忽然朝身后问道:“子异,我记得你家就是酒泉的吧?”   庞淯一提马头,答道:“是表氏县人。”   “哦?”我对这个陌生的地名毫无印象,“很远吗?”   “呃,”他朝西面眺了一眼,“再走三里地就到我们乡上了……”   我呵呵一笑:“那就去看看吧?”   他微微一怔:“乡上人少贫寒,肯定没有酒食招待如此众多的兵马……”   “我们刚刚才吃过午饭吧?”我一夹马腹,将他抛在身后。   -   毋庸置疑,一万余骑兵无论经过何地,均会引起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乡中的啬夫、游徼、里正、亭长等基层干部在第一时间列好阵型恭候在道路的两侧,围观群众面对一望无际的骑兵大队,更是大气不敢喘。   我示意部队将旗帜全部打出,印有“汉西域大都护马”和虎豹图案的玄黑大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拜见马都护!”一群人乱哄哄地向我行礼。   我在马背上朝四下里拱了拱手:“各位有礼,本将只是路过此地,不敢打扰各位,请各位各自回去吧。”   “马都护说的哪里话!”他们很是不满,“都护为国出征,我等若是毫无招待,实在是愧对州牧大人的栽培啊!”   他们既然说到了马腾的身上,我便只能找出另外一个理由:“本将稍后便会赶赴表氏城,各位盛情便无法领受了。”   “县城据此不过五里,我等愿陪都护同往。”基层官员们不依不饶地坚持着。   我只好表示同意,而后驱使追命朝庞淯家走去。   一群官员慌忙簇拥着跟上,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庞淯在一座院落前勒住了坐骑,侧身对我说道:“主公,这里便是我家了……”   我从马背上跳下,仔细打量着庞家的宅院。   其实,这个地方非常好认——因为大门之前矗立着一座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庞门赵氏,孝义仁烈”八个大字,左侧还有一大片小字,大约是讲述石碑的缘由和历史。   我粗略地一看,却出了一身冷汗。   庞淯他娘赵氏……是靠杀人出名的!   赵氏的父亲被官吏李寿杀害,而赵氏的三个兄弟则相继死于瘟疫。李寿自以为赵家男子死绝,自己可以安枕无忧,却不料被赵氏一介妇人刺杀。   赵氏杀人重罪,县长却不忍判刑,辞官而走,守卫也大开牢门让她逃走,然而赵氏不为所动,甘愿伏法,后来遇到大赦才得以回家。   当时的凉州刺史、酒泉太守等地方大员联名上奏朝廷,高度赞扬了她的烈义行为。朝廷派遣太常张奂亲自登门探望,赐下束帛,并刻石立碑以做传颂。   这份经历,忽然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程昱。   相比之下,程昱几乎是屠尽了一族百余口人命,手段更是狠辣。   这种杀人无罪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个荒诞的时代才会出现了吧?   我自嘲地一笑,对庞淯说道:“帮我敲门吧?”   他应了一声,却有些迟疑地朝大门走去,举起的右手靠在门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自己家门,有什么好怕的?”我笑了一声,朝他走去。   木门“吱”的一声忽然打开,露出了一张中年妇女的沧桑脸庞。   “娘!”庞淯“噗”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混不管门口的大石坚硬冰冷。   “淯儿!”赵氏显然极其吃惊,一把将儿子的脑袋搂在怀里,“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一句话尚未说完,声音中已经带着哭意。   庞淯微微抬头:“孩儿不孝……擅自参军去了……”   赵氏浑身一颤,这才看到了一身轻袍的我和簇拥在我周围的基层官员,还有在身后严阵以待的军士:“这是……”   我平举双手,向她一揖,朗声道:“晚辈马超,拜见庞婶。”   “拜见庞婶。”两侧的秦阵、拓拔野、太史慈、陈到、吴石、张贲等年轻人也照模学样地行礼,就连年纪偏大的褚燕也跟着弯腰躬身。   “马……超?”赵氏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难道……是……州牧大人的……”过度惊讶下,她甚至无意识推开了自己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晚辈如今作为西域大都护,即将前往西域赴任,子异这几年来跟随于我,一直尽职尽责,感谢您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不、不敢……”赵氏慌忙摆手,又手忙脚乱地扶起儿子。   “褚方,”我向身后招手,“你带人去辎重车上取一百金来。”   “诺。”褚方应了一声,快步朝外走去。   “主公!”站起来的庞淯连忙推辞,“我家虽然不是富户,但还算温饱,无需如此多的金钱。”   他妈也连连点头:“是是是!”   “那就算我预先支付给子异的饷钱吧。”我无所谓地一笑。   庞淯苦笑了一声:“看来……属下这辈子都要卖给主公了。”   我耸了耸肩:“按照你现在的月钱来算……恐怕一辈子还不够。”    20 庞柔的情报  庞淯的母亲被称作赵娥——这么说来,其实“娥”是给相当普遍的女性名字。   如上所述,庞家的男子已经只剩下庞淯一人,而赵娥的娘家人则在百里之外的禄福县,所以我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的家族造成太大的骚乱。   “大都护、各位将军,寒舍久无贵客,仓促之间不曾备下酒水……”赵娥不安地搓着衣角,略显尴尬地说道。   “庞婶不必招待我们,”我在石阶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随意地坐下,笑道,“我只是来看看子异的老家罢了,你也坐吧。”   “娘,坐吧。”庞淯扶着老娘在一旁坐下,“主公并不是个讲究礼数的人。”   赵娥瞪了儿子一眼:“大都护不讲小节,那是他的度量,你这个当小卒的,可不能不讲礼数,让人说我庞家缺乏家教!”   “是是!”庞淯忙不迭点头。   “主公!”褚方带人抬着箱子进入了院子,“这是一百金!”   我朝他们招了招手:“抬进屋里去吧!”   “万万不可!”赵娥倏地站起,挡在了褚方等人面前。   我微笑着说道:“这是晚辈的一些心意,婶婶不要推辞。”   她坚决地摇头,恳切地说道:“我儿跟着大都护,家中只有老妇人一人,留这许多金财有何用处?大都护若是不想老妇人为财货所累,便请收回这个箱子吧!”   “呃……”我觉得这位大婶说的在理,便示意褚方再将箱子搬回车上。   褚方单手扶着箱子,另一只手擦了把汗:“来几个人帮把手吧……”   -   我们在庞家停留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再次踏上了西行的征途。   我原本是想让庞淯在家多呆两晚,但赵娥坚决无比地将儿子送了出来。   这样的母亲,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十分常见。   经过表氏县时我们没有停歇——所以那些陪同而来的基层官吏们只能目送着扬尘浩浩荡荡而去——而是直接赶到了酒泉郡的治所禄福县。   在这些地方我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三天之后,大部队抵达了大汉王朝西北部的最后一郡——敦煌郡的治所敦煌县。   “比我想象的晚了许多。”敦煌太守庞柔在太守府中设宴为我接风兼壮行,“路上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我举起酒爵,摇头道:“没有,只是沿途看了些风景罢了。”   庞柔嘴角微微上翘:“也是,长公子这番出镇西域,不知何时才能返回中原,多看些大汉的山水也好。”   “呵呵,”我仰起脖子,将一爵酒缓缓灌下,而后抹着嘴问道,“柔哥,我爹为何将你派到敦煌这里来?”   “长公子难道猜不出吗?”他不答反问道。   我放下了空空的酒爵:“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行吧?”   “有这个意思,”他点了点头。   “真的?”   他再次点头:“柔不敢欺瞒长公子,四月中时,伯父在得知长公子转任西域都护后,便立刻将我派来敦煌,主要就是为你筹集粮草。”   我忽然感到眼角一热,急忙去端酒爵。   空的。   我抓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爵:“不知柔哥现在筹集了多少粮草了?”   “你有多少人?”   我舔舐着嘴唇:“一万两千,骑兵。”   他沉思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恐怕这点粮食只够你们吃两个半月的。”   我一掌拍在案几之上。   “怎么?”庞柔顿时吓了一跳。   我哈哈而笑:“早知柔哥替我操心,我便不该在阴平便催飞鸿四处求购粮食啊!”   褚燕也嘿嘿一笑:“如此两手准备,我军至少半年不愁粮食供应了吧。”   庞柔神色恢复正常,笑着斥道:“一惊一乍的,我以为你要怪我筹粮不利,立刻拔剑将我斩于案下呢。”   我微微一怔,而后与厅中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庞柔年少时,与兄弟庞德一样沉默寡言,然而年岁渐长之后,却忽然开朗了起来……至于庞德的性格……似乎并无太大变化。   笑声很快停止,我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柔哥,你对西域了解多少?”   庞柔也收敛神色:“凉州临近西域,西域诸国的消息,偶尔也能知道一些,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方面?”   我忖度了片刻,决定将实话抛出:“如果我想将西域诸国划进大汉的版图,不知有没有这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他吞了口唾沫,伸出右手在案几上画了个圈,艰难地问道,“西域归属我朝?”   我点头道:“是,废除各国王室,分为郡县,从此再无西域诸国。”   厅上众人面面相觑,只有秦阵一人两眼冒光。   “长公子雄心万丈,固然是好事,但……”庞淯摇了摇头,“此事难度太大,而且事关重大,不是你一人能够决定的。”   “征伐异国,而且是众多西域国家,确实不是大人能够独自做主的事情。”刘政也道。   国渊、邴原、太史慈等人也出声附和。   又听庞柔道:“西域诸国,无论是人种语言,还是风俗礼节,与中原皆大相径庭。我并不怀疑,以长公子手中的万余精骑,横扫西域诸国并非不可能之事。然而,如何保证如此庞大的地方能够真正归属我朝?”   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向你询问的重点。”   西域据说有小国五六十个,每个国家的兵力恐怕都不过万人,其精锐程度自然不能与虎豹飞军相提并论,将各国的军队全数剿灭,我的确有这个信心。然而,如庞淯所说,我如何进行后续管理?   言语不通,观念不通,是最大的两个难题。   “我才智不足,没有办法。”庞柔思索良久,终于摇头。   我向刘政等人问道:“你们可有良策?”   刘政掬手答道:“灭一国易,治一国难。若要使西域真正化为大汉之地,只有自中原迁入大量百姓,令其与汉人杂居,同时推行中原言语与文化,数十年后,方可初见成效。”   我苦笑道:“我没有这么大权力,更没有这数十年的时间。”   “此事原本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邴原喃喃道。   “属下也以为,灭国之事有些不切实际,”褚燕沉声道,“主公还是考虑些当前的事情吧。”   我挠了挠头,从这个庞大诱人却又无从下手的战略中抽出了思绪:“那就给我们说一说西域诸国的情况吧。”   “西域大小国家约有三十余个,小国大都攀附大国以自保,”庞柔从一旁摸出一张地图,摊开置于案上,一边用手指着,一边缓缓说道,“其中,且末、小宛、精绝、楼兰等国从属鄯善;戎卢、拘弥、渠勒、皮山等从属于寘;大夏、高附、天竺从属大月氏;莎车、西夜从属疏勒;温宿、姑墨、尉犁、危须等国属龟兹。东且弥、卑陆、蒲类、移支等国从属车师,不过车师国已经分为前后两部;而以上各国之中,以大月氏国力最盛,据说号称百万人口,二十万部队。”他侃侃而来如数家珍。   我瞥了眼地图,这张地图的简陋程度,简直可以和当时祖烈的涂鸦相媲美,不过还好,除了分散在各地的国家名称,至少还标出了几条河流和主要山脉的大概位置。   至于坐拥二十万大军的大月氏,只在地图的西南角标出了三个大字,南面是简简单单的天竺两个字。   印度的北面……大月氏……难道是巴基斯坦吗?   我顿时对这块地区丧失了兴趣。   我叹了口气,又问道:“之前在西域的都护们,都是在哪里驻兵?”   庞柔伸指在地图最中部的“龟兹”上一点:“在他干城。”   我凑上前去,掰开他的手指,仔细一看。   龟兹下赫然写着“它乾”两个蝇头小字。    21 再见我的祖国  “不过……”庞柔又摇头苦笑,“这只是最初西域都护府的所在,后来班超之子班勇的西域长史府就设置在了戊己校尉城的附近,嗯,就在这里。”他的手指划过了小半个地图,停在了“柳中城”三个小字之上。   “哦?”我打量了一眼地图,问道,“距敦煌似乎并不太远?”   他看着我:“大概不超过两千里的路程。”   我不由一个哆嗦:“多少?”   “两千里地?!”厅中不少人都惊呼出声。   “好吧,或许没有两千里,”庞柔耸了耸肩,纠正道,“至少一千八百多里吧。”   有人倒吸了口气。   尽管汉制的一里长度略有缩水,但这仍然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我重新将目光转向地图,怒瞪双眼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确定?”   他十分肯定地点头,又解释道:“乍一看似乎并不算远,但是真正走起来却要绕行很长一段路,比如这里,”他指着地图上敦煌西北的一片空白说道,“这里全是远古老林,大队人马根本不可能快速通过,只有北上,大约八百余里路,”他的手指直直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伊吾”两个字之上,“从伊吾再向西走八百多里地,便是柳中城了。”   我苦闷地捋了捋额角垂下的发髻,看着这张纵横不过两尺的地图发呆:这张地图的比例尺实在太高了吧……   最后我终于抬起头来,对厅中众人说道:“鉴于当前的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加快行军速度。”   秦阵立刻举双手欢呼:“早该如此了!”   “这几天是有些慢。”拓拔野也表示赞同。   而那边刘政和王启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泛白。   “主公,”褚燕则略有担忧地说道,“我军辎重颇多,全速行军的话,恐怕难以照料周全……”   我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也不求一日三百里地狂奔了,两百里就好。”   褚燕微微一叹,点了点头。   我皱了皱眉:还是太快吗?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另外,”庞柔道,“我想谈一下西域诸国之间的关系。”   “好。”我立刻端正姿态,这确实是个重点问题。   “首先,这张地图的标记并不详细,也不算准确,还有一些小国没有标出,”他拍了拍案几,“总的来说,西域幅员辽阔,国家众多,但普遍而言,人口和兵力都不算太多,能有三五千军队便称得上强国,因而长公子率兵前往西域,我并不太担心你的安危。”   我呵呵一笑。   “其次,这当中的几个大国,如龟兹、疏勒、于寘(音“田”)、鄯善,彼此之间的关系都称不得友善,尤其是龟兹与疏勒,多年来争执不断,听说龟兹已经数次灭掉疏勒了……”   有人撇了撇嘴:“数次灭掉?”   这种不屑的口气,自然是秦阵无疑。   庞柔毫无恼意,反而笑吟吟说道:“西域这里,攻入敌国王宫废掉国王,这就算灭国了。”   我轻轻吹了声口哨。   “但龟兹也并非疏勒绝对的死仇,”他接着说道,“龟兹势大,疏勒也曾长期依附于它,两国共同出兵对付第三国也是常有之事。”   我揉了揉鼻子:“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这个道理我明白。”   “大都护所言极是。”刘政等人纷纷点头,对我这种通俗的说明非常赞同。   “我忽然有个问题,”我放下了揉鼻子的右手,“我这个西域大都护……具体是要干什么?”   庞柔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督管西域诸国。”   “怎么样才算称职?”我又道。   他沉思了片刻:“……诸国尊大汉为正统,遣送世子入汉,年年使者来朝?”他自己的语气也并不确定。   “这对百废待兴的大汉朝有什么意义吗?”   他耸了耸肩膀:“长公子明知故问。”   我又指了指地图上西南角落上的疏勒问道:“这个疏勒国……距离敦煌有多远?”   庞柔摇了摇头道:“没去过,不清楚,或许……”他忖度了半晌,最后吐出来一个数字,“五千里?”   厅中立刻一片沉寂。   “我去你奶奶的!”我顿时感到头痛欲裂,“班超当年……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建功立业啊?!”   对于西域的辽阔,我还是太过低估了。   纵横超过五千里,如此辽阔的一片土地,我以区区一万两千骑兵……如何治理得来?   不少人都在轻声叹气。   “主公忧虑何事?”拓拔野出声问道。   我闭着双眼,揉捏着眉头,答道:“西域地广人稀,我们又没有根基,就算占领,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不如……我们杀回去吧?”他迟疑着说道。   我缓缓睁开眼睛:“杀回去?”   皇甫嵩正率领大队精锐在弘农守株待兔,我怎么杀回去?   “此言绝不可说,拓跋营长!”太史慈当即否定,“若要起事,将军何必遣散幽北子弟?此时绝非良机!”   “原也以为不可动此念。”邴原附和道。   我看着他们略显紧张的神情,微微点头:“我们先去西域。”   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最多两年的时间,”我做出了时间的限制,“两年之后,我绝对不会再这么温顺了。”   秦阵双拳紧握,用力合击,指节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   六月十一日,在庞柔的相送之下,大部队开始朝着西北进发。   “柔哥,”我望了眼前面苍茫的大地,回身劝道,“你已经送出二十里地了,便停下来吧。”   这是我第三次劝他,庞柔自幼体弱多病,能骑马送我二十里地,我自然明白他的感情。   可是……这二十里路已经用掉了一个半时辰……转眼又该吃午饭了……   “那便用了午饭再走吧?”他真的这样提议。   我只能同意,当即令各营原地休息。   军中的午饭十分简单,基本没有看到火光。   不过作为礼节,我还是取出了一坛烈酒,与庞柔碰碗。   看到庞柔皱着眉头只喝了一碗就再也喝不下去,我十分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笔来!纸来!”三碗酒下肚,我忽然生出了一股诗意,高声喝道。   捧着酒坛子的庞淯一脸苦相,只能向陈到努了努嘴。   陈到急忙派人四下找笔墨去了。   “柔哥,”我又灌下了一碗酒,“到玉门关还有多远?”   “还、还有……”庞柔的舌头似乎打了个结,“一百八十里地。”   我拍了拍手,庞淯当即上前将空碗填满,我一饮而尽。   “主公,笔纸到了!”陈到的效率倒是不低,身后三人一字儿排开,手上捧着我需要的东西。   “磨墨!”我端着空碗下令,“我要写诗!”   庞淯再次给我填满。   “长公子……”庞柔在一旁劝道,“这、这里……好像没有……案案案几吧?你怎么写?”   我微微一笑,将一张白纸平平展开,吩咐两名士兵各抓一头,用力将纸面绷直,而后我接过陈到递来的毛笔,挽起袖子开始笔走龙蛇。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西域大都护马超遥望玉门关有感。”   我又喝了一碗酒,再次喝道:“再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看着两张墨汁淋漓的白纸,我抛开毛笔,哈哈而笑。    22 哈密瓜的始祖  一千余里的路程……   我们花掉了足足八天的时间!   六月十八日,日至正中之时,疲惫不堪的一万两千名骑兵抵达了西行的第一站,伊吾城。   伊吾是以前的宜禾都尉所驻守的地方——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宜禾都尉是个种地的。   此地北靠天山,天山之北便是鲜卑、匈奴等异族的辽阔草原,自大汉建国以来,便一直是汉匈两国交锋的前沿阵地。   只是如今匈奴势力早已大不如前,全线收缩向西面撤退,而之后兴盛起来的鲜卑近些年似乎也有些衰弱之势,或者说是陷入内斗之中更为恰当。反正,不论是匈奴残部还是鲜卑,目前来说都没有精力大规模对抗汉朝,所以,西域诸国也无人顾及。   于是,他们互相兼并起来……   在伊吾城休整了两天之后,刘政、邴原、国渊三人对当地的环境作出了初步的评估。   “前人眼光的确不错,这是个适合农事的地方。”刘政道,“此地日照充足,水土丰饶,又有大片天然草原,耕牧两便。”   在辽东积累了一定屯田经验的国渊也点头道:“据属下了解,此地瓜果菜蔬长势都极其理想,有一种特产瓜,味道甘甜可口,属下特意买了几个,都护不妨一尝。”他示意侍从将特产瓜取出。   我只瞟了一眼,就忍不住脱口叫道:“哈密瓜?!”   之后仔细观察了少许,却总觉得有些不像。   说起来,在前世时……我吃的大多都是切好的,最初的原始状态反而印象不深。   这几个瓜有圆有扁,瓜皮泛青,生有深色条纹,如女子秀眉一般,跟我印象中纯黄色的哈密瓜还有所区别。   国渊指挥侍从当下切开了这几个疑似“哈密瓜”的物体,每人分出一瓣,以作品尝。   瓜瓤竟然还是红色的?   我愈发觉得奇怪,一口咬下去,汁水横流,满口都是甘甜。   可是,这跟记忆中的味道还是不同。   我摇了摇脑袋,将二十年前的记忆抛开。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始哈密瓜呢!   “入口极为甘甜啊!”邴原赞道。   “甜!”秦阵三下五除二啃完了一片,又伸手去取第二片。   “中原无瓜果可以相比!”褚燕也舔着嘴唇赞道。   我点了点头,将瓜皮抛在一旁的托盘中:“西域奇异的瓜果蔬菜确实很多,有机会的话,我们将它们带回中原,加以推广。”   “大都护思虑深远呵。”刘政擦着嘴说道。   “好吧,再说正事,”我回到了正题上来,“此地虽然适宜种植农物,但今年显然已经没有作用了,”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了,能种出个屁来啊?“至于明年是否等得到收获之时,那更是难以估测,所以……我不打算在这里派人屯田,各位可有异议?”   “都护既然不打算常驻西域,自不需要屯田养兵。”邴原拱了拱手,率先发表意见,“我军不过一万两千,若要屯田,便要分出数千人马,如此,就不如让西域各国提供粮草为上。”   “这话我喜欢!”秦阵啃完了第二块哈密瓜,哈哈一笑。   说实话,我也喜欢。   于是我接着提出问题:“那么,如何让各国心甘情愿提供粮草?”   秦阵抢着回答:“主公以万余精骑摆在他们的城下,他们自然乖乖送出粮食。”   “秦营长话糙理不糙,”太史慈微微颔首,“只要各国目睹我军的威势,一切都好解决。”   我唤过庞柔派来的向导:“西域诸国中,龟兹国力不错吧?”   向导老老实实地点头:“龟兹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国了。”   “知道他有多少军队吗?”我呲了呲牙。   他想了想,低头答道:“听闻龟兹国户口近十万,最盛时军队超过两万,不过现在情况如何……小人也不清楚。”   “两万人?!”我吓了一跳,忽而仰天而笑,“那我就放心了!”   厅下几人都是大笑。   我带着笑意发出了命令:“明日一早,全军便出发,我们要将大本营安置在它乾城!”   -   六日疾驰八百里。   在一般人眼中,这已经是极快的行军速度了——尤其是携带了大量的辎重——但是,在我的眼里,这简直就是龟速。   造成大部队行进缓慢的最主要原因是……这该死的天气。   六月下旬的西域,已经进入了盛夏时节,白天的温度持续居高不下,逼得我不得不下令部队在黎明时便开始赶路,到下午最热时便寻找树荫开始休息。   到太阳落山之后,周围温度开始迅速下降,士兵们甚至不得不裹着厚被才能入睡……   同时,我从当地人口中听到了一句俗语:“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   我只能摇着头继续赶路。   六月二十七日,大部队抵达了原西域长史府的所在地柳中城。   此地距离戊己校尉城的所在地高昌壁只有四五十里地,距离车师前部的国都交河城也只不到二百里,我决定在此地休息一日。   柳中城是个典型的军事城池,虽然东西都不过两三里,但内部建筑十分规整,而且荒废了多年,无人居住,正好适合我军休息。   唯一的问题是……军营不够。   显然,当年的历任西域长史,根本不可能坐拥一万以上的骑兵大队。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鼓励士兵们……克服困难,将就几天。   事实上,比起这一路行军,现在至少有房子挡风了,抱怨声倒不是太多。   二十九日,过高昌壁。   这座城市的主要功能是用来屯田,如今倒是没有废弃,被车师人重新利用,焕发了第二春。   七月初一,至交河城。   “主公,前面似乎有人。”庞淯很是警惕。   我一挥手,祖烈当即带人前去打探。   祖烈回得很快:“禀主公,前方是车师前部的国王亲率文武百官和子民在官道两侧迎接。”   我微微一愣,旋即点头,提声喝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让外国人看扁了我虎豹飞军!”   “诺!”身后喊声震天。   “太史慈何在?”我开始点将。   不远处太史慈高声应道:“属下在!”   “令你为先军,率本营人马先行!”   “属下尊令!”   第四营骑兵缓缓从侧边超过了大部队,开始朝西面驰去。   “拓拔野何在?”我又点出了一人。   “在!”   “令你为后军,谨慎行军。”   “诺!”拓拔野勒住坐骑,目送我与秦阵、褚燕等先行一步。   说是文武百官和子民,但我放眼望去,也不过看到两三千人而已。   我顿时对这位国王的诚意有些怀疑。   近距离打量迎接的人群,清一色都是男性,须发偏黄近褐,留长须者比比皆是。   另外一个显著的特征是……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戴着帽子。   并不是前世时伊斯兰式的小白帽,他们的帽子较为随意,偶尔也有些露出头顶的,发型却是不伦不类。   其中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快步迎到追命身前,长长一揖,嘴中含糊不清地念道:“小王参见天朝大都护!”    23 西域小国  我吃惊不小:“你会说中原语?”   “啊?”胖子瞠目结舌,立刻现出了原型。   他身边有人急忙凑到他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两句。   胖子脸色稍稍回复之后,微微弯了弯腰,用鸟语向我说了什么。   翻译神色恭敬地道:“我家大王说,久不见天朝使者,为显我国诚意,特意学了几句中原话语。”   我点了点头:“贵国主有心了。”   车师前部国王听到这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后脸露笑容:“大都护远道而来,小王在城中准备了些许薄宴,以示下国殷切之心,望大都护千万不要推辞。”   目测这位翻译是自学出身,不然这话为什么总是半文半白?   “贵国主如此盛情,本将便却之不恭了。”我当然不会拒绝免费的晚餐。   胖子国王瞅了眼我身后的部队,小声问道:“大都护兵马几何?”   我微微一笑:“一万两千骑兵。”   翻译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而当他将话转述给国王之后,胖子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   -   宴席的规模虽然并不算大,但对我来讲,这些西域的奇特食品确实很有味道——可惜,他们的羊肉还没有孜然做佐料。   由于交流有些困难,所以我们秉持“多喝酒多吃肉少说话”的原则,将宴席上的酒肉迅速解决。   酒宴进入了尾声之后,双颊通红的国王带着翻译凑上来问道:“大都护欲驻军何处?”   我将手一挥:“龟兹,它乾城!”   翻译顿时松了口气,飞快地朝国王吐出了几个音节。   胖子的脸色愈发红润。   我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   -   次日,我率领大军与车师前部国王告别。   胖子并没有摆出一脸不舍的恶心神情,喜悦之色一览无余。   当然,作为车师前部诚意的具体体现,他向我军提供了大量的粮草——包括驮运辎重的车辆与马匹。   这里所谓的“大量”,是相对车师前部的国力而言的。   我从酒宴中了解到,车师前部登记在册的百姓总数……刚刚两万出头……   而所拥有的军队,则号称两千……   他们贡献出来的粮食,保守估计,也就够我一万两千人半个月的消耗罢了。   不过我确实很感激。   于是我没有多做停留,迅速离开了这个国家。   -   七月初五,我们从群山中穿过,来到了危须国。   这个小国的国王带着王子跪在追命的马蹄下亲吻我沾满尘土的战靴,态度之真诚,让我顿时产生了诚惶诚恐的感觉。   当我了解到这个国家一共只有七八百户人,而且年年要向一百里外的宗主国焉耆国纳贡之后,我放弃了向他们多要物资的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过,最起码的欢迎宴是必不可少的。   加上他们无偿赠送的粮食,我估计危须国的官仓已经空掉了大半。   -   初六,至焉耆国的国都南河城。   相比较而言,这是个繁华而强盛的国家。   经介绍,这个西域的中等强国坐拥方圆四百里土地,户口超过五千,居民接近四万,可动用的兵力高达八千人!   到底是个强国,朝中有两位大臣都能较为熟练地掌握汉语,而且对于我朝经典书籍的熟悉程度令我十分汗颜。   而到了酒宴之上,焉耆国王本人,甚至也能够磕磕绊绊用中原话与我聊天。   最后,他终于回到了主题上来:“大都护……兵马几何?”   我实话实说:“一万两千,骑兵。”   他露出了惊讶万分的神色,厅中大臣更是震惊莫名。   “大大大都护……前来,”国王的舌头明显不太利索,“欲驻军何处?”   他的问题毫无创新,与车师前部和危须的国王如出一辙。   我耸了耸肩:“龟兹,它乾城。”   你们都担心我吃穷你们,是不是?   “大大都护!”国王并没有长舒一口气,而是急切地说道,“小王……愿大都护留驻南河!”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国王用稍微舒缓的语气重复说道:“愿大都护留驻在南河城中!”   我掏了掏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而后沉声问道:“为何?”   “不敢相瞒……”他解释道,“龟兹国屡次欺辱小王,小王……”   “要我为你出兵?”我呵呵笑着,这个国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   “小王不敢,”他连忙否认,“只是想借助大都护的威严罢了。只要大都护驻兵南河,龟兹国想要动手,必然会考虑再三……”   我微微一笑,侧身向几位下属询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刘政拍了拍胸口,重重咳嗽了一声:“老夫以为,焉耆国主如此盛情,大都护不妨考虑一二。”   “属下观南河城外土地,可称良田,屯田收成当不太低,又有东南大湖,渔盐无需发愁。”国渊也从种地的角度来附和道。   焉耆国王立即表态:“大都护无需为粮草发愁,焉耆虽小,也要全力为大都护解忧。”   不过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三万人为一万两千人提供粮草,这个比例有些太高了吧……   邴原却道:“原之前听闻,龟兹乃是西域大国,不知其国内人户军队几何?”   国王早已烂熟于心,当即答道:“龟兹国民户九千余户,近十万人口,军队约两万千人左右。”   邴原侧身向我:“我军与之为敌,恐怕不妥。”   我摇头笑道:“不过两万人而已。”   秦阵、拓拔野立刻表示区区两万人,实在提不起精神。   “主公,”褚燕开口道,“虽然我军不惧怕龟兹的国力,但没有必要轻易树立这么一个敌人吧?”   “当然,”我并不否认,“我不会毫无理由便向一个国家宣战,我会派人去确认一下龟兹国王对大汉的态度……嗯,既然说到这里,你们谁愿意去?”   “属下愿往!”拓拔野干脆利落地应道。   “属下愿往!”太史慈的声音同时响起。   褚燕也拱手道:“属下也听候主公差遣。”   秦阵撇了撇嘴,没有出声——我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做使者对他来讲,既损伤脑子,又缺少刺激,实在是毫无乐趣的任务。   我略一沉吟,摆手道:“你们不用争了,我已经有人选了。”   “是谁?”   在座的都是我的核心下属,使者这份工作,用不着派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去冒险,完全可以找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兵去试探龟兹国王的态度嘛!   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梁聪。”    24 五国联军  当我亲自向梁聪下达了这个颇具风险的任务之后,他半晌没有回话。   “你可以拒绝,”我是一个开明的人,“也可以提出问题。”   “就……我一个人?”他指着自己问道。   我看着他:“你想要多少人?”   他微微垂下目光:“大都护奉天命而来,属下既然是代表大都护出使,若是独自一人……或许外人难以信服……”   我点了点头,同意他的理由:“我给你配……一个旅的护卫,如何?”   “两百……五十人?”他抬起头来,一脸惊讶。   “传陆仁过来。”我向庞淯吩咐道。   庞淯一招手,立刻有士卒传唤陆仁去了。   很快赶到大厅的陆仁当即接下了这项任务:“这只是小事。”他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   我笑着点了点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情,但要彰显汉朝的威严,没有一两百人也镇不住这些蛮夷之民。”   “属下明白。”陆仁挠了挠头,又道,“不过我需要向导。”   焉耆国一名大臣急忙应道:“小国自当派人为将军指引道路。”   “那龟兹国距此多远?”我搓着双手问道。   “不到一千里地。”   我稍稍计算了一下,对陆仁和梁聪说道:“你们收拾一下,明早便出发,我给你们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必须听到你们送来的消息。”   “诺!”两人同时躬身应道。   “记住,”我微微收敛笑容,正色对他们嘱咐道,“活着回来。”   -   说良心话,焉耆王将我招呼得非常舒坦,包括一万两千虎豹飞军,所享受的待遇也远超之前。   这国王的本族名字十分拗口,音译成汉字也至少有五个字,所幸他仰慕中原文化,给自己取了个汉名:班雄——对于这个名字,他本人的解释是,像班超一样的英雄。   驻留在焉耆的第四天,尉黎国国王亲自前来拜访。   到了第六天,山国国王也不甘居于人后,率领使节团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南河城。   尉黎和山国都是焉耆附近的小国,与焉耆同属龟兹的势力范围,人口都在两万以下,常备军队更是不满千人,对宗主国龟兹的要求大多都逆来顺受。   因而,他们与焉耆国王一样,强烈希望我能够为他们提供庇护。   在收取了两位国王孝敬的礼物之后,我依然表示“事实需要进一步调查,但我必将会给西域诸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得到了我模棱两可的表态之后,两位国王却并不满足,继续换着理由煽动我“教训”一下龟兹国,他们也表示,只要我下定决心,他们将从国内征集所有士兵一同讨伐全民公敌,而且会联合龟兹以西的几个小国与我呼应,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第八天,七月十四日——这是我的生辰——我还没想明白如何拒绝他们,陆仁与梁聪便返回了南河城。   他们回来之快,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并不曾将自己的生日向下属们透露过,因而他们绝不是专程赶来为我祝寿……所以我立刻断定……他们的任务遇到了阻碍。   风尘仆仆的陆仁大踏步地进入大厅,向我抱拳行礼:“主公!”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紧跟在他身后的梁聪更是狼狈不堪,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参见大都护。”   “情况如何?”我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案几,沉声问道。   “属下被龟兹部队堵在了乌垒城下,再不得前进一步。”陆仁咬牙答道。   “乌垒城?”我从庞淯手中接过了地图,乌垒城处于焉耆国都南河城与龟兹国都延城的正中,距离两地都不到五百里地。   我放下地图,将视线移向厅中的二人:“你们没有与对方交涉?”   “当然有,”梁聪低头答道,“属下按照规矩,报上了主公的名号与官职,但对方却说……西域与大汉相隔万里,还是不要插手各国之间的事务为妙……”   我不由地一笑,转向陆仁:“这是他们的原话?”   陆仁一怔,急忙点头:“是!是翻译转述的!”   “好吧,”我扶着案几长身站起,“那就怪不得我了!”   “大都护?”焉耆国王班雄与其他两国的国王一起跟着站起,很是紧张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攥着拳头向他们三人一挥:“我要给龟兹一点教训!”   -   六天之后,七月二十日,我率领着五国联军浩浩荡荡向龟兹国杀去。   这支联合部队的构成大致如下:   大汉军:以身为西域大都护的我为主帅,一万两千骑兵;   焉耆军:以焉耆王班雄为主帅,一千骑兵,两千步卒;   危须军:以危须王赫庇佑为主帅,八百骑兵;   山国军:以山国王摩基为主帅,五百骑兵;   尉黎军:以尉黎王贝桑思为主帅,五百骑兵,一千步卒。   合计一万七千八百人,其中骑兵一万四千八百,步卒三千。   由于情况紧急,所以我特意令地处东面的危须、山国两国只出动所有骑兵——而其余两国的三千步卒……则是专门的运粮部队。   当然,五国联军以我马首是瞻,自不用讲。   但没想到的是……第一天下来,我的行军计划便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焉耆、危须、山国、尉黎四国二千八百轻骑兵,严重拖延了大部队的行军进程。   这让我极其困惑:按理说,西域这群人,都是游牧民族出身,为什么骑马走了三五十里地就个个叫苦不迭?   我想起了卢植当初的血腥手段,开始考虑是否要严肃一下军纪。   但经过与下属们的商议,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我亲自与几位国王面谈之后,他们纷纷表示……一日两百的速度他们实在跟不上,就算一百五十里也不行。   我当机立断,将他们全部划拨去了辎重部队,与之做伴的,还有刘政等文弱之士。   于是,第一天的行军,在向西推进了一百二十里之后,便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第二天,抛弃了累赘后的大部队提速到了两百里。   第三天,行进了一百里之后,我命令部队停在了乌垒城东二十里之外。   一万两千骑兵部队,在乌垒城外扎营休整。   我要让弟兄们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便将这区区乌垒城踏成粉碎!   -   七月二十四日的清晨,我打着哈欠起床。   似乎做了个好梦,但究竟梦到了什么我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揭开军帐的门帘,庞淯一脸凝重地站在帐外,而四位营长则一个不少地列成了两排。   “出事了?”我的睡意立刻一丝不剩。   庞淯点了点头:“乌垒城守军……弃城而逃了!”    25 我在西域玩水攻  站在大门洞开的乌垒城前,望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街道,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   “跑得倒快!”秦阵不屑地嗤笑道。   “乌垒只是一座小城,守军没有死守于此,反而退回国都,未尝不是明智之举。”褚燕叹道。   我深表赞同。   对于我们这一万出头的部队来讲,分散的敌人自然比聚拢起来的敌人更容易对付。   “大都护,”太史慈驱马从远处赶来,“从军营的规格来看,此处守军不超过三千人。”   “三千人……”我缓缓点头,“对于这些国家来说,已经算得上一支不容小视的部队了。”   从同一方向赶来的拓拔野补充道:“战马大约有五六百左右。”   “这倒是可惜了……”我咂了咂嘴巴,十分遗憾地说道。   -   又三天之后,大军逼近延城三十里之外。   沿途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让我心中总放心不下——因为我自己就是一名埋伏战的名家。   我专门将怀有丰富侦查经验的祖烈和孙文两位旅级干部派出,指挥着数百名轻骑漫山遍野地打探敌军的蛛丝马迹。   可惜,最后的结局仍是徒劳无获。   我不得不怀疑龟兹国王的军事才能。   在延城外,我们几乎没有看到一个成规模的村庄,三三两两的牧民看到一望无际的大军后根本不会给我们接触的机会,我也不指望从他们口中打听出这个国家的弱点。   祖烈和孙文再一次充当了斥候的角色,奉命前去打探周围地形。   我则带领大军在延城东侧二十余里之外的小盆地中驻扎了下来。   经过斥候们整整一天的侦查,我得到了延城的第一手资料。   与这个时代大部分城市一样,延城也是依河而建,虽然河流都称不上气势磅礴,不过却是一纵一横两道小河在延城东侧交叉而过。   至于城池的规模,纵横都不超过四里——这可以理解,以我大汉人口之稠密,帝都洛阳城的长宽也不过八九里左右,区区一个西域小国的王都,又能有多宏伟?   “防卫非常森严。”祖烈形成了最后的判断。   孙文却略显不屑地反驳道:“对于我军来讲,这种小破城根本不在话下!”   我摆了摆手,认真地询问道:“城池坚固程度如何?”   “基层以大石堆垒而成,唔,”祖烈回忆了一下,接着道,“高度约有五六尺高,上面大概都是用熟土砌成的吧。”   所谓熟土砌成,其实是一种在中原地区普遍使用的砌墙方法,将黄土蒸过后再集中堆起,同时压紧空隙,从而使墙体紧密牢固。   “城墙有多高?”拓拔野出声问道。   “大约两丈出头。”祖烈并不太确定,“我也只是估测。”   “不算太高。”拓拔野转头看我。   我点了点头:“也不算太低。”接近五米的高度,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跳上。   “下令攻城吧!”秦阵开始磨刀。   我瞪了他一眼:“强攻损失太大,绝不可为!”   他顿时有些失望:“总是考虑损失,何时能放手一搏?!”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我不再理他,“各位对攻城有何良策,尽管说来。”   “水攻!”有个生涩的声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我皱着眉头去找寻声源地:“你?”   说话人不是任何一名营长、旅长,却是那名自称要为我出谋划策的梁聪。   他挺腰站起,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延城附近有双河交汇,如今又是水势澎湃之时,引水攻城或可事半功倍!”   “哦?”我挑了挑眉毛,却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你们以为呢?”   “不知河道距离延城多远?”太史慈问道。   “近的一条不过五里地,远的一条也不超过八里。”孙文回答得十分肯定。   太史慈缓缓点头:“不妨一试。”   我却皱起了眉头:“改挖河道……这得花费多少时日啊?”   “主公英明!”秦阵一听我的抱怨,立刻来了精神,“还不如直接攻杀过去,一战而胜!”   “不行!”一想到强行攻城会造成我军大量死伤,我又否决了他的建议,“反正现在天气温暖,那就挖河去吧!以飞鸿为监军,每天两个营轮换着去挖,其余三营护卫。嗯,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初具规模?”   褚燕微一思索,应道:“属下尽力而为!”   于是,八月份的大半个月里,我虎豹飞军一万两千名飞军,化身成为钢铁苦力,在西域的大地上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地表土层的破坏工程。   说起来,这十几天来,老天实在作美,不曾降下一滴雨水,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我军的施工进度。   而且随着后续而来的四国联军的加入,工程的进度愈发加快。   八月十九日,项目总工程师褚燕兴冲冲地向我汇报:“主公,再有一日,便可完工!”   对此我并不感到吃惊,因为我也隔三差五去工地上亲力亲为。   当然,身为领导,我的工作时间要大幅度缩水——另一方面,我的工作效率却几倍于普通士兵。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如果我不去建功立业,单凭这身蛮力,我就算去工地上扛大石,也能够在一年内娶三个媳妇!   水渠的具体情况我并不太清楚,这都归褚燕来管。   我只知道他们从两条河道的交汇处开挖,一直挖到了距离延城墙角半里之处——守军的弓箭很难射到。   实地考察了一番之后,我对褚燕的工作表示了高度的赞扬:“提前了十天就完成了任务,此城若顺利攻克,你是首功!”   褚燕谦虚道:“属下不敢贪功,那位献策的兄弟才是首功。”   我稍稍一愣,而后微微一笑。   “主公,”秦阵急不可耐地问道,“明天就能攻城了吧?”   我摇头道:“水攻可急不来。要引水入城,等河水将整座城池泡烂,将城墙泡垮泡塌,让守军彻底丧失战斗能力,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连刀也不用拔了?!”他愈发失望。   对于他的态度,我并不在意,而是对褚燕叮嘱道:“挖了这么久,明日白天便休息一天,半夜一鼓作气将水渠挖通!”   褚燕重重点头。   -   二十日傍晚,我并没有枕戈待旦地等候着褚燕的消息,而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入睡。   一晚上倒也没有人前来打扰。   只是帐外风声徐徐,仿佛吹在耳边。   早睡早起,这是件无奈的事情。   我揭开帐帘,迈步就往外走,忽然感到脸上一湿。   一股凉风吹进了营帐,我甚至打了个哆嗦。   这天……下雨了。    26 破城之时  八月二十一日,大雨倾盆。   “姐夫!”贾穆缩着脖子朝我跑来,“这么大的雨水,我们只能等天晴再做打算了。”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这叫天遂人愿!”   他一怔,而后搓着双手陷入了沉思。   褚燕笑着解释道:“我军正欲水攻,刚刚挖好水渠,老天便来一场暴雨,岂非天意!”   贾穆恍然醒悟,呵呵而笑。   “主公……”秦阵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是不是太巧了?”   “咦?”我很少见他这副神情,也有些奇怪。   “主公在辽东时,正发愁如何攻陷高句丽的国都时,老天爷就来了场地震,直接震塌了城墙;现在,又来了一场大雨……”他摇了摇头,“你不觉得老天爷太给面子了吗?”   “欸?”不止是我,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拓拔野迟疑着说道,“主公……有天意庇护?”   褚燕重重点头:“只能如此。”   “我听闻主公出生次日便开口能言,三岁时即熟背孙子,如今看来……皆是天意啊!”祖烈沉声道。   “主公天命所归……家父便是看到了主公能成就霸业,才将属下送入主公帐下啊!”梁聪附和道。   “天命所归!”作为亲卫的庞淯重复着这四个沉甸甸的字眼。   张贲和程武几乎同时站起,我急忙伸手示意他们坐下:“此事暂且不提。”   “这恐怕确是天意。”太史慈抱拳道。   我摆了摆手:“只是碰巧罢了。”我对于封建迷信的东西,向来具有一定的抵抗力。   帐帘被人从外揭开,孙文小跑着进来:“禀主公,这雨水汇集河水,声势极大,已经沿着水渠灌入了延城之中。”   “延城四周都要派人时刻观察,雨势如此,真是辛苦弟兄们了。”我朝他点头。   “诺!”孙文一躬身,又返回了雨幕之中。   我面向正前,肃容道:“目前各位的任务,便是休整兵士,保证部队的战斗力,一旦延城城墙松动,便随我攻入其中!”   帐中众将轰然应诺。   -   虽然我嘴里说,这场暴雨只是碰巧,但……这他妈的确实太巧了!   暴雨连续下了两天两夜,才渐渐停了下来。   两条小河的水势足足暴涨了两三倍,整个延城四面全被大水包围,水龙咆哮着涌入了城内。   “已经三天了吧?”庞淯站在河边,眺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这城墙好像没什么变化?”   “才三天,还早得很。”我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撩起袍摆随意坐下。   贾穆打着哈欠说道:“姐夫,我觉得你这次变了许多。”   “怎么?”   他盘腿在我身边坐下:“稳重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我忍俊不禁,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这一掌用劲不到三成,但也不是毫无防备的贾穆能够承受的,他当即直挺挺仰面倒地:“姐夫……我收回刚才的话!”   “嘭!”   我忽然听到了沉闷的一声响。   扭头去看,延城的墙垛上似乎少了一大块墙角。   “主公!”陆仁快步向我报告,“东侧城墙出现了松垮的迹象!”   “主公!”吴石也从更远处飞马而来,“北面城墙已经开始崩塌!”   孙文与祖烈也陆续赶到:“南面和西面的城墙都是摇摇欲坠!”   我咂了咂嘴巴:“这破城……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偷工减料啊……”   -   又过了三天,延城的城墙已经塌下了一大半,城内的各类建筑清晰可见。   同时尽收眼底的,还有军民们濒临绝望的神情。   我下令将水渠截断,让两条小河恢复正常。   只要城下的积水一干,我便可以挥军直入,取龟兹王的狗头!   “主公!”祖烈拍马飞至,额上隐隐有汗,“敌军!敌军将至!”   我一怔,脱口问道:“什么敌军?!”   “反正是敌军!”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一脸焦虑。   我当即招手:“传令全军备战!”   这支部队的到来大出我的意料,我军围城已经超过一月,如果是龟兹国的军队……他们来得也太晚了吧?那么……如果是其他大国的援军,倒是令人有些头疼。   所以我决定趁其立足不稳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我当即率领全部一万四千八百骑兵从南面绕过延城,迎着对面的部队冲了过去。   只是……当我军距离对方两三里地之时,我又停止了进军。   “这不像是大队人马吧?”陈到在我身后说道。   “最多也就三千人。”庞淯眼力也不错。   我点了点头:“看来杀不起来了。”   不远处有人发出了哀叹。   “大都护,大都护!”焉耆王班雄催着坐骑朝我赶来,“那不是敌军!”   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勒住战马:“你知道?”   他正了正衣领:“那是姑墨与温宿两国的援军。”   我先是一怔,而后翘起了嘴角:“是你们联系的?”   班雄连连点头:“正是!”   我撇了撇嘴:“晚了一个多月的援军……是来捡便宜的吗?”   他顿时满头大汗。   -   姑墨与温宿都是西北小国,两国也是国君亲率部队倾巢而出。   所以,加起来的部队足足超过了两千五百人,其中骑兵接近半数。   不愧都是西域游牧之国,骑兵在军中的比例远远超出中原。   不过这些人在我看来,确实都是……“捡便宜的”。   至此,超过两万的部队将延城的东西南三面团团围起,姑墨、温宿二国国军及我军三、四营共六千五百人居于西侧,四国联军共五千八百人屯于东侧,我一、二、三营人马计八千人则屯于正南面的开阔地——北面紧邻河道,故而不设防。   如此又过了两天,九月初一。   水势已经退去,而城墙也几乎完全坍塌,只留下满地的石块作为其存在过的证据。   我望着湿迹尚存的土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把军令吐出:“进军!”   我并未刻意用内劲催发,所以需要传令官向各路人马传达。   程武与张贲齐齐点头:“诺!”   后军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我急忙回首,厉声喝道:“何事慌乱?!”   陆仁驱马从后走出,侧身高指,颤声道:“主公……天上……”   我抬目望去,只见湛蓝的半空之中,有道白色的身影疾飞而来。   离地……超过了三丈!   我皱起眉头:“这你妈……是什么妖术?!”   “这该不会是……在辽东时的那个人吧?”陆仁的嗓音依然微微有些发颤。   我瞪了他一眼:“你在害怕什么?他只是飞得高一些而已,一箭就能解决。”   他一怔,而后搓了搓颌下的胡须:“呃,属下也忘了……”   军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   那道身影忽然真如被箭射中一般,笔直从半空朝下坠来。   仿佛……发动机丧失了功能。    27 再见白毛妖道  “都退开!”我提气大喝。   四周的军士立刻散开,顿时让出了一片空地。   那道身影带着惯性从三丈之上的半空中斜斜落了下来。   说是落下,但我个人感觉更像跌下。   断线的风筝一般。   堪堪就在我的头顶。   我早已看清,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正是在辽东时遇到的那名青年道士!   追命不安地向后退了一步,道士随即“噗”的一声出现在它原来的位置上。   “好久不见,”我笑着向他问好,“不想在此遇到。”   满头大汗的道士胡乱捋了捋头发,鬓角隐隐现出了一丝白芒。   “你是……”他却有些迷茫,“阁下见过贫道?”   “年纪轻轻,记性却是一般。”我摇了摇头,“去年在辽东,我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道士讶然,仔细打量着我的脸,而后连连点头:“原来是你,贫道早料到会再次相见。”   “嘿,”陆仁从一旁驱马而出,朝他亮出了大斧,“你个妖道,还记不记得大爷?!”   “哈!”那道士笑了一声,“贫道算的卦是否有错?”   陆仁只能翻了个白眼:“倒是没错。”   他略显得意地说道:“那是,贫道自学成以来,尚未出过差错!”   “你算过多少卦?”我饶有兴趣地询问。   “呃?”他微微一愣,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虽然不太多……但是每卦必中!”   “不如现在来算一卦?”我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延城,“我军用几个时辰可以攻克此城?”   “不能。”他想也不想,直接应道。   我蹙眉道:“城墙坍塌,军民涣散,我如此雄壮之军,难道不能将其攻克?!”   “不能。”他微一低头。   “为何?”我不得不问。   他挺直了腰身:“因为贫道就是来阻止将军的。”   我一怔,而后忍不住仰天大笑:“你区区一人,赤手空拳,也想阻止我两万大军?!”就算再狂妄、再自不量力,也不至于此吧?!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我发出了哄笑。   那道士并不在意,反而问道:“将军可知,贫道是从何处而来?”   我耸了耸肩:“我怎么会知道!”   “昆仑山。”   我想了想:“是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昆仑山修行的。”   “将军倒是好记性。”他夸了我一句,而后道,“将军可知,昆仑山距此地有多少路程?”   “我孤陋寡闻。”就算老子地理学得再好,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数据吧?!   “贫道所居的公格尔山,距离延城两千两百余里。”   “哦。”我活动着手腕,“那又如何?”   道士面露微笑,反问道:“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   “将军大军围城,贫道为何会知道这个消息?”   “你不是会算卦么?”我不屑地应道。   他为之一滞,又道:“那贫道又如何会及时赶来?”   “及时赶来?”我吐了口唾沫,“我围城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难道还不够你飞两千里路?再说了,”我笑道,“你的师父都曾经将你送到万里之外的辽东,这区区两千里的路程,更是不在话下吧?”   “贫道是……走过来的啊。”他一脸郁闷。   “你可以飞啊!”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飞起来很容易吗?!”   “我怎么知道?!”我趁机道,“不如你教我?”   他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可以,但是你要退兵。”   “是么。”我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道,“那么,我拒绝。”   笑话!老子辛辛苦苦挖了一个月的泥土,才冲毁了敌国的城墙,现在你区区一个白毛道士,只说了三五句话,就想让我退兵?!   他所施展的腾空之术,我也大致有所了解:这种道法肯定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和体力,而且难以持久。   除非能教我毁天灭地之术,不然绝无可能!   他并不意外:“将军如何才肯退兵?”   我的答案很简单:“等我灭了龟兹国,自然退兵。”   道士还在坚持:“将军无谓动兵,所求为何?”   我轻笑了一声:“本将身为西域大都护,龟兹王无视大汉权威,本将自然要让他长些记性。倒是你……”我看着他,“你阻挡本将用兵,所求为何?”   “龟兹王乃贫道生父,龟兹国乃贫道祖国,贫道虽乃修行之人,但仍未跳出尘俗,故而斗胆请都护放手。”他说得极其坦然。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还是吃了一惊:“你是龟兹王子?”   “王子?”他摇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为何修道?”我猜测道,“争夺储君之位失败了没?”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他还是摇头:“贫道五岁时便被家师带走,入山修道。”   我又是一惊:“你父母会同意?”   “家师当时告诉他们,十五年后,龟兹会有灭顶之灾,”他叙述道,“而贫道将会拯救这个国家,所以必须修行。”   我有些难以置信:“这话也能信?”   “贫道今年,正是二十岁。”道士的目光坚定,在一瞬间似乎牢不可摧。   “主公,将士们在等候军令。”陈到催促道。   “你看,”我向白毛道士摊开了双手,“我要攻城了。”   他的额头渗出了些许的细汗:“大都护,你一定会答应贫道的请求。”   我对他的逻辑感到有些无奈:“为什么?”   “贫道……”他微微合上双眼,倏地再次睁开,“贫道愿代替龟兹全国人民,尊奉都护为主,一生不离不弃。”   当我听明白他的话之后,第一个反应是……真他妈的可笑!   我表现得很是大度:“你的诚意令我感动,但是,我拒绝。我不会为了你的请求而令全军的劳苦变得毫无意义。”   你真不值这个价钱!   白毛道士左侧脸颊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压低了声音说道:“都护不是大汉的人。”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重复道:“都护你……不是汉朝的人。”他的声音依然很低。   “哦?能说详细一些吗?”我笑着问道,“本将若不是大汉的人,又能是哪里的人?”   你既然要装神弄鬼,我就陪你来玩一玩,然后再彻底撕破你的面纱!   “未得允许,窥测人的经历原本是修道者的大忌,”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但为使都护相信贫道,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我暗中嗤笑了一声,抬起下巴:“你说。”   他盯着我的双眼,细密的汗水从额角缓缓滴下,而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中、华、人、民、共、和、国。”    28 草草收尾  仿佛如有炸雷,震得我双耳一阵轰鸣。   我浑身一颤,几乎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主公!”庞淯、陈到等急忙催马朝我赶来。   我双腿勉力夹住马腹,借此稳住身形,同时喝止了他们的靠近:“退下!”   这原本是我人生中最不能示人的秘密,却被他一口道破,我的脑中在此刻一片空白。   我紧张,对方同样紧张:“大都护,贫道是否言中?”   “你……”一时之间,我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名来历不明却口出狂言的白毛妖道。   我不可能承认如此荒谬的言论,只是默然。   道士深吸了口气,又道:“和谐时代,异世魂魄,千八百载,鸠占鹊巢,二灵归一,汉魏分道,父子陌路,手足相背……”他的脸颊在一瞬间便淌出了数道汗水,仿佛极其痛苦一般。   “好了好了!”我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语,“这也是算卦吗?”   这短短二十余字,字字都如巨石锤击我心,我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现实:这妖道的确不是装神弄鬼!   道士长舒了口气,郑重答道:“这不是算卦,而是窥测天命!”   “看你大汗淋漓,难道……会折损阳寿?”我猜测道。   他摇了摇头,伸出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汗迹:“虽然会耗损精力,但无碍阳寿。”   我思索了三秒钟,又问:“你能否算到,哦,是窥测到……汉朝的命运?”   他忽然一笑:“大都护真想知道?”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而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太符合汉臣的礼仪。   “大都护……是否答应贫道的请求?”他又将话题转回“退兵”之上。   “你真能为我所用?包括这窥测天命之术?”亲眼目睹了他的“神技”,不由得我不动心——试想,若能有人将我肯能会遇到的障碍全部预先通知与我,天下谁能挡我?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都护答应,贫道终生奉都护为主!”   我忍不住长吸了口气,在心中又权衡了一遍其中的利害关系。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浸泡,龟兹的国都已经是危若累卵摇摇欲坠,军民将士更是战意全无,此刻我率兵攻入城去中,所遭遇的抵抗绝不会太多,部队的损失大约也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我的好处却不会太大——当然,对于汉朝威严来讲,绝对是大大的提高。   相对而言,我更希望得到这个白毛妖道。   没错,我的事业需要他!   “好吧,我答应你。”我终于点头。   道士微微闭上双眼,大大地吐了口气,很快,他以堪称标准的汉朝礼仪向我深深一拜:“贫道白发,拜见主公!”   我微微笑着应道:“白发……是哪两个字?”   “白色的头发。”他解释道,“这是贫道的汉名,龟兹原名叫做勿艾伊特哈伊尔。”   “勿艾……啥?”我摇晃着脑袋,“还是叫白毛,哦,白发的好。”   “白毛也可,都是一个意思。”他倒是看得开。   “主公,几位国王都遣人请示,何时攻入城中?”孙文在十丈之外催促道。   我抬起左手:“让全军原地待命。”   孙文嘟囔了一声,掉转马头离开。   “陈到,陆仁!”我提声点将。   两位旅长催马上前:“属下在!”   “你二人各带二十名属下,入城劝降龟兹国王!”   陈到与陆仁对视一眼,躬身应道:“属下领命!”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我对命令进行补充,“尊奉大汉为宗主,遣使入洛阳朝贺即可。”   “你既然是龟兹旧民,不妨同去吧?”我侧身向白毛妖道示意。   “谨遵命。”他接受了加入我军的第一项任务。   我目送着他们朝着延城缓缓而去。   凭借我超强的眼力,我看到在经过短暂的交谈之后,延城的守军让开了一条大路,放陈到等人进入城内。   原本我以为这是一场极其简单的谈判——只要你写一片竹简,再派人送到洛阳,就算龟兹国王完成任务——但是,等待的时间比预测的要漫长得多。   -   一刻钟之后,延城守军终于再次产生变化。   人群又一次散开,吴石最先冒出头来,而后是数十名骑士,最后是陈到和白发引着几名龟兹人一同走出延城。   “主公,龟兹国王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吴石首先向我禀告。   “后面那个就是?”我抬起下巴,冲队伍的末端点了点。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是。”   “通知各国的国王和几位营长到此商议。”我向孙文摆了摆手。   龟兹国王年岁约在四十上下,身材颇为高大,长相具有典型的西域特征:高鼻深目,须发赤褐,双手粗大,孔武有力。   谁知道这位看上去颇具霸气的国王一张嘴却让我狂吃一惊。   “大都护,”他整个人都似乎缩小了一圈,“真的能放过小王吗?”   特别指出的是……他一句汉语都不会,这句话是由他的翻译转述给我的,翻译在我的威严之下,更是抖抖索索,毫无气势。   “因为你的儿子,我决定退兵。”我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白发,“但前提是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答应!答应!”国王甚至抢在翻译讲完之前就小鸡啄米般点头,“小王全部答应!”   “条件很简单,我再重复一遍,”我自顾自说道,“第一,尊奉汉朝为宗主,年年遣使;第二,不得妄自对西域各国动兵,你听明白了么?”   国王再一次啄米:“明明白白!”   “很好。”我拍了拍手,对他的态度表示十分满意。   当各国国王齐聚一堂之后,我向他们做了简单的说明。   几位小国的国王在明白了我的意图之后,不难看出,其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我当然也十分理解他们的感受: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抱了一条大粗腿,原以为能够一鼓作气将原来的三座大山彻底推翻,没想到双方却如此简单地达成了和平协议。   可是,在我的坚持之下,几位国王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为了保证他们各自国家的利益,我又向龟兹国提出了额外的要求:不得向各小国征索钱货物资。   如此,参战的小国们总算没有空手而归。   在安抚完各方情绪之后,我挥手向东一划:“收兵!”   超过两万的大部队分作两团,朝着两个方向缓缓分开。   这次多国部队对龟兹的围剿行动,因为一个预料之外的因素而提前划上了句号。   对于西域的小国们来讲,他们几乎是毫无收获。   我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29 以道术决命运  在返回焉耆的途中,有些人很明显地表现出对此次出征的强烈不满。   比如……秦阵。   “我们这几个月……究竟干了些什么?!”他愤怒不已,“行军!挖土!看着老天下雨!然后回来!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他的态度极其嚣张,简直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但我以己度人,却完全能够理解。   所以我采用了温和的手段来进行劝解。   我召集了所有的旅级以上干部,在营帐中举行迎新大会。   “正如各位所见,他是一名道士,”我介绍道,“龟兹人白发,来,和兄弟们认识一下。”我并没有特别强调他王子的身份。   “贫道白发,之前于西昆仑山修习道术。”道士的自我介绍十分简略。   “道术?”   当场便有很多人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其中包括了太史慈、拓拔野,以及秦阵。   只有褚燕的神情稍有不同。   不过联想到他的过去,我很快就明白了——作为一名曾经的黄巾信徒,他对于“道术”的感觉应该相当复杂。   “你有什么本事?”秦阵毫不客气地问道。   白发点头答道:“简单地讲,贫道会算卦。”   “我可以作证,”陆仁耸了耸肩,“他算得很准。”   秦阵撇了撇嘴。   “这位将军,”道士尚未明白军中的规矩,只以“将军”称呼秦阵,“你家中兄弟共三人,将军排行老大,此外还有一妹。”   秦阵刚刚撇出去的嘴还没收回来,道士又道:“将军的第一个孩子……是位小姐。”   “这也能算出来?!”秦阵将信将疑——他老婆现在还能纵马飞驰,根本没有怀孕的迹象。   “不过,将军命带煞气,小姐的出世……至少在三年之后了。”   “有没有儿子?”秦阵忽然问道。   道士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圈起,只竖起另外三根手指。   “这是没有呢?还是三个?”秦阵小心地确认。   “当然是三个。”道士微微一笑。   秦阵长吐了一口粗气:“这就好!这就好!”   众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笑什么!”秦阵不以为然,口中振振有辞,“关心一下子嗣的问题,这是大孝之道!”   我吹了声口哨。   “能否算一算……”褚燕沉声问道,“我能活到多少岁?”   帐中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我也皱起了眉头。   “父亲……”褚方迟疑地叫了一声,却被当爹的制止。   “你但说无妨。”褚燕静静地看着道士。   白发正色道:“生死乃大事,必须知道你准确的出生时日。”   褚燕微微张嘴:“永兴二年,十月二十。”   “什么时辰?”   他一怔,缓缓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道士微闭双眼,右手的拇指在其余四指上搓来搓去,最终睁开了眼:“没有具体时辰,我只能推断出,将军在六十六岁时将有一大劫,十有八九……”他留了个话尾没有说完。   “六十六吗?”褚燕喃喃道,“也算高寿了……是寿终正寝吗?”他又问道。   “是!”白发回答得很用力。   褚燕点了点头:“那就够了。”   “还有谁要算一算吗?”道士环顾四周的人群。   “兄弟,今天再给我算一算呗?”陆仁笑着说道。   道士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啊,算什么?”   “还是前途,不过……”陆仁舔了舔嘴唇,“我要算二十年之后的前途。”   道士立刻摇头:“二十年太远,贫道力有不逮,最多十年。”   “那就十年后。”陆仁改口道。   道士摆完pose之后答道:“你是一军之上将。”   陆仁看了我一眼:“一军么?”   “是。”白发笑道,“你想太多了,你还是主公之将。”   “呵呵。”陆仁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能给主公算一算么?”拓拔野忽然问道。   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在我的身上,并且在一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十年之后的命运吗?”我微微一颤。   我的确想知道……   十年之后,我究竟有没有挣脱汉朝的束缚?   十年之后,我能否在这天下建立自己的势力?   十年之后,我到底会不会成为这片土地的霸主?   我紧紧攥着双拳,却颤抖得愈发厉害。   道士果断摇头:“不能。”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我高悬半空的心脏猛地一坠:“……很糟糕吗?”我立刻向另外一个极端联想过去。   “不,”他否定了我毫无根据的猜测,解释道,“主公的前途与一般人有些区别,因而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讨论。”   拓拔野等人都是点头,表示明白。   我却坚持道:“能在这里的,都是我马超最亲近的兄弟,你但说无妨。”   白发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点头:“诺。”   围观的众人纷纷挺腰端坐。   “主公最异于常人之处,在于其魂,”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我的脸上,“用道家的话来讲,就是二魂共体。”   尽管之前他已经说过了一次,但我仍是忍不住一颤:“二魂共体?”   “是。”他微微点头,“或者说……是曾经二魂共体,而现在……已经融为一体。”   我不能不信:马超原本的魂魄早已被我吞并——或者说,和我融合。   “说实话……我不懂啊!”秦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也就是说,主公身上有鬼神附体。”白发换了个解释方法。   众人皆是一惊。   “难怪……”祖烈回忆道,“当时吕布重伤马凉州,主公与之激战之后,便昏迷了年余时间,确实如同鬼上身了一样……”   “后来又断断续续昏迷了好几次吧……”作为我身边的老人物,孙文也附和道。   道士点了点头:“那大概就是融合吧。”   “妈的!”秦阵忽然爆了句粗口。   “怎么?”我扬了扬下巴。   他没有理我,而是直接冲着道士问道:“你看我有没有什么鬼神上身?”   道士仔细观测了三秒钟,摇头道:“你很正常。”   “难怪我觉得不太对劲!”秦阵隐隐有些怒气,“一开始我和主公不相上下,到了后来,主公却几乎三五招就能把我放倒!果然有鬼!”   我耸了耸肩膀:“这是我天生的本事,不要乱扯其他原因。”   “属下也觉得主公是鬼上身!”庞淯在这一刻却站在我的对立面,“主公在五六年前,武艺只能算是平平,忽然一夜之间就变化了许多,在允吾城下三枪击溃了西北第一刀韩遂,如果说这全是靠主公的本事……嘿嘿,”他的笑容令我十分不爽,“属下还真有些不相信。”   我白了他一眼:“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被什么鬼神附体了,不过……这和我的前途有什么具体关系?”   “若非二魂共体,主公此生活不过四十八岁。”道士掐着指头说道。   在我印象中,马超确实只活了四十七岁。   “现在呢?”我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   他松开了手指,缓缓答道:“最早……你会在二十三岁之前遇到生死之大难……”    30 妖道人气爆棚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妈!”秦阵瞪大了双眼,“鬼上身会折寿吗?!”   白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解释道:“这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我搓了搓下巴上的汗毛:“你说清楚。”   “说句实话,主公的命格是极其少见的,”道士说道,“贫道虽然修为不深,但为人测命也不下百余次,不敢妄言知晓前后五百年,但十年之内的事情还未曾不中,但今日观测主公,却总是掐不准。”   “你不必担心什么,照实说便是。”我给他做出了口头承诺,“就算你算出来我明天就魂归西天也无妨。”   “好吧,”他点了点头,“简单来说,贫道算不准主公的命格。”   我一怔,脸上的皮肉似乎都颤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不能为我算命?”   “是。”他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我……”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脑袋!   老子用一个国家换来了你一条狗命,就是想要利用你的预测能力……现在你告诉我……你算不准不能算?!这算什么玩意?!   虽然早已怒火中烧,但作为一名成年人,我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那么,你告诉我……现在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处?”   他并不担心:“如何用人,这是主公应该考虑的事情。”   我沉默了几秒钟,而后承认:“你说得对,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你之前……”太史慈插话道,“在昆仑山修行时,不是也能知晓数千里外的事情吗?”   我眼前猛地一亮。   “不错,”白发微微笑道,“贫道虽然无法测算出主公的具体命格,却依然能够测算出天下的局势。”   我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远处西域,最欠缺的……正是对中原形势的了解。虽然贾诩、程昱等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重要情报快马送来,但毕竟相距万里,往返一次就要耗去数月时间,根本无法保证消息的及时性与有效性。   “你确定你能够准确又及时地算出天下的形势?”我必须确认,“不,是汉朝的形势。”   道士很自信的给出了答复:“只要是重大事情,我绝不会算错。”   我又问道:“能算出三公九卿或者州牧刺史的变动么?”   “这有些困难。”他微微皱眉,“不过有些人物的死亡我确实可以知道。”   我思索了片刻,只点了点头。   他的这项能力,只算聊胜于无而已。   “你既然能给别人算命,不知是否给自己算过?”程武沉声问道。   白发一怔:“这是自然。”   “你的命格如何?”   “不算太好,”道士的脸色也不算太好,“不如将军。”   “哦?”程武指了指自己,“我又如何?”   “之前这位吴将军,命格为一军之上将,”白发指了指吴石,说道,“程将军命格更进一步,乃为镇守一方之大将!”   “一方之大将?”程武喃喃着,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那我呢?”坐在角落里的贾穆满怀期待地叫道。   “与吴将军相仿。”道士很随意地答道。   贾穆略有不甘地坐下,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之后,营帐变成了算卦亭,几乎所有人都向白发询问自己的命运与前途。   白发也一一予以回答。   他的答案大多简单明了,却也有些不近人情的残酷。   比如,被他断定会在十年内死去的旅级干部就超过了五人。   这说明……十年之内,必将会爆发极其惨烈的大战。   我也敏锐地注意到,在与个别人的对话中,白发的回答有些隐晦、含糊其辞。   我猜想,这几个人的命运,恐怕比死亡还让人难以接受吧。   事后,我单独询问起他这么回答的原因,白发并不隐瞒:“他们可能会背叛。”   我长叹了一口气。   -   在白发加入我军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军中将士似乎都增加了一些乐趣。   许多人排队去找他算命,他的帐前常常人满为患却又秩序井然。   从祖烈和孙文的口中,我了解到,士兵们的问题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一、婚姻问题;   二、家中父母妻儿情况;   三、何时才能返回中原。   除此之外,还有些偏冷的问题。   比如,军饷是否会继续增长;老婆能生几个儿子;老婆在家是否遵守妇道……   当然,还有些人吃饱了撑的,会用一些已知答案的问题来考较道士。   据说这个妖道几乎没有一次答错。   当我们返回焉耆军营之时,我明显感觉到,白发帐前的队伍已经短了许多。   -   尽管我在对待龟兹的问题上有所反复,但焉耆国王还是以超规格的礼仪对待我。   离开焉耆城近两个月,不料在焉耆城南五六里处的湖边,焉耆军民已为我军筑起了一座大营!   这座大营绵延近三里地,屋舍以砖木混搭而成,坚固防火,宽敞透亮,每房最多足够容纳五人,而焉耆王班雄报告说,大营中共有近三千间房屋。   收到如此礼遇,让我极其感动,当场表示:只要我马超还在西域一日,就没人能欺负他一根手指!   ——当然,我认为自己在西域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   -   居住在宽敞明亮的大屋之中,我立刻便觉得有些烦闷,于是……我决定踢球解闷。   九月十八日,经过三天紧锣密鼓的筹备,虎豹飞军杯足球联赛在焉耆城外进行。   由于我并未打算将此项运动在西域大范围地推广普及,所以,参赛选手也仅限军中将士。   而在组队条件方面,在参考了一些人的意见之后,我推定出了新的规则:   参赛队伍不再是随意组合,而是以排为单位,整体参加比赛。   这样设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增强士兵之间的默契度与凝聚力。   我军共一万两千人,每五十人为一队的话……那就是两百四十支队伍!   考虑到参赛队伍的数量过于庞大,我不得不再决定,先在各营之中进行初赛,而后按名次进入决赛。   按照各营的兵力,一营的名额是四支队伍,其余四营则是三支,总共是十六支队伍进行淘汰赛。   ——这已经相当公平了,要知道,我一营的兵力可是四千人,他们不过两千罢了。   于是,在一营的争夺便显得尤为激烈。   -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度过。   十月十五日,我以30-12的比分干净利落地击溃了张贲率领的队伍,确保了参加决赛的资格。   下场之后,我一边擦汗一边接受属下们的祝贺——尽管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然后我看到有车队从远方缓缓向东驶来。   片刻之后,我得知,这是龟兹国王的诚意。   他送来了一百辆大车,包括了西域的奇珍异宝……以及,一百名精通乐艺的……龟兹少女。    31 闲来无事把球踢  “姐夫!”贾穆带球一路狂奔至底线附近,才想起来传给中路。   我早已陷入六名后卫的围堵之中,哪里还能从容接球。   皮球被大脚解围,对方趁此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   由于进攻,我方大半兵力都在对方半场,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我完全可以凭借个人速度回追,但我并没有这样打算。   因为带球者很快就将皮球传给了他们的前锋大将,秦阵!   秦阵当即启动加速,这匹全军速度最快的快马,根本没人能将他拦下——就算是我也极其困难。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脱离,招手向贾穆说道:“你就不能早一些传球?”   贾穆轻微地喘着气:“一不小心就跑到底边了……没注意啊……”   我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你不能埋头就往里冲,要多向内切,并且传球给不同的人,从而丰富战术,让对方无法掌握你的动作,明白了没?”   “明白、明白!”他连连点头。   “明白个球!”我笑骂了一声,用力将他推开。   重新开球后,贾穆果然不再盲目盘带,而是在禁区之前就将皮球传到了中路。   不过没用,他一脚送给了对方的中场……   秦阵一个变向,掉头便朝我方老巢掩杀过去。   我朝贾穆看去,这臭小子却只是耸了耸肩。   “你还是自己带球吧……”我无奈地说道。   在接下来的一球中,他果然毫不客气地盘带着皮球来了个一条龙。   可惜,在面对密集防守之时,他以一脚毫无准星的远射结束了这次进攻。   看得我只能摇头。   中场休息时,我不得不再次对他进行教育:“你小子,太个人主义了!”   他撇了撇嘴:“你平时也是这样吧?还有秦阵。”   我真想一拳将他的下巴打歪:“有自信的前提是……你自己要有实力!”   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难道……我没有实力?!”   我有些傻眼,然后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你首先要看清楚……这个队中,谁才是进攻的核心!”   “好吧……”他摸着胸口用力咳嗽了两声,“你才是老大!”   “那就给我传球!”我抛下了这句话,转身进入了赛场。   迷途知返的贾穆开始频繁向我靠拢,比赛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这样的结果就是,我和秦阵争先恐后地完爆各自对手的后防线……   最后,凭借我出色的大局观和战术能力,我队51-48险胜秦阵。   要不是贾穆在上半场浪费了大量的机会,我原本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不过无所谓了,我将在决赛里面对淘汰了太史慈的拓拔野。   太史慈的失败,其实是因为他接触足球太晚,与个人能力关系不大。   拓拔野的特点我一清二楚:身体强壮,速度也快,但都稍逊秦阵一筹,但爆发力却更强,我有十足的自信将他所率领的队伍打倒在地。   -   在半决赛的激战之后,最近业务量大减的白发主动来向我汇报。   “中原似乎有些事情。”   我顿时来了兴趣:“说仔细些。”   “北方略有动乱。”他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略有?”对于他的措辞,我不太满意。   他“唔”了一声,解释道:“以贫道的修为,太过遥远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很难精确。”   我表示了理解,然后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或者具体是哪个地方?”   “不能。”他伸手在颌下捋了一把短须,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我只能翻了个白眼:“好吧,你可以下去了。”   我真不该对他的能力抱以希望!   -   十月进入下旬,温度也开始与日俱降。   西域地区原本就温差极大,冬季的夜晚更是让出身中原的士兵们难以承受。   不过,我早已委托褚燕提前采购冬服及被褥,焉耆王也颇为贴心地送来各种过冬物资。   我对班雄的愧疚感也越发深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而在接下来的决赛中,知错能改甘当绿叶的贾穆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帮助球队62-48力克拓拔野的队伍。   其中,他为我送出了超过二十次的助攻,并且自己也取得了两位数的进球,创造了个人生涯的最佳成绩。   赛后,我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他扭头看我,一脸的不解:“玫瑰……是个什么东西?我只听过乌龟!”   -   十一月中旬时,彻底清闲下来的白发又来向我汇报。   “中原动乱未止。”   我一拍案几,吐出嘴里的羊骨头:“你敢不敢说清楚一些?!”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大约在东北。”   “东北……”我微一蹙眉,问道,“是幽州还是冀州?袁绍还是卢植?”   妖道一怔,干笑了一声,答道:“主公……贫道是龟兹人,对你汉朝的这些人名和地名……真心不太熟悉……”   “……”我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终于鼓气大吼,“**的骗谁呢!当初谁对我说,他能在万里之外知晓天下的局势?!现在你告诉我,你屁都算不出来?!”   他被我的气势所逼,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才尴尬地答道:“贫道确实学艺不精,但……道行再深,修为再高,也不可能算出具体人物的姓名啊……”   刚刚吼完,我就立刻冷静了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脾气已经不复少年之时——听了他的解释之后,马上用相对平缓的语气说道:“在西域呆得久了,我有些心急……”   “贫道明白。”白发将我的“抱歉”二字堵在了嗓子眼,“主公壮志在胸,沉寂太久,难免会有焦虑。”   “壮志在胸?”我自嘲地摇了摇头,“就算胸怀天地欲吞山河日月,又能有什么用?”   他晃了晃手指:“主公在此,不会超过一年。”   “是么。”虽然直觉告诉我,这妖道只不过是胡说八道,但我仍是略感欣慰地点头。   远处骤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马速极快,转眼之间已然接近门外。   “主公!”庞淯在屋外喝道,“有信使自中原来报!”   我霍然起身:“速速进来!”   那信使大步入帐,双手平平捧着信桶朝我走来:“小人拜见大都护!”   侍坐在一旁的贾穆从他手中接过信桶,转身递给了我。   我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问道:“你从哪里来?”   信使略一低头:“小人是洛阳令贾诩贾大人属下!”   我从桶中掏出帛纸,平铺在案几之上。   贾诩孤索清傲的字迹跃然而出。   “日前,冀州牧袁绍借乌桓骚乱之事发兵北上,幽州数郡望风归降,刺史卢植收拢兵力于蓟县,未有交兵之象。朝廷已令青、兖、并三州合兵攻冀,又太尉张公亦亲身北上,至早半年之内,或可定乱。   贾诩十月十六日乱笔书于洛阳。”    32 迟来的决断  议事大帐之中,只有十余人围坐成一团。   “中原确实乱了。”我看了白发一眼,“你算得不错。”   道士谦逊地一笑。   “中原既然乱了,”拓拔野谨慎地建议道,“主公是否要杀回去?”   他的把兄弟秦阵立刻拍案响应:“主公不是一直在等机会嘛?现在就是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我确有此意,但为求谨慎起见,还要与各位仔细商议一番。”   “主公一声令下,属下等自当奋先驱驰!”褚燕拍着胸口表态。   “正是!”秦阵叫道,“我的小黑已经多久没开过荤了?!”   相比这些人,陈到却冷静得多,他侧身向贾诩的信使问道:“经过长安时,京兆尹是否仍是皇甫嵩?”   “是。”信使很坚决地点头。   “到请主公三思。”陈到转向我,微微拱手,解释道,“皇甫嵩乃当世名将,有他镇守三辅,我军不宜妄动。”   “当世名将?”秦阵不满地呲了呲牙,“你的意思是……我们打不过他?”   陈到摇头:“到当然知道,以主公及各位之武勇,皇甫嵩纵然手握十万兵马,也挡不住我军,但是……如此一来,兄弟们的伤亡必将十分惨重。”   秦阵却不同意:“皇甫嵩手中能有十万兵马?唔?”   我示意他暂时停下,而后说道:“叔至考虑的没错,皇甫嵩不好对付。而且……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也不愿和他对阵。”毕竟,作为长辈,皇甫嵩是合格的。   太史慈看着窗外,悠悠地说道:“下雪了……”   众人都是扭头望去,只见半空之中,晶莹的雪花盘旋着纷纷洒洒降下,整个西域的天空,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色彩。   “这个时间,这种天气……”我长叹了一声,“的确不适合出兵啊……”   -   十日之内,来自中原各地的快马陆续赶来。   程昱、李典、徐晃、张辽、高顺、杜畿、张机以及王烈的亲笔书函,一个不缺。   所带来的消息大致都是贾诩提到的事情,落款时间也都在十月二十日前后。   我看着满案的书帛,感到十分的欣慰。   将回信一一交给信使之后,我再次捧起孙子兵法,努力充实自己的军事素养起来。   可是我翻遍了十三篇孙子,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袁绍、卢植、曹操、孙坚、张温、皇甫嵩……   我的脑海中全是这些名字,闭上眼睛也挥之不去。   -   进入十二月之后,面对毫无停歇之势的暴雪天气,我更是彻底打消了动兵的念头。   我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他奶奶的……这场雪下了几天了?”   “已经整整五天了。”坐在火盆边、浑身裹在皮裘中的贾羽搓着双手答道。   “西域太可怕了!”双儿嘟囔着抱怨。   “双儿,你是不是有些后悔跟着我来西域了?”我转身回来,笑着说道。   “哪有后悔?”双儿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嘟着小嘴应道,“只是这里实在太冷啦……”   我拍了拍穿在身上的唯一一件内衫:“所以我让你修习内功啊。”   她更是一脸委屈:“人家学不会啊……”   我只能伸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也就你姐姐,还有些天赋……”   早在朔方之时,我便将九阳神功的第一重心法转教给了身边的几位女眷,可惜除了小昭之外,其余诸女均是毫无进展。一方面可能是天资所限,但更多的……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就算是成就最高的小昭,面对西域的寒冬,依然只能在厚重的棉衣中瑟瑟发抖——毕竟,只有区区一重的境界而已。   我伸手抓起火钳,拨弄着盆中的炭火,激起了几点零星的火花。   窗外,大雪依旧肆无忌惮地飘着,狂风卷着雪花将天地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看来……短时间内同化西域……是不太可能了吧?”我轻声叹道。   “公子说了什么?”小昭挑眉问道。   我冲她摆了摆手,抛开了火钳。   火钳坠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   这个十二月,实在是我所经历过最冷的十二月。   因为在外出走动时……我竟然不得不披上皮料大衣!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士兵们早已全面停止了日常的操练,只在午后阳光充足的时候在户外活动一下身子。   甚至连活动身子这样的简单运动其实都很难见到——因为基本上每天都在下雪。   大部分士兵都只能龟缩在军营里烤火取暖。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尽管我已经尽可能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仍然有人在暴雪中丧生。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名士卒外出解手,不慎脚下一划,直接跌入了一人多深的积雪里,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被巡逻的哨兵们发现……   此事一出,我立刻点起了兵马,将军营附近三丈之内的积雪全部清除,并禁止所有人擅自离开军营方便。   这道军令下达之后,很快便遭到了以秦阵为代表的顽固分子的强烈反对。   “我要出去打猎!”他举着长弓向我抗议。   我瞪了他一眼,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随便!”   他先是一怔,又呆呆地问道:“你说啥?”   “我说……你随便!”我冷冷地回应他,“老子的军令对你就没有一点作用吗?”   也许是我的态度让秦阵感到不适,他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着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主公……心情不太好?”   我翻了个白眼:“没事就下去歇着,别在我眼皮底下晃荡。”   “庞旅长,主公今天受刺激了?”他扭头去问庞淯。   庞淯一脸的严肃:“你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的态度才对吧。”   秦阵依然是瞪着眼,默不作声地沉思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道:“属下……说错话了吗?”   我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没有。”   他确实没有说错话——因为他一贯就是如此。   他长长出了口气:“那主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苦笑着说道:“因为……我确实心情有些不好。”   “哦?”他眨了眨眼。   “跟你说句实话,”我叹了口气,“老子现在也后悔当初来到这个鬼地方了!”   他的嘴角稍稍咧开。   “这大半年来,我们屁事都没有做,白白浪费了这宝贵的岁月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嘴角完全咧开。   我将右手重重拍在案几之上:“开春之后,我要返回中原去!”   “主公英明!”他咧嘴而笑,满面红光。    33 主人放话了  过完了正月十五,我忽然感到内心深处一阵空虚。   过去的一年里,老子究竟做了什么?   在荒芜的大西北上徒劳地奔走,与草头王们合演了一出闹剧,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供养?   大半的时间里,我无事可做,却任由十九岁的时光飞逝而过。   我既没有创作出惊世绝俗的诗篇文章,也没有在武艺内功上取得重大突破,更不用提兵法韬略了。   这一年,我就这么荒废着度过。   不仅没有收获,相反,我丧失了辽东四郡一国实际掌有者的身份,只成为了位高权轻、远离中原的西域大都护,手中兵马缩减三千,麾下的谋臣猛将更是各奔东西,让我一度成为了孤家寡人。   而进入西域之前,曾有过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我还产生过另外一个梦想:统一西域!   等到我挥师进入这片地广人稀的荒漠,看到了无数高鼻深目、白肤褐发、操着各式各样语言的异族人之后,这个梦想便只能深埋心底。   于是我彻底丧失了在西域为祖国做贡献的动力,好不容易煽动起几个小国围攻龟兹——或者说,其实是我被他们煽动起来的?   辛辛苦苦挖掘水道近一个月,却被人简简单单地劝退。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的心志已经松懈。   至少在西域这片大地,我没有了任何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   其实,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个足够舒适的环境,我真的会深陷这种安逸闲散的生活而难以自拔,最终将所有的雄心壮志全数磨灭。   可问题是……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用连场暴雪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他娘的不是个让我享福的地方!   老子要回中原去!   -   当我从心底发出怒吼几天之后,班雄亲自来拜访我。   “双儿,给班国主倒碗酒。”我拍了拍身边的小丫头。   “嗯!”双儿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地捧来了酒碗。   “大都护,有件事情,小王实在羞于开口……”半年的时间,让焉耆国王的汉语流畅了许多。   我暗自撇嘴:既然羞于开口,那今天来做什么?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见外,”我亲切地说着,“有事但说无妨。”   “是、是这样的……”班雄扭捏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小国……的粮食,恐怕今年会有些紧张……”   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我微微皱起眉毛:“你是说……无法供应我军粮食了?”   老子从汉朝进西域时,就已经携带了近三个月的军粮,后来龟兹和周围的小国都争先恐后地送来了大批粮草——这个“大批”是相对其国力来讲的——焉耆一国,最多也只供应了我军三个月的粮食而已……竟然有脸告诉我……他们承受不住了?!   但我并不能拍案而起将这位脸色尴尬的国王怒斥一顿——因为不论怎么说,我并没有为焉耆国做过一件事情,反而让焉耆动用全国劳力在两个月之内为我搭建起一座还算结实的军营,而且无偿提供各种物资。   其实,是我欠了班雄许多。   因而,在他支支吾吾提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道:“叨扰了国主半年时间,本都护心中十分感激,既然国主亲自说明,本都护明白了。”看来我们必须动用战略储备粮草了……   “小王惭愧……”班雄以一国之主的身份,连连向我行礼。   “国主无需如此大礼,”我懂得他的难处,“焉耆不过三万余人,要供养本都护万余骑兵,困难实在太大。”不用说他这区区一个小国,就算是汉朝中等的郡国,恐怕也很难有实力养起这么一支军队,“本都护在此居住多时,让国主也操尽了心思,是我要多谢你才是。”   “岂敢、岂敢。”他慌忙摇头。   “可惜,”我悠悠叹道,“本都护短期内……是难以报答国主的礼遇了。”   班雄轻轻“唔”了一声,道:“不瞒大都护……小王确有一事相求……”   “呵呵,那不妨一讲。”我笑着朝他点头。   “小王有个妹子,刚满十五,这不是小王乱说,舍妹模样端正,品行也算贤惠……”   他正打算将自己的妹妹大夸特夸,却被我直接拦下:“国主是否想要本都护为令妹寻找称心如意的夫婿?”   班雄的喉结一抖:“小王愿与大都护结亲!”   我微微蹙起眉来:若是放在中原,我刚才的回答足以堵上对方的嘴,可惜这班雄到底只是西域小国的草王,对我们博大精深的语言艺术掌握得还远远不够纯熟……   陪坐在我身后的双儿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我急忙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抚。   “国主的好意,马超深感于心,”我站起身来,郑重朝他一揖,称呼也变成了本名,“只是本都护已有妻室,国主王妹金贵,岂能再嫁于我?”   “我们焉耆人,不讲究这些!”班雄连忙挥手。   我松开了双手,苦笑着摇了摇头:“国主的心思,马超完全明白,但真没必要将令妹下嫁于我。”我想了想,又道,“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一下我帐下拓拔野、太史慈两位大将吧。”时隔多年,隐藏在我体内的说媒潜质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班雄一怔,重重叹了口气:“小妹没有这个福气……”   见他终于收回了求亲的请求,我也总算松了口气,两个人举起大碗对饮了起来。   “主公,姓白的道士求见。”在门外值班的陆仁粗声粗气地禀道。   这道士来我帐中两次,带来的都是模模糊糊的消息——虽然模糊,但最后的确应验。   我放下了酒碗:“进来吧。”   房门被一把推开,依旧一身道袍的白发施施然迈步而入:“主公有礼。”他瞟了一眼坐在客席的班雄,只点了点头。   “又算到了什么大事?”我示意他随意就座。   道士撩起袍摆,选择距我最远的坐席上坐下:“中原东北有愈乱之象。”   “还能有多乱?”我觉得已经够乱了……   “王师不胜,贼寇嚣然,”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名将豕突,伏尸遍野!”   从他口中每跳出一个字,我心头便猛颤一次。   十六个字讲完,我微眯着眼说道:“袁绍……大胜吗?”   袁绍大胜,意味着卢植大败。   我有些无法想象,那个当代文武双全第一人的卢植……竟然会大败?!   那个德才远超当世的伟岸丈夫会被区区袁绍杀得一败涂地?!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动作?   率领大军,万里支援?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34 树挪死人挪活  “虽然贫道无法提供更精确的预测,但恐怕就是如此。”白发答道。   我点了点头:“你能为我提供我方应该采取的动作么?”   他摇头道:“贫道只是个算卦的,可不敢对主公的决定妄下评论。”   “不妨一说。”我笑着说道。   道士颔首,却很快陷入了沉默。   我端起案上的酒碗,轻轻地抿了一口,静静地看着他。   呆在一旁的班雄有些坐立不安。   我笑着示意他小喝两口,不必心急。   “中原形势必将进一步恶化,”道士缓缓开口,“主公不如过些时日再做打算。”   “可是,”我用余光瞟了班雄一眼,“我军粮草已经不多。”   道士一怔:“这……贫道倒是没有算到。”   我哈哈一笑,提声喝道:“仁炳,派人将各营长和几位先生一起请来议事!”   “诺!”门外的陆仁应了一声,脚步声顿时响成一片。   “你能否算到皇甫嵩何时离开京兆?”我又问道。   道士一脸无奈:“皇甫嵩是谁?京兆……又是何地?”   我一拍大腿:这妖道根本就不是大汉子民!问这么具体的问题根本毫无意义!   “好吧,那就换个问法,”用手指抵着下巴,我沉吟着问道,“我现在杀回中原,可有活路?”   他仍是摇头:“贫道无法窥破主公的命格。”   我舔了舔嘴唇:“你这妖道,一问三不知……”   “贫道只知道主公今年命不该绝。”他补充了一句,“而各位将军也是如此。”   “哦?”我感到稍稍有些安慰。   “对了,贫道的那套功法主公可有练习?”白发完全改变了我们的话题。   我微微点头:“初时与我的内功略有冲突,几天之后倒是互有裨益,进展颇快,只是……”我搓了搓下巴,“为什么我还飞不起来?”   妖道呵呵而笑:“主公太过心急了,贫道一开始就曾言明,此套功法的效果因人而异,常人修习,最多身轻体健,只有体质异于常人者,方能激发潜力,飞腾升天。”   我“呸”了一口:“这他娘的毫不科学!”   他耸了耸肩:“修道之事,原本就玄之又玄,不可以常理度之。”   安静了片刻的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褚燕快步入厅:“拜见主公!”   我挥了挥手:“先坐。”   他略一拱手,在下手处随意坐下。   很快,拓拔野、太史慈、秦阵接踵而来,而几位文士则结伴落在最后。   我清了清嗓子:“班雄国主今天告诉我,焉耆国已然无力供应我军的粮草,以我军现有的储备,也只能勉强支撑两个月而已。对于目前的境况,诸位可有解决良策?”   “小王惭愧万分。”班雄微微抬起屁股,向厅中众人歉意地拱了拱手。   “就算现在开始种粮,也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国渊摊开双手,十分为难。   我笑着摇头:“那是自然。”   “龟兹等国这些日子已经送来不少粮食,我军也不便再行索取……”太史慈摇头道,“唯有另谋出路。”   “西域各国大都不过数万人口,无论去任何一国恐怕都难以支撑。”褚燕也摇头。   拓拔野接着摇头:“而且那几个大国路途遥远,有这功夫,还不如返回凉州……”   “那就返回凉州呗!”秦阵顺口接道。   刘政苦笑道:“未接王命,擅自发军者,乃是大逆之罪!”   “何况……”邴原将目光回转向我,“大都护的妻女都在洛阳。”   王启在一旁连连点头,他的老爹王烈也在洛阳教书育人,做长子的很难下定决心。   我明白他们三人的意思,只要我胆敢出兵进入中原地区,就算是皇甫嵩不在京兆,就算沿途毫无阻碍,远在洛阳的刘协也完全有时间将我的妻女杀个干净。   “中原之地,确实不能轻易踏入,”我缓缓总结道,“但是焉耆也不是久居之地,”我扫了班雄一眼,“我意,先将辎重向东运送,大部队稍候再行。”   “万万不可!”刘政当即表示反对,拍案而起。   我微微点头,示意他注意稳定情绪:“我知道仲礼先生的意思,我军不会直接越过边境进入凉州,最远……也只到达伊吾。”   “伊吾?”刘政单手捋须,又缓缓坐下,“这倒并非不可。”   “慈斗胆一问,”太史慈沉声道,“大都护究竟想做什么?”   我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我所想做的,只是做好准备,等待出兵的最佳时机罢了。”   他微微合住双眼,缓缓点头。   既然再无人提出异议,我开始点将:“飞鸿,辎重便交与你押送。”   褚燕嘴角含笑,拱手应道:“诺。不过为什么每次都是属下?”   我笑着拍了拍手掌,对他嘱咐道:“行军无须过快,但每日至少要行八十里,没问题吧?”   “主公尽管放心!”他拍着胸脯打了保票。   “伯虎、拓拔、子义,”我连点三员大将,“开始约束士兵,最晚十日之后,全军拔营动身!”   “诺!”营长们躬身鞠手,轰然大喝。   -   二月二,龙抬头。   近万骑兵离开了焉耆城外的大营。   焉耆国主班雄亲率文武挥泪送别。   “班国主日后若是遇到了麻烦,而本都护又帮得上忙的话……”我向他开出了一张虚无缥缈且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尽管来找我。”   “小王谨记在心,”班雄双目朦胧,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大都护一路保重。”   我飞身跨上追命,昂首离开了焉耆。   身后是“希聿聿”一片嘶鸣之声。   -   二月十一日,一万两千骑兵穿过一千六百里荒芜的西域大地,抵达了西域最东北的城池,伊吾城。   这是我们去年进入西域的第一站,尽管春季已至,这个西北的小城依然显得十分萧索。   与褚燕所率的三千骑兵及辎重车辆汇合之后,我令全军驻扎于城内,并派遣祖烈继续南下,进入玉门关与敦煌太守庞柔取得联系,从而了解凉州乃至中原的近况。   敦煌据此不下八百里,往返至少也要五六日时间。   -   二月十三,一直称得上春光明媚的伊吾城天空忽然阴暗了下来。   整整一天,乌云都低沉沉地布满了天空,但直至深夜,也始终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第二天一早,推开窗子,依然是漫天的黑色。   我摇了摇头:“这算是什么鬼天气?”   “主公!主公!”院外忽然响起两声急促的呼喊,有一道身影翻过围墙、从天而降,而后笔直地坠入庭院之中。   “你这妖道,正门大道你不走,却来翻墙又越户!”看清了来人之后,我好没好气地叱道。   “主公!”他喘着粗气向我抱拳,“快快发兵!快快发兵!”    35 最佳时机已到  我一怔:“你又算出了什么东西?”   他直接提气跃上石阶,高声答道:“贫道只算出今日是最利于主公出兵的良机!”   我双手叉腰,冷冷地看着他:“发兵何去?”   “当然是去大汉!”他隔着窗户和我对峙,“主公欲归中原,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我想知道,这都是如何测算出来的?”我含笑问道。   他略微一怔:“主公以为贫道是凭空而言?”   “不,我只是想明白你们这个行业用来测算的……”我摊开双手,“根据和方法。”   “贫道若说……”他迟疑着答道,“这是不可外传的法门,主公还要问么?”   我皱着眉,凝神看他:“那你算一算,我接下来……会不会继续问?”   白毛道士也是微微皱起眉毛,凝神看我:“主公还会问,但贫道还是不想说!”   “哈哈哈!”我没来由笑了起来:这个道士……没看出来还挺有职业原则!   他静静看着我:“主公缘何发笑?”   我收住笑声,再次问道:“真的不说?”   他毫不迟疑地答道:“现在不能说。”   我点头,抚掌,转过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主公?”白发在我背后问道。   “把握有多少?”我沉着声音问道。   身后略略一静,而后再次响起了声音:“十成!”   我微微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倏然又将身子转回。   “主公?”白发微带惊异之色,我注意到他紧咬着下唇,嘴角甚至渗出了淡淡的血丝。   “庞淯!”我高声喝道。   庞淯立刻出现在窗户底下:“属下在!”   我中气十足:“传令全军,一个时辰后发兵南下!”   -   “主公……”虽然已经出发了半个时辰,但拓拔野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就是因为那个道士一句毫无根据的话……就发令大军行进?!”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拓跋老弟,主公的心意,你如何会不明白?”程武在一旁淡淡地说道,“道士的话……只是给了全军一个理由罢了。”   拓拔野默默地看着他,似乎还不太愿意相信。   “你在想什么?”我侧头问道,“我不该这么做?”   他的眼中一片茫然,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我最亲的兄弟,跟着我吧!”我稍稍提高了声音,而后催马飞驰。   身后之人毫不犹豫,马蹄之声骤然响起。   拓拔野只落后我半个身位,脸上的迷茫却仍然清晰可见。   我暗自叹了口气。   -   行军四日之后,大军已然逼近汉朝的边境线。   不仅仅是拓拔野,许多部下的情绪都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比如太史慈,这位营长似乎愈发沉默,但时刻紧缩的眉头将他的心情表露无疑。   比如刘政,这位文士则直接得多,他与我促膝长谈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认同了我的理念。   当我正要考虑借鉴和刘政谈话的经验对太史慈开展思想工作时,我忽然发现他的双眉已经舒展。   刘浩告诉我:他爹已经下手了。   我不禁对刘政老先生感激不尽。   就在此时,祖烈回来了。   “主公!”他直接飞驰到我的帐前才停下了   风尘仆仆的他带回来的消息足够令三军震惊。   我一看到他就知道这个消息绝对劲爆,而且绝密。   因为一向神经大条的祖烈竟然一脸凝重地在第一时间要求我将所有人摒开。   甚至连我的第一亲卫庞淯都不例外。   饶是我自认为意淫、哦不,是想象能力颇为不凡,但仍然无法想象他会带回来何种消息。   我看着庞淯弓着身子退出屋外,将木门重重关上:“你可以说了吧,老祖?”   “哦。”祖烈放下水碗,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缎子递了过来,“主公请看。”   我一把将这张黄缎撸直,许久不曾见过的字迹跃然而出。   “长公子如晤:”   我微微皱眉:“是庞家老大写的?怎么有些潦草?”   “袁绍公然叛国,十日之内,幽南四郡归降,幽北三郡乌桓举兵而应。绍以大将麴义大败刺史卢植于蓟县,植仅以残兵固守于北平。中原震恐,朝廷即征州郡兵以讨。太尉张公亲率十万大军,与并州刺史曹操连战袁绍,数次不胜,操为绍子谭拒于井陉,不得东进寸步,张公更为绍将文丑败于邺城,州郡举兵者为之踟蹰……”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有太多震惊。   我只是没想到率领十万精锐的张温与卢植外加曹操,三路兵马联合之后,仍然毫无进展,反而愈陷愈深,甚至已经牵动了全国大势。   “唯京兆尹皇甫嵩以精骑越河击并州,退绍兵百余里。然贼军汹汹兵甲气势之盛,百官欲南移圣驾以避其锋。”   这样看来……连皇甫嵩都调集主力北上应战去了,继黄巾剿灭战之后,当世四大名将再次全体出动,袁绍全力一击的威力可见一斑。   我刚刚准备继续看下去,心中忽然一颤:   皇甫嵩主力已经抽空?!   京兆尹已经……空了?!   这该死的白毛妖道,说的时机还真碰上了?!   我叹了口气,低头将最后一段话读完。   “时三辅兵力空虚,京洛一日三惊,中原人心惶惶,长公子若欲行大事,此实乃天赐之机也,愿速断之!   愚兄庞柔草书。”   我一把将黄缎子捏成一团,低声问道:“除了这个,庞柔有没有说什么?”   祖烈看着我,浓眉渐渐拧成一团:“庞大爷的话……有些大不敬。”   我淡淡一笑:“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大不敬?”   老子都走到造反的边缘了,还跟我提节操?   “庞大爷说……”他缓缓开口,“马凉州心志渐丧,已失进取之意,主公……”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却又急忙低下头,“可取而代之!”   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取而代之?!   这四个字却难以遏制地在我心头跳跃、狂舞!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这四个字尽力压下。   “庞淯!”我敲了敲案几,“召开军事会议!”   -   当心腹聚集之后,我将这张黄缎子扔了出来。   然后,我感受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和愈粗愈急的呼吸之声。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一点之上。   “主公,时机已至,”刘政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还犹豫什么呢?”   邴原、国渊、王启、刘浩等文士,秦阵、拓拔野、褚燕、庞淯、陈到、程武、陆仁、吴石……包括太史慈在内的营、旅级军事干部,眼神与神情出乎意料的一致。   我笑了一声:“那就这么办吧。”   所有人推案而起,一片嘎吱之声。   这一生,我从来没开过这么短的军事会议。    36 春风又度玉门关  初平六年春二月十八日,过玉门关。   我再一次踏上了大汉的国土。   不过我没时间唏嘘感叹,只是快马加鞭向敦煌城疾驰。   第二日午后,大军进抵敦煌城下。   早已得到通报的庞柔惊喜交加地在城门下迎接了出来:“柔未曾料到长公子行军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我翻身下马,一把扶住他的双臂:“柔哥可别如此多礼,正事要紧!”   他一正面容,沉声道:“袁绍之变,本就在朝廷意料之中,而且早有安排;但袁绍实力之强,却远超朝廷的想象,甚至……已经动摇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国之根本。”   我微一点头:“我想知道一些具体的细节。”   庞柔笑得有些苦涩:“你太看得起我的情报了,洛阳距离敦煌何止千里,我只能得到最简单的消息……”   “也是……”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那总有一些信上没写的东西吧?”   他也顺手扶上了我的后背:“有一点,不多,我们进城后稍稍谈谈。”   我侧身看了看他的胳膊,笑道:“也好。”   很久没有人对我做出这种动作了,我忽然有些伤感。   -   “整个司隶的兵力几乎都被张温和皇甫嵩带走了,可以说……如同一座大门敞开的宅院,”庞柔苦笑,“所以,整个中原地区的州郡大员们,都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了。”   “有没有人动手的?”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感兴趣。   他摇头:“截至目前,似乎还没有。”   “为什么?”刘政简单直接地问道。   庞柔看着他:“因为……马伯父也带兵东征了。”   “什么!”我几乎从坐席上一跃而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你你……你在信上怎么一句也没提?!”   他微微摇头:“因为我也是三日之前才得知的。”   “带了多少人?”发问的依然是刘政。   庞柔迟疑了片刻,才开口答道:“伯父亲带轻骑两万,疾驰京洛;又以庞德、甘宁督步兵三万后行……”   我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凉州……还能有多少人马?”   “不到八千。”这一次他回答得很利落。   “这些人谁带?”我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忽然说不出的难看:“是……邹夫人为主,三公子为辅。”   我再次闭上了眼:“邹夫人?呵呵……呵呵呵……”我笑了起来,老马真是老糊涂了。   “主公为何发笑?”秦阵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我没有告诉他。   刘政单手抚须,沉吟道:“马凉州对朝廷……果然忠心耿耿啊。”   我又是一笑:虽然他的话没说清楚,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情况似乎有些复杂了。”邴原的意思也一样。   秦阵瞪了瞪眼:“有什么复杂的?直接杀过去宰了袁绍不行吗?”   “咳!”拓拔野急忙推了他一把,“主公如何决断,我们听着就是。”   褚燕跟着表态:“但凭主公决断。”   国渊缓缓道:“大人的决断至关重要,千万要慎之又慎。”   太史慈微微点头:“大人的决断,将关乎千万人的生死,一旦决定,势必不可轻易更改……”   “我知道。”我轻轻打断了他的发言。   他并无愠色。   “我心中已有打算,”我清了清嗓子,“今日在敦煌稍加休整,而后……我们以汉阳为目标,一路直行。”   厅中无人反对。   -   散会之后,庞柔不出意料地留了下来。   “长公子,”他沉吟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能否容我一问?”   我摆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长公子……如何打算?”   “你还真不客气。”我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唇角出现了一丝苦笑:“关系重大,不得不如此问。”   “首先拿下凉州,而后取三辅之地,继而,绕过河南南下兖州,”我一句一句缓缓将我的短期规划告诉了他,“到了那时,再根据北方的战局伺机而动,或继续南下收取荆扬,或挥兵北上收拾残局……基本就是这样。”   他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朝廷呢?”   我有些诧异:“朝廷?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能将我扔完朔方扔辽东,扔完辽东又发配西域的朝廷的死活,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他思索的时间稍稍长了一些:“那……你爹呢?”   我注意到他用了“你爹”这个词,而不是“马伯父”。   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思索一下。   于是我谨慎地回答了他:“无论如何,他是我的生父……”我先定了个基调,声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不顾人伦的儿子,“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把他的生命放在首位。”   庞柔怔怔地看了我几秒钟,似乎有些失神。   “柔哥?”我不得不提醒他注意我们的谈话尚未结束,“你在想什么?”   他从失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深深吸了口气:“长公子,庞柔年长你六岁,虽与你一同在姑臧长大,但有时想想,我根本不了解你,这几年来,我身在汉阳,你则是南征北战,难有相聚时刻,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更加遥远了。”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柔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以我来看,长公子自幼便异于常人,多有超凡之举,如今种种功绩,更让人相信你的确是一世之豪,纵观当今,堪称对手之人恐怕也屈指可数,只是……不知长公子可否想过,你一直所欠缺的东西?”   “哦?”我挑了挑眉毛,“我缺的东西很多,不知道你想说哪一样?”   我说的可是实话,文的方面,除了抄抄诗词之外,对于什么政治、法律之类的基本一窍不通;武的方面,除了横冲直撞、打打埋伏之外,什么兵法战阵,甚至训练士兵,我也从来没有彻底搞明白……   而在为官和做人方面,我也堪称是个天真单纯幼稚的白痴,此处就不多说了。   “是决断。”庞柔静静地回答了我,“我本来想说,若是长公子真欲称雄天下,纵然是伯父的性命,也未尝不可以舍弃。”   我猛地瞪大了双眼,瞳孔由于过快收缩而有些略微的疼痛。   “庞柔不才,愿以此身为长公子所用,发一朝之端、立不世之功!”他毫无征兆地向我宣誓效忠。   “我能问一问原因吗?”我感觉到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在突突地跳跃着。   “马腾,没有任何希望了。”他的声音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37 兵临城下  经过一下午的长谈,我彻底了解了凉州的形势。   庞柔将四年来马腾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地告诉了我。   首先,马腾丧失了进取雄心。他裁撤了凉州近三成的兵力,废置了一半的军马场,全心全意龟缩在陇城之中,抱着小老婆和小女儿专心致志地当起了富家翁。   其次,他变得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一个优秀的领袖常常也具备这个特性,可惜老马只适合当一郡之雄,手下本来没几个能用之人,所建所言老马还听不进去——甚至连自幼跟随被他视作自家子侄的庞家兄弟也不例外。   第三,他最信任的人……是邹氏,他最喜爱的孩子……是小女儿。   以上三点集合起来,让凉州集团上下对他彻底失望,其中以高顺的态度最为明显。   而我再次坚定了自己将凉州作为开刀目标的决心。   -   大军顺路又一次经过了庞淯的老家。   这一次,连庞淯都差点没找到自家的家门。   还是庞柔他娘赵娥听到动静后走出大门给我们指了路。   “上次你们路过后,县上的那帮官吏不由分说就给我们家重新修缮了一番,甚至将宅子又扩了三分地。”赵娥无奈地向我们解释。   当地陪同的县官们忙不迭点头应是。   庞淯倒没太大的喜悦,只说道:“娘亲,待儿子稍有成就之后,便将您接过去住。”   “你娘还没老到走不动,”还不到四十的赵娥淡淡笑道,“倒是你,赶紧找个媳妇给老赵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庞淯满脸都是苦笑:“儿子才二十二岁,还不急吧?”   “娘听说,马大人似乎更加年轻吧?”赵娥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   顿时,我和庞淯都是一头汗水。   -   二月二十五日,一万两千轻骑过张掖,大军正式进入凉州核心区域。   我听取了众谋士的建议,开始向各郡派遣信使,大肆宣传大军过境的消息,并试探各郡太守的反应。   当三日后我路过武威郡姑臧城时,酒泉、张掖、武威三郡太守的亲笔书信已经在我手边。   再行三日后,金城太守、领护羌校尉的迷图亲率羌族骑士两千人与我军汇合,而东面的安定郡、北地郡,南面的陇西郡均已向我表达了善意。   迷图来附,这是一次值得记载的事件。   为此我在汉阳郡最西边的勇士城举办了一场欢宴。   当地军政长官毫不遮掩地为我们提供各项后勤服务,甚至在城头拉出了巨大的横幅。   “热烈欢迎长公子接收凉州!”   迷图拉着儿子秦阵絮絮叨叨,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喋喋不休了整个晚上。   不过……在第二天,迷图就返回了金城,只将两千骑兵交给了我。   向来不肯退步的秦阵在此时出奇的高风亮节,在骑兵的配置问题上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我将两千人平摊给了二至五营,每营五百人。   而沿途郡县送来的志愿兵,则基本上全部被我收入一营之中,总数大约有千人上下。   至此,我手中的战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骑,战马还要稍多一些,但还远远达不到人手两骑的程度。   我指挥着这一万五千的骑兵部队,缓缓沿着官道向东南方行进。   我自己都感觉最近的行军速度慢得有些不像话……   但是为了对汉阳郡陇城的邹氏及守军们形成压迫,我采取了程昱的建议。   当大军行进到距离陇城不过二三十里的略阳城时,南面疾驰而来一支骑兵部队。   当先一柄大旗:“汉阳郡守杨!”   我眯着眼打量了片刻,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是……杨奉啊!”   “属下杨奉,一接到长公子号令,便率领冀城一千轻骑来为公子助威!今后甘为公子牵马执鞭,百死不悔!”杨奉翻身下马,“砰”的一声单膝跪倒在追命身下。   “杨叔如此大礼,小侄如何能受!”我慌忙下马将他扶起,朗声道,“杨叔亲身来投小侄,小侄真不知何以为报!”   说实话,我跟杨奉交情一般,近来几乎没有来往,他这么屁颠屁颠地前来投奔,只能再一次印证庞柔的说法:全凉州对马腾已经丧失了信心了。   -   三月初三,大军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陇城。   如此大摇大摆地在凉州穿行而过,陇城的守军早就知道我的行踪,恐怕也早做好了各项应对准备。   城头之上早已布置了超过千人的弓弩手,只待主事者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城下一里之内,也早已挖下了数道沟壑,甚至有连片的鹿角阻挡在城门之前,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我仰头喝问:“谁在城头之上?”   “你是何人?”城头守军鼓足了勇气,明知故问。   “本将乃是马超!”我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片刻的骚乱之后,城头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大哥?是你吗?”   “老三?”我眼前一亮,催马略略上前,“你这全城禁严、严正以待的架势,难道是摆给我看的吗?”   马休略微一窘:“小弟不敢。”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大哥,就撤去这些东西,打开城门,让我进去。”我稍稍提高了点声音。   “要开城门……得姨娘下令……”他满脸为难之色。   “邹姨娘呢?”我扫视了一遍城上的人头,并没有发现邹氏的人影。   马休吞吞吐吐地回答:“邹姨娘她……她午睡去了。”   “哦?”我笑了起来,“那就劳烦你去向她请示一声,就说马超要进程向她请安。”   “大哥!”小休有些神经质地大叫了一声,“姨娘吩咐过了,不能给你开门……”   “三公子!”我身后的庞柔也越众而出,在马背上吼了一声。   “令直大哥?!”马休睁大了双眼,“你……你怎么?”   庞柔继续大声道:“不错,我已决定跟随长公子了,杨奉杨太守也是如此,凉州十二郡国中,已有十个郡国向长公子归顺,你还要再和我们为难吗?”   他说的是真实的数据:除了最东面的北地郡、最南面的武都郡之外,其余九郡一属国都已经向我表达了善意,并且派出了人数不等的骑兵作为表达诚意最好的方式。   马休的身影似乎微微哆嗦了一下:“我……我不想和大哥为难……但父亲临走时,下令城中大小事情,都由邹姨娘做主。”   “马休啊,”我直呼他的名字,“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吧?”我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遍。   “是。”   “十五岁,不是孩子了吧?”我微微咧开嘴,“他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看不见吗?你心里没有评价吗?”   他犹豫着没有回答。   但是,城下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城门被完全打开。    38 热烈欢迎长公子接收凉州  马休显得颇为慌乱,在第一时间从城头消失。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洞开的城门,心中还在考虑这是不是圈套。   “恭迎长公子入城!”城内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闷喝,声音有些熟悉。   我驱马向前,刚走了三五步,就已经看到有人快步自城门下走出。   赫然竟是马腾的两位贴身亲卫之一,黄东。   我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惊讶,只将喜悦之情表露了出来:“黄叔?”   黄东身后带了近百名士兵,在他的带领下异口同声喝道:“恭迎长公子入城!”   我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面前:“黄叔没有与马……凉州一同东征?”我差点在公开场合直呼自己生身父亲的全名,还好,我顺口用官职带了过去。   黄东目光微微一垂:“我已经老了,马凉州身边再也不需要我啦!”   我微微一怔,心头却是一亮:黄东年纪还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最佳时期,说什么老了……看来又是老马造的孽吧?   “黄叔说笑了,你这是来迎我入城吗?”   “当然!”他大声应了一声,侧身将正道让了出来,“属下黄东,恭请公子入城!”   “呵呵,走!”我心中更亮,一把拉起他的右手,并肩向城中走去。   他用了一个词:“属下”!   同时,他去掉了“长公子”前的“长”!   “大哥!”我拉着黄东走进城门之后,马休才从城头的台阶上跳了下来。   “哦?”我仔细看了他两眼,笑道,“长高了些许,也有些大人模样了。”   马休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大哥回来了?”   “回来?”我轻笑了一声,“哦,对,是回来了。”我甩了甩衣袖,继续朝前走去,“你也跟我们来。”   -   州牧府,正殿。   我见到了负责全凉州军政大事的邹氏。   数年的优越生活令邹氏得到了良好的保养,她的容貌比起之前似乎更胜三分。   “见过姨娘。”我只淡淡地向她问了一声,点了点头,就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我环顾了大厅之中各自端坐的凉州官吏,转向黄东问道,“还有谁没到?”   黄东微微蹙眉:“还有赵歧老先生。”   我搓了搓下巴:“哦……子异,你去请一下赵先生,我们再等一等。”   赵歧是整个凉州最德高望重的官员,我认为有必要等他表态。   庞淯快步迈出厅门,很快便折返回来:“赵先生已经到了。”   我微微吸了口气,起身朝前走去,满厅之人慌忙跟着站起。   刚至厅门,便看到了被人搀扶着走上台阶的赵歧。   听说这位老先生年近百岁了,满脸的皱纹将面庞勾勒得支离破碎,须发纯白如雪,腰背也早已显露出明显的弯度。   “晚辈马超见过先生。”我双手交叠,在大门之下向他微微一揖。   赵歧踏上了台阶的最高层,已略有喘息,他整了整衣衫后缓缓向我回礼:“老朽赵歧见过长公子。”   “原本晚辈不愿劳烦先生移步,但今日毕竟有些要事,不得不如此。”我从另一侧将他搀扶起来,挪步朝大厅走去。   “呵呵。”赵歧只笑了两声,没继续开口。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在程昱的对面坐下,而后正式宣布开会。   “自黄巾起事以来,天下动乱频频,少有安宁,山河破碎,百姓荼毒,无人幸免。”大背景大环境就不需要再详细介绍了吧,“我,马超,十四岁时,便不得不提枪跨马,追随父辈上阵杀敌,这只是为了在乱世之中自保罢了。”   我环顾厅中众人,开始讲述自己光辉灿烂的一生:“金城杀韩遂,夺长安,拒吕布,西征宋健,光复洛阳,而后东征北讨,再无一日休闲。我以弱冠之龄跻身九卿之位,又以身护驾,救大汉宗室公主于天火之中,却得了个北迁朔方之命!”   “当我将朔方全郡收复之后,终于以功绩迁至赵国相,而后……袁绍驱兵杀刺史朱儁,我不得不曲意奉迎,朝廷在这个时候,让我去对抗已经吞并了一半幽州的公孙度!”   我的直接属下早已怒目圆睁忿忿不平,凉州文武也神色各异。   “当我剿灭了辽东乱匪之后,朝廷给我送来了一份大礼,西域大都护!”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个职位已经有六十多年不曾设置了吧?西域大都护?!哈哈哈!”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但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湿润。   “自桓灵二帝以来,朝廷已腐朽到了极致,忠奸不分,良莠莫辨,只以出身高低论英雄,如此朝廷,终难长久。”我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第一次在公开会议上吐出,“马超不才,要与各位一起……将这腐朽的天地人间……翻转!颠覆!”   包括庞柔、杨奉、黄东等人在内的直属于我的十余名部下几乎同时怒喝起来:“愿为主公(将军、大人、长公子)效力!”   几乎毫不犹豫,凉州文武官员中超过一半人也加入了怒喝的队伍。   剩余的只有区区三五个人,却以赵歧马首是瞻。   “赵先生?”我一边平复着情绪,一边问道,“先生高才大德,州郡厚望所在,若是能在晚辈身边时刻给予提点,超将不胜荣幸。”   赵歧用力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应道:“老朽今年九十有五,年迈德薄,纵使想为公子效劳,早已不堪驱使……”   九十五岁?我在心里暗自啐了一口,有这位老爷子在,程昱贾诩两位大叔的年龄实在难以入眼啊!   老头子又咳嗽了一声,缓缓接道:“老朽幼孙赵信,文不成武不就,公子若不嫌弃,老朽想厚个脸皮托付给你。”他指了指刚才搀扶他的年轻人。   “先生言重了。”我露出了笑容。   赵歧托孙,这自然是一种积极得不能再积极的表态。   老头子又看了看一旁的邹氏一眼:“至于邹夫人母女……”   “邹姨娘我自会如之前一样敬重,至于她的女儿……”我笑了笑,“我会像对待我的妹妹一样疼爱。”   邹氏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只微微向我低了下头。   如此,我完成了对整个凉州的收编。   紧接着,我下达了接手凉州之后的第一条命令。   “用三天时间整备军务,三月初七,正式出兵东征!”    39 总管赵信  “赵信?”我打量着眼前这名年轻人,“你有什么本事让我用你?”   他挠了挠脸庞,苦笑道:“大人这话,小人不知如何回答。”   “好吧,换个问法,”我也笑道,“你做个介绍让我听听。”   赵信清了清嗓子,朗声应道:“信字文忠,京兆长陵人,熹平四年(174年)十月生,自幼粗读经史,又曾习弓马,均未大成……”他犹豫了少许,又接道,“唯于算章之法,略有小得。”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算章之法?那是什么?”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就是……就是……经商理财……”   我一拍大腿:“好得很!”   他吓了一跳:“大人,商贾之道乃微末之术,难登大雅之堂,大人难道不看轻小人?”   “哦?微末之术?”我扬起眉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哦不,出茂才,跟贵贱关系倒是不大。”   赵信神色略安。   我又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妨给我讲讲你的经商之道?”   “大人……当真要听小人浅见?”他再次确认。   我用力点头:“你若是真有经商的潜力,我当然会重用你。”我刚好缺个商务部长。   “经商即要获利,无非是低买高卖而已,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掌握各地货物的行市,并及时做出调配应对,当然,前提是我有足够大的规模……”说到经商,这小子一扫之前的局促,侃侃而谈,“百货之中,最挣钱的莫过于粮食,近年来中原天灾不断,粮谷普遍欠收,而荆楚之地则少有灾祸,若能调配荆楚之粮至中原州郡,自然是一大笔收入。”   我微微皱眉:“发国难财可不是好事。”   他急忙解释:“大人此言差矣,想当年董卓乱政之时,司隶之粮一时达到二十万一斛,当时若有慧眼之商输运南方米粮,饿死之人怎会那么多?”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不过当时整个国家机器已经紊乱,州郡之间往来不便,各地豪强自顾不暇,寻常商贾更是难以发挥任何作用,“不过想在千里之外调集粮草,并非你现在就能做到,说些符合凉州现实的事情吧?”   “大人教训的是。”他微一低头,“凉州虽然贫瘠,但有自己的优势:其一,就是紧邻西域之地利,若能借大人西域大都护之余威,维持商路畅通,西域特产将源源不断输往中原,中原之物也能输往西域,往来之利,超过十倍;其二,凉州多草场,军民均擅养马,若能善加开发,亦是一条致富大道。”   “马要卖给我们的敌人?”我似笑非笑地问道。   他不由一滞:“呃……是小人考虑不周。”   “不过光第一条,就足够了。”我轻轻抚掌,“你就留在凉州,为我跑出一条商路吧。”   赵信脸上一喜,但却没有吭声。   “拿着吧!”我将刚刚写好的一道手令扔给了他。   他急忙接过,一看之下,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我的脚下:“主公如此厚望,小人绝不敢辜负!”   我哈哈一笑,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那道手令上写得很简单:“今以赵信为资财曹,予金五千,骑兵一千,劳夫三千,为我筹集军中资财,其所到之处,阻拦者即为我敌!”   -   之后,我陆续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但这道命令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巨大的抵抗。   “此事万万不可!”庞柔义正言辞地批评着我。   “这有什么不可?”我笑着看他,“你在凉州为政多年,虽说马腾才是头脑之人,但政令多经由你手,难道这区区一州之政事,你还打理不了?”   我的命令,就是让庞柔总管凉州政事。   一方面,他在凉州多年,本来就是最好的人选;另一方面,接下来战争仍是我生活中的主旋律,他并不适合跟随我南征北战。   当然,在凉州我不可能完全沿用之前的官僚系统:经过深思熟虑,我指派刘政与国渊两人辅助庞柔——刘政长于人教,而国渊在种地方面似乎更有天赋。   “既然长公子身边有刘先生这样的海内大贤,何必让庞柔为凉州主政?”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正色道:“我不管什么大贤,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只问令直兄一句话:你能不能替我管好凉州之地?”   庞柔毫不回避我的目光,艰难却又沉重地点头,而后吐出了四个字:“绝无问题!”   -   在陇县休养期间,我陆续接到了来自东方的快报。   贾诩、徐晃、张辽、高顺、杜畿等人均派来了快马将河北与中原的形势传了过来,李典、张机由于位置稍远,可能还要晚上几日。   不过我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些信息,这两天,已经委托手下将领们选拔凉州精锐充入我军之中了。   说实话,徐晃、李典、张辽等人的离开,的确导致我手下的将才有些捉襟见肘。   我现在仅有的秦阵、拓拔野、褚燕、太史慈四大营长中,前二者是冲锋陷阵的绝对好手,但还做不了细活;褚燕又常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做事有些束手束脚;唯一文武大才的太史慈,却是加入最晚的营级将领,虽然才能卓越,但若要他负责全军的工作,威望还略显不足。   所以,他们只能负责各自营队的事务,我给每个营五百人的指标,由各营自行招募选拔青壮,军马则由军马场全部提供。   至于杨奉,在与他深入交谈之后,我确实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我果断将沿途收到的一千余名杂兵全部交给了他,加上他自带的一千人,独设为第六营。   除了骑兵之外,我原本打算再打造一支步军,但一来时间太过紧凑,二来……凉州人口本就不足,实在不足以提供额外的兵力了,所以我只能作罢。   我只能宅在家中,与庞柔随便聊一聊短期的作战规划。   门卫略微有了些骚动。   “主公,”庞淯快步入门,禀道,“属下已经解释主公与先生有要事相商,但邹夫人仍然执意要来一见……”   我看了看庞柔,皱眉道:“她能有什么事情?”   庞柔卷起了案几上的作战地图,淡淡说道:“快请邹夫人进来吧。”   庞淯转身出门数秒之后,邹氏便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见过……长公子。”她嗫嚅了半天,终于低头向我施礼。   “邹姨娘,超是子辈,怎能受你之礼?”我虽然说得客气,但却没有丝毫惶恐的感觉,“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   她微微抬起头来:“妾身并无要事……只是……只是依依想来见见你这个哥哥……”   依依?   哥哥?   我眯起眼来看她,这年轻妇人轻咬贝齿,清澈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波光在隐隐闪烁。    40 同父异母的幼女妹妹  “也好,”我扶着案几站起身来,“之前也没见过,今天就看看她吧。”   这个所谓的妹妹只比我家马玥小了两三个月,如今,也已两岁半吧?   想起来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小玥儿,我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对邹氏的无礼乱入也没那么在意了。   邹氏轻声道:“依依就在门外。”   我一挑眉毛,绕过案几,快步走出了厅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小的发髻,娇小的身子裹着一件明黄色的夏衫,静静地扶着门框站在屋外。   见我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女孩明显吓了一跳,怯怯地抬起头来朝我看来。   不知怎地,我竟然有些眼花,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小玥儿的影子。   依依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脆生生地问道:“你……就是马超哥哥吗?”   “是,我就是你的大哥。”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微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你是依依吗?”   “是呀!”得到我肯定答复的小女孩有些羞涩地接受着我的摩挲,“我能叫你哥哥吗?”   “……”我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为什么不可以?”   依依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哥、哥哥!”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邹姨,你带着依依好好生活吧,我做事自然有分寸。”   “你是将军的长子,这些原本就该由你接手,”邹氏幽幽地说道,“你一路东来,郡县无不归附,妾身……妾身一介妇道人家,空坐这一城之内,又能如何?”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你不要多管。”   邹氏微微挺直了腰背:“妾身既已是将军的妻子,自当为夫君考虑。”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而且占据大义,我不禁为之一滞:一个妻子为老公坐镇基地对付大逆不道的儿子……这原本就没什么错。   我只能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哥哥……”这边依依却脆生问道,“听说……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   “呵,”我搓了搓下巴,“是谁告诉你的?”   “是……爹爹!”她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眼,天真烂漫地回答了我。   我又是一怔,口中却忽然感到一丝苦涩。   “哼!”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鼻音。   我不由一惊,急忙转身警备,这声音距离不过十余丈之外,我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而且,守在门外的护卫们连一声通报都没有?   在看到来人之后,我立刻吐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爷爷、老祖宗,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马肃又冷哼了一声:“我的大孙子回到了家里,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也得来拜见一下!”   我顿时怔住,刚刚伸出的双手也停在了半空。   老太太不满意地推了他一把:“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老头子刚刚摆出来的架势顿时崩垮了:“好好好,超儿啊,你这次……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伸手将他搀住,同时示意庞淯和陈到去搬座椅:“别人不知道,爷爷莫非也不知道孙儿的苦处?”   老头子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别拐弯抹角了!”老太太依然毫不客气。   马肃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我的搀扶下坐在了刚刚搬出来的胡床上:“好吧,我就直话直说了。你引兵从西域返回,又接收了凉州的军政,到底想干什么?”   “奶奶!”这一边,马依依却毫不避讳,欢快地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依依!”邹氏俏脸一白,急忙去抱女儿。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你要是没事,也坐下来听听吧。”   邹氏看了看我,才缓缓弯身,与老太太坐在了一起。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看着马肃说道,“我不会再听由洛阳的号令了。”   我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想自立?”   我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早有此意。”十八年前,我就这么想了。   “我想再劝劝你。”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了。   “想想先祖马援吧,”我摇了摇头,“爷爷你劝不住我。”   他并没有坚持,很干脆地放弃了:“那我只能祝你早日成功了。”他迟疑了片刻,又开口道,“这条路……可没那么好走啊!”   “孙儿当然知道。”我笑了笑,“可是,再怎么难走,总比屈居朝廷这帮混蛋之下要来得舒服吧?”   马肃看着我,长长出了口气:“你已经长大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了没?”老太太抱着依依,静静地听我们说完之后才再次加入谈话。   “完了。”老马也伸手摸了摸孙女的脑袋。   “超儿,你长大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老太太忽然变得安静了,“不管是你那个荒唐的老爹,还是你自己,我们都管不了。”   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当奶奶的只希望……你们父子都能平安。”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怕这只会成为他们的美好希望。   -   三月初七,我率领着超过一万八千名骑兵浩浩荡荡离开了陇城,正式开始了我争霸天下的第一步。   一万八千名骑兵,虽然有六千人都是近日在凉州加入的,战斗力也良莠不齐,但唯一让我省心的是……这些骑兵的坐骑都有马镫。   马腾虽然好无进取之心,但好歹没有将我交给他的老底败完。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欠揍了?   -   秉持着长期以来的兵贵神速原则,我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最大。   第一日突进两百余里,沿途各县丝毫没有阻拦,大军得以长驱直入,第二日便抵达了右扶风郡的治所槐里城。   当一万八千余名骑兵组成的战阵在槐里城周围整齐排开以后,城中守军一刻都没有抵抗,郡守帅全城吏民开门迎接,槐里城不攻自破。   然后,我下令全军暂住。   原本我计划攻克长安之后再进行休整的,但却被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打断了进程,因此只好向扶风各县派人传檄并做安抚以收拢人心,同时派遣拓拔野、太史慈与杨奉三营近万人马绕过京兆尹去攻占左冯翊的治所高陵城,以此对长安的守军施加压力。   我又派吴石带领一旅精锐向洛阳城潜伏——为的就是提前对贾诩和蔡琰等人加强防护。   打断我原有计划的不是其他重大事情,而是因为我有访客。   访客姓马名平,来自扶风茂陵。    41 七大爷  我当然知道茂陵是自己祖籍所在之地,但我从未与它有过任何接触,至于所谓的族人,更是一个不熟。   马平年纪已经不小,须发已然花白,走路甚至需要旁人搀扶,但他在我占领槐里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槐里,说明马家的消息十分迅捷,而且……他确实跑得很快。   “不知在族中该如何称呼?”我亲自搀扶着他在客席上坐下,而后吩咐庞淯倒茶。对于老头子,我一向十分尊敬——只要你不倚老卖老。   马平感激地向我点了点头:“老夫与令祖马肃乃是堂兄弟,若论起辈分来,老夫……老夫应该是将军的七爷。”   我嘴角忍不住一抽,马日磾是我二大爷,这边又来了个七大爷?   不过我倒没表现出抗拒的态度,而是很客气地称呼了一声:“原来是七爷爷,晚辈久离祖籍,不曾聆听长辈教诲,失敬失敬。”   他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一手护住长须,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水:“令尊上月出兵之时,也曾到茂陵暂住了一日,次日一早,还拜祭了马氏宗祠,正式认祖归宗。”   老马还真是个念旧的人,不过这点我可以理解——如果他连祖宗都不认的话,早就带着我去推翻刘协了。   “不过,将军如今手握数万雄兵,刚刚又接收了整个凉州,三辅之地恐怕数日之内也会易主,老夫作为马家宗主,不得不来此向将军一问。”老头子说明了来意。   “您请讲。”我点了点头:原来他们还是来问我话的,而不是归附……难怪一点礼物都没有拿来啊……   马平缓缓问道:“将军是否还是马腾的长子?”   我一怔。   “是否还是我马家的族人?”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用询问的目光看他。   他微微侧头:“有个罪名,叫株连。”   我瞬间就恍然大悟了。   老头的意思是……万一我不幸失败了,朝廷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吧?   谋反当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且……马腾还偏偏认祖归宗了!   我忍不住想笑,马腾真是会添乱啊。   “好吧,那你的意思呢?”我将问题推给了他。   马平捋着长须,却忽然转移了话题:“将军是否了解我马家的往事?”   “晚辈不肖,只知道先祖马援和马融的一些事情。”其实我只看过一次马援传,至于马融的事情,只在别人的嘴中听过。   “你以为此二位先祖才能如何?”   我沉吟道:“马援战功赫赫,不在云台二十八将之下;马融乃一时俊才,桃李天下,一文一武,都是大才。”   “可知此二祖仕途如何?”   这下真把我问住了,我只知道马援干过伏波将军,史称马伏波,马融除了讲课似乎没做过大官……   马平替我解答:“先祖马援以战功封新息侯,封邑三千,在当时的朝堂上,虽因国戚的身份而颇受荣宠,但更多的是受到当时的权贵的排挤,六十余岁仍只能奔波沙场,一生位至公卿。至于先父马融,曾为南郡太守,却被大将军梁冀迫害,以髡刑流放朔方。”   我心头一动:老岳父蔡邕也曾经流亡朔方,马融也去过……这朔方果然是发配充军之地啊。   “当时先父年岁已近七十,实在迫不得已,只能委曲求全,为梁冀参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赋》为其歌功颂德,这才免得一死。此事被家父视为终生之痛,十余年难以释怀。”马平神色一黯,遂又恢复如常,“老夫说了这么多,你可知道老夫的意思?”   “我马氏一族劳苦功高,却没有得到赢得的东西。”我说的直接。   “劳苦功高?未必就功高盖世。”老头子苦笑着摇头,“只是近五十年来,我马氏一族,除了你二爷,再无一人能进朝堂之上,大汉朝对我族之心可窥见一斑呵!若是真有一日,我马家能成为这天下之主,这族中年轻一辈,至少也有些盼头吧。”   我终于听明白了这老头的意思:“我马家青年才俊辈出,此事自然无需长辈烦心。”   马平立刻指了指在一旁静坐着的年轻人:“老朽这个嫡孙,随我研习十余年,诸家经典皆有涉猎,至今尚未有机会接触政事……”   太阳穴猛地突突一跳,我不禁感到有些头疼了:这恐怕才是老头子来见我的本意吧!   但我还是十分果断地表示接受,而且是感激涕零:“眼下我正头疼手底下人手缺少,七爷你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君儿,你今后便跟你这位族兄好好做事,为我马氏一族建功立业吧!”马平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谆谆嘱咐。   “孙儿明白。”年轻的马君似乎不喜多言,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马君,”这位族弟很认真地回答我,“雷霆万钧之钧。”   马钧?!   哎哟卧槽!我忽然一阵哆嗦。   这尼玛是传说中三国第一大发明家啊!   不逊于诸葛亮和黄月英的技术流派一大天才啊!   “好吧,兄弟,”我用力拍了拍他不算宽厚的肩膀,“以后就跟着哥哥干吧!至少给你个将作大匠!”这可是两千石的官职了!专管工程!   马钧转头看我,又一次重重点头:“诺。”   他似乎确实不太喜欢多说话。   不过,我早已经习惯这种性格了。   高顺、徐晃、李典都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他们刚好可以做伴。   想到这三个人,我心中一阵怅然:这些之前的手下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马平之后,我与马钧进行了一次较为深入的谈话。   我需要了解这位同族兄弟目前具有哪些能力,是否像传说中一样心灵手巧。   为了验证,我将我这辈子的三大发明物全部摆了出来:马镫、枕头和牙刷。   对于枕头和牙刷,他只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而后他将马镫从鞍上解下,翻来覆去地研究了起来。   然后他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两个时辰之后,他将改良后更加节省材料的马镫呈现在我的案几上。   摩挲着这个略显粗糙的马镫,我无声地笑了出来。   科技就是生产力,而且是第一生产力,有了这位同族兄弟,我立马觉得自己的科技级别提高了三个档次。   我是不是可以制造火枪火炮了?    42 前倨后恭皇甫固  十八岁的马钧被我安排到程武麾下实习。   因为程武的文化素质在旅长级别的年轻人之中首屈一指,对于年轻的马钧来说会有所裨益。   我想,大概在三五年经过实践的磨砺之后,马钧身体内的科技细胞会渐渐激发出来吧。   -   三月十四日,派往左冯翊的右路军传来了捷报。   拓拔野、太史慈、杨奉未动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洞门大开的左冯翊郡,城中剩余的守军数量与右扶风郡一样,都只有区区数百老弱病残。   而派往长安施压的信使也带回了情报。   留守长安的是皇甫嵩的长子皇甫固,信使将他的亲笔书信呈放在我的案前。   我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纸上的字体却如铁钩银划一般。   “马大都护:”开头直呼我的官职,也算是个表态。   “朔方之情,犹如昨日,而今阁下提兵入我三辅,占据京兆左右,长安虽兵寡粮少,也不会轻易屈服;大都护纵然神武天成,固亦将提刀荷弓死战之。愿大都护好自为之!”   我没想到皇甫固的态度这么坚决,在有些恼火之余,我感到十分棘手,于是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方面,从双方感情关系上讲,我不太愿意和皇甫家父子对阵;另一方面,长安城高池深,若是皇甫固闭门坚守,我这一万多人想把长安攻打下来,势必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所以我有些头疼。   “长安城……易守难攻啊。”面对这座雄城,我也只能发出感叹。   太史慈也沉吟道:“皇甫固明知兵力悬殊,必然选择死守,我们无法将其引出城外进行野战。”   “那就派内应入城吧。”太史慈向我建议,“只要打开一道城门,所有问题就解决了。”   我蹙眉想了想,点头道:“就这样吧,”我敲了敲案几,“至于人选么……就让我一营的孙文……哦?子义?”我看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属下原本想推荐手下的段建的……主公既然有了安排……”太史慈稍有迟疑。   “段建么?”我笑了笑,“我记得他的身手还不错,好吧,就让他去,嘱咐他小心行事。”   太史慈微一低头:“诺。”   在一边旁听的白发忽然出声反对:“主公,其实……没必要派人去。”   “哦?”我转头看他,“你又算到什么东西了?”   自从他劝我动兵以后,这个白毛妖道正式进入了我心腹嫡系之列,因此也获得了参加核心会议的权力。   “贫道只知道,三月主公不会动刀兵。”白发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动刀兵?”我挠了挠下巴,拍了拍案几上的信纸,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   道士指着自己的胸口:“贫道愿意为主公说之。”   我敛起笑容:“长安城早已严阵以待,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你确定你要去?”   他并无惧色:“风险并不算大。”   太史慈缓缓道:“或可一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同意了他的建议:“若能不动刀兵而将皇甫固招至我军,你是首功。”   白发微微笑道:“贫道尽力而为,不过,首先得向主公借几名护卫将军。唔,”他顿了一顿,又提出了要求,“最好腿脚灵活,到时候也能逃脱。”   “说到轻功,呵,”我转向一边的褚燕,“飞鸿,你来推荐两个人吧。”   褚燕略一思索,答道:“属下推荐……孙轻与……褚方。”   我微微笑了笑:“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在批准了他的人选之后,我对白发叮嘱道,“我只给你三天,哦,五天时间,五日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发兵。”   他还是那句话:“贫道尽力而为,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从他淡定的神态中我平添了许多信心,但我依然派遣了段建潜入长安以做内应之用。   毕竟,妖道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两手准备总是好的。   -   在这几天的时间我并没有浪费,而且在文臣们的辅佐下全力研究政事。   具体来说,我将左冯翊、右扶风两郡的县级官员悉数征召在槐里县,从各方面对他们进行政治审查。   由于邴原、王启、刘浩等年轻人才的存在,我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力。   我所做的……主要是接受这些人的拜见,然后将看不顺眼的换掉。   可惜白毛妖道出差公干去了,不然可以让他来看一看这些人是否有反骨之相。   尽管任务简单,但我依然感觉很累。   于是我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陪着小昭和双儿在院子里躺了一个下午。   “公子~”双儿懒懒地嘟囔着,“人家这两天好像有些恶心的感觉哟。”   “呃?”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问道,“这么快?”   “还吐了一次呢。”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我忍不住坐了起来:“真的?”   小昭轻轻笑道:“她是吃坏了肚子。”   “哦……”我缓缓躺了回去,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呢?还是没有反应?”这次将她们姐妹带出来,我没有一天浪费,甚至还经常上演姐妹双飞的戏码,可惜至今为止,似乎没有一发命中目标。   小昭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继续研究,因为太阳实在太过温暖,我直接进入了梦乡。   -   三月十七日,白发如期传来了捷报,据称皇甫固在他的劝说下幡然悔悟嚎啕大哭,而后毅然决然弃暗投明。   接到消息后,我立刻挥军朝长安城行进,同时向右路军传达了进军的命令。   我将邴原留在了槐里城,接管了右扶风郡的全盘政务,又让两位年轻人王启和刘浩留下辅佐——之前投降的太守由于我看不顺眼,已经在第一时间让他回老家种地去了。   两天之后,大军行至城门大开的长安城三四里之处,已经可以隐隐地看到:这座城池正沉默着敞着怀抱欢迎我。   而在眼前,皇甫固在白发、孙轻、褚方的陪同下快步朝我走来。   我抖了抖缰绳,从追命背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坚寿兄!”   “马……哦,孟起贤弟!”皇甫固很快改过了口。   我攥着他的手,却首先问道:“伯父现在如何?”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我会问候他数千里之外的老爹:“家父……整个中原的情况都很艰难,家父带走了三辅九成兵马,但对于冀州的形势,似乎仍远远不够。”   我用力将他的肩膀搂住,一同朝城门走去:“大汉已成朽木,愿不愿跟我共建大业?”   皇甫固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在出声,就这么沉默着往里走着。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复了呼吸:“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侧头看他。   皇甫固浓眉如墨,双目闪着微微的亮光:“若是战场之中遇到家父,请不要派我上阵。”    43 弘农郡  接手长安城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对于皇甫固提出的要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皇甫固当即率领长安城仅余的三千步卒加入了我的麾下。   虽然这三千步卒是皇甫嵩挑剩下的,但战斗力仍然不容小觑。   于是,两个很严肃的问题便摆在了我的案边。   一、如何处理这三千降兵?   二、如何保存三辅这颗胜利果实?   在等待午饭的时候,我在京兆尹府中召开了全军代表扩大会议,聚集群众的智慧商讨我军进一步的出路。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三辅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成就霸业,必然要派遣心腹之人以重兵把守,以此作为全军征战的大后方,为前线提供源源不绝的粮饷与兵源。”国渊道。   三辅之地的重要意义,我自然再明白不过:“我所担心的,是兵力不足的问题。三辅偌大的地盘,我要留下多少兵马才能镇守得住?或者说……”我放缓了语速,“谁能替我守三辅?”   厅中近二十人在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视线缓缓在各人身上转动:国渊、邴原、褚燕、拓拔野、太史慈、秦阵、杨奉、白发、程武、张贲、庞淯、陈到……   皇甫固。   “坚寿兄,”我的目光终于停了下来,“我能否将三辅拜托给你?”   皇甫固浑身大颤,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我?”   厅中众人神色各异,杨奉更是直言道:“公子三思!”   “只是件小事,我不需要三思。”我朝他微一颔首,而后又在亲信之中挑选了一人,“伯平兄,你留下来给坚寿兄做个帮手吧。”   程武看着我,缓缓点头:“遵命。”对于他,我应该也无需交待什么了。   “我……我……”皇甫固艰难地摇着头,“我不接受!”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对我的指派会如此抗拒:“也罢,伯平,你还是随我一起走吧,三辅军政,就全交给坚寿兄吧。”   “不不不!”皇甫固连连摇头,“我不接受的……是你将三辅交给我的决定!”   “这个,你真的应该接受。”我解释道,“三辅的情形你是最熟悉的……”   “我不想留在三辅,一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他平复了情绪,沉声说道,“二是……我更想亲眼看看,你会怎么结束这个乱世。”   他说出了如此严肃而文艺的理由,我似乎已经无法拒绝了。   “也罢,你既然有想法,就一起走吧。”我叹了口气,“通知扶风的邴原,让他们早日进驻长安吧。”   “诺。”庞淯和陈到齐声应道。   -   在长安并没有太多停留,二十日清晨,邴原将大军送出了三辅。   大军沿着来时的道路,自蓝田东侧的山谷绕了个圈,径直挺进了弘农郡的腹地之中。   三月二十六日,近一万八千名骑兵经过湖县县城——此地距离弘农郡的治所不过数十里,片刻即可抵达。   “请主公派属下先行前往弘农。”小队长梁聪又一次向我提出了建议,“希望家父能劝说种太守弃暗投明。”   “太守还是种拂?”印象中这个胖子并不可恶。   “是。”   我微一颔首:“如果他不愿意呢?”   梁聪眯起双眼:“种太守不善军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不要让他太过为难……不要伤他性命。”   梁聪重重点头:“是!”   “小心行事。”我看着他,最后叮嘱道。   他微一躬身,快步向后退去。   -   大军持续行进,在夜幕将至之时,梁聪单人独骑返回了大营。   “看起来还算顺利?”我抬眼打量着他,似乎与离开时并无变化。   他跃下马背,一脸的疲惫:“弘农太守种拂已经提前逃走了。”   我微微一怔:“逃了?”   “弘农郡已经被家父控制下了,明日即可迎接主公入城主事。”他从庞淯手中接过一大碗肉汤,仰头就喝,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   “你老爹难道没让你吃饭?”庞淯在一旁笑道。   “往返一百二十里地,哪有时间!”梁聪扔下汤碗,抹着嘴角解释道。   “再来一碗?”庞淯示意。   “啊,谢谢庞哥。”他毫不客气地把碗递了过去。   “兵不血刃,真是令人愉悦。”我拍了拍裤腿,从地上站起。   “愉悦?”贾穆发出了质疑的声音,“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了吗?姐夫?”   “这不是问题。”我微笑着摇头。   凉州原本就是马家的,作为马家长子,接收它是理所当然。   三辅之地……皇甫家与我情义匪浅,合而为一也算顺理成章。   弘农郡太守种拂只好易经,掌控实权的郡丞在一年前就将亲生儿子送给了我,他简直就是为我做卧底啊。   “这确实不是问题,”秦阵赞同地点头,“问题在于……什么时候才能真刀实枪地来一场激战?”   贾穆如梦初醒:“还是你说得对!难怪小弟最近觉得浑身发痒!”   “那是你没洗澡吧。”我叹了口气。   拓拔野笑道:“伯虎兄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对了,主公,”陈到提醒道,“是不是该通知一下在各地就职的徐晃、张辽等人?”   我一拍大腿:“你不说我就真忘了……公明就在河东郡,伯侯的河内郡也不算远……也好,我就写几封书信,你派人送一次吧。”   “到时候主公手下猛将云集,我老褚只能继续押送粮草了吗?”褚燕无奈地耸了耸肩,自嘲地苦笑。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   “主公要直接将诸位将军召集回来么?”太史慈似乎有话要说。   我一挑眉毛,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称呼我为“主公”?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希望公明他们回归我方阵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与其召回,不如让诸位留驻各地。”太史慈正色道。   “哦?”我搓了搓下巴。   “第一,我军阵容刚刚确定下来,实在不宜再次变化。”   这确实是一件让我头疼的事情:营级干部的频繁变动,虽然不至于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影响了军队的实力。   “第二,不如令各位将军就地募集部属,积蓄实力,”太史慈继续分析,“若是能趁势占领几个郡国,岂不是事半功倍?”   我又一次用力一拍大腿:“就照你说的办!”    44 喜当爹  听取了太史慈的建议后,我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构思了几封书信。   由于身边文士全部留驻各地,我甚至找不到能给我修改文法的人了——至于给我提出意见的太史慈,他本身的文化水平并没有多高。   不得已,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项工作拜托给了家学深远的贾羽。   一个时辰之后,贾羽将草稿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我虽然读过几本书,但是写出来的东西不至于无可挑剔吧?”我皱着眉头翻看着手上的书简。   “不是无可挑剔,而是……”贾羽挽起长发,露出了一丝苦笑,“你的书信,向来是随心而写,若是真让我修改,恐怕就只能重写了。”   我搓了搓下巴,又问道:“意思表达清楚了么?”   她轻轻点头:“很清楚。而且……你也很注意,对每个人的态度都略有不同。”   “那是,不要以为你老公是个不懂人心的草包。”我嘿嘿地自卖自夸。   贾羽微扬下巴,轻笑道:“我也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忽然又紧蹙柳眉,酥胸微含,蜂腰半弯起来,纤手也不由自主掩上樱唇。   我急忙伸手将她扶住:“这是……想吐?”   “最近常有晕眩感,而且越来越频繁……”贾羽轻轻拍了拍胸口,微喘了口气。   “怀上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   “人家又没怀过,怎么知道!”她粉面含羞地嗔了一声。   “老子又要当爹了啊!”我伸手轻轻摩挲着她仍然平坦的小腹,感叹道,“明天让张贲来把个脉吧?”   贾羽轻声应了。   “顺便……”我又想到了另一个手下,“让白毛来算一卦是男是女?”   怀中娇躯微微一僵:“你……”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这么想要儿子?”   “无所谓,其实我更喜欢女儿。”我耸了耸肩。   “真的?”贾羽的声音立刻满是喜悦。   “呃……”我凝神静思,“但没有儿子也不行啊。”   她一下子泄了气。   我稍稍用力握住了她瘦削的肩膀,温言道:“如果没有儿子,谁来保护我马家的未来?”   “嗯。”贾羽将头轻轻抵在了我的怀中。   鼻腔内全是淡淡的幽香。   -   第二日清晨,近十名快骑各自怀揣我连夜赶写出来的亲笔书信向四方飞驰而去。   除了给程昱、贾诩等亲信之外,我还特意斟酌词句,向仍然担任河东郡守的王邑也伸出了橄榄枝,预料之中的最佳成果,就是再一次不费一刀一兵地取得一座富足的大郡。   然后我在弘农郡暂时歇了下来。   原来的太守种拂不喜武事,全郡常备兵力不过三千出头,其中仅有不足五百的骑兵部队,而且多年疏于训练——上上任太守刘虞也是一位文士大贤——其战力之差,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聚集铁匠,开始为骑兵打造马镫;同时,全面强化部队的弓术,至少要保证这三千人能达到最基本的命中率。   由于弘农兵战力低下,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其编入麾下,干脆就让他们继续作为地方守备军,省心也省力。   而这支战力不足的部队,我暂时交由程武负责操练。   同时,我将孙文、祖烈、黄尚、孙轻、杜长、王当所属超过一千五百名骑兵洒向了各个方向,一是刺探各地情报,二是绘制山河地貌,以备将来之用。   对于我一口气将自己手下四个旅的主力派遣出去,褚燕很欣慰地表示自己的人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然后我开始重复在三辅做的事情:召集各县官吏,将不顺眼的直接剔除。   弘农是个大郡,至少从地图上看起来很大,但治下九个县城中,有六个都分布在黄河的南岸,位置相对密集,地图上的中南部,似乎是一片绵延的山峦,其中就有两座我似乎听说过的熊耳山和伏牛山。   不过我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仍然没想起来这两座山有什么历史典故。   “呃,将军,”梁山也算个博学之人,在了解我的想法后向我作出了说明,“熊耳山和伏牛山,都是道教的名山……”   “道教名山?”奉命来给贾羽测卦的西域妖道白发立刻来了兴趣,“贫道要去拜访一下,不知可否?”   “距离此处多远?”我看着简陋的地图问道。   梁山微一思索,答道:“熊耳山距此四百里,伏牛山七百里。”   “哦,”我点了点头,“不算太远,那你就去吧。”   白发右手飞快地捏了个心诀还是什么的,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主公半月之内有喜无忧,贫道这就去了。”他向我躬身一礼,拎起袍摆就要出门。   “欸?”贾羽有些讶然,急忙唤道,“先生还没给羽测卦呢!”   “啊,恕罪恕罪!”白发面露惭色,又正了正衣冠重新坐下,对着贾羽问道,“敢问夫人生辰?”   “熹平六年,正月初四,”贾羽轻声答道,“未时生。”   白毛妖道提笔在纸上画了几道,蹙眉算了起来。   “丁巳、壬寅、庚寅、癸未。”   他沉吟了大半分钟,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贾羽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怎么样,先生?”   白发仍在沉吟。   “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有事就直说吧!”我忍不住喝道。   “啊……”他恍若惊醒,“只说子女的话……夫人命中有二子,皆是大富贵之像。”   “恭喜主公,恭喜夫人呵呵。”梁山立刻凑上来表达祝贺。   贾羽微微笑着朝他致谢。   “哦?大富贵?”我扬了扬眉,笑着又问,“能称王还是称帝?”   贾羽俏丽忽然一白。   妖道的侧脸却忽然淌出一道汗迹:“贫道算不出如此遥远的未来。”他艰难无比地回答了我。   “主公,就算是郑康成大家,也不可能算得如此精确呵。”梁山笑道。   我也呵呵一笑:“不过白毛啊,羽儿这一胎若不是儿子,你的俸禄可要减半哟。”   白发擦了擦脸庞,苦笑着点头:“若是不准,任由主公处罚。”   我看着他擦汗的动作,内心深处忍不住重重一叹。   虽然有些修为,但这个年轻的道士根本不懂掩饰。   ——   随后赶到的张贲只看了贾羽的腹部一眼,就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专业意见。   “这才两三个月,就算家父或是华佗在此也无能为力。”   所以说,科学和迷信还是有差别的。    45 河北多事  卧室中只有四人:小昭、贾羽、双儿,我。   耳边传来双儿沏茶的水声——自从被纳入**之后,小丫头十分自觉地向姐姐努力学习,以提高自身技能水平。   贾羽则在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不知写着什么酸腐诗句的书卷。   我将头枕在小昭柔软的腿上,悠然享受着宁静的午后时光。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份宁静,我能享受几次?   一只温润的柔荑轻轻抚上了我的脸庞:“公子叹什么气呢?”   我感受着小昭手上传来的温暖:“到了这个时候,我当然免不了迷茫。”   “公子最近迷茫的次数好像有些多耶。”双儿将茶碗放在了茶几上。   我不禁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这样。不过……也正常。”   我原本就不是个果断的人——要不然能虐主到现在?   “到了现在,还需要迷茫?”贾羽放下手中的书册,清音绕梁。   “啊,”我微微眯起眼睛,“原本不需要……至少现在没时间迷茫了。”   没时间……因为门外有人快步跑来。   我从小昭腿上抬起头,直身坐起。   门外脚步声堪堪停下,随之响起的是贾穆的声音:“姐夫,爹爹有急信!”   我直接站了起来:“那就快进!”   臭小子推门而入,手中铜管笔直地朝我射来。   “差评!”我给了他一个低分,探出两根指头轻轻将铜管夹住。   熟练地从管中将信纸掏出,密密麻麻的内容出乎意料的有些多。   “孙坚亲率青州兵北上,袁绍以重兵迎击,却被齐国相刘备奇袭成功,袁绍军势大溃。几乎同时,皇甫嵩、马腾以轻骑破大将颜良,卢植与公孙瓒又在幽州击退袁绍次子袁熙,张温趁势率军北上,逼退郭图近百里,至此袁军首尾不能相顾,一度被汉军完全压制。”   孙坚、刘备、皇甫嵩、卢植、公孙瓒、张温,还有马腾……   尼玛!这是多么豪华的阵容!   袁绍你何德何能!能被汉末最强大的六位将领和一位二线将领组团围攻,这是何等的待遇!   不对啊!   看着上面6+1个星光灿烂的姓名,我忍不住一怔。   好像……还少了一个?   我低头再看。   “并州刺史曹操以五原太守吕布为先驱,直袭皇甫嵩、马腾后方,一战斩杀万人,伤者不可计数。操又自与绍合兵,伏击张温于巨鹿,死伤不下两万。卢植、公孙瓒追击袁熙,为大将麴义败于无终,损失不详。”   我心头大震,却又隐隐感到理所应当。   曹操的叛出,似乎早在我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他一出手就如此霸道!   而且……“以吕布为先驱”?!   这是只在传说中才能意淫到的战将组合啊!   我反复读着这几个字,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以曹操的统帅与才智,配合吕布的无双勇猛与精锐骑兵,这是何等的可怕!   在一瞬间,我既为天下大乱而感到万分期待,却更为产生如此令人恐怖的对手而感到绝望。   但这份绝望只持续了一瞬间。   我立刻稳定了心神,继续阅读贾羽的亲笔书信。   “今洛阳上下君臣惶惶,守军不过两万老弱残兵,公子若挥师而来,未必不能唾手而得。然毕竟有故旧之情,诩恐公子难在旧君之前自处,因而不宜再取洛阳。当今之势,当以凉州、三辅、弘农为根基,联络徐晃、高顺等旧部,安抚吏民,修筑城邑,广积钱粮,稍募军士,以此自壮,坐待河北之定,而后谋动,此方为智。”   我忍不住一笑:这就是贾诩版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吧。   “最后,帮我老人家照顾好他们姐弟。”   我盯着这一行字反复看了半天,才确定这真的出自那位传说中的“老人家”贾诩之手。   但这还不是最后。   紧接着另外一种字体跃入眼帘。   “文和所言,乃大正之道,程昱稍添一二。主公当前之势,攻取郡国轻而易举,然兵力不足以盘踞天下,当徐图稳进,缓步经营,切忌一味攻占,首尾难顾。更应简拔文武,遍访贤才,为己所用。至于留治郡国者,也需仔细斟酌,方可论定。”   我微微用力,将信纸折叠起来递给了同我一起看信的贾羽:“收好了。”   她打开专门设立的文件箱,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两位大叔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   对于这个建议,我十分赞同。   于是我在弘农继续停留。   距离大汉王朝的首都、天子刘协的所在地洛阳城,不过四百五十里。   -   两日之后,我收到了一条坏消息。   河东太守王邑折断了我伸出去的橄榄枝,义正言辞地将我派出去的抚慰使痛斥了一顿,并用一封骂书将我狠狠批驳得丧心病狂。   “王邑虽然鲁钝,无力安定天下,但仍知天地君臣父子。河北已然大乱,四方刀兵正凶,马凉州尚在亲历矢石,将军便如此肆意妄为,恐非大孝、大忠,恐非大仁、大智,恐非大勇、大义!邑所治不过区区河东,蕞尔一郡,所率兵马不过步弓两千,但将军若想伸手来取,小心伤了自己的手心!”   这个在乱世之中郁郁不得志的两千石官员,似乎扔在坚持自己所谓的原则和底线。   -   又三日过去,河东再次传来消息。   来信的不是王邑,是就任平阳国相的徐晃。   “主公如晤:   晃在平阳一年,磨刀已久,骤闻主公令信,不胜欣喜。河东太守王邑,拒不肯降,已被晃生擒于安邑城,不日将送抵弘农主公处,河东郡至此再不姓刘。   属下徐晃河东安邑谨拜以闻。”   看着最后一句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晃什么时候会用这种修辞手法了?   -   再三天过去,河内郡也传来喜讯。   “主公如晤:   河内太守武能,无才无德,料也无用,已被某一刀杀了。   高顺谨拜。”   我拍了拍案几上薄薄的半张纸片,再一次哈哈大笑。   高顺啊高顺……   等等!   在河内郡做官的,除了温县县令高顺之外,好像还有一个人吧?   朝歌长……李典。   我轻轻抚着高顺的短信,心中忽然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陈到快步冲进了厅堂:“徐晃派人将王邑押送过来了。”   我猛一抬头:“在哪里?”   “已进城了。”    46 河东与河内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决定亲自前去迎接。   在半路上,我甚至已经拟好了剧本。   一见到王邑就立刻亲自解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粗重绳索,让他从内心感受到我对他的重视与关怀,从而迅速倒向我方阵营。   但是……现实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王邑并没有被五花大绑严密盯防着,而是乘坐着一架马车缓缓驶入城中,随行不过两名骑兵。   “王府君,好久不见。”我站在马车一侧向他问候。   看到我迎了出来,王邑微有惊色,从车上跳下,低头一揖:“拜见马大都护!”   我微微一怔:马大都护?   “王府君是在嘲笑我么?”我苦笑着问道,我都如此不忠不孝不勇不智不仁不义,他还用汉朝的官位来称呼我?   “王某已为阶下之囚,大都护还以‘府君’相称,难道不是在嘲笑王某?”他抬起头来,反唇相讥。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君为弘农太守,如何?”   “弘农太守?”他看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逗我吗?”   我展开双臂,高声向身后的秦阵、太史慈、拓拔野、杨奉、褚燕等人宣布:“只要王府君今日点头,他便是我马超的弘农太守!”   秦阵撇了撇嘴,我立刻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继续撇嘴。   忠勇神武的拓拔野很快怒捶了结拜兄弟一拳。   褚燕、杨奉等人虽然神色各异,但在此形势之下,也不可能公开表达不满。   “弘农太守?”王邑再一次向我确认。   我重重点头:“现在就上任!”   “马将军欲以勇武征伐天下,”他对我换了称呼,“王某不懂兵戈,将军能如何用我?”   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微笑着答道:“马上能取天下,但治国仍需下马。治国之道,一文一武,张弛相间,方可相得益彰。”   “原来……将军懂得这些,”王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却又“呵呵呵”笑了起来,“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我微微低头:“马超惭愧。”   他忽然一耸身子,双手交叠,深深弯了下去:“主公在上,受属下王邑一拜!”   “王君如此大礼,马超如何能报?”我用力将他扶起。   王邑挺直了上身:“愿主公真能视寒门与世家如一体,令我等贫贱子弟迎来出头之日!”   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你做的思想工作吧,公明兄?   当天,我便当众宣布王邑接管弘农全郡政务,梁山则被我派去接管河东。   至于河内,在思考了半个晚上之后,我给高顺和李典下达了命令。   “令朝歌长李典为河内郡守,高顺引本部入河东,与徐晃合兵一处,留驻两郡边界。”   没有程昱,没有贾诩,没有刘政、王烈、邴原、国渊,我独自一人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在用李典的态度来赌这个时代的忠义与信念。   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我真想看看,我与李典之间的情义有多深厚。   二是……区区河内郡,即使扔了,也不会损伤我一分一毫,何况它还处于黄河的北面,直接面对最激烈的战场,即使不给李典,或许随时都会送给——袁绍或者刘协。   我在与心腹弟兄们的闲谈时看似随意地将这个话题提了出来,想以此看一看众人的反应。   秦阵咬着牙:“如果,我是说如果,姓李的真的敢忘恩负义,我替主公宰了他。”   太史慈摇头:“没必要这么冲动,人各有志。”   “他身后有一大群家人,不比你我无牵无挂。”褚燕深有体会。   庞淯叹了口气:“李曼成不是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张贲点头表示赞同。   “或许吧。”陈到的口气十分不确定。   “李典若是背离了主公,那是他的遗憾。”皇甫固作总结性发言。   沉默了半晌的白发忽然出声:“不至于。”   遭到反驳的皇甫固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主公仁义武勇,百年难寻的一代明主,怎么就不是遗憾了?!”   拓拔野也立刻表示赞同。   “贫道说的不是这个,”白发急忙解释,“李典面正气清,虽然隐隐寿运不高,但命中不是背德之人。”   “这个也能算出来?”褚燕将信将疑。   “当然!”一提到自己的专业,白发立刻改变了口气,“西域与大汉的相术虽然颇有差异,但贫道也粗略地了解过,大汉的相术之中,也有所谓的反骨之相。而之前贫道曾为几位营长都看过相,李典遇事虽常有犹豫,但不是临危自乱之人,常可秉持一心。诸位所忧虑的,恐怕可能性不大。”   妖道的卜算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在他做出如上定论之后,一帮人都不再强烈地坚持之前的观点。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开朗起来。   “主公!”厅外脚步声大作,“有信使自东北来!”   “哦?”我猛一扬眉。   “该不会是李典的回信吧?”陈到笑着说道。   我拍案而起:“是李典的吗?”   “不是李典,”门外回答,“送信人自称姓马,名铁。”   我的身子忽然一滞,按在案几上的右手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   “主、主公?”陈到慌忙从一侧将我扶住。   “二公子,快进来吧。”在没有我点头的情况下,庞淯自作主张地打开了厅门。   “大、大哥!”马铁忽的一声蹿进了厅门,踉踉跄跄冲了进来,最后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我面前。   “不要慌张,坐好了。”我咳嗽了一声,侧身说道,“叔至,麻烦你给我兄弟倒碗茶。”   “诺。”陈到慢慢松开了双手,从一旁取过茶具摆在了马铁面前的案几上。   马铁看都没看茶碗一眼,只抬头向我请求:“大哥!求你救救爹爹!”   一段时间没见,马铁愈发魁梧,简直和马腾年轻时一模一样。   在一瞬间,我仿佛也明白为什么老马从小就特别喜欢他的老二了。   “喝口水吧,”我向茶碗一指,“我知道吕布偷袭了皇甫嵩和你们,只不过一共才损失了万余人马,不至于让你们狼狈如此吧?”   “那是第一次!”马铁几乎带上了哭腔,“在被偷袭之后,吕布作势要直逼洛阳,父亲与皇甫将军决定兵分两路前后夹击吕布,皇甫将军伏兵河北,我们则从后方伺机而动。不料五天之前,敌军忽然停止前进,吕布……吕布他!”他颤着嗓音回忆,“吕布他一个反冲锋,将父亲亲自率领的骑兵大队完全凿穿!”   我沉着脸听他叙述。   “父亲重伤之下牵动旧伤复发,现在连马背都怕不上去,”马铁低垂下眼睑,“邓山叔叔为了救回父亲,惨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庞二哥、甘将军……”   我心头一沉:总不会……   “无一不是浑身伤创。”他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挺起了上身,“嗤”的一声扯开了衣袍,露出了触目惊心不堪入目的胸口。   厅中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倒不是说伤口有多么多,肉眼可见的伤口也不过三处。只是……这三个伤口之上,数条白色的蛆虫正在不断地上下翻滚、钻进钻出!    47 你求我?  “张老弟,劳烦你帮我家兄弟处理一下。”我朝张贲点头。   “哪位取些烈酒过来。”医圣之子当即卷起衣袖,从腰间解下医疗挎包,摸出一把细长的手术刀,心狠手辣毫不停留地直接一刀挖了下去。   马铁立刻皱起了浓眉,豆大的汗滴沿着毛孔争先恐后奔涌而出,滴滴清晰可见。   杨奉捧着一坛昨晚他喝剩下的烈酒小步跑了进来。   我一边看着张贲施展外科手术,一边说着:“两侧的是刀伤,肩头的是箭伤,都不在要害,以你小子的身手,没命丧杀场,说起来运气倒还不错。”   马铁已经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不忍直视了:“父亲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还在这里开玩笑。”   “昏迷了吗……”我低声念叨了两句,却有些茫然,只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当然是带兵去救!”他想都不想就提声答道。   “他已经倾尽凉州精锐,却被打得损失大半,而我现在只有不到两万人马,三辅和弘农都是新取之地,你让我拿什么去救他?”我再问。   马铁双目圆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那是……我们的父亲啊!”   我忽然觉得难以直视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是这样啊……”   “我曾听仲德先生讲过这么一个典故,不知道现在说出来合不合适?”秦阵忽然出声。   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情景,我当然求之不得:“你也会讲典故?”   他嘿嘿一笑:“当年楚汉争霸之时,楚霸王项羽曾经俘虏了刘邦的父母和妻儿,并在两军阵前架起火锅,以此威胁刘邦归顺。刘邦一听,哈哈大笑,说道‘你我可是结拜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当兄弟的要是煮了我爹,最好能给当哥的分一碗汤喝。’”   “剧情是这样没错……问题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庞淯苦笑着摇头。   我也摇头笑了起来:“而且……这个精彩的典故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秦阵瞪起了牛眼,一脸严肃地反问我:“以主公的聪慧,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我顾左右而言他:“兄弟们都有什么意见?飞鸿?子义?伯平?”   “此事涉及主公家事,理当主公自行决断,”褚燕立刻将皮球踢了回来,“属下只奉命就是。”   “主公既然问慈,慈就不遮掩了,”太史慈沉声说道,“慈以为,父母于子女之情,乃天下至情。比之君臣主仆之义,更为可贵,轻易不能舍弃。属下说完了。”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了拓拔野:“拖把?”   “属下跟随主公三年,听闻了许多马腾大人的所作所为,”拓拔野直言不讳,“恕属下直言,爷是觉得马大人应该没什么救了。”   我向对太史慈一样,也轻轻点头。   “属下也认为没有去救那位马大人的必要。”张贲适时地表示赞同。   程武想了半天,最后说道:“这个问题太复杂,属下实在不知如何判断。”   我一样点头。   “大哥!”满头大汗的马铁目眦尽裂,三道伤口因为太过用力而不断向外渗出脓血,“求你救救爹爹吧!求你了!”   “你……求我?”我只感到后背一僵。   “如果你愿意救爹,”他二话不说直挺挺地跪伏了下来,“你说什么都行!”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在我胸腔中弥漫,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大哥!”马铁双目通红,“你救不救?”   我难以抑制地点头:“我救!我救!”我几乎歇斯底里。   两道扭曲的液体自赤红色的眼眶中滚落,马铁白眼一翻,终于昏倒在地。   “叔至,叫人把这小子搬到一边去。”我指挥着陈到清除现场。   “主公,你又善心大发了。”拓拔野嘟嘟囔囔着。   “他毕竟是我的生父。”我叹了口气。   “救就救吧,我倒是也没意见。”秦阵撩起袍摆开始擦拭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刀。   我皱眉看他:“你现在擦刀干什么?”   他反复观察着刀刃的锋芒:“不是要去杀吕布吗?好歹曾经杀得你落荒而逃的,我们不好好准备一下怎么行。”   “你的立场可真是不稳固,”我嗤笑了一声,“说救就救。”   “毕竟是你爹,救一次能让你安心的话,那有什么不好?”他将佩刀收回鞘中。   “既然我决定去救马腾,那就安排一下后方的事情吧。”我清了清嗓子,对厅中诸人说道,“坚寿兄,你……”我本打算让经验丰富的皇甫固留守,但转念一想,皇甫嵩现在正在危机四伏的前线作战,急忙改了口,“你随我一同前去。”   “多谢主公。”皇甫固略带感激地颔首。   “何必主公亲自上阵!”拓拔野挽起袖子自告奋勇地毛遂自荐,“就让我和伯虎去吧!”   秦阵立刻赞同:“是,区区吕布,我们绰绰有余了!   “那是我的生父,我应该去。”我坚持道。   “主公还是派人去吧。”程武也加入了反对者的队伍,“属下怕你们到时候尴尬。”   “尴尬?”我反应了过来,笑道,“我击退吕布后马上就返回弘农。”   “那好吧。”他耸了耸肩,不再反对。   “伯平兄,你就代表我留守弘农。”我开始部署,“褚老弟,你也留下,都带上本部兵马。”我稍微思索了片刻,“杨奉的两千多人我也会让他们留下,遇事你们多商量。”   “恕武无礼,有件事情不得不问清楚,”程武毫不犹豫地问道,“弘农有太守,主公又留下属下三人,杨将军资历兵力又远胜于我,主公想让武如何自处?”   我忍不住一怔:我似乎确实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撇开年轻的褚方不说,王邑和杨奉都比程武年长得多,而且长期作为一方郡守,总不可能直接听令于仅仅身为一名旅级干部的程武吧。   我只好对之前的部署进行修改:“得了,杨奉也跟我走吧,伯平兄你也跟我走,王太守主持全郡政事,军队的事情,就交给飞鸿吧。”   褚燕没料到事情最后落在了自己头上,微微一怔。   “我们初得弘农不久,此郡又地处前方第一线四战之地,我只给你们留下弘农守军与你本部兵马,你能否替我守住?”   “足够了。”他掷地有声地回答了我。   我着看他:“我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和杨奉谈一谈。”   “谈?”他略带疑惑。   “向他传授一些押韵粮草辎重的经验。”我笑道。   “诺。”褚燕也笑了起来,“这方面,老褚可是经验丰富,只好当仁不让了。”    48 驰援马腾  四月初九,一万五千名骑兵沿着黄河在南岸全速行军。   根据马铁的情报,吕布是在魏郡的斥丘将追击途中的马腾军彻底击溃,此地距离皇甫嵩军埋伏的黎阳城大约三百里地,距离我现在所在的弘农则超过了一千里。   两天之后,追命踏上了河南尹的地界。   面前的城池我曾经多次来过,平阴城,距离大汉王朝的首都洛阳也不过八十里。   我没有丝毫停留感慨,直接从平阴城下一掠而过,并且北渡黄河抵达河内郡的河阳县。   在河阳城东北,我遇到了同样处于行军之中的高顺部队。   据高顺所说,他这支部队不过五百余人,人数实在少的可以。   “曼成对属下说,主公如此看重,他自当粉骨碎身以报。但使他一日不死,河内一日不丢。”高顺很认真地向我汇报,“而且……曼成已经联系了他的叔父弟兄们,希望在河南能够有所作为。”   “这样啊。”我长舒了口气,近半个月来堵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轻轻挪开,“曼成不负我,我心甚慰。伯安,你这五百人中,有多少骑兵?”   “全是。”他笑道,“步卒被属下全部交给曼成了。”   “很好,”我拍了拍他宽厚的后背,“我要去对付吕布,你呢?”   “吕布?”他脸色如常,丝毫没有变化,“属下愿随主公。”   我挪开了右手:“从我一营给你拨出一千五百人,凑个整数吧。”   “不必如此。”意料之外的,高顺拒绝了我的安排,“顺这五百骑兵,操练了近一年时间,虽然人数偏少,但相互之间的配合已有相当的默契。属下愿为一支奇兵,或为陷阵,或为诱敌,想必不会丢人。”   我又在他肩上一拍:“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就如此吧,陷阵营,嘿!陷阵营!”   绕来绕去,高顺还是有了自己的陷阵营。   大军保持着速度继续朝东北方向行军。   第二天傍晚,大军如期来到了河内郡的治所,怀县。   太守李典亲自出城相迎子不用说。   “偌大的一个郡,又紧邻战争前线,就这么全部交给你一人,可能确实有些勉强,你也会十分辛苦,”我拍着李典的肩膀,温言道,“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曼成。”   李典肩上的肌肉紧绷着贲起:“典绝不辜负主公厚望!”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属下刚刚得知了最新消息,”他低下头飞快地吐字,“吕布兵围马凉州,诱使皇甫嵩前去营救,吕布亲率精锐半道伏击,皇甫嵩知不可胜,当机立断挥师南下。据说……正在朝洛阳进军之中。”   我不禁一惊:皇甫嵩回师洛阳,看似是为了避开吕布的锋芒,但暗地里未必就没有提防我的意思啊!   不过我随即哑然:我以怒涛之势接收了凉州全境、三辅、弘农、河东、河内,兵锋距离洛阳不过百余里地,刚刚又大摇大摆率领大军从河南尹穿郡而过,洛阳此刻早已如风中浮萍危在旦夕,若是我下决心要取下洛阳,恐怕最多也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李府君!”有快马自北方疾驰而来,“皇甫嵩大军已进入朝歌地界!”   “多少人马?”李典急问道。   “步骑总数不下三万!”   “河内总兵力不过三千余,”李典转头看我,“主公……”   “我有一万五千骑兵。”我沉声回答了他,“朝歌距此多远?”   “近三百里。”   我沉吟道:“看来明天就能遇上。”   “属下早已派出斥候,皇甫嵩的行军路线将第一时间报与主公。”李典解释道。   “你办事向来稳重,我倒不太担心。”我笑了笑,“今晚就让我睡个安稳觉吧。”   他笑着低头。   “之前我倒是看错了人。”秦阵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   我呵呵一笑。   -   当我迎着阳光从床上翻身起来时,刚好听到李典的敲门声。   “进来吧。”我揉了揉干涩的眼角,看了看空荡荡的卧室。   “主公,”李典一脸轻松地走了进来,“皇甫嵩并未深入河内,他的部队从朝歌城南就渡河了。”   我微微一怔:“他们直接过河了?”   “正是。皇甫嵩虽然当世名将,但恐怕也不愿与主公正面对峙吧!”李典略显兴奋。   我按了按太阳穴,皱眉道:“这下倒让我为难了。”   “呃?”李典不解。   “我担心自己的后路啊。”我叹了口气。皇甫嵩至少有三万部队,而我留在弘农的部队,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千出头,万一皇甫嵩真要讨伐我这个不忠不孝之人,以他的军事能力,褚燕恐怕很难保全。   李典很快反应了过来:“皇甫嵩连番战败,未必就能立刻重整旗鼓攻击弘农。何况……弘农还有函谷关,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我点了点头:“我速去速回吧。”   “典这里只有一千骑兵,主公若不嫌弃,请一并带上。”   “不必,”我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河内形势也不乐观,保留一些骑兵是必要的。”   “那……惟愿主公旗开得胜。”李典微微躬了躬身。   “我只是去救自己的老爹,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我轻笑了一声,朝后挥了挥手。   -   骑兵大队再次起行,仍然将战马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从怀县朝着东北疾行,沿途风一样掠过修武、获嘉、汲县,一日之内抵达朝歌。   第二日,我仍然全速行军,途径黑山绕过荡阴,傍晚驻军时,已经堪堪踏上了魏郡的地界。   行进之中,派出的斥候传回了确定的消息:“马腾被吕布围困于黄泽湖南侧的羲阳聚,根据初步接触,似乎兵粮将尽。”   我从鞍鞬下翻出地图,双目草草一扫:马腾战败于斥丘,被围困于羛(音“西”)阳聚,两地之间两百余里,老马确实逃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啊……   “羛阳聚……距离荡阴也不过一百里地,半日即可抵达呵。”我放下地图,用力揉搓着隐隐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全军择地休息。”我双腿微夹马腹,放缓行进速度。   明天……我……马腾……吕布……确实让人头疼啊!    49 作战之前  “这他妈的是第几次了!”我又一次翻了个身,看着帐外黑漆漆的夜空抱怨。   这一晚上我反反复复醒了多次,到了现在竟然没有一丝睡意。   人最不了解的人,永远是自己。   我以为这次救援只是对自己良心的一次安慰,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在意。   在意到紧张。   紧张到发抖。   发抖到难以自禁。   我干脆翻身坐起,同时以两种心法运起内功,借以平息内心中的这种的焦躁与不安。   妖道的那套心法他自己翻译为“西昆仑陆氏神功”,自称是传自在西昆仑得道飞天的一代仙道陆压的无上神功。   白发修炼十余年,内功仍是平平,只有一身轻功极为出色。而我练了这几个月,无论是内功还是轻功方面,似乎都效果不大。   不过好在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平日想起来时随手练练,算作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一边默念着“爆发吧神功”,一边努力催动内劲在各大经脉中急速奔流,幻想着在大战来临之前使功力再提高一个层次。   不过……老子到底不是张无忌,白费了半晚功夫之后,我终于沉沉睡去。   体内真气如决堤的长江大河在狂放地咆哮不止。   当我再次起床后,太阳早已高升中天。   我猛地一捶额头:“又睡过了!”   -   草草用过午饭之后,大军终于朝着东方起行。   蓄势半日的战马们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百里地的路程只用了两个时辰。   “主公!”祖烈兜转马头,将斥候的消息汇总过来,“敌军在正东方十里之外,沿途并无伏兵!”   我刚刚点头,孙文从另一方疾驰而来:“主公!我军行踪已被敌军斥候察觉!”   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背,当下一踢追命,爆喝一声:“全速前进!”   大队骑兵立刻开始狂飙突进!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我在马背上询问孙文。   “一刻钟之前!”他在逆风中大声回答。   我伏下身子,任由追命向东狂奔。   至于如何对付吕布,我心中毫无想法。   “白毛?!”我忽然想到了一点,向身后招手,“给我过来!”   “主公有何吩咐?”白发从马背上飞身纵起,凌空御风而行。   我嘿嘿一笑,从鞍鞬中取出一副强弓反手抛给了他:“关于对付吕布,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需要稍微辛苦一下你了。”   他拉了拉弓弦,苦笑道:“主公是要贫道从半空将其射杀?”   “这不就充分发挥了你的作用吗?如果我也会飞,这事肯定轮不到你,”我又将箭壶扔给了他,“二十只,够了吧?”   他将箭壶斜挎腰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贫道从没用过弓箭,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完成这项任务。”   “就算你是一只奇兵吧,”说实话,我也不指望内功稀疏平常的妖道能用弓箭射死霸气护体的吕布,“能骚扰一下就算完成任务。”   “好吧,贫道尽力而为。”白发撩起发梢,重新回到坐骑的背上。   我高扬右臂,将速度缓缓降下。   “主公?”庞淯立刻凑了上来。   “让旅级以上奖励参加军事会议。”我跳下马背,负手踱步。   “不用急着赶路了吗?”孙文将马头调转。   “对手既然是吕布,就没必要冲锋。”我摆了摆手。   他一踢马腹,朝后军通传军令去了。   “主公,敌军已在眼前,不如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最先赶到的拓拔野摩拳擦掌地提出了建议。   “那可是吕布啊。”他的结拜兄弟秦阵摇了摇头,罕见地没有表达出强烈的求战欲。   我斜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秦阵怒瞪了回来:“我只是、只是慎重了一些罢了!可不是害怕!”   我哈哈笑了起来,心头却忍不住一沉。   作为手中最悍勇霸道、最无所顾忌的秦阵,在面对吕布的威压时,都表现得如此“慎重”,遑论其他正常的将领心中会怎么认为了。   “主公,”庞淯清点了人数后向我请示,“人已到齐。”   我点了点头,立东朝西开始发言。   “对手……是吕布,我军当如何应对?”反正我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倒不是说我害怕得一片空白,而是……我本身就根本没这方面的天赋啊!   纵观这几年来,我虽然也号称南征北战百战百胜,但对手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农民军,就是盲目钻入埋伏圈的可怜人,而我的战略素养,似乎从来都不曾得到提高。   现在敌我形势互换,吕布以逸待劳,采取的正是类似于“围点打援”的战法,我只能多派斥候广布耳目,小心翼翼打探敌军的动向,以防踏入吕布事先布置的陷阱。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应对办法?   “你问我怎么应对?”秦阵瞪大了虎眼。   我立刻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没问你。”   “属下有一计,不知是否当讲。”程武出声道。   “赶紧着!”   “据说吕布是个极其傲气之人,又自诩当今骑兵第一,而我军乃公认的天下精锐,想必他对我军也不太服气。”   我搓了搓下巴:“这个……是不错。”我还记得当年在朔方时吕布一人一骑所展露出来的极其霸道的凶悍之气。说实话,尽管这几年虎豹飞军日趋成熟,但真要让我与吕布再一次交锋,我依然没有把握。   程武微微点头:“那就用一队兵马诱敌,再设伏于必经之路。”   以我的智商,倒是不难理解:“这倒是能够大大减少我军的伤亡,只是,诱敌的兵马……恐怕不能太少……”我有些烦恼地沉吟了起来。   有人已沉声毛遂自荐:“杨奉不才,愿为诱敌!”   “慈也愿往!”太史慈稍迟了半声。   我看着自告奋勇的敢死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感到眉心一阵酸疼。   “太史老弟,你就讲究点先来后到吧?”杨奉苦笑道,“何况老杨我别的本事没有,逃跑起来可经验丰富!”   杨奉以一郡太守归附于我,我平时也常以晚辈自居,本来地位隐隐就在重将领之上,今天他这么一坚持,太史慈只好退让妥协。   “至于埋伏的地点……”我从祖烈手中接过地图,“这一带地形还有些复杂,北面是一片大湖,叫什么……”   “黄泽。”祖烈急忙接口。   “从黄泽东口又有清河水自东北向西南流过,正好将敌我隔开……”我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这渡河又是一个问题呵。”   “主公无需担忧,清河水并不算大水,属下已经探明,最窄处几乎跃马可过。”孙文终于给我报了一个好消息。   我当即松开了手:“那就开战吧!” 50 电光火石间  之前两章褚燕的出现又矛盾了   所以做了修改,换成杨奉   我会告诉你之前的130万全是存稿吗?   然后就是今后我恐怕一周一更都保证不了。   ——   虽然这次简短的军事会议只用了两碗茶的功夫,但确实又给了吕布他们些许准备的时间。   所以……杨奉引来的敌军显得如此之多。   “这尼玛至少得有两万多人吧?”我向后问道。   带着我腾在半空观测敌情的白发半天没有回话。   “吓傻了?!”我扭头看他。   妖道喉结微微一动:“贫道的眼力……可远不如主公,现在根本看不到人影。”   我撇了撇嘴,向他示意:“降落吧,不到半刻钟,敌军就要到来。”   “按照如此速度……”候在下方的孙文皱眉道,“杨营长恐怕根本没渡过清河水。”   我点头:“也好,省去了我军渡河的功夫。”   大地开始颤抖。   我感觉得到全身在随之颤动。   铁蹄之声逐渐响彻原野。   杀喊之声轰然袭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队人马便已经席卷着飞尘狂飙而至。   我摸了摸追命的脖颈,轻声道:“你还记得吕布那匹赤兔马么,伙计?”   追命扭过脑袋,用力向两侧一晃。   “到时候要是想逃跑,可别把我摔下来呵!”我用力在它的肩胛上一拍,翻身跳上了马鞍。   身后数千人马同时上马,传来了近乎一致的声响。   “走吧,伙计!”我低喝了一声,两条小腿向内一踢,追命昂首挺胸稳稳迈出步伐。   经过短暂休息的战马们加速极快,转眼我已经可以清晰分辨出杨奉的面庞。   杨奉的部队与敌军之间几乎已经紧紧相连,双方相交的士兵来开战功互相射击,不断有人自马背上跌下,而后被双方战骑踏成肉泥。   当我目光后移之时,忽然看到一个久别的身影。   身披一身纯黑的铠甲,舞动着一杆黢黑的大戟,大戟前端反射着星星点点的红,在冲锋之中四处迸溅,胯下一匹赤红如火焰般狂暴绽放的战马,引领着这支钢铁部队从荒原之上一掠而过!   我忍不住咬下了牙:吕布又见吕布!   吕布竟然亲自带队追杀杨奉?!   我已经贴近了上来,无论敌我双方,恐怕都已经发现了我这支从侧面应流而上的部队。   吕布所率大军马速极快,几次眨眼的时间,便已经冲进了杨奉的后军,如同一把双侧开刃的匕首,蛮不讲理毫不客气地将杨奉部队生生剖开!   我刚刚吸了口气,就看到……吕布已狂突猛进几乎冲至杨奉的大旗之后!   杨奉的亲卫大惊之下纷纷调转马头,妄图形成围堵之势,但赤兔只是一提一纵,就从重重包围之中轻松突出!   吕布甚至随意地一挥大戟,就将两名精锐骑手扫下马背。   他与杨奉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减。   我与他们的距离也在迅速缩减。   但我担心赶不及。   杨奉的身手我略有所知,估计也就相当于我十四岁时的正常水平——不含鬼神附体——或者说马腾五年前的水平。因此,我很难寄希望于他能够在吕布的手下走上两三个回合。   “拼了!”我恶狠狠地吼了一声,从胸腔中爆出一声轰鸣。   追命伸长了脖颈四只铁蹄飞一般的抡了起来,每一次踏地都让我为之一颤。   在飞驰之中,我并没有忘记辅助手段,左手持弓,右手连弹,三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出!   我基本没有瞄准:以对方的级别,这个距离的射击很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事实也是如此:吕布单手擎起画戟,迎着来向用力一抖,竟生生将我射去的三支利箭搅成一团!赤兔的速度似乎不曾受到一丝影响。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随手将弓抛开,探手从另一侧拔出飞星,迎着吕布直冲过去。   吕布仍是抡起方天画戟,执着地往杨奉追去。   “吕布!”距离二人至少还有十余丈之远,我不得不提起大喝,“你敢与我一战?!”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将战争变成单挑。   但是此刻为了挽救杨奉的性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好胆!”吕布终于暂时中止了追击杨奉,方天画戟在半空之中画了个圈,赤兔马猛地一改方向,笔直地朝我冲来!   我在一吸一呼之间将全身真气提升到了极限,手中飞星在此刻如同身体一部,仿佛毫无重量一般。   追命稳步向前,却也将速度催至极致。   此时此刻,双骑迎面冲锋,什么招式,什么花巧,还有什么作用?   十丈的距离,不过追命与赤兔三次起落。   吕布已在我的面前。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迎面而来的呼吸!   粗重而炽热!   狂暴又猛烈!   压抑却兴奋!   吕布半张着口,右臂猛地一挥,方天画戟当头砸下!   我单手紧握飞星下端,自下而上、从后至前划出一个大圆,如同一条铁鞭斜斜朝对方甩了出去!   半空之中有支白羽倏地划过!   却不曾射中任何一人。   我无暇顾及,只是继续催发全力。   马背之上,只有谁更快、谁更准、谁更猛!   整条右臂猛地一震!   两支铁器猛烈地砸在一起!   飞星的枪刃正撞击在画戟前端的小枝下,而后贴着戟身朝吕布的胸腹之间继续甩去。   方天画戟虽被铁枪微微荡开,但余势依然不减,扔向我后背砸去。   电光火石,白马过隙。   双方一错而分,马速稍减。   吕布肋下被飞星枪刃击中,侧面的铠甲几乎被扫掉了大半,伤口已开始向外渗血。   而我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沉重的方天画戟结结实实砸在了我的背部,差点将我砸下马背,所幸皇甫嵩赠送的铁甲质量过硬,才不至于让我当场丧命。   但如此重创,已让我胸间气血凝滞,我当即猛提一口真气,狂喷黑血不下一升。   喷血之时,追命仍在飞奔,因而这口黑血几乎喷出一道长达十余丈的歪歪扭扭的“一”字。   右手还在颤抖,我将飞星换到左手,随意将身边的三名敌兵挑落马下。   东面的敌军中喊杀之声此起彼伏,想必秦阵、拓拔野等人也已经加入战局。   吕布的实力虽然少有人敌,他的骑兵也冠绝中原,但我有自信,在我军全力攻击之下,他绝不会依然镇定。   又将一名试图在我受伤后偷袭建功的敌兵击杀,活动之后的我隐隐察觉到几根肋骨已然松动——但似乎还没有断裂的那种剧烈阵痛——我将飞星还交右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第二次向吕布发起冲锋!   我忽然有种预感:   我可以杀了他!   我能够杀了他!   区区吕布而已!    51 当世第一勇将的血  耳畔是数万人混战的嘶喊。   眼前是一名当世一流的勇将。   他受了不轻的伤创,鲜血难以遏制地向外奔涌。   相距不过十余丈,一次深呼吸的时间。   追命已经起步加速,赤兔微一犹豫,也迈开了四蹄。   方天画戟高举过头,显然是要借力挥下。   我也扭转腰肢,又一次将铁枪自后而前、自上而下斜斜甩出!   又是一声箭矢破空的锐响。   一支雕翎长箭从我身后蹿出,朝吕布面部直射而去!   我在心中暗赞一声:这妖道的箭术还挺精准!   长箭直逼双眼,吕布不得不微微侧头避过,手上的力道与速度不由一滞。   就这一瞬之间,飞星已直挺挺拍在他的腰上!   几乎与上一次拍在同一个位置,而且这一次对方无暇卸力,我就不信他还能硬挺下去!   战马交错而过,我掉转追命的脑袋,再一次面对吕布。   这位当世第一悍将,终于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   吕布单手擎着画戟,左手死死地按在腰侧的伤口,却堵不住狂涌而出的血流。   “再来一次?”我反手将一名蠢蠢欲动的敌兵刺死,向对面发出了挑衅的邀请。   “卑鄙。”他忽然开了口。   我哑然失笑,这两个字……我怎么会在吕布嘴里听到?!   被一个世上最反复无常、最缺乏职业道德、最卑鄙无耻的人骂做卑鄙……这简直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说你自己?”   他皱了皱眉,反手将画戟插入地中,从后背掏出弓箭,二话不说射出一箭!   我微微侧头,就已经听见白发妖道发出一声惨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坠落。   “务必保护他的安全!”我朝陈到一指,陈到立刻率人朝坠机地点冲了过去。   “如果你想比射箭,我也可以奉陪。”我自信地向鞍下摸去,才想起在冲锋之时已经把弓扔掉了。   “我只是想试试会飞的人是不是有其他本事。”他抛下了弓,“好像也稀疏平常。”   “主公!主公!”不知是哪一方的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   我扫了一眼就从铠甲的样式上分辨出来这不是我的人。   “小姐……”传令兵喘着气禀报,“小姐她……被敌军俘虏了!”   “什么?!”吕布虎躯明显一震,刚毅的神情再不复存在,“侯成呢?!”   传令兵不敢抬头:“侯将军……已经战死!”   “前方带路!”吕布大喝了一声,竟是不再管我,直接跟着传令兵去救援他的女儿……   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绝尘而去,在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产生趁乱取他性命的念头……   “主公!”庞淯驱马上前,高声朝我喝道,“战斗还没结束!”   我恍然若醒,扫视了战场一眼,我方明显已经占据了上风,而且似乎有些一边倒的趋势。   “追杀吕布!”我高举飞星,催动战马朝吕布前进的方向急追过去。   敌军的阵型早已不成规模,乱糟糟的任凭我左突右冲,根本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阻击。   杨奉也收拢本部人马,掉头向之前还凶神恶煞的追兵们亮出了屠刀。   形势已全面倒向了我方,在这种情况下,吕布绝没有翻盘的本事。   我索性也不再逼迫,不疾不徐地跟着他朝女儿被俘虏的方向赶去,也让自己和追命从刚才那种精神和肌肉都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稍稍缓解出来。   “主公!”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只披头散发、浑身赤红的野人,“吕布在哪?!”   陆仁第一时间纵马挡在我的身前,庞淯和贾穆一左一右将我护起。   “这货是谁?!”我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只怪物,眼前这人,头盔早已不在脑袋之上,一头凌乱的头发被鲜血沾满,右手紧握的一柄黝黑的长刀倒是颇为眼熟,“秦阵?”   “吕布在哪?”秦阵一甩头发,露出了一口慎白的牙,高声喝道,“看我为主公劈了他!”   我“嗤”地笑了出来:“吕布已经被我重创,大概你也能对付他了……就跟着我一起走吧。”   他呲了呲牙,一拨马头,与我并肩而行:“我刚刚好像杀了一个姓宋的小头目。”   “姓宋的?”我随口接了过来,“宋宪吗?鼠辈罢了,也让你搞得这么狼狈?”   “我一刀就把他劈成两段了!”秦阵被我小看,急忙解释,“这都是我冲得太快,被他的血贱了一身!”   “哦。”我随意地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向庞淯问道,“白毛没事吧?”这妖道可是我的金手指啊,万一挂了怎么办?!   “贫道无碍,这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多劳主公挂怀。”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只是……这吕布好大的箭气!”   看到他只是肩膀受伤没有危及生命,我稍稍安下心来,立刻有心思开玩笑了:“你能不能算一算这个吕布……最后的命运?”   “呃?”妖道略微一怔,很快给了我答案,“寿终正寝,而且算高寿。”   这一次轮到我发呆了:“你有没有搞错?”   “虽然无法得知对方的八字,”白发认真地回答我,“但贫道观其面相,凶恶却无煞戾,可保长寿无虞、儿孙兴旺,而且,还会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势。”   我头疼起来:“你说他长命百岁,还儿孙兴旺?还有权有势?!他奶奶的……这岂不是说老子杀不了他了?!”   杀不了他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于……如果杀不了他,我怎么才能开创自己的时代?!   这难道意味着我要和吕布……或者是他现在的主人曹操长期对峙?   “呃……”妖道看了我一眼,答非所问地回了我一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啊。”   听到这么熟悉的一句话,我的脑袋好像更疼了。   “主公!”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我,“攻击不可停止!”   我抬头远望,太史慈正带领兵马对一队溃散的敌兵发动着猛攻,敌军已是斗志全无,被虎豹飞军简简单单地打成了筛子。   我长吁了口气,重新挥起飞星,加速朝吕布的方向冲了过去,顺手将脑袋不好挡在路上的敌军一枪扫开。   敌军已经露出溃败的趋势,一队一队的散兵游勇开始从战场的中心向外逃去。   这并不奇怪,吕布纵然是武力一流的勇将,他也不可能让数万士兵和他一样——何况他现在已经无心对战,只想救回自己的……女儿。   当我赶到现场时,刚好听到吕布的怒骂:“想要我吕布命的,就自己来取!不要用这等卑劣下作的手段!”   对面的大将悠然答道:“爷可不知道这小娘们是你的种!只是不小心就把她俘虏了罢了!”   “是拓跋啊!”秦阵的眼神也不错。   “爹爹!”拓拔野的战利品急切地叫了一声。虽然面部不清,但一身铠甲之下,却也显出几分英气,此刻被一条绳索死死捆住,倒忽然激发了我其他一些方面的兴趣。   “放了她!”吕布猛然加速,赤兔一跃跳进了拓拔野亲卫组成的包围圈之中,“有种、就和大爷单挑!”   拓拔野扫了他身后,哈哈大笑:“你只有不到十个卫兵,还和我谈什么条件?!”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吕布怎么总是这么会开玩笑?   “我杀了你!”暴跳如雷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吕布狂喝着朝拓拔野直冲而去!   锋利的方天画戟在半空之中闪着点点厉芒!    52 掳人亲女拓拔野  “嗤!嗤!嗤!”   三排弩箭带着锐响直射而出!   纵然是吕布,在这种距离也不敢小看弩箭的威力。赤兔马一提一纵,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箭矢的袭击。   我带着护卫们将吕布团团包围,向拓拔野点头示意:“不要陷入单挑独斗。”   拓拔野眨了眨眼,侧头朝吕布喝道:“下马!”   吕布虎躯一震,怔在原地。   “你要再向前迈一步,”拓拔野将刀刃轻轻在吕姑娘的脖颈上一拉,“爷可不会保证不会害怕得发抖。”   “小兔崽子!”吕布虎目之中已是一片赤红,声嘶力竭地怒吼,“放下你的刀!你要敢伤她一根寒毛……”   “比如这样?”拓拔野单手拎下了吕姑娘的头盔,刀锋轻轻切下了一缕秀发,他炫耀似的朝吕布一挥,“你能怎么样?”   “小……”吕布虎躯狂颤,显然已是怒不可遏难以自持。   我忽然于心不忍:“够了拓跋,放下刀吧。”   拓拔野一愣:“主公?”虽然发出了疑问,但他仍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将佩刀收回刀鞘。   “毕竟是一代勇将,不要逼迫得太过难堪。”我朝吕布深深地看了一眼,“吕将军,当年我落魄朔方,你虽看不起我,自己也过得窘迫,却也送了我数月口粮,让我得以找到落脚之地,更得以寻到拓拔野这位兄弟。仅此一事,我就要感谢你。”   吕布微微动了动嘴唇。   “啊!”拓拔野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吕姑娘正狠狠地咬着他毫无防备的左手不松,殷红的血迹从她嘴角缓缓滴下。   “操!”拓拔野怒气爆棚,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小吕的脸上。   这一掌看来是用足了力道,直接抽得小姑娘发髻散乱、小脸微肿、娇喘吁吁,嘴边还有不知是谁的血水一滴滴地淌下。   “绮儿!”父女连心的吕布目眦尽裂,操起方天画戟就要找欺负女儿的拓拔野拼命。   “叫什么叫!那是爷的血!”拓拔野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满是齿痕的左手,怒斥小吕姑娘,“好厉害的口活!是你这个武功天下第一的老爹平时教你的吗?!”   粉面红肿的小吕姑娘柳眉倒竖,双目已然喷出火来。   细看一下,这小妞完全没有继承他爹的虎背熊腰体型,该细的地方不堪一握,该粗的地方……铠甲下面也看不见,一张脸蛋虽然沾着鲜血,还带着肿胀之感,但柳眉凤眼、琼鼻樱口,再配上略带瓜子弧形的小巧下巴,至少也能打8分啊!   深知我意的追命不待主人发话,自知自觉地朝对方迈出了步伐。我十分赞许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马……马……”吕布忽然冷静了下来,“马将军,请放了小女。”   他虽然冷静了许多,但口气为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不爽?   我挑起眉毛:“如果我放你们离开,吕将军能保证再不与我为敌?”   “曹刺史给我的命令,就是将马腾和皇甫嵩彻底击溃。”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但意思很坚决。   “哦,”我点了点头,“那我为什么要放你们走?”   “你不会真以为我走不了吧?”他用力抖了抖手中的方天画戟,将画戟高高举起,戟锋在阳光下耀眼炫目。   “要是你一人一骑,或许真的能逃走,可是……”我指了指宁死不屈的小姑娘,“要是带上她呢?”   “是么?”他仍然保持着这个难看的姿势。   “你在表演什么?”我微微皱眉,抬头朝天空看去,“难道你要准备朝我扔个元气弹?”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我的亲卫部队,最精锐的骑兵,”吕布平静地看着我,“你未必能拦得住。”   “陆仁,把我的三千弓弩手全部调集出来。”我笑着下令,“我倒想看看,天下第一的骑兵能不能刀枪不入。”   “三千……”陆仁听到这个数字后先是一怔,而后很快明白这是我的虚张声势大法,立刻点头纠集人马布阵去了。   在快速行军之中,军中根本没有保留太多的弩器,每个营中大概也只有一百多副。但配合起我军的人手一弓,用来恐吓不知深浅的对方,却已是绰绰有余。   赤兔在原地刨了刨草根,晃着脑袋打了个响鼻,吕布恐怕也平静不下去了吧?   “吕将军,你还记得高伯安吗?”我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他微微一怔:“高顺……他是个好将军,可惜我用不了。”   “当日他失手被擒,被我百般软磨硬泡,仍然不肯松口,最后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只有我将吕将军击退,他才认可我的实力,才肯弃暗投明。”我帮助他回忆旧事,“之后,我以重病之躯,夜袭将军的大营,烧尽了粮草辎重,逼迫将军退兵,却也险些命丧画戟之下,不知将军是否还有印象?”   “马将军实乃吕布生平罕见之才,自然不敢忘记。”吕布难得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今天你我也来这么一个条件如何?”   他的双瞳骤然一缩:“马将军何意?!”   我笑了笑:“如果我能够再击败你一次,你就脱离曹操,怎么样?”   “是要吕某投靠于你?”吕布眯起了双眼。   这话其实不太好听,于是我含笑看他:“空口白诺,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人在乎什么信用与道义了,何况吕将军的名声……呵呵,”我拍了拍手,朝拓拔野等人一挥,“我只是向你表示一下我的诚意罢了。”   拓拔野捂着左手,将吕姑娘释放,还不忘调戏一把:“下一次爷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吕姑娘先是怒瞪了他一眼,而后跳上自己的坐骑,一步三回头地逃离了魔爪。   我忽然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看着女儿回到身边,吕布的神情略微有些放松:“马将军,多谢。”   我点点头:“记着我刚才说的条件。”   他不置可否,没有任何表态:“我能走了吗?”   我挥挥手:“全军集结休整!”   “下一次,很快就会再见!”吕布抛下一句狠话,赤兔纵开四蹄,飞一般离开。   草坪上还染着一滴滴的殷红。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秦阵向我抱怨。   我耸了耸肩:“我现在感觉打仗真没什么意思。”   杨奉呵呵笑道:“那是公子谋划如神,吕布一届武夫,自坠圈套而不知,击败他们自然易如反掌。”   “这小妞够辣,”拓拔野抚摸着手上的齿痕,似乎还在回味余韵,“朔方野狼都不如她!”   我哈哈一笑,却看到高顺领着数百骑缓缓归来:“伯安?你部伤亡如何?”   “无碍,”高顺摇头道,“属下和太史营长一起攻击了敌军的右翼,看到大溃败后,又生擒了几名中级将领,打探到敌军粮草的所在地。”   我双眼一亮:“在哪?”   “瓦岗!”    53 镇西将军凉州牧  瓦岗是个小乡镇,距离战场只不过三十里之遥。   在确定这个情报属实之后,我当机立断,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遣高顺与太史慈率领超过三千轻骑前去破敌,至于是一把火全部烧了,还是收为己用,就全凭他二人临敌应变了。   高顺、太史慈,都是沉稳持重之人,太史慈的勇武更是当世罕有匹敌,将奇袭粮仓这种小任务,应该不成问题。   吃罢了午饭,我估摸着他们大概已经得手,便再次挥兵朝羲阳聚外的吕布军团发动了攻击。   昨天的一场激战看似惊心动魄血肉横飞,但杀敌数量并不算太多——吕布当时所率也都是轻骑部队,被击溃后我军又没有往死里追杀,大部分也都逃得性命。   但是……为什么我渡过清河水之后又行军接近一个时辰,却仍然没有看到一个敌兵?   “老孙!老孙!”越往前走,我心中越是不安,终于将孙文叫了过来,“你确定没有带错路?”   孙文挠了挠脑袋,朝东打量了半天,这才狠狠点头:“过河之后,往羲阳聚方向也只有这么一条大路,绝对不会走错。”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都看不到?”我指着前方一望无垠的原野问道。   “呃?”孙文又一次放眼东望,“好像有人在啊主公。”   “哦?”我仔细朝动看去,果然看到了绰绰的人影,“全军戒备!孙文,派两队人散开打探四周!”   “我亲自去!”孙文在马背上一拱手,马鞭在坐骑臀上一扫,风一般掠了出去。   追命稍稍放缓了速度,引领着全军朝东行进。   “他们过来了!”庞淯如临大敌,身后一片弓箭上弦刀枪出鞘的脆响。   我手搭凉棚,凝神定睛一看:“不忙,等我看看再说。”   东面部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太快,数杆大旗在半空之中迎风飘动。   “镇西将军马。”   “凉州牧马。”   我叹了口气,放下了左手:“全军停下,列队欢迎。”   看到马腾的这两面大旗,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虽然已经豪取凉州、三辅、弘农和两河,但头上的帽子却依然没有更换——此时此刻,我当然不可能再把“西域大都护”的官职和“武功侯”的爵位再戴起来,现在我的身后只有孤孤单单一面“马”字的大旗。   是不是该考虑给自己取个更加名正言顺的名号了?   我搓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主公,庞德将军求见。”孙文勒马兜了个圈,堪堪在我面前停下。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马凉州呢?”   “庞二爷没说,属下也不敢问。”他低头答道。   “这样啊。”我拍了拍双手,将背后的飞星插入土中,自顾自驱马朝来人迎了过去。   庞德的面庞依然那么棱角分明,双眉粗重平直,神情沉稳刚毅,一如一年之前,只是带着明显的憔悴之色。   “德哥,好久不见!”我在马背上朝他拱手。   庞德抬眼看我,眼中却有迷茫:“长公子。”   “连问一声好都不愿?”我苦笑着摇头,“他怎么样?”   “他……他被吕布重创,至今仍在昏迷之中。”   “哦。”我侧头朝庞淯吩咐,“拜托张贲去看一看。”   庞淯微一低头:“是。”   “叮嘱他尽力诊治。”我又补充了一句。   “属下明白。”他再次低头,拍马而去。   庞德眼神复杂地看着庞淯离去。   “他在营中?”我又问。   他确认地点头。   “我……”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门见山,“我去看看他。”   庞德的眼神更加复杂:“跟我走吧。”   我跟他双马并行向营地驰去:“德哥,跟我走吧?”   毫无反应。   “跟我走吧,”我再一次向他发出邀请,“德哥。”   他仍然没有出声,只轻轻扭转了脖颈。   我暗暗吁了口气:他依然这么死心眼……   -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除了一张胡床几乎再无任何物件。   胡床之上,有被有枕,还有马腾。   紧随其后赶来的张贲直接揭开了马腾身上的盖被。   只见老马脸色蜡白,呼吸时而悬若游丝,时而却极其粗重,胸口被厚厚的绷带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随着张贲的轻抚,不断地向外渗着一丝丝鲜红。   “主要伤在胸口,肋骨断了四根,”张贲蹙眉说道,“不过已经被人接好。”   “哦。”我点头。   “流血过多,又引发了低烧,所以昏迷不醒。”他将被子重新盖上,“当务之急,只有找个好些的安静地方,好生休养才对。”   刚说到安静,帐外就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属下高顺、太史慈,求见主公!”   我一挥衣袖,迈步出帐:“情况如何?”   高顺沉声答道:“属下在瓦岗未曾遇到敌军,但见地上车辙散乱,似是已经连夜撤走。”   “已经撤走?”我忍不住一怔,“吕布他会知难而退,这么轻易就撤兵?”   “未必撤兵,”太史慈道,“属下担心吕布会将攻击目标转向河内,便自作主张派了快马向怀县方向通报讯息,提醒李典早作提防,事先未曾向主公请示,不知是否妥当?”   我摆了摆手:“很好。还有其他消息吗?”   两个人一齐摇头。   “你们先归队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我反手撩起帐幕,踱步进去。   庞德正束手立在床前,一脸担忧地注视着床上的老马。   我向前走了几步,低身伏下,仔细打量着马腾的脸。   他的下巴胡须渣拉,显然多日不曾打理,眼角与额上的皱纹早已遮挡不住,脸颊的肌肉也无可避免的松弛下坠。   岁月终究在他身上刻下了重重的痕迹。   是否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卧床不起,任由儿孙在床前默然无语?   我在内心之中长吁短叹感慨万千了一番,终于缓缓开口:“父亲。”   “我终于看透了世界,看腻了大汉的天下,也想清了一些事情,于是我返回了中原。”   “我接收了你的凉州,爷爷奶奶很好,邹氏很好,依依也很好。”   “我占取了三辅、河内、弘农、河东,任命了一些我以为不错的官吏。”   “我击退了吕布,也算为你报了仇。”   “你恐怕已经回不去陇城了,去洛阳吧,去保护你的大汉。”   “再见,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轻声在他耳边说完这些话,我长身站起,转身看向庞德。   “德哥,跟我走吧。”我第三次向他发出邀请。   庞德艰难地摇头,再一次拒绝:“伯父待我恩重如山,此时此刻,我怎能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用“将军”、“州牧”、“大人”之类来称呼老马,今天又一次喊了一声“伯父”,是在向我表示什么态度?   我默默地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祝你好运。”   我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庞德忽然又道:“我让甘宁去找你。”   我的身形微微一滞,而后不再回头。    54 陌路殊途  如高顺所言,我刚刚回到自己军中之时,甘宁就带人前来表达自己的意向。   “兴霸,”我在马背上回头,“你愿与我并肩而战?”   甘宁早已单膝跪倒再地,低头应道:“只要主公一声令下,甘宁无不听从!”   “你想清楚了?”我再次确认。   “是,”他抬起下巴,“属下已年近三十,可不愿继续蹉跎下去了!”   甘宁是有理想有志向的人,不然在五年前就不会主动投降。   “你有多少人?”我扫了一眼他身后并不太多的随从,又问。   他微微抬眼:“高将军曾经对属下说过,主公麾下均为精锐轻骑,宁身边这些兄弟,不过一千骑兵,谈不上多么精锐,但追随属下日久,忠诚绝无问题。”   我点了点头:“一千骑兵……我这边队伍刚刚成型,短时期内恐怕不能给你增加人手。”   “是。”   “叔至,你给兴霸介绍一下我军的情况。”我的目光越过最近我身的庞淯,停在了陈到身上。   “诺。”陈到微一拱手,转向了甘宁,“主公亲手所立之军,前身为虎豹骑,后改号为虎豹飞军,均为精锐轻骑,非弓马娴熟者不可担当。现共分六营,共一万八千五百人,其一营为主公亲卫,四千人;二营三千人,营长秦阵秦伯虎;三营三千人,营长拓拔野;四营三千人,营长褚燕褚飞鸿;五营三千人,营长太史慈太史子义;六营二千人,营长杨奉;七营五百人,为特立陷阵营,营长高顺高伯安。除四营褚营长镇留弘农之外,其余六营均随主公参与了此次救援。”   我笑了笑:“说得再详细不过,子异大概从来没算过这些数字吧?”   “主公见笑,属下惭愧。”庞淯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主公谬赞,”陈到急忙解释,“属下只是在辽东时曾经做了一段时间的法曹,所以对我军的编制稍稍熟悉一些罢了。”   “兴霸,你以一千骑兵,就做八营营长吧。”我向甘宁下达了任命决定。   甘宁双拳猛地向内砸在一起,重重低头:“诺!”   -   在羲阳聚外休整了一个晚上之后,四月十六日清晨,我与庞德告别。   “打算怎么做,德哥?”   他抿了抿嘴:“如你所说,先去洛阳吧。”   “我可先把话放下了,”我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我不保证洛阳的安全。”   “我只能尽全力。”庞德的表情却一脸认真。   我叹了口气:“兴霸我就带走了,你一人恐怕独木难支。”   “尽力。”他仍是这两个字。   “保重,德哥。”我向他伸出了右手,半握成拳。   他犹豫了三秒,右手轻轻砸在我的拳上:“保重。”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稍稍斟酌了一下词句,“你改变心思,你知道的,我随时欢迎。”   他收回了拳头,目光坚定却又寂寞。   我嘬唇吹了声短哨,追命步伐轻快地来到我的身旁。   “再见,德哥。”我翻身上马,再不看他那令我纠结的眼神。   -   “主公,我能不能问个问题?”陆仁将大斧左手交右手,右手再交左手。   “问啊,没人不让你说话。”我笑着摆手。   “好吧,”他将斧头抛上半空,“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秦阵从另外一个方向赶了上来,“而且……一直围着羲阳聚打转?”   我亮出了斩岳的刀刃:“我觉得你们两个是找死!”   陆仁探手接住了下坠的大斧,一脸无辜:“我可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拓拔野也凑了过来,“马凉、马腾还在羲阳聚,吕布又去向不明,主公在此稍作逗留,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陆仁的大斧耍了个花,“我不明白的是……主公既然已经下了决断,为什么还这么、这么……啊!”他的大斧脱手砸在了地上。   “嘴上说得再狠,真的见了他,还是放不开。”我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我大概懂了。”秦阵不知想到了什么,仰天叹了口气。   “你又叹什么气?”我扭头问。   “唔……”他一脸严肃地沉吟了半天,“我在想……这个时候,我大概应该表现得深沉一些。”   我忍不住将长刀拔了出来,挥手就朝他砍去。   “呛!”   秦阵的小黑结结实实挡住了我的攻击:“我说错话了吗?”   我仔细一想:“好像……也没说错。”   “那我就要砍回去!”他反手横挥。   斩岳当即立起,硬生生抗住了他的斩击。   “我有一个提议,”我勒住了追命,“今天就不走了。”   “呃?”秦阵也收回了长刀。   我嘿嘿一笑:“子异,让全军驻营。”   庞淯一怔:“今天……只走了三十里地,而且还绕了个圈。”   “我想,今天来和几个营长练练马战。”我看着秦阵和拓拔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公万岁万万岁!”秦阵当即发出一声欢愉的爆喝,刀鞘之中一道黑光暴然飞出,“吃俺一刀!”   刀光如霜如雪如电!   刀声如轮如震如雷!   一刀斩出,竟然已是全力。   我丝毫不敢大意,斩岳侧翻,刀背一推一收,将对方的刀芒与刀劲卸掉大半。   但只能卸掉大半,在秦阵全力催动之下,追命忍不住向后撤了两步。   “你要死啊!”我怒喝了一声,猛地策马一冲,借力借势刀刃外露直扫他的面目。   秦阵反应极快,上身直挺挺倒下,避开了斩岳的横扫,而后左手一拍马臀,连人带马擦着刀风蹿了出去。   “主公这是何意?”刚刚赶来的太史慈、杨奉、甘宁等人均是一脸不解。   “这两天没有过瘾,不如自己练练!”我扔下一句话后再次朝秦阵发起冲锋。   “拖把老弟,你陪杨营长练练,我和兴霸营长过两招吧。”太史慈立刻分配了队伍。   此时刚好六个营长,分成三支队伍捉对“厮杀”,杨奉的武力最弱,而甘宁初来我军,太史慈的意思……恐怕是想让他体会营级将领的实力。   秦阵刀身一振,将斩岳荡开,顺势又是一记直刺。他的刀法似乎颇有精进,再不光只凭一腔勇武横冲直撞,一斩一挥都恰到好处,极少浪费多余的力气。   我一转刀锋,提醒道:“我要发力了!”   “来!”他爆喝一声,忽然自马背上纵身而起,刀光如匹练般从半空之中直劈而来。   我双手紧握刀柄,拧转腰背,以全身力量扛住了这一击。   刀劲自四面八方席卷压迫而来,有一瞬间我都产生呼吸不畅的错觉。   秦阵身形还在半空,正是无处发力的时候。我一侧上身,右腿踢出一记飞腿。   他立刻如风筝般飞了出去。   “你又出阴腿!”他愤怒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谁让你又跳起来!让我看了,根本把持不住啊!”我抛下了斩岳,用力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肩膀。    55 后一代当世名将  之前好像又出现一处错误,皇甫嵩已经南下洛阳,太史慈只能通知李典加强警备。   ——   最后对战的结果是我踹飞了秦阵,拓拔野砍断了杨奉的长矛,太史慈与甘宁因为彼此并不熟悉,反而相持时间最长,两人你来我往激战了三四十回合,终于因为双方坐骑无法经受剧烈对冲的反震之力而握手言和。   要我来说,杨奉年纪最大,武力只是中等,距离逐渐成熟的拓拔野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太史慈沉稳有余,但进攻欲望略显不足;而甘宁则勇猛刚烈之极,和秦阵类似。   围观完了营长们激烈但短暂的对决之后,无所事事的士兵们就地开始了军中的传统娱乐项目——蹴鞠大赛。   看着士兵们的肉体在烈日之下激烈碰撞,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男人们汗水的味道,我微微闭起双眼,背靠着一棵大树,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之中。   与吕布一战,竟然能干净利落地将其击退,我从中得到了巨大的自信,五年之前心里因受伤昏迷而遗留的阴影在此刻再不复存在。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境界。   黄易告诉我,战胜强大的对手后,很容易羽化登仙破碎虚空。   大木博士则说,有了经验就能进化。   于是我认为自己在功力方面上了一个新台阶。   所以我首先深提一口气,催动从白毛手中学来的西昆仑陆压神功,试试能否一飞冲天。   然后我又运起九阳神功,查看真气是否愈加深厚。   最后,我睁开双眼,怒骂了一句:“玩儿蛋去!”   -   四月十七日,我一觉睡到了正午时分。   我走出帐外,用力跳了几下,活动着胳膊腿儿。   然后接过庞淯递过来还带着热气的午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他们开始走了吗?”我擦着嘴角打着饱嗝问祖烈。   这名斥候旅长一边看着庞淯收拾碗筷,一边回答:“一大早就全军拔营,朝南行进了。”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蓝天,感受着初夏时间温暖的阳光。   “听太史营长说,”祖烈对着太阳打了个哈欠,“他派去向李典示警的士兵也已经回来,河内北部没有发现任何敌兵的踪影。”   “吕布大概真的撤回去了,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庞淯随手将饭碗擦了一周,转头笑道。   我可不这么乐观:“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凭吕布的体质,不出两个月就能恢复。”   祖烈吹了声口哨:“两个月?!我看主公也就和他过了两三招,他这就要养伤两个月?!”   “吕布当年也只和我过了三招,可是我足足昏迷了一年!”我现在心中阴影全消,提起往事只当说笑。   “这怎么能相比!”祖烈立刻接道,“主公当年才十四岁!当时能在吕布手下全身而退的人几乎没有几个啊!”   “好了,别拍老子马屁!”我笑着摆了摆手,“子异,传我命令!”   庞淯扔下了手中的抹布:“在!”   “今日原地休整,明日上午拔营南下!”我掉头返回了营帐,开始新一天的休息。   睡了大半天,可真累死人啦!   -   十八日,我远远看着马腾的部队缓缓从营前开过,终于下达了拔营行军的命令。   “姐夫,再休息一天吧!”贾穆气喘如牛地向我请求。   “军令如山,岂能让你随便更改!”我瞪了他一眼,又奇道,“你这一身汗一身土一身臭……到底在搞什么玩意?”   “还能干什么,踢球啊!”他用力在脏兮兮的脸上抹了一把,结果他这张小脸现在完全不能再看了,“我们踢了两天的球,今天实在爬不上马了!”   我看了看还在缓缓行军的马腾部队,重重叹了口气:“那就继续休息,明天一定要走。”   我们根本没带多少粮食,现在……   操!我在想什么?!   我们现在……就在魏郡啊!   为什么不顺便把魏郡收了?!   我立刻派遣斥候前往魏郡打探消息,为扩张领土积极准备。   一天之后,探马风尘仆仆地赶回报告:“吕布趁魏郡太守不备,已赚取了魏郡治所!”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都说吕布反复无常,但……这才不过两天的功夫,他就背弃了自己主子的同盟袁绍?!   就这么干脆利索?!   我想了想,此时此刻,再将战线铺得这么分散,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三辅和弘农都只是象征性地留了几千残兵,防御力几乎等于没有,要是占了魏郡,就意味着今后将直接面对朝廷军与叛军的双重压力——虽然说我也是一路叛军。   “算了,我们回弘农!”我果断地挥手,下令撤兵。   在与吕布的战斗中生龙活虎的虎豹飞军们,在经过数日的休整之后,精神面貌却集体萎靡,行军第一日,只看看走了一百二十里地,就哭天喊地地赖着不走了。   “前面就是黎阳城,主公!”祖烈指着南面的城池,侧身向我喊道,“稍南数里便是大河渡口,今日恐怕来不及渡河了吧。”   “那就就地搭营、吃饭睡觉!”我看了看不算高大也不算低矮的黎阳城,指了指城下的大片空地。   -   第二天,我并没有挥军过河,而是逆着黄河朝西南方向行进。   一日行军两百余里,二十日下午天色未黑之时,我军已经抵达怀县。   沿途常可见巡弋的轻骑斥候,怀县城下沟壑纵横遍布鹿角栅栏,城头之上更是弩箭森森戒备严密。   “李将军治军不错啊。”太史慈在我身后赞许道。   “之前在朔方时好像也没看出来呵。”皇甫固笑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李典自城中快步走出。   李典低头拱手朝我行礼:“之前收到主公战讯,一战而破吕布,解马……马将军被困之围,声威大震,恐怕数日之内就将名动天下呵!”   “呵呵,”我笑了笑,“我之前南征北战,数年未曾一败,难道还不够名动天下?”   李典也微微一笑:“主公之前虽然也以文武双全之才名满天下,但如今大败悍将吕布,声名更直逼……”他忽然停了下来。   “直逼谁?”我奇道,“卢植?皇甫嵩?”   他摇了摇头:“卢刺史与皇甫将军连战连败,主公威名已盛之远矣。”   “那还有谁?”   他微微蹙眉:“这样一想……当今之世,还真没有人能和主公相提并论了……哦,有一个人,或可勉强一提。”   我一抬眉毛:还真有人?!   李典微一沉吟,答道:“袁绍麾下第一大将,麴义。”   “这麴义何德何能竟然能和主公相比?”拓拔野怒瞪了一眼。   “麴义以数千兵马,与当世名帅卢植大战三次,卢植三战三败,手中部队十损其八,狼狈不堪,只能龟缩东北一隅。而后长驱南下,以千余人配合袁绍大破张温主力,张温贵为当朝太尉,大军溃散百余里。连破当今两大名帅,如此将才,是否可与主公一比?”    56 望风来降平阴令  “麴义……”我从脑海深处努力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在游戏中,我根本没记得这个人的存在,只在三国志的书页深处,隐隐约约有着一鳞半爪的记载。   麴义主要活跃在袁绍与公孙瓒的战争之中,而且作为主力先锋大放异彩,多次击溃公孙瓒的精锐部队——白马骑兵。   在彻底消灭公孙瓒失利之后,自以为功高盖世的麴义被妒贤嫉能的袁绍随便找了个理由卸磨杀驴了。   虽然在后期脑子不清,但公孙瓒的军事能力并不算太差,能够将他消灭,至少说明麴义在军事方面确有能力。   但我却不认为他能和我相比,笑着朝李典说道:“曼成大概是想提醒我,虽然我击败了吕布,但天下英雄辈出,不可骄纵忘形吧?”   李典一怔,呵呵笑了笑:“主公明鉴。”   “不过我说句实话,麴义不过袁绍手下一员将领,在我看来,真要放出来对阵,恐怕还不是子义等人的对手。”我似乎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   “主公教训的是。”李典面容一整,微微低头。   “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永远也没有长胜不败之人啊!”我又叹了口气,悠然道,“卢植大败,丧尽地盘;皇甫嵩遭袭,只能撤兵洛阳;张温却是进退两难……想一想,真替这三位老前辈头疼啊。”   除了这三个老前辈,还有昏迷未醒的老汉马腾……他才是最悲催的人啊。   儿子背叛,地盘丧尽,无家可归,更被吕布重创,手中兵马折损大半,左右手之一的甘宁也投奔敌营,自己已成丧家之犬,只能跟随皇甫嵩逃亡洛阳。   一想起马腾,我顿感伤感难以自持,立即制止了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   休息了一晚之后,我再次与李典告别。   “河内三面临敌,形势复杂,郡中兵力又不算多,若是力有不逮,千万不要硬抗。”我温言对李典说道。   “属下谨记主公之言。”李典躬身抱拳。   “有事多写两封信。”我拍了拍他微抱着的双拳,转身翻上马背。   “诺!”   “那我先走了。”追命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地迈开了四蹄。   “主公一路平安!”李典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朝后挥了挥手手,加速前行。   -   二十三日下午,我军渡过了大河,进入河南尹平阴城地界。   “怎么有人前来迎接?”我皱眉看着不远处飞驰而来的几名骑兵。   这里毕竟是河南尹的势力范围,为了不刺激已经神经兮兮的刘协,大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城,只准备在野外驻扎。   “并没有通知在弘农的守军啊。”庞淯、陈到、祖烈、孙文等人面面相觑。   “属下前去打探一番。”孙文一松缰绳,坐骑已朝东方飞奔而出。   他身边的亲卫队急忙驱马护在孙大旅长的周围。   对面为首的是名面貌寻常的中年男子,看到孙文靠近后当即带头下马。   “来者通报姓名!”孙文中气十足地大喝。   “下官是平阴令,特来拜见马将军。”来人底气倒也充沛,我在数十丈开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追命放缓了速度来到他的身前。   这人面貌乍看稀疏平常,但细看之下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在这种气质的衬托下,连五官都显出了几分清秀俊逸,有文士的书卷之气,但也不乏精明与机敏。   这不应该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在心中暗暗想着。   “主公!”孙文朝我微一侧身,又向对方介绍,“这便是我家主公!”   “下官平阴令华新,拜见马将军!”他一整衣冠,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华新……”我对这个少见的姓氏反应不大,姓华的人除了已死的华雄和草野名医华佗之外,好像没有太出名的,“你不在平阴城好好治理百姓,跑来找我做什么?”我微微一笑,“难道是想替大汉天子刘协陛下诛除国贼?”   这几天我的心情开始转好,要不然也不会自比国贼啊。   华新慌忙摆手否认:“将军言重,下官岂敢!”   我也摆手:“我只是随口一说。”   “下官与北海管宁相交莫逆,去年管幼安随将军回到洛阳,多次与新讲起将军在辽东的所作所为,更仔细讲过将军的为政之道。新深慕将军之志,故而自请拜见将军。”华新慷慨陈词,须眉微微颤抖,“华新不才,愿为将军大业献一份力。”   “管宁?”我不由一怔,记忆之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名字。   华歆?   与管宁一起菜园锄金、最后被管宁割席断交的那个华歆?   想起这两个小故事,我顿时对眼前这个家伙的人品不抱好感。   虽然管宁是个老顽固、一根筋,但其道德人品却是公认的没得说,而他不屑交往的华歆,明显是个势利之徒。   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之徒,但我记得……这货最后可是位居三公,成为曹丕极为倚重的一位大臣。   有才无德之辈?   我轻轻问了一句。   “主公?”陈到在我身边出声提醒。   我清了清嗓子:“华县令盛意如此,实在令马超感动万分。说实话,超自出生以来,还头一次有大贤大才主动来投于我,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了,难以适应呵。”我呵呵笑了起来。   “将军一战而败吕布,威名振于四海,加上这多年来南征北战未尝一败的战绩,隐然天下名将之冠,今后依附于将军的人才必将越来越多,华歆只不过是最懂形势,行动最快的一个人罢了。”华歆微微一笑,态度毕恭毕敬,但也不卑不亢。   “哦?”我感到眉骨不由自主地一抬,“你和李典说的很像,看来……吕布同志在宣传扩大影响力方面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啊,吕布。   “不知将军的意思……”他踌躇着问道。   “我谨代表我个人热烈欢迎你的到来!”我跳下马背,依足了礼节向华歆施了一揖。   他立刻得寸进尺:“冒昧请问一句,将军何以用歆?”   你这哥是不是太现实了?   我微一沉吟:“我现在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帮我谋划的文士,你刚好填了这个缺。”   华歆目光一闪,似乎颇为欣喜,当即改口向新主人示忠:“属下必将尽心尽力为主公效力!”   “那就随我走吧!”我挥手招来了追命,准备上马,“去弘农为我好好谋划下将来吧!”   “主公不急!”他急忙拉住了追命的缰绳。   追命似乎对于这个陌生人并无好感,张大了嘴巴朝他喷出一口气体。   “怎么?”我安抚了一下追命,反身问道。   被疑似有毒气体熏得不轻的华歆紧闭着双眼摇晃着脑袋:“属下有重大消息要汇报!”   “什么消息?”   “大汉……即将迁都!”他目光闪烁,明亮如星。   卷九【绝处逢生】完 卷十 乱世再起 1 大汉朝迁都前夕  我觉得华歆一定是被追命的口气熏晕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不理智。   “千真万确!”他看我听到如此爆炸性的新闻后都毫无反应,急忙拿出铁证,掏出一卷薄薄的绸布,“这可是马太保亲笔告诉下官的!”   马太保?我半信半疑接过,信的内容很短,只不过区区数十字。   “子鱼亲启:   袁曹二贼猖狂,汉军多败,罕有胜绩,生者不过十之三四,朝中百官已是惶惶。况有马超蠢动于京左之外,京畿实不得安宁。公卿众议,五日后移都于宛城。君之平阴,乃频临弘农要冲之地,区区一县,恐难挡马超之威,愿君早作谋算,以免自蹈险境。   老朽日磾伏案于四月二十。”   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怀疑:“马太保和你……”   虽然马日磾是我二大爷,但我也没怎么和他通过书信,对他的字体并不熟悉,所以根本无法辨认这封简信的真伪。   “马太保待属下有若子侄,歆尊太保若师,”华歆解释道,“当年便是太保公保荐属下为孝廉。”   “哦……”举荐孝廉对东汉政界人物确实意义重大,我略信了几分,但依然心存疑惑。   “迁都本是大事,但这数日之间,洛阳内外已是尽人皆知,早不是什么绝密之事了。”他微微笑道。   我点了点头,又看信纸:“五日后……就是明日?”   “是!而且有大批公卿家眷已经提前向南转移。”   家眷?我心头微微一动,猛地紧张起来。   “叔至!”我朝后招呼了一声。   陈到紧跟在侧:“主公有什么吩咐?”   “你立刻前去洛阳联系吴石,”我想起了这位早早就带兵潜入敌后的旅长,“争取将我们的人全部带出来。”   “带多少人去?”   “你的人,全部。”   他点了点头:“我需要主公亲笔手书一封。”   “不需要吧?无论是几位先生和文远等人,还是琰儿她们,一看到你就应该明白吧。”我笑着说道。   他仍然坚持:“这个时候,实在太过敏感,属下想还是谨慎些好。”   “也好,就如你所言。”我当即撸起袖子动笔。   “吴石与陈到均为我所遣,诸位当随之,我将静候于弘农。马超。”   我想了想,点着纸面对陈到嘱咐:“这张给我的内眷。”   陈到在纸面上扫了一眼,连连点头。   我拎起笔,又写了一张。   “吴石与陈到均为我所遣,诸位或退弘农相聚,或留汉廷伺机。若有不决之事,由王、程、贾三老共断之。万事小心为上。马超。”   “这一张给我的部属们。”我朝尚未干透的墨迹上哈了口气,交由陈到。   陈到珍而重之地将两张信纸卷起,分别装入两根竹管之中:“属下这就动身前往洛阳,请主公在弘农等待好消息。”   我笑着点了点头,与他告别。   近三百名骑兵呼啸着离开了平阴。   一道烈风毫无征兆地掠过平原。   铁蹄卷起的飞尘在一瞬间被狂风吹拂得干干净净。   我眯着双眼,努力辨别他们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宣告失败。   “要迁都了吗……”我搓着下巴思忖,“这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主公,以我军如今的士气,不妨直取洛阳。”存在感极低的梁聪从程武的阴影中钻了出来。   “洛阳啊……”我有些心动。   说实话,面对这天下第一大都市,经济、政治、文化、交通中心,我不心动是绝不可能的。   “想让我奉天子以令诸侯?”我选择了这个比较委婉的用词。   他有些惊讶:“奉什么天子?!杀光满朝文武才是王道吧?”   对于如此极端的想法,我只能表示无奈:“这话只有秦阵才能说得出来吧?你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有水平的话?”   梁聪尴尬地一笑,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主公,”太史慈驱马上前,建议道,“不如静候汉朝公卿迁都之后,我军再占取洛阳吧。”   “洛阳是天下之首,我若轻易占领,恐怕天下州郡诸侯不会袖手吧?”华歆却不赞同。   我不以为然:“天下有德有智有力有勇者得之,河南偌大好地,数十万人口,与其让袁绍曹操占了白白增强了敌方的实力,不如我方好好经营,不失争霸天下的一块根据之地。”   华歆微一低头:“主公有此进取之心,幸甚。”   我看了他一眼,挥鞭东指:“我意已定,今日向东南行进二十里后再扎营休息!”   身后马蹄之声骤然再次响起。   -   天色微暗之时,大军已在北邙山脚驻扎下来。   草草用过了晚饭,独坐大帐之内,我反而觉得有些静不下来。   向东南不过三十里,就是当今大汉的首都之城,再次面对着这座雄伟的古城,我确实有些不安。   我最终还是揭开了帐帘:“传令几位营长,到我帐中议事。”   “只传几位营长吗?”庞淯向我确认。   我稍一思索,补充了一句:“白毛伤势若是无碍,也一并叫来。”   “今日刚刚归附的那位华歆呢?”他再一次确认。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收他的钱了?!对他这么在意?”   庞淯“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主公明鉴!绝无此事!”   “操!赶紧给我爬起来!”我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我是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清楚?”   “是是是!”庞淯躬身站起,脸颊似乎已有湿意,仍不忘向我解释,“王烈、刘政等人辅佐主公之后,主公议事从不避之,现在这华歆也来辅佐主公,主公白天又说让他帮忙谋划,属下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通知几个营长和白毛吧。”   帮我谋划什么的,有些时候是实话,有些时候可是客气话呀。   我踱着步子在帐外走了几圈,杨奉、甘宁、太史慈已快马赶到。   秦阵与拓拔野也随即赶到。   “进帐议事吧!”我朝众位营长点了点头,又朝庞淯招手,“子异也来。”   庞淯急忙并步上前,替我拉开了帐幕。   “天色还不太晚,我辗转难以入睡,想和诸位谈谈我军将来的发展。”待众人各自坐下之后,我开门见山,“洛阳已经不远,最迟两三日之后,我大军便可入主汉朝旧都,到时北有袁曹崛起,南有刘表刘协……山东还有不少心怀各异的势力,我们如何自处?又如何谋划长远?”   秦阵摩挲着颌下的短须,第一个发言:“主公既然对刘协还心存故旧,那就先杀袁绍曹操,再杀其他。”   “我的意见正好相反,”拓拔野随即反对,“先集结优势兵力尽快吃掉附近的小势力,再以大军讨伐袁绍曹操联军。”   杨奉附和了一声:“拓跋营长之言,属下赞同。”   “慈之意,主公不必急于一时,”太史慈则道,“主公从西域大都护到如今,坐拥凉、司二州,不过数月时光,纵横数千里之地,主公已是首尾难顾,此时若再贪图州郡,仓促出兵,恐非大智。当务之急,乃是整顿内政,治理吏民,更兼适当征集兵勇,修缮甲戈,一俟天下有变,即遣大将出征四方,则天下未必不定。”   太史慈的眼界,到底还是高出其他将领一筹啊!   我正想鼓掌称赞,这边甘宁却冷冷插了一句:“稳则稳矣,只恐是坐以待毙!”    2 两百年洛阳城  虽然甘宁的态度有些令人不爽,但我还是朝他点头:“兴霸有什么高见?”   “不敢称高见,”甘宁略微拱了拱手,“太史营长的谋划,是静待天下有变之时,我军再采取行动。如今形势,河北袁绍、曹操业已尾大不掉,朝廷多位名将已经无力回天,冀州兵甲富足、天府之国,辅佐以并州精锐悍勇,又有幽州良马战驹,再兼塞北异族相助,恐怕我们刚刚喘口气,袁绍就要挥师南下了!”   “的确,不排除这种情况。”我也不能否认,袁绍连续击溃东汉皇甫嵩、卢植、张温、公孙瓒等多位名将,士气已至巅峰,只要彻底摧毁汉军,他很有可能挟势南下,与我挥师于黄河两岸。   “是。”太史慈也点头,“甘营长考虑得很周全,那你的意思呢?”   “原本主公已经做出占取洛阳的决定,属下本不该再出言反对,”甘宁虽然这么说,但他口中丝毫不停,“属下建议,放弃洛阳,仍回弘农!”   不仅是我有些发呆,帐中众人无一不是有些诧异。   “回弘农?”我忍不住揪了根头发,“坐看袁绍占领洛阳发展壮大?这岂非才是真正的坐以待毙?”   “主公不闻……放长线,钓大鱼么?”甘宁道,“袁绍若真的渡过大河占领洛阳,他才真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哦?”众人都是一振。   “旧都重地,换了谁都不可能轻易放弃,袁绍必定要派遣重兵把守。但如此一来,却会带来两大不便。一是冀州兵力必将相对减少,给我军和汉军以可乘之机;二是补给线必将大大拉长,相互之间的救援也较为迟缓。到时候,袁绍肯定会大大的头疼一番。”   “嗯……”我揉搓着有些发硬的耳垂,在心中盘算起占领洛阳的利弊。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阵弱不禁风的询问之声:“主公,贫道可以进入会场吗?”   我示意庞淯解开帐帘:“你来得可够迟。”   “肩伤未愈,多穿了件衣服罢了。”白发向我歉意地解释。   我随便一指:“自己坐吧,我们正讨论接下来该怎么走,洛阳是占领还是放弃的问题。”   “洛阳?”他蹙起了眉头,“主公下午不是说要占领吗?”   “兴霸又提出了一些参考意见,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朝甘宁抬了抬下巴,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洛阳啊……”妖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再往东南不远,这一大片地方三年内都不会安宁。”   “不得安宁……”我也若有所思,“那就是说肯定会有大战……占了也白占。”   “主公,”杨奉低声劝道,“卜卦之事,听听即可,未必能当得真呐!”   “哦,只是参考,参考。”我随口应了一声,“诸位听了兴霸的分析之后,还有什么想法?”   “我还是倾向于先占领洛阳。”太史慈没有改变主意。   我挑了挑眉毛。   “拉长袁绍部队的补给线,在我看来无关紧要。”他解释道,“只要袁绍想攻打洛阳,他就必然要渡过大河,从地势上我们必然占着优势,且必将使敌军处于无路可退的境地。若是将洛阳拱手相送,无疑是白白送给敌军一个攻击我军的立足点。”   甘宁哼了一声。   “好了,区区一个洛阳,占也就占了吧。”我一摊双手,“至于袁绍、曹操,或者是山东诸侯,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还没办法了!”   想通了之后的我用力一挥手臂,气定神闲地宣布:“散会!”   -   当一个人想通了事情之后,往往睡得特别舒爽。   所以我又一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当我还处于半睡半醒、睡眼惺忪的状态时,已经有人在门外来回地踱步。   我揉了揉双眼,坐起身子问道:“外面是谁?又打扰劳资的美梦!”   帐帘被高高揭开,孙文与祖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洛阳有什么动静了?”一看这两人一同进来,我立刻明白了。   “可能是昨日主公摆出的姿态让朝廷太过紧张,皇帝和文武百官们已经连夜从洛阳搬了出去。”孙文一脸想笑又不敢笑。   祖烈则毫无顾忌地大笑:“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官,在手上没有足够兵力的时候,哪里敢看我们一眼?根本就是望风而逃!”   “已经……跑了吗?”我略微一怔,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遗憾与失望。   “对了,”祖烈笑意微敛,“陈到与吴石也送回了消息。”   我用力搓了搓脸颊:“怎么?”   “主公的家眷一切都好,程、贾、王几位先生也已经做好了回归的准备。只是张辽……”他显得有些迟疑。   “张辽?”我微一蹙眉,“文远不可能不会来吧?”   “张将军说,他现在掌管羽林,当前走不开,”祖烈答道,“只待皇帝安全到达目的地,他就脱身与主公汇合。”   “哦,”我点了点头,“那就没事了。还有什么消息?”   “马……马腾将军他……”这次换孙文犹豫。   我瞪了一眼,他急忙接了下去:“也跟随大部队去了宛城。”   “嗯,我知道了。”我搓了搓手,低头看着手心中坚硬的老茧,“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我长舒了口气,一把将毛毯揭开:“洗脸,吃饭,然后……占领洛阳!”   -   艳阳高照的午后,我心情愉悦地在马背上晃悠。   洛阳城坚固雄伟的城墙即将呈现在我的眼前,已经我曾经出工不出力看守过大半年的洛阳大门。   “谁还记得,去年我是什么时候离开洛阳的?”我扭头向身后的心腹们问道。   “四月十二。”贾穆干净利落地回答了我。   我想了想,实在记不太清:“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咧嘴一笑:“因为那是我背井离乡的开始。”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官兵撤出之后,洛阳的社会治安和市场经济秩序……由谁来维持?   我可不想接手一个遍地破烂、尸横遍野、强盗纵横、罪犯四出的洛阳城!   祖烈的声音忽然从身后飘来:“贾先生可还是洛阳令吧。”   我一转眼睛,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有些疑惑:“我只是和小贾聊天啊……”   贾穆也是一脸呆傻地看着我。   “哦,那你们继续。”我摆摆手,回头就看到了“广阳门”三个斗大的金字。   “这个门,好像当时没怎么留意过呵。”我自言自语般停了下来,抬头打量着这座城门。   双阙的城门轰然打开。   一阵清风从城中席卷而来。   陌生而熟悉的味道包围了我。   洛阳城,我回来了!    3 入主洛阳城  街道上几乎没有多少行人,西市也冷清异常。   不过治安还不算太糟糕。   “主公!”吴石从对面驱马而至,抬起右手向我敬了个军礼。   “辛苦。”我看他神色轻松,也不由笑了,“城里还好吧?”   他点了点头:“是,一切都有贾先生操劳,虽然最初居民有些慌乱,也有不法之徒趁乱闹事,但还是平定了下来。”   “文和先生他们在哪里?”我问,“皇宫之中吗?”   “怎么可能?”吴石笑,“几位先生都在主公府上。”   我点头,催动战马:“那就走吧。”   他看了看我身后:“是不是让弟兄们驻守在城外的军营中?”   我回头看了眼身后一望无际的部队:“有现成的营地吧?”   “当然。”吴石答道,“程先生说,都是原来皇军的营地,条件还算不错。”   我忍不住咧了咧嘴:你说……皇军?   “不知道这皇宫里现在有没有人住?”秦阵提出了一个绝赞的建议。   我真想一巴掌朝他甩过去:“那是你住的地方?!”   “谁住都一样吧?”他满不在乎地回应我的怒火,“主公你好好想想。”   “我可不像你这么没有政治头脑!”我恶狠狠地扔了一句话。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主公不同意也就算了。”他讪讪地闭起嘴。   不过……我忽然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洛阳我都接手了,皇帝都被赶跑了,老子还在乎睡他的房子?   难道我睡一觉之后,张温、孙坚、刘备等人就会立刻和袁绍握手言和,第二天就能把大军开到我的门口?   皇甫嵩和马腾就能率领残军败将朝我开炮?   天下州郡就会立刻跳出来十八路正义凛然的诸侯讨伐马贼?   别逗我!   “皇宫里再没别人了吧?”我问吴石。   “大部分宫女和太监都随皇军走了,剩下的基本都被遣散,贾先生只留了一些下人打扫宫殿,应该没人了。”   我搓了搓手心的老茧:“那就让兄弟们住一住皇宫吧。子异,这事你来安排吧。”   “真要住皇宫?”庞淯有些难以置信。   “住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伸手挠了挠追命的鬃毛,替它挠着痒,“哦,除了刘协和他皇后的寝宫之外,其他的宫殿都随便吧。”   他仍然看着我,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忍不住皱起眉。   “诺!”庞淯一个哆嗦,“属下遵命!”   我又松开了眉头,叮嘱道:“强调一下纪律,不要让兄弟们乱来!”   “诺!”他一低头。   “对了,通知几位营长跟我走吧。”我摆了摆手,追命迈开了步伐。   -   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大宅门前,看守大门的老冯欢喜不迭地替我打开了大门。   “少爷这次回来,可是把皇帝小儿都吓跑了啊!”他呵呵笑着。   我也呵呵笑着:“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呢!”他不以为然,“少爷十万大军在平阴一停,吓得刘协小儿和文武百官携带妻儿老小连夜往南逃窜!一路丢了多少财货都没功夫去捡!”   “你老汉是不是也收获不少?”我斜眼看他。   老头很得意地昂起头来:“够老汉这辈子花了!”   追命抬腿迈进了门槛,我又回到了洛阳的宅邸。   与一年之前几乎没有变化,只是院中的花草树木长得愈发茂盛。   “姐夫,你能不能走快些?”贾穆在我身后不住地催促。   “就是!”秦阵随声附和,“自己家有什么好看的!”   追命立刻加速朝着会议专用大厅冲了过去。   青砖铺成的道路在铁蹄下微微震颤,缝隙中的泥土随着马蹄的下落而不断向外溅射。   大厅殿外的石阶上陈到已迎了出来。   “叔至,人都到了吗?”我从追命背上一跃而下,直接跳上了石阶。   “主公!”程昱宏亮的嗓音已从厅内传来,“快进来吧!”   “仲德先生!可想死我了!”我高声说着,已三步并作两步进入了宽阔的大厅之中。   厅中端坐的几人纷纷站起:“拜见主公!”   贾诩满脸含笑,几道浅浅的皱纹在此时似乎也不见踪影:“恭喜公子!”   “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忽然想起贾羽,“倒是我应该恭喜你。”   “诩何喜之有?”他一怔。   “你就要当外公了!”我朝他挤了挤眼。   他脸色顿时一喜,捋须而笑。   王烈、程昱、杜畿等人立刻凑了上来向我们发出贺电。   “恭喜主公!”   “恭喜文和先生!”   “恭喜老弟!”   贾诩本来正团团拱手接受同事们的祝贺,一看到贾穆钻了进来之后,脸色顿时有些不爽。   “爹。”贾穆立刻缩起脖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贾诩打量了儿子半晌,最后长叹了口气:“你的本事没有长进多少,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爹……”贾穆低眉顺眼,根本不敢抬头。   “也罢也罢!你也不小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贾诩一挥右手,“省得你娘天天看你愁眉苦脸,也跟我长吁短叹。”   贾穆终于抬起下巴:“谢谢爹!”   贾诩仔细看了看儿子略显黝黑的脸庞,悠悠说了一声:“小心你的小命!”   程昱虽然笑着,但他的眼神明显在往我身后搜索。   “伯平正带领我的弟兄们入住皇宫,今天恐怕来不了这里了。”我朝他解释。   “哦,”程昱收回了目光,“这孩子……没有给主公添乱吧?”   “我能一战而击败吕布,可全靠伯平给我出的主意。”在他的面前,我稍微夸大了程武的作用。   “呵呵,”程昱的眼光锐利而清澈,不在自己儿子的话题上再费时间,“先坐下再谈吧。”   我在主席上就坐,扫视了一眼厅中,这才发现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还站在原地。   韩暨和卫觊,我当卫尉时的两名手下。   “……”我愣了一愣,忽然想不起来他们的表字来。   毕竟已经有些时间,我的记忆力也没好到过目不忘……   贾诩笑着替我解释:“伯儒与公至在这一年里多次向我们表达了愿意为公子效力的意思,诩就替公子答应了。”   韩暨与卫觊一左一右,都是一揖到地:“属下拜见主公!”   曾经共事的经历告诉我,这两个哥们都是有真才实干的,他们的底细……相比贾诩也早已替我打探清楚。既然他们愿意投靠于我,我何乐不为?   “两位快快请起!”我急忙站起,隔着案几向他们还礼,“两位先生不嫌马超德智短浅,肯来相助,实在是我马超之幸!”   “主公如此,实在令我等惭愧!”卫觊直起身子,一脸真诚,“能为主公效力,实是我等之福!”   我哈哈一笑,再次坐下:“谁先为我分析一下当今的形势?”   “老夫就当仁不让了。”王烈长身站起,声如洪钟。    4 老师你在逗我吗?  “诸位请看。”王烈踱步来到东侧。   我目光随着他转动,墙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一幅巨型的中国地图,目测长度超过两丈,高度接近丈半,基本涵盖了中国十三州——当然,比例尺还是那么不科学。   他从墙角捡起一根疑似教鞭的长棍,随手在地图上一指,开始了讲课。   “老夫就从主公出任西域大都护开始讲起吧。”   他这个开篇就让我忍不住想打断:不用这么浪费口水吧?   但考虑到老先生戏份太少,露脸机会实在不多,于是我将抱怨吞了回去。   “去年四月初一,大汉拜主公为西域大都护,五月初,主公离开洛阳之后,朝廷便开始密谋对付袁绍。”   教鞭在幽州、青州、并州三个方向一点:“从之前朝廷的布置来看,北面,幽州刺史卢植,东面,青州刺史孙坚,西面,并州刺史曹操,三州共围冀州,就算袁绍兵力再强也难以幸免。”   “九月十二日,早已蠢蠢欲动的袁绍首先纵兵北向,十日之内,幽南四郡归降,数万幽北乌桓举兵应之,刚刚经历大战损失惨重的卢植面对兵强马壮的敌军,只能遁逃北平。”   教鞭又落在并州与冀州交界处的一个X字符号上:“十月初,作势进攻袁绍的曹操与袁绍长子袁谭相持于井陉,当时军报上称谭兵甚锐,操不得进,但好歹拖住了袁绍一部分兵力,朝廷也不以为意。”   “十月中,朝廷认为袁绍已经两线作战,兵力吃紧,便派遣太尉张温以步骑八万北上讨贼。张公带走了当时京畿几乎全部的部队,为的就是毕其功于一役。”   “但是,这八万汉军,却被袁绍遣郭图、文丑以逸待劳,大败于邺城城外。”王烈的声音有些低沉。   教鞭从弘农斜斜向上划了一道弧线:“十一月中,眼见张公大败,局势吃紧,朝廷急调京兆尹皇甫嵩率精骑万余,以缓解张温这边的形势。”   “皇甫嵩的骑兵攻势汹汹,袁绍大将颜良一战未接,便北退百余里,一时间,朝廷士气大振,认为袁绍已然末路。”   我撇了撇嘴。   “为了给袁绍致命一击,朝廷更调马腾将军以骑兵大队支援河北战局。”   “咳,彦方兄,”贾诩示意王烈稍稍一停,“马腾将军是主动上书的。”   “哦,的确。”王烈点了点头,继续讲解,“今年二月初,马腾将军尽起凉州步骑,千里驰援河北,与皇甫嵩会师。青州刺史孙坚也举兵相应,一时间,袁绍四面临敌,已有穷途末路之势。”   “三月初,孙坚率青州兵三万出击,为袁绍军逢纪、高览所阻,齐国相刘备趁乱击敌,袁军大溃。紧接着,皇甫嵩、马腾以轻骑破颜良,卢植与公孙瓒又在幽州击退袁绍次子袁熙,张温趁势率军北上,逼退郭图、文丑近百里。一时之间,袁绍所辖不过方圆二百里,天下以为无事……”老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不料曹操却在这时给了朝廷致命一击!”   “三月末,曹操以虎狼之将吕布为前驱,奇袭皇甫嵩、马腾后部于巨鹿,斩杀万余。”   “麴义设计诈败,卢植、公孙瓒为其所乘,大败而归,彻底丧失了反攻的兵力,只能龟缩于北平!”   “而后麴义挥兵长驱南下,与突然出现的曹操部队合兵伏击张温于巨鹿,张公死伤不下两万!”   “四月初,吕布再袭马腾所部于魏郡,重创马腾及诸将,斩杀超过万人!”   尽管这些情报我已经大概了解,但随着王烈的叙述,我的心情仍然随着起伏不已。   大汉朝在一月之内,丧失了超过五万兵力,五万啊!   要是三年前我有五万精锐,早就扫平全国了吧?   我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河北连战连败,主公又从西北直扑中原,不到两个月时间,凉州十三郡、三辅、两河、弘农尽归主公所有,兵锋距离洛阳不过数十里。”王烈伸直了胳膊,教鞭从最西边的西域空白区斜斜划下,“大汉半年之内丧失了大半天下,朝堂公卿再也无法安坐下去,整日吵吵嚷嚷着迁都、迁都。”   “荀公建议迁都颍川郡,杨公建议迁往更远的汝南,马太保和士孙公则建议迁向东汉龙兴之地的南阳,还有人建议直接迁到荆州治所,毕竟刘表是汉室宗亲。”   我看着地图,暗暗想着到了这个时候,荆州的土皇帝刘表会不会收留这个落难的天子亲戚还是两说啊。   “但朝廷想起刘表曾经做过的事情,对他也不抱希望,最后还是决定迁都南阳宛城。”   “这时候,主公大败吕布的消息传来,一跃成为天下名将之首,而且已然在南下的路上。朝廷百官哪里坐得住?当天就开始收拾金银准备逃亡。主公停驻平阴的当晚,百官簇拥着天子坐上马车,生怕你提刀入城大开杀戒。”他收回了教鞭,结束了对这一年里天下形势的回顾。   我终于开口说话:“呵呵,我哪里敢杀他们?我在平阴休整了大半天,等着朝廷百官搬完了值钱的东西才敢进城啊。”   “不过,诩还是没想到,公子你真的长驱直入洛阳城了。”贾诩双目含笑地看着我。   “啊?”我不禁一怔,“先生是说……接管洛阳这一步……我走错了?”   他摇了摇头:“难以断言。”   程昱道:“我们曾经就是否建议主公占取洛阳城一事争吵了三次,最后还是‘难以断言’四个字。所以……我们就决定不给主公任何建议,一切由主公自己决断。”   我忍不住脑门一疼:哪有这样的谋士!至少你们要给我分析利弊啊!   “如果公子退回弘农,袁绍、曹操,还有张温、孙坚等人,势必要为洛阳的归属争斗一番,如今你已占了,那就已然成为天下的目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贾诩说得好像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似的。   不过他说得这么轻松,想必也没有这么困难:“先生不要再给我增加压力了,你们肯定有些对策吧?”   “说实话,现在还没有。”王烈、程昱、贾诩三人节奏一致地摇头。   我的脑袋疼得有些麻木,反而没感觉了:“那算了,说一说洛阳城现在的兵力、物资什么的吧?”   作为洛阳令的贾诩当仁不让地回答:“洛阳城现在一共有正规军五百人……”   我确信自己没听错。   “物资稍多一些,刘协陛下只来得及逃走,皇宫府库之中的钱粮大半都没搬走,不过……”他潇洒地捋须,“近三年中原地区天灾人祸,基本没有多少存粮……”   我大喊了一声,直挺挺朝后摔下。   你在逗我吗?!    5 歪门邪道  “现在的皇宫,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贾诩还在捋须,“府库中大概有金几十万,铠甲兵器和战马也有一些,足够我们用了。主要问题还在粮草,如果今年再来一次蝗灾或者旱灾,秋天以后我们就等着袁绍来收尸吧。”   “白毛!”我从地上爬起,满屋子大喊。   “白发他……”庞淯弱弱地回答我,“他不是营长,所以没叫他……”   我暴跳如雷,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怒斥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有参与核心议事的资格!赶快把他抬来!”   “是是是!”庞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大厅。   “白毛是谁?”几位留守的文官向我询问。   “一个西域道士,欸?我没给你们说过吗?”我换了个姿势,解释道,“我在西域攻打龟兹国时,这白毛从天而降,力劝我退兵,代价就是他奉我为主,于是我就退兵了。”   “这可不是主公的性格啊?”程昱皱眉。   “此人有何不凡之处?”杜畿奇道。   “只会算卦占卜,”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哦,还会飞。”   “飞?”王烈老先生止不住摇头,“这算什么?”   贾诩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这边程昱却直言不讳:“这些都是邪门歪道,主公可不能过分沉迷啊!”   “我知道,”我摆摆手,“不过这道士不是一般江湖上坑蒙拐骗之徒,几位营长都可作证,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主公说的不错,这妖道算得确实挺准!”拓拔野为我作证。   “说起来,能兵不血刃拿下三辅,这白发道人还是首功。”太史慈也附和道。   “哦?”王烈和杜畿同时发出疑问。   太史慈简单回顾了白发出使长安前后皇甫固所表现出了的反差。   我笑着听他说完,这才想起来皇甫固也没过来开会,刚打算让陈到再去通知,想了想又缩回了伸出去的手。下次、下次再说吧。   “一路上,我也听说这位道人算卦奇准,忍不住也偷偷跑去测了一卦。”杨奉也凑趣。   “算的什么?”我问。   “一开始属下也不太相信,于是给了属下的八字,让他看看前半生,”杨奉露出了信服的神情,“他闭眼默算了半刻,侃侃谈来,从父母到妻儿,再到我半生漂泊,竟然八九不离十。”   “哦?”杜畿点了点头,“这确实还有些本事了。”   “对了,”陈到忽然插话,“记得当时……白道长还说,主公是二魂共体,因而异于常人。”   “哦?”王烈、贾诩、程昱都是一惊,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了我。   “不知道这是不是天降圣人之兆?”王烈微微笑道。   贾诩却是半个唯物论者:“圣人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过……我是感觉主公好像真的有老天庇佑,”秦阵嘟嘟囔囔,“要不然在辽东时,怎么早不震晚不震,偏偏我们要攻打句丽时,刚好地牛翻身,就直接把他的城池全都给震翻了?”   “这个属下倒是没听过。”杨奉也转向我。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可是千真万确,不是我编出来笼络人心的。”   王烈微微拢起胡须:“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们,历来开国之君,不论真假,总要有一些异于凡人的事情。或许……我们也应该从这方面做些事情了。”   贾诩点头赞同,程昱则不置可否。   秦阵又道:“贾先生,他还算定你女儿怀的是个男孩。”   贾诩微微一怔,而后呵呵笑了。   程昱看了他一眼,仍然坚持道:“不论如何,卜算还是难登大雅之堂……”   庞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朝我拱手秉报:“主公,白道长到了。”   “比想象中快了很多啊。”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太阳。   “贫道算到主公肯定有事。”白发道士缓缓走进大厅,朝厅中诸人团团一揖,“贫道白发,见过诸位先生。”   “客气。”王烈等人随手还了一礼。   “自己坐。”我朝太史慈身边一指,“让你算算天灾人祸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盘腿坐下,抬头问道:“天灾人祸?”   杜畿替我说道:“不知可否劳烦道长算一算今年粮食能否丰收?”   “洛阳这里?”白发伸出食指,朝地下点了一点。   “呃,”杜畿迟疑了片刻,“最好能包括整个司隶。”   “司隶……”道人挠了挠鬓发,“是……哪一块地方?”   “白道长是西域人,不了解我大汉的地理。”陈到从墙角捡起了教鞭,在地图上划了一圈,“道长,西起三辅,东到河南尹,中部弘农,再有北面的河东与河内,便是司隶全境。”   “哦,”白发颔首表示清楚,“这司隶全境已经尽归主公所有了啊。”   “不错。”杜畿道,“能不能算得到?”   “很简单。”妖道双手交叠,十指捏了个略有奇怪的手诀,闭目冥想起来。   我学着他的手势尝试着感受未知的大自然,却什么也没有体会到。   “今年本应是丰年,”他睁开了双眼,“但是东南、东北都有人祸,恐怕会有所减损。”   “东南……就是河南尹东南,”太史慈沉吟着,“东北,就是河内吧……”   “河内紧邻河北战局,当然有人祸。”程昱冷冷地说道。   “这位先生这么说当然也不错。”白发倒没不满,反而怔怔地盯着他。   “怎么?”程昱被一个外国男人这么看,饶是一把年纪饱经风霜,也有些不太自在,“老夫身上有何不妥?”   “哦,贫道有个建议,希望先生能够听得进去。”白发收回目光,一脸的诚恳。   对方露出如此人畜无害的表情,程昱也只好答应:“请讲。”   “贫道从先生面相判断,先生身体康健,只是肝脏略有亏损,不过发现得早,只要平日注意,饮食上加以调理,即可无碍。”白毛讲得自己是个大夫一样,“如果先生平日少些动怒,效果更佳。”   程昱眉毛一挑,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起来。   “保持好心情当然更好。”白毛又补充了一句。   “主公,”程昱笑完之后又转向了我,“这位道人很不错,恭喜。”   “你又恭喜我?”我很欣慰,“上次先生恭喜我,是因为我得到了太史子义,看来,白毛你的重要性不低于子义呵。”   “贫道只是个卖弄口舌之徒,岂敢与太史将军相提并论。”妖道倒是出乎意料的谦虚。   “这话也不尽然,”贾诩呵呵笑道,“两位各有所长,岂有高低之分?”   “文和先生此言大善!”我抚掌道,“白毛你可是我用一国换回来的,不必妄自菲薄。”   “是。”他微微低头。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各位……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正事了?”    6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跋山涉水返回了山西老家   我开始进入为期一月的家里蹲生活。   --   程昱低笑了一声:“既然粮草能有保障,其他事情都不是问题。”   “怎么讲?”我心下一宽。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主公手中的精锐兵马,难道就怕了区区天下群雄?”他的话语掷地有声。   但是……毫无水平。   我干笑了两声:“仲德先生这么说,当然是有些底气了。”   “在这两年,文和老弟可没闲着,”他朝贾诩扫了一眼,“他替主公组建了一支特殊的部队。”   “哦?”我忍不住两眼放光,急急转向了岳父,“特种部队?先带我看看!”   “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也不是用来作战的,”贾诩一手抚须,缓缓说道,“诩用一年多的时间训练了一些人,然后让他们潜入了各个州郡充作耳目……”   我又惊又喜:“文和先生……早就有所准备了?”一年半的时间,那就说明至少从我当辽东太守时,他就开始动手准备了啊。   “公子不是甘居人下的人物,尤其是当今的朝廷又是这种情况。”他双目含笑。   我感动万分,甚至略带哽咽:“还是岳父懂我。”   “不过,时间太短,人数太少,短期内肯定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他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降了降温。   “不急不急,慢慢来!”我已经心花怒放了——至少我不用从挑选人手开始从头做起啊!   “不过……即使有这些耳目,但似乎还是没有具体的应对之策啊?”甘宁也来泼水。   “哪有这么具体的对策?”程昱一翻白眼,“这位……”   “甘宁甘兴霸。”我急忙给他介绍。   “哦,甘营长,也太看得起我们几位老头子了,”他笑道,“老夫又不是这位白道长,算不到袁绍、曹操什么时候攻打过来,更算不到他们会不会自己打起来。”   我心头一动:“先生是说……袁绍和曹操之间……”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他反问道。   “当然,”所有上过初中的人都知道,曹操与袁绍之间的关系从两小无猜相濡以沫到有你无我不共戴天只用了三五年时间,“这世界,哪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看不出主公年纪轻轻,对世事倒也很透彻嘛。”王烈敛须大笑。   我摆摆手,谦虚地说:“我随口瞎说的,别当真。”我可希望和这几位大叔建立长久的友谊啊。   “说起来,公子手下,似乎仍然全是骑兵?”贾诩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是,”我颔首确认,“有什么问题?”   “这当然有些不妥,”他弹了弹案几,“纵然骑兵机动性强足以攻城略地,但总不能指望骑兵去守城吧?”   “先生的意思我懂,可是如今青壮年吃紧,我只能走精锐骑兵的路线,这样才能发挥现有兵力的最大作用。”我也十分无奈。   “那是你缺乏根基。”贾诩一语道破,“但现在不同了。”   “虽然我们有了凉州与司隶,但凉州原本人口不多,又被你和马腾将军带走太多兵马,再想征调,已经太难。司隶虽然人口众多,但近来连年灾祸,耕田尚有不及,青壮充军,也是难事吧?”对于这两州的情况,我并不算陌生。   他摇了摇头头:“仅以司隶之地,凑出一两万地方守军,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就这么办吧,加强地方守备,也是当务之急。”我不再反对,“先生代我给各郡下令就好。”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   说到扩军,我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伯安,你的陷阵营也该扩充些人手了吧?”   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高顺沉默了半晌,终于点头:“遵命。”   “五百人的规模实在太少,至少要扩充到两千人,否则很难在今后的战场中发挥作用。”   “太多了,恐怕不行。”他摇了摇头,“宁缺毋滥。”   “那就一千五。”我退了一步。   他继续摇头:“一千。”   我真是被他气歪了鼻子,别人向来都是唯恐手下兵力不够,他竟然嫌人太多?!   “属下想要主公闲置不用的铁甲。”他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些在赵国时便打造好的两千余战甲,这么长的时间里压根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于是我重重点头:“一千副?”   “一千副。”他目光坚定,却干净而冷澈。   -   当会议结束之后,我来到了阔别一年的后宅,推开了后*宫之门。   “爹爹!”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马玥的小脸。   一年不见,她已长大了许多,两岁十个月……   在她这个年纪,我已经提前上了幼儿园啊。   “玥儿,”我快步朝她走去,低身张开双臂,“抱?”   她十分欢喜地跳进了我的怀抱:“回来了吗?”   我亲昵地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回来了!”   “还走吗?”她软声问道。   我微微迟疑了片刻:“不走了!”   她嘟起小嘴:“骗人!”   “我骗你干嘛?”我笑道。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她很认真地直视我的双目。   我顿时觉得这个女儿似乎有些早熟了。   “夫君!”蔡琰微笑着向我走来。   “琰儿,你……”我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忍不住逗她,“你一点都没瘦。”   蔡琰粉面一寒,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没见面,哪有这么气人的?”贾羽站出来替她出头。   “我是怕见面的场景太伤感,所以才逗一逗她的啊。”我将女儿放下,轻轻将蔡琰揽入怀中,“琰儿,这些时候……辛苦你了。”   蔡琰的眼中忽然淌出了两行清泪,贝齿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   “哭什么?”我轻轻说着,伸手替她擦拭着脸颊。   “我害怕……”蔡琰的声音微不可闻。   “别怕。”我用力拥抱着她,在她小巧湿润的双唇上深深一吻。   蔡琰娇躯一僵,呼吸顿时略微有些急促。   裤腿忽然一紧,下面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爹爹一回来就惹娘亲生气。”   我觉得最近一年……女儿好像不太喜欢我这个当爹的了?   至少不如一年前那么立场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   我舔了舔嘴唇,拍了拍玥儿的头顶,对着我的妻女们宣布:“我回来了。”   “我将继续作战。”   “战争刚刚开始。”   “战争很快结束。”   “我爱你们。”    7 三道战报  “父亲没有留下来。”蔡琰低声对我说。   “哪位父亲?”我不得不问一声。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   “姓马还是姓蔡?”我只能这么提示。   她恍然大悟:“两位都没有留下,都随陛下去了南阳。”   “陛下?”我抿了抿嘴,“你们可以叫他刘协。”   她再次没有反应过来:“刘协?”   “大汉的时代已经结束,”区区皇军,我早已不放在眼中,“这是我们的天下。”   “公子要做皇帝?”貂蝉忍不住问道。   “皇帝?”我哈哈大笑,“需要做就做,不需要就不做。”   她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我没有再解释,只伸手在她光洁滑嫩的脸蛋上轻轻拂过。   “不需要等太久,”我笑着说道,“我们还年轻的很。”   “皇帝……”双儿忽然面露不豫,“会有很多老婆吧?”   我顿时觉得我们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星球上:“先不说当不当皇帝了,”我急忙转移话题,“先谈一谈今晚怎么睡吧?”这才是当务之急啊。   “玥儿……”蔡琰有些犹豫。   她身后的小娥急忙道:“小姐让我来照顾吧。”   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貂蝉:“蝉儿……我一人恐怕不行。”   看着貂蝉微不可见地点头,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   在辛勤工作了两天两夜之后,我决定休息一天,从日理万机的状态中抽出一个时辰处理一些正事。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皇军在梁县附近遭遇了山贼的袭击。”贾诩拿着战报向我禀告。   “山贼?刘协没死吧?”我的政治意识忽然爆发,“他在我的地盘出事……这一定会让天下人找到攻击我的口实啊!”   贾诩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倒是很敏锐。所幸皇甫嵩和马腾有所提防,损失几乎可以忽略。”   我想了想,问道:“在他们中间有我们的人?”   “当然,”他毫不避讳,“何况,张辽也在。”   “差点忘了。”我拍了拍脑门,又道,“这不会是刘协或者其他人故意设计的阴谋吧?”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张辽并没提到此事。”   我舔了舔嘴唇,心想这十有八九是皇军们将天下的仇恨都引向我军的险恶招数吧。   -   又过了两天,贾诩再次来向我汇报。   这次他一脸凝重,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贾诩指着地图:“皇军在博望遭到大股土匪的袭击,随行百官伤亡惨重,皇甫嵩与马腾的兵马十去四五,大量的官员和士兵甚至自行脱离。”   博望?   我听到一个挺熟悉的地名,忍不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个博望距离皇军行军的目的地宛城极近,不超过五十里地。   “先生怎么看?”我抬头问道。   “不愿刘协活在世上的人太多了,无法确定是哪一家所为。”贾诩缓缓摇了摇头,“河北的袁绍、曹操,荆州的刘表,当然还有我们都不希望这个汉室继续存在,甚至山东其他州郡的诸侯,必然都各存心思。”   “最有可能的是哪一家?刘表吗?”   “不,是你。”贾诩断然道,“你刚刚占了洛阳,逼迫得皇帝和百官仓惶逃窜,现在刘协又遭追击,不是你还有谁?”   “我草!这又是谁来陷害我?!”我破口大骂。   “据张辽的来信,这帮所谓的土匪远程射术不错,但几乎全为步卒,骑兵不多,他猜测大概是南方士兵。”贾诩摸出一张信纸递了过来。   “那就是刘表干的了!”我接过一扫,脱口而出。   “很有可能。”他表示赞同,“毕竟袁绍还没实力也没时间派遣大队人马深入我方身后活动。”   我搓了搓下巴:“不错,这两天先生在忙什么?”   “无非四件事情,”贾诩一项一项说道,“一是清点府库,二是向周围各郡购买粮食,三是招揽文武人才,四是征募士兵。”   “进行得怎么样了?”   “府库清点刚刚到了一半,要综合汇总起来至少还要十日;购粮可能不会太多,毕竟中原附近,近几年都欠丰收;”他微微摇头,不无遗憾,“至于招揽人才……效果还看不出来。”   我也很遗憾:“没人来吗?”   “有一些,但都不是成名的贤才,”贾诩道,“之前我曾亲自劝说过公子当年的属下,可除了韩暨、张既两人,其余人都没有留下。”   我叹了口气,不太理解:“大汉明明已经没有希望了吧?难道他们还幻想着这个朝廷能够再度复兴?!”   “汉室已不可兴,他们只是不太看好你而已。”他沉声道,“相比你来讲,他们更看好北面的袁绍罢了。”   “也对,”我点头,“袁绍现在的风头确实比我强一点。”毕竟人家可是直接艹翻了中央多路联军,我只是击败了袁绍小弟曹操手下的一路人马而已,“对了,还有征兵,情况怎么样了?”   “这项最为顺利,光河南、河东、河内三郡,有意向入伍的青壮便超过了两万人。”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已让徐晃、李典等人仔细挑选,加强各郡的力量。”   “两万……”我微微一惊,“想当兵的人还不少。”   贾诩微微抚须:“百姓的生活没有安全感,入伍只是无奈之选。”   面对这么沉重的答案,我默然无语。   陆仁在门外禀告:“主公,程先生求见。”   我微微打起精神:“快请进来。”   话声未落,程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有急事?”我从坐席上站起。   “不是什么急事,”程昱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刚刚从徐晃收来了战报。”   “战报?”我心头不由一紧,“袁绍又有什么动作?”   “不是袁绍,是曹操,他意图对西河太守下手,走漏风声后西河太守据城抵抗,但只抵抗了两天,城破后此人不知所踪。”他将战报递给了我。   “西河郡?”我皱眉去看墙上悬挂的大幅地图,西河郡紧邻河东郡的北面,治所是离石城,“并州内斗?”   “据说是因为西河太守与主公有旧,曹操不放心。”程昱解释道。   “西河太守……是谁?”除了已经离开的皇甫固之外,我可不记得在并州有什么朋友。   “五原人李肃。”    8 一份机密级别的会议记录  “李肃?”我简单回顾了一下李肃和我的旧交情,除了在长安短暂的相处之外,并没有从中发现太多的交集,“曹操是有些疑神疑鬼吧,我可是刚刚才知道李肃在那里当太守的,之前连一封信都没写过啊……”   “你没写过,我写过……”贾诩脸色凝重。   我不禁一呆。   “早在长安时,我与他的关系就算不错,只是他当时并不太看好马腾,而你年纪太小,他根本就没考虑,”贾诩缓缓说着,“这两年,我们偶尔也有书信来往。曹操若是想查,这些信件都是证据。只是没想到……他会下手这么快!”   我默然无语,只叹了口气。   贾诩也抚掌长叹道:“可惜了李肃,不然……他真能给你当个好郡守。”   好郡守李肃?   我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主公,王老先生求见!”厅外再次传来陆仁的通报之声。   我头也没抬:“快请!”   王烈迈着小步缓缓趋入大厅:“拜见主公。”   “虚礼就免了,”我摆手阻止了他弯腰作揖,“直说正事吧!”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信纸:“刚刚收到李典的快信。”   我顿时打起精神。   “汉廷南迁,张温已无力讨贼,洛阳又为我军所占,他只能绕道兖、豫二州,与皇军会师南阳。”   “张公终于肯退了。”我仰天叹了口气。   “大厦已倾,独木难支。”程昱客观冷静却又残忍,“何况张温兵法还不如皇甫嵩与卢植,再若不退,只怕死得更快。”   对于他的评价,我不能同意再多。   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我原本不应给忘记、但事实上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人。   “小岱呢?”我终于想起自己的这位堂弟。   程昱看了我一眼:“老夫以为你早就知道了。马腾将军重伤,庞德也受伤不轻,只有令姐挺身而出稍稍稳住军心。马岱将军只能护着他们往南阳走了。”   “大姐?”我在营救马腾时似乎也没注意到大姐的存在。   两位大叔看着我。   我搓了搓下巴:“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河南尹还没定。”贾诩轻声说道。   “河南尹……刘协都迁都了,也不能叫尹了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学富五车,“仲德先生先坐着吧。”   “好。”程昱倒是不客气。   “文和先生嘛……挂个司隶校尉吧?”我耸了耸肩,“不过我总觉得没有皇帝,这司隶校尉也名不正言不顺。”   “说道名分,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称王的事宜?”贾诩笑着向我建议。   我微微一怔,摆了摆手:“这事还不急,没这个必要。”   “主公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些眼光。”程昱很直接地表扬了我的决断。   “呵呵,”我谦逊地笑了笑,“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我还是懂一些的。”   两位大叔难得地同时露出了微笑。   “不过……”贾诩沉吟着说道,“确实有必要给公子找一个职位以方便称呼。”   “嗯,”程昱凝神思索了片刻,“车骑将军之类的?”   我首先否决了:“刘协可还活着,难道我的官职还要给他上书请求同意?”   “那就召集大家共同商讨一下吧。”贾诩抖了抖袖子。   -   类型:会议记录。   级别:机密。   时间:初平六年四月二十九日下午。   地点:洛阳城马超府议事大厅。   议题:关于马超等同志职务任免的会议。   主持:贾诩。   记录:马超。   出席:王烈、程昱、杜畿、卫觊、韩暨、华歆,秦阵、拓拔野、太史慈、杨奉、高顺、皇甫固、白发。   旁听:庞淯、吴石、程武、孙文、祖烈、陆仁、褚方、贾穆等。   内容及议程:   一、关于马超职务的讨论。   贾诩:“为进一步明确职责与分工,强化组织领导,提升政治号召力,扩大我军在天下的影响力,现就马超职务进行讨论。”   王烈:“拟任大将军。”   程昱:“同意大将军。”   杜畿:“或可冠号加大将军。”   卫觊:“可为司隶大将军。”   韩暨:“司隶有失片面,主公还辖有凉州。”   华歆:“或可冠以祖籍,为扶风大将军?”   秦阵:“境界太低,当为宇宙大将军。”   拓拔野:“俗不可耐,讨逆大将军。”   太史慈:“各位太过局限于大将军之称,个人以为称公也无不可。”   贾诩:“称公与大将军并不矛盾,可同时进行。”   马超:“称公,可称凉公,凉州的凉。”   众:“可。”   马超:“将军,则称天驱大将军,可乎?”   众:“此何典故?”   马超:“无特典,上天驱我得天下之意。”   众:“善,可。”   二、关于王烈、程昱、贾诩等人职务的任免。   马超:“提议,拟任王烈为治中从事,程昱为河南太守,贾诩为司隶校尉,两千石。”   众:“可。”   马超:“补梁山为河东太守,王邑为弘农太守,李典为河内太守,邴原为京兆太守,两千石。”   众:“可。”   马超:“补庞淯为凉州刺史,两千石。”   众:“可。”   马超:“杜畿为功曹从事,韩暨为兵曹从事,卫觊为簿曹从事,华歆为别驾从事,千五百石。”   众:“无此品秩。”   马超:“可设之。”   众:“可。”   三、关于秦阵、拓拔野等部队干部职务的任免。   马超:“为提升军队地位,改善将士待遇,我意,拟设部队军士职级。”   众:“愿闻之。”   马超:“部队之中,自下而上,设士、尉、将、帅四等,每一等分上、中、下三级,身份品轶各有别,以彰军功地位。”   众:“请细说之。”   马超:“士者,士官也,士兵之长,取入伍三五年且稍有人望之士兵为之,如虎豹飞军之队长、地方卫队之什长、都伯;尉者,如旅长、校尉;将者,如营长、将军;帅者,为全军诸将之首者,如大汉之车骑、大将军、太尉等,轻易不授人,授则号令三军,无所不往。”   众:“善,可。”   秦阵:“阵可为帅否?”   马超:“否,卿之军功,当为少将。”   程昱:“今少将者几人?”   马超:“各营长均可任,后各凭功绩升迁。”   程昱:“善。”   马超:“请程、贾、杜、韩及各营长共议各级品轶及所享待遇。”   众:“诺。”   马超:“散会。”    9 休闲之时扩实力  既然一定做出决定,便要开始付诸实施。   首先是各种生活及办公建筑。   王烈按照我的构想将皇宫南宫东南角的一部分划成若干块,供各部办公使用。   庞淯、陈到等则负责为我的府邸重新打造牌匾,并赶制各类旗帜标志。   程昱、贾诩、杜畿、韩暨和几位营长则共同商讨各个级别军官的品轶和待遇。   这里要顺便说一句,我为几位文职——除程昱和贾诩外——提的官职基本上和职责关系不大,随口安排的而已。   王烈的指责类似于司徒,主管教书育人及礼仪风化,兼管对各级官员的评定;杜畿的功曹从事职责类似廷尉,主管司法诉讼,兼管纪检监察;韩暨类似卫尉或者执金吾,主管保卫及后勤保障,兼管战时兵力调配;卫觊类似尚书,主管机要文件;最后加入的华歆只能是个闲杂人等,负责处理我临时交代的其他任务。   闲杂人等华歆被我指派去承包一项重大的任务——设计军衔标志,以及批量化生产。   他在接到任务后毫无不悦之色——虽然只是服装配件的采购,但至少也是一件有油水的工作啊。   至于我自己,则开始探索最重要的任务——究竟什么制度才适合当下?   帝制这一选项早被我排除在外。   作为一名沐浴资本主义化的社会主义制度光芒多年的青年,我对这种腐朽的东西嗤之以鼻。   但我渴望和谐民主,也渴望自由进步。   要让制度长久流传,要让国家稳固不乱,我要探索更新的东西。   我毕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青年。   他人笑我太疯癫。   -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我深知如今时间的紧迫。   随着张温的撤退,已没有人可以阻挡河北双雄前进的步伐。   包括我在内——坐拥两州全境,却只有两万人马的我显然很难面对袁绍与曹操的联军。   所以,征募兵马尽快尽多地扩充兵力才是当务之急。   但所有人都知道,凉州的青壮年几乎被马腾消耗一空,司隶的适龄人口同样被皇军带走大半,我总不能做一些诸如强拉壮丁入伍之类的饮鸩止渴的事情。   就在此时,贾诩给了我一个建议:“请联络青州刺史孙坚。”   我眼前一亮:“与他结盟?”孙坚与我有旧交,而且我自认为对他相当不错,何况他的青州同样直面袁绍的兵锋,若能与他形成攻守相助的同盟,我自诩不会逊色于袁曹。   “为什么是结盟?”   我一怔:“先生什么意思?   贾诩眼中闪着光芒:“为何公子首先想到结盟,而不是如三辅、弘农、河东一样直接劝降?”   我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之中。   是啊……为什么?   我在潜意识里就认为,孙坚和曹操、袁绍、刘备一样,肯定是自立之心多于依附他人,拉拢的难度要比皇甫固、王邑、梁山等人高太多。   “为什么不试一试?”贾诩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不由不心动:“试一试?”   “可以在信中写得含蓄一些,未必要写透这个意思嘛。”他矜持地捋了捋须。   “那先生就这么写吧。”我同意了他的思路。   “对了,募兵一事,具体细节还要和公子商量一下。”贾诩从袖子中摸出一条竹简,“如今我们不比当年,要攻守兼备,只依靠一支来去如风的骑兵肯定是不够的,因此这次募兵,肯定以步卒为主。”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骑兵只能打野战,攻坚战和防守战必然要依靠步兵,“骑兵就以虎豹飞军为大框架,稍加扩充也就够了。”   “你总得说个数字。”   我低头想了想:“一营扩到六千人,其余各营,除了高顺所部,每个营扩到四千人吧。”   贾诩提起小笔,在竹简上飞快地记了下来。   一营是我的亲卫队,七营陷阵营营长高顺只同意扩充到一千人,而秦阵的二营、拓拔野的三营、褚燕的四营、太史慈的五营、杨奉的六营、甘宁的八营,本来未必都满三千,若扩充到四千,满编制的情况下,虎豹飞军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三万人。   “我怎么感觉……作为一支骑兵,而且是精锐轻骑兵,这个数字好像有些庞大——尤其是对于我的地盘来说。”我将我自己的感想直接告诉了岳父。   “三万骑兵……确实不算太少。”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近两万的底子,就务必要保持这支部队,大不了在现阶段,步兵少征募一些。”   我点了点头:“步兵的话……凉州各郡总数不超过一万五千,司隶各郡不超过两万,不能再多了。”   这两个数字不是我闭着眼睛胡说的,凉州异族众多,小事不断,秋冬又有鲜卑匈奴扣边,因此虽然人口不多,但肯定要配备一定数量的部队;而司隶地区虽然低处中原百战之地,但我的骑兵主力全在河南附近,反而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步兵——何况粮食还不够。   “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贾诩笑了笑,又在竹简上添了两笔。   “对了,先生对华歆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我想起来这个主动归附的文士。   “华歆?”他侧头想了想,“这几日事务繁忙,与他接触还不太多,不过听说仲德老哥说他人品不错,酒品更好。”   “哦?”我微微有些惊讶,能让程昱称赞人品的人……想必不会太差。   但是……我从小就学过的课文里,华歆可绝对是个贪图名利的势利之徒啊……   “能得到老程的肯定,想必也没有问题,”贾诩笑着从坐席上站起,伸手掸了掸袍摆,“毕竟华子鱼在山东颇有名声,也是士人代表,公子就算不想用他,也不能冷了他的心。”   “当然,”我陪着他站起,送他往厅外走去,“等我稍微了解他之后,自然会重用他。”   “那就好。”他收起竹简,拢起袖子,“就别送了,两步路而已。”   我刚想客气两句,就看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能在我院子里纵马狂奔的人物虽然不少,但无一不是有急事汇报。   “是你家木头啊?”我纵目眺望,确实是贾诩的长子贾穆。   “跑得也太快了吧?”贾诩伸长了脖子喃喃道。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贾诩的家人得了急症。   “姐夫!爹爹!”贾穆在马背上大喊,声震四野,“河北有急报!”   骏马狂奔而至,他直接将一个竹筒朝我掷来。   竹筒带着风声被我一把抓住,但是我解了半天却找不到盖子。   “我来。”贾诩从我手中接过,轻轻一扣一拉,从竹筒中摸出一卷白纸。   “这就是先生的耳目?”我要过这个竹筒,饶有兴趣地左看右看。   贾诩“嗯”了一声,低头看信。   然后他抬起头,将信纸递给了我,眯着眼说道:“袁绍动兵南下了!”    10 贪财好色吕奉先  “袁绍以赵国相张合为先锋,颜良为主将,田丰为主谋,大将文丑为侧翼,发兵超过五万,分别自常山、渤海出兵南下,愿先生早报主公提防准备。春日入里楼。”   我摩挲着这张信纸,抬头问贾诩:“春日入里楼?这是代号吗?”   “呵,”贾诩刮了刮眼眶附近,“这是确认身份的暗语。我以公子的七言诗为底,分别取标题首字、首句第二字、次句第三字、三句第四字、末句第五字组成暗语。”   “春……春什么?”我盯着这几个字,一时反应不来。   他笑道:“春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你连自己作出的诗都忘了吗?”   我讪讪地一笑:“有些日子没写诗了,确实想不起来。”   他敛起笑容,踱步来到侧墙的地图前,仔细地看起图来,我也急忙跟在身后,一起抬头。   “常山和渤海?”贾诩自言自语地问着。   我在赵国做过相,对这两个地方也大约有些了解。常山是冀州刺史的治所所在地,西临并州;而渤海则是袁绍发家的根据地,南靠青州,两郡之间相距超过五百里。   我看着地图,低声道:“他总不会是想同时对我们和孙坚开战吧?”   “那也太弱智了。”贾诩用了个这个时代很不常用的词语,“不说同时对付孙坚和我们,就算只对付我们一路,袁绍的五万人马也不够用。”   “不能不考虑曹操吧。”我提醒他西面还有一只猛虎。   贾诩忽然没了声音,只愣愣地看着地图。   “先生?”我不得不出声。   “我只是在想……吕布的事情。”他的目光似乎正在魏郡上。   我微微一怔:“吕布?”   “你说吕布他……会怎么选?”他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我也沉吟着去看地图:魏郡是冀州最南端的郡,西临并州,西南紧靠河内,东南倚着兖州,正是四方交汇之地,却让战败的吕布盘踞于此,显然他的举动必然会成为影响战局的重大因素。   但我并没有思考太深:“不论吕布怎么选,他最终也挡不住袁绍与曹操的步伐,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放弃河内郡,将战场拉到大河以南,”贾诩用教鞭在地图上一划,“这样,袁绍虽然得了河内,但却直接面临大河,补给运输的难度将大大提升。”   “河内本来就不在计划之内。”我点了点头,“不过,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们不能把河内郡作为战场吗?”不知为何,在长期与贾诩两地分居之后,有所成长的我总感觉这位先生有些改变,所谋所策似乎不再如同之前那般锋芒毕露与充满魄力。   “当然也可以,但在河内郡作战对我方有几点不利,”他解释道,“一是补给不利于长期作战;二是一旦有事,不利撤退;三是……很难顾及洛阳周全。”   “还是先生考虑得当。”我有些惭愧地微微低头。   “可以让李典早作撤离的准备了,”贾诩向我说道,“尽早将粮草物资转移过来吧。”   “或许,还可以让李典发挥一些作用,替我们多消耗一些袁绍的力量。”将偌大的一个郡拱手相让,我还是不太舒服。   “我可没说全体兵马都退出河内,”贾诩鹰眉一扬,嘴角似有冷笑,“李典的部队不会渡河,而且将成为埋伏在河北的一支奇兵!”   -   来自河北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汇集而来,袁绍部队的动向和意图也随着消息的完善而渐渐显现出来。   “综合这三天以来的多方情报,袁绍左路军的目的地应该是魏郡的吕布。”贾诩身前的案几上铺满了小道消息。   “而且根据刚刚送来的消息,吕布已经和张合的先头部队在赵国和魏郡交界处的梁期县附近发生了战斗,”王烈捡起教鞭,在大地图上比划了一下。   “哦?张合?”秦阵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就是那个把我们赶出赵国的家伙?”   “对。”张辽予以了确认,“胜负如何?”   “吕布亲率精锐突入敌阵,斩敌三千,大败张合。”程昱的语气低沉却不失平静。   “张合……”贾诩微微皱眉,“好像也受了不轻的伤,短期内无法出阵。”   “能够消耗袁绍的力量,这不是挺好吗……等等!”我收起了刚刚露出的笑容,有些惊讶,“以吕布的伤势……没理由这么快就恢复啊?”   按照我的估计,遭到重创的吕布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常,怎么可能在半个月不到就上马杀敌?!   “很简单,他是带伤上阵。”贾诩淡淡回答,“毕竟他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嘿,”这边秦阵拍腿大笑,“被一个半残废都能打得屁滚尿流,这张合也不过如此啊!”   “虽然受了伤,但那毕竟是吕布!”太史慈神情依然慎重,“秦营长勿要轻视!”   “当今天下,吕布依然是极其凶悍难挡的一员战将,”张辽看了场中几位同事一眼,沉声说道,“除了主公,能够正面击败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未必吧。”秦阵撇了撇嘴,但也只吐出这三个字。   其他将领则同时陷入了沉寂。   “文远曾经……与吕布同事共处过一段时间,”贾诩笑道,“不知你对吕布有什么评价?”   “外人都说吕奉先轻信狡诈反复无常,但我不这么认为。”张辽缓缓回答,“吕布是个很简单的人,心思不多,城府不深,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与志向,为人重视许诺,尤其对于恩仇,可成一饭之恩必还,一骂之仇必报,颇有古时侠士之风,当然,他的一身武勇世人皆知,就不必再说了。”   “哦?”程昱并不以为然,“张营长之意,这吕布竟然还是个古之君子?”   “也不如此,”张辽解释道,“吕布性格乖张,喜怒由心,对人的好恶、赏罚都随自己性格;同时,物欲之心较重,嗜酒如命,又好女色,偏听妇人之言,对麾下诸将却不大关心,这些方面……与主公相差甚远。”   “对了,文远,”我忽然燃起了八卦之心,“吕布之前在并州时,一开始是被丁原提拔的吧?”   “不错,当时丁大人为骑都尉,听闻吕布勇武冠绝山西,特意将他提拔,而且留在身边重用。”   “那为什么吕布会杀了丁原?”   张辽目光微微一滞:“据辽所知,大概有两个原因。”   “哦?”我一扬眉毛。   “其一,虽然丁大人重用吕布,但却一直让他担任主薄,吕布一介武夫,根本不喜具体事务。”他的嘴角略带苦笑。   “丁原的意思,大概也只是让吕布随身护卫吧。”程昱冷笑道。   张辽默认,又道:“其二,丁大人在一次酒后,对吕布刚刚过门的妻子……举止有所不敬……”   “是不是睡过了?!”秦阵忽然兴趣大振。   满厅人无不满是期待地等着张辽的回答,连王烈和程昱都不例外。   都是满满的恶趣味啊!    11 未动先谋贾文和  “这倒没有,”张辽的答案让大家有些失望,“丁大人当场就被吕布拔剑剁掉了。”   “嘁!”期待的神情大多变得讪讪。   秦阵也缩了缩脖子,嘟嘟囔囔地说道:“主公你要引以为鉴啊。”   我瞪了他一眼:“就你那媳妇?老子会有兴趣?!”   众人在拓拔野的带领下哄堂大笑。   待笑声渐小,我继续问张辽:“文远,你觉得吕布能收为我用吗?”   笑声忽然被掐断。   张辽紧锁双眉陷入思索,半晌才缓缓摇头:“辽……不能肯定。”   “伯安,你觉得呢?”我转向了吕布的另外一名旧将。   高顺同样摇头:“顺与吕布,相处时间不长。”   “主公想要收揽此人?”杜畿皱眉问道。   十余人的目光在瞬间聚集在我的身上。   “是有这个意思。”我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吕布也是天下名将,若能招揽到主公麾下,确是如虎添翼。”韩暨道。   杜畿却不太看好:“刚才张将军也说了,吕布喜怒随性,不喜拘束,如何才能管教?”   秦阵笑道:“杜先生不做执法司马多时,却还在操这个心呵。”   “现在还远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程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们的讨论,“说一些相关的事情吧!”   “比如?”我看他。   他立刻指了指张辽:“张将军刚刚归队,主公要如何安置?”   我不由一拍脑袋:“仲德先生说得极是,文远,你手中还有多少人?”   “只有三百轻骑。”张辽一五一十地回答,“原本有两千余,但那是大汉皇帝刘协的,属下也没想带来,只领了自己兄弟返回洛阳。”   我搓了搓下巴:“你肯定是要继续带兵了……那就再立第九营,同样补充到四千兵力。”   “四千?太多!”张辽在第一时间拒绝。   “其他营都是四千啊,”贾诩替我解释,“除了高营长。”   “哦?”张辽奇道,“伯安多少人?”   “高营长原有五百人,后来主公反复要求,才肯扩充到一千人,”杜畿接口道,“哦,主公将一千铁甲交给了他。”   “铁甲?”张辽想了想,笑着对我说道,“最早主公是要我来组建铁甲营的吧?”   我也想了想,点头道:“是,不过形势变得太快了……”他的铁甲营尚未成型就被打散。   “不知铁甲还有没有?”   “还有两千套。”我甚至都忘了给自己的亲卫队们配备。   他轻轻抚掌:“那我就全要了,再配上战马,我也组建两千铁甲骑兵,可以吧?”   三万两千骑兵,其中还有三千铁骑……   这已经是一支实力相当可怕的部队了。   “公至,你记得让宫赫加大战马采购的数量。”我对韩暨叮嘱道。   韩暨应了一声,却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颍川那边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颍川怎么了?”我侧头去看贾诩,“颍川要来打我吗?”   掌握着各路消息的贾诩也有些发怔:“没听说啊!”   “呃,是暨没说清楚,”韩暨连声道歉,“我是问……张机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张机?”贾诩微微颔首,“仲景毕竟不比高顺、徐晃、李典几位营长,颍川也不比河内与河东,他只要守住他的昆阳就足够了。”   “不过……”程昱却道,“你这一提醒,老夫才想起问一句,为何不顺手将颍川也取了?”   “颍川太守是谁?”我对这个邻居还是一无所知。   贾诩随口答道:“李昱,此人喜好文墨,同时粗通军事,奉黄老之术,不扰士民,若是太平时节,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官员。”   “兵马多少?”   “全郡约在四五千上下,有一定战斗力,骑兵约有八百,”贾诩想了想,补充道,“其中,在紧邻河南的轘辕关就有守军近千人。”   我笑着搓了搓下巴:“看来他还是有相当的戒备之心呵!好吧,说一说怎么办?”   “区区一千人的关隘,还不是随手拿下?”秦阵一挥手,“阵愿率本营人马,为主公攻取颍川!”   “属下也愿为主公攻取颍川!”拓拔野、杨奉、太史慈、甘宁等人不甘落后,纷纷请命。   “几位先生怎么说?”我还得参考一下文官们的意见。   王烈摆摆手:“老夫不太懂兵事,就不发表意见了。”   作为话题发起人的程昱,其态度则极其明确:“可以围而不打,以屈人之兵。”   杜畿、韩暨和卫觊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文和先生?”我问。   贾诩沉吟着建议:“我同意仲德的建议,与此同时,不妨向周边其他郡国遣使去信,比如陈留、东郡、济北、陈国、东平国、泰山。”   “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太史慈有些担忧地问道。   贾诩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此几个郡国的长官,都曾与公子有些旧交,诩这两年,偶尔也有书信来往,你们懂的。”   我却有些惊喜:“都是哪些人?”能同时与这么多两千石的高官保持联系,贾诩这工作实在太到位了!   “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济北国相鲍信、陈国相王宏、东平国相宋翼、泰山太守应劭。”   我又忍不住又搓了搓下巴:“其他几个还有印象,这王宏和宋翼都是谁啊?很陌生的两个名字啊。”   贾诩叹了口气:“你真是好记性。”   “主公事务繁忙,不记得也正常,”卫觊急忙解释,“王宏曾做过右扶风太守,宋翼则是左冯翊太守,因与王允关系密切,同时被调离了三辅。”   我拍了拍脑袋,稍微找回了一些记忆:“对对对,是王允的两个关系户啊!记得好像他们和王允这个倔老头还有师徒情谊,他们会投靠我?”   “师徒?”程昱在笑,但为什么笑得这么冷?“当今之世,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何况区区师徒?”   我忽然感到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   贾诩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急忙接过了话题:“当今之世,人人自危,此二人与王允相距数千里,迟早要成为袁绍、曹操、孙坚和我方角力的牺牲品,不如早些作出决定。”   “有没有把握?”我从尴尬的情绪中反应过来,问道。   “不算太大,但至少陈留和东郡应该没有问题。”他平静地一捋胡须。   “好好好!”我拍案而起,两步来到侧墙的地图前,开始寻找他口中的几个郡国。   陈留……就在河南的正东,陈国临靠陈留东南,东郡则在东北的位置。当年讨伐青州徐荣时,我曾两次路过东郡,桥瑁老头也尽心尽力地为我接风,另外,我还解救了刘岱围城之困,救了老桥满城的性命,这人……应该没有问题。   济北紧挨东郡的东南,泰山在济北的更东方,东平国则在济北的南面。   我举着教鞭在这几个郡国上面一划,忍不住骂了一声:“卧槽!”   “有什么问题?”身后几个人同时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稍稍侧开身子,又划了个圈,“如果这六个郡国真的全部归降于我……这就太可怕了吧?”   陈留、东郡、陈国、东平、济北、泰山,这六个郡国从西到东形成了半个圆弧,将济阴、梁国、任城国、山阳国、鲁国等圈在了里面,这片土地若真能归我所有,山东的郡国将所剩无几,甚至青州的孙坚也无法对我构成威胁……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秦阵、太史慈!”   “末将在!”两名少将军衔的营长昂然出列。   “你二人,各帅本营三千人马,出兵轘辕关,尽量围而不打,不战屈人之兵!”   “诺!”   “韩暨!粮草供应不得耽误!杨奉!粮草由你押送,不得有误!”   “诺!”   “卫觊、甘宁、高顺!加快募兵速度,最迟五月底,我要看到足够数量的守军!”   “诺!”   “拓拔野!”我最后将这名心腹专门挑了出来。   他双手紧攥:“属下在!”   “引你本营兵马,过河与李典汇合,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诺!”他轰然应声,余音绕梁。    12 文山会海对话流  祝各位马年大吉身心健康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祝自己事业顺利平步青云财源广进娶到女神!   最后愿本书在今年能够顺利完结……   ——   散会之后,贾诩特意留下,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想从你手下借个人。”   “借谁?”我问。   “就是那名白发道士,”他笑着说明用意,“我看这道士言谈举止,又有劝降皇甫固的经验,正是个劝说孙坚的绝好使者。”   我顿觉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先生尽管借去!”   只要白毛稍微开启金手指,用前生今世取得孙坚的信任,再扔下一句“你命中注定是小马的”,他孙老虎不信也得信啊!   我稍微冷静了一下:“干脆给白发也任命一个官职吧?让他专门负责山东郡国的招降事宜如何?”   “嗯,”贾诩微一沉吟,“那就加个武职……绥远校尉吧,职级如排长、配够五十人、待遇与少尉相同……你看如何?”   “绥远?也好。”我感觉从字面上看这两个字也包含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爽快地同意了,并且又叮嘱了一句,“让白发先快马赶往青州,而后再慢慢招揽沿途郡国吧。”毕竟当务之急是将孙老虎吞并或者联合,其余各自为战的小郡小国我还不放在眼里。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当即拱手告退。   目送着贾诩走出大厅,我忽然有些想放声大笑的冲动:我确实应该将白发任命为外交大使!我有信心,只要是个人,即使再唯物主义,都难免会震惊与这妖道的卜算结果!而一旦其相信了妖道的说辞,我们完全可以示意妖道,将“未来”改为对我方有利的结果!   -   五月初十,小会。   “五月初八时,袁绍西路军先锋、赵国相张郃与吕布交战于邯郸城下,”贾诩看着手上的战报,“结果……吕布再次将其击溃,杀敌五千,而且趁势夺取了邯郸城,张郃溃不成军,只能北退。”   “这张郃实在不堪一击。”秦阵扔下评语。   甘宁点头表示赞同:“两次交战,一次不如一次,连城池都被夺了。”   我抽空扫了眼地图:魏郡治所邺城与赵国治所邯郸相距不过百里地,能夺取邯郸这座军事重镇,无疑是为自己创造了更多的战略纵深,也留下了更多的回转空间:“这一来,倒让我对他们这场仗的胜败有些难以判定了。”   “不过……袁绍军之前多次使用过诈败的战术,这次总不会还是故技重施吧?”初次参加核心会议的皇甫固皱着眉头沉吟道。   “别忘了,邯郸不是无关紧要的小城小镇!”张辽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只能继续皱眉。   “邯郸战略地位非比寻常,就算诈败也不可能放弃吧?”卫觊也质疑他的担忧。   所有跟我到过赵国的人都知道,邯郸确实不是一般的小城!粮草钱财姑且不论,比起周围郡国,邯郸的冶铁产业是举世公认的先进,更由于周边丰富的铁矿资源,这从古至今向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旦占有邯郸,至少意味着兵甲器械不缺,袁绍会将这么一座意义重大的城池拱手相让?!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皇甫将军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太史慈却出乎意料地对皇甫固的意见表示支持,“谁都知道吕布的强悍,如果不是足够让他心动的东西,他怎么会上当?”   程昱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这么说来……倒也不错。”   “喂喂喂,不管他们是不是诈败,跟我们其实关系不大吧?”我摊开双手,“没必要这么较真。”   “主公说的是,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杨奉也来做和事老。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是否应该做出相应的部署,这才是这次小会的正题吧?”对于会议上大家习惯性的跑题,杜畿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吕布连战连胜,但毕竟袁绍主力还没来,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些支援?”我敲了敲案几。   “哦?”贾诩一抬眉毛,有些意外的反问道,“你是说……拓拔野?”   我微微一笑:“这时候……大概他快要抵达怀县了吧?”   “主公难道早知道吕布连战连胜,因而早有准备?”张辽讶异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就算是白毛也算不了这么详细吧?”我还没这么厚颜无耻,“我只是充实河内郡的兵力,做到有备无患而已。”   “袁绍数万大军,拓拔营长只有区区三千多人,即使加上李典,也不够万人,怎么抵挡得住?”韩暨满是忧虑。   “那就派我出场吧主公!”秦阵一拍胸口毛遂自荐,“我少说也能以一当百,我手下的士兵,至少以一当十!再加上以一当五的拓拔野和李典他们,足够对付五六万敌军了!”   我直接无视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河内死战,派拓拔野去,只不过是为李典壮一壮声势。”   “从某些角度来说,这也算我们的诈败诱敌之策吧。”贾诩抚着长须笑道。   程昱转而问道:“伯儒,士兵征募得怎么样了?”   卫觊略一低头,朗声答道:“经过近十日来的征募,河南郡已有超过一万五千人应征,因主公有令以骑兵为先,各位营长已分别挑选了精壮补充兵力,哦,拓拔营长在北上之前已领走了千余战马,目前,除身在弘农的褚营长之外,其余各营兵力均已满员。现在除了继续征募步卒之外,属下正与宫赫紧急采购军马;另外,属下已征调河南、河东几座大规模的工匠坊,全力打造各类兵器、鞍镫,估计六月中才能全部完工。”   “六月中吗?”我搓了搓手指,“有多少就配发多少,不要在府库中多留片刻。”   “诺!”   “对了,伯安、文远,你们这边怎么样了?”我转向了左手边的几位营长。   “还需训练。”高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短。   张辽则立刻有些无奈:“战马还没配齐,这几天只能训练负重跑步。”   “马先给他们两位配上吧。”我示意卫觊。   “诺。”卫觊挺身抱拳。   我单手扶额,这才体会到时间的紧迫性。   如果……如果袁绍或者曹操在这个时候忽然兵力城下,我甚至来不及为新征募的士兵配齐弓箭!   或许……我应该找白毛算上一卦?   我霍然一惊。   尼玛!白毛不是被我派出去劝降孙坚了吗?!   还找个毛啊!    13 天驱军团军衔制  午后,程昱与韩暨将写满小字的名单递了过来:“这是文和与属下等几人这几日抽空列出来的军衔名单,请主公过目。”   “辛苦。”我将名单平铺开来,一目十行地扫了起来,“人数都已经统计了吗?”   “人数是初步统计的,由于征募仍在继续,所以无法精确。”程昱答道。   “上尉及以下的人数只能统计到虎豹飞军,凉州及各郡的军队暂时也未计入。”韩暨补充道。   “明白。”我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时间去细细计算这个了,等河北局势稳定一些再说吧。”   “是。”他应了一声。   ——“上将(五千石):无。”   “上将已经可以称为军职至极,不妨再提一级。”我提起笔来,将“五”改成了“八”。   ——“中将(三千石):马超(兼大元帅)。”   我将“三”改成了“五”,又在后面添了两个名字“程昱”、“贾诩”。   程昱看着我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只笑了笑:“老夫又不是什么将领。”   我知道这大叔肯定是在口是心非地矫情:“军事参谋也是重要的军队干部嘛!”   ——“少将(两千石):秦阵、拓拔野、张辽、高顺、太史慈、褚燕、杨奉、甘宁等军中营级将领,计八人。”   我二话不说,添上了两名熟悉的大将:“及地方将领如李典、徐晃等,计十人。”   “对军队建设有重大贡献的人员也要计算在内嘛。”我又在后面添上了一个名字:“杜畿”。   我提着笔,正打算把“两”改成“三”,但仔细一想,这些营级将领如果都是三千石的话,岂不是要比地方郡守还要高了一头?   这样一想,我干脆又把之前上将和中将的俸禄又改了回来……   ——“上尉(一千石):庞淯、祖烈、孙文等资深旅级将领,计十六人。”   “子异你也算资深旅级将领吗?”我笑着打趣庞淯,“几位先生可给你任了上尉,一千石的俸禄哟!”   庞淯心花怒放:“多谢两位先生!改天请二位吃饭!”   ——“中尉(八百石):程武、陈到、吴石、孙轻、黄尚等旅级将领,计二十人。”   ——“少尉(五百石):陆仁、白发、段建、宫赫等新晋旅级将领,计三十八人。”   我提着笔问:“这些旅级将领的分类……”   “都参考了各位营长的意见,”程昱答道,“不仅根据资历,也包含了历次作战的表现。”   “仲德先生做得很细啊。”我赞了一声,放下了笔。   ——“上士(三百石):贾穆等资深排长,计九十六人。”   ——“中士(一百八十石):排长级别及资深队长级别士官,计四百五十余人。”   ——“下士(一百石):梁聪、马钧等队长级别士官,计一千八百余人。”   “我们有这么多排长和队长?”我有些惊讶于最后面的三个数字。   “按照虎豹飞军的编制,现在是两万人,一个队十个人,那就是两千名队长;一个排五个队,那就是四百个排长;”庞淯掰着手指头给我算算术,“一个旅五个排,那就是八十多个旅长……确实有这么多啊!”   数学能力远超过他的我怎么会算不过来如此简单的题目:“我只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罢了。”   程昱耸了耸肩膀:“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加。”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最后一行,沉吟着问道:“一百石……给队长级别配这个俸禄是不是太高了?”   “高?”程昱皱眉。   “队长只不过是个十夫长,而一百石……在大汉也至少是个小吏了,何况……这样一来,势必大大增加了后勤的负担……”我从骨子里依然是个守财奴。   “这么一说,确实是属下考虑欠周了。”程昱很干脆地说道,“下士就让给新晋的排级士官们吧。”   韩暨当即在左边改出了最新的数字:   ——“中士(一百八十石):排长级别士官,计二百六十余人。”   ——“下士(一百石):新晋排级士官,计一百余人。”   我想了想,给了最后的修改意见:“中士俸禄改成整数吧,二十石的差别……没什么意思。”   韩暨急忙又在数字上涂了起来。   我整体通读了一遍,点头道:“就这样实施吧。”   “老夫还有个建议,”程昱不等我答应,就直接开口,“可以在各地征募士兵的同时……将这份俸禄列表公布出去。”   “先生的意思是……”我有些明白他的意图,“对百姓展示我军的待遇,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参军?”   “不只是参军,”他捋着长须,“目前天下局势未定,各类人才还对投向各方迟疑不定,如果他们看到主公以如此待遇对待麾下将士,区区五十名士兵的长官就能坐享三百石的俸禄,何况那些自以为学富五车才可经天纬地的士族文人们?又何愁他们不来投奔?”   我哈哈一笑:“仲德先生虽然说得偏激了些,但这百分之百是个好主意!”他又在不知不觉中将士族和文人们黑了一把……   “那就这么做了?”程昱最后一次向我确认。   “当然!”我轻轻一拍案几,“用大张红纸和超大号加粗字体写出来,悬挂于各郡官衙门口和征兵点!我就不信这样还招不到人!”   -   两天之后,贾诩和程昱同时登门。   两位大叔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程昱是红光满面,贾诩却眉头微锁。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要听哪一个?   不过他们俩没等我选择,就直接作出了决定。   “你先。”贾诩照例谦让了一步。   程昱清了清嗓子:“主公,自从把军衔制公布出去以后,两天时间,仅河南一地,报名投军者便增加了一万有余!照这个速度下去,相信很快就能达到预期征募人数!”   “哦!”我精神微微一震,“之前征了一万,再加上这一万多人,基本上已经够了吧?”   “没这么简单,”他摇头,“这只是有意投军的人,但各营营长均表示宁缺毋滥,将相当一部分条件不够的人选辞掉,因而还需进一步挑选。”   “对了,你一说起征兵,我得给步军设置几个将领啊。”我才想到这一点,“两位有什么人选?”   “步军嘛,又是守军,要求不必太严……卫觊、韩暨和杜畿都可以带一部分兵。”程昱直言不讳。   “最好能让徐晃回来,他是最合适的大将人选。”贾诩微微思索。   我摇头:“河东形势也实在吃紧,公明走不开。”   “不如让褚燕带军去河东?”贾诩道。   “不可用褚燕去挡曹操!”程昱断然道。   贾诩吁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除了老哥说的三人之外,可从公子身边挑选资深旅长担任步军将领,如何?”   “那就让程武去吧。”我很干脆地报出了一个人选,“这个人选,忠诚与能力都毫无问题吧,仲德先生?”   程昱呵呵而笑,贾诩则轻轻抚掌。   我忽然想到了两个空闲许久的人:“对了,还有黄东和……皇甫固,都可以考虑。”   两位大叔纷纷点头。   “文和先生这边有什么事情?”听了好消息之后,我终于转向了坏消息。   贾诩一肃面容:“据说……陈留太守张邈与来自并州的使者进行了会面。”   “张邈……”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物,“张邈和曹操关系匪浅!”   他看着我,目光没有一丝晃动。    14 并称三贼袁曹马  张邈,字孟卓,以仁义君子而名传天下。董卓作乱时,作为最早起兵的州郡长官之一,张邈与曹操、孙坚一样,是较为坚定的反董势力,也是为数不多的肯出力攻击的势力之一——当然他的军事能力和战绩实在不值一提。   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曹操能够在陈留起家,离不开张邈和他手下的卫兹的大力资助,曹操前期多次亲征之时,张邈常坐镇后方,操也以妻儿托付之。当时曹操的另外一名铁哥们袁绍却心生嫉妒,示意曹操杀了张邈,却被曹操严词拒绝——这间接导致了袁曹的决裂。   但是我还没有忘记,曹操东征陶谦之时,将他的大本营整个卖给吕布的人,却正是曹操的好基友张邈!   张邈这个以仁义自居的侠士,在最信任自己的曹操最困难的时候,恶狠狠地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让曹操腹背受敌,几乎丧失了最后的立足之地。   他虽然是个满面笑容、大肚便便的胖子,但绝对不是一个可爱的胖子。   “张邈……选择了响应曹操?”我握紧了右拳问道。   “不,”贾诩缓缓答道,“张邈斩杀了曹操的使者!并传令全郡,有言降袁曹者,杀无赦!”   “哦?”我微微松开了拳头,神情也有些松缓。   “不要指望他会响应你,”他看了我一眼,“他选择继续支持大汉。”   “没事,”我吐了口浊气,“总比支持袁绍和曹操强。”   “文和,你总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脸色就这么难看吧?”程昱却没放松。   “同时宣布支持大汉的,不止陈留一郡,”贾诩叹气,“这是公开表示支持大汉皇帝刘协陛下的州郡官员名单,你们要不要看一下?”   程昱只看了一眼,就吸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地转交给我。   我从他手中接过那张保皇派的花名册,呆呆地从头看到尾。   “青州刺史孙坚、平原太守陈纪、齐国相刘备、北海相孔融、泰山太守应劭、东莱太守程普、乐安太守黄盖、济南相韩当;   豫州牧皇甫嵩、汝南太守徐璆、沛国相袁忠、陈国相王宏、梁国相羊续、鲁国相郭贡;   兖州刺史周忠、陈留太守张邈、济阴太守吴资、山阳太守袁遗、任城相郑遂、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东平相宋翼;   徐州刺史赵戬、彭城相汲廉、广陵太守张超、下邳太守王盖、琅琊相阴德、东海太守刘馗;   扬州刺史陈温、会稽太守王朗、庐江太守陆康、九江太守边让、吴郡太守许贡、豫章太守诸葛玄;   荆州牧刘表、南阳太守黄祖、南郡太守盖勋、江夏太守韩玄、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张横;   益州刺史王允、汉中太守苏固、蜀郡太守庞羲、巴郡太守王谋、广汉太守任安、犍为太守何宗、益州太守董和;   幽州刺史卢植、右北平太守阎柔、辽东太守公孙瓒、辽西太守宗员……   这份名单,除了特别偏远的交州之外,几乎囊括了十三州所有郡国的长官!   我一时有些缓不过神,视线都有些模糊。   程昱和贾诩同时选择了沉默。   辽东太守公孙瓒?   看到公孙瓒的名字,我的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丝顿悟:公孙瓒绝不是个保皇派!   我深深吸了口气,放下了这张写满当今高官大员的名单:“这张名单意义不大。”   贾诩微微蹙眉:“哦?”   程昱忽然呵呵而笑:“文和老弟,是你赢了。”   贾诩瞬间松开了眉头:“承让承让。”   “你们两个……难道在玩弄我的感情?!”我愤怒地一拳砸在花名单上。   贾诩耸了耸肩:“我们只是打了个小赌,猜你看到这份名单后会有什么反应。”   “反应?”我抬了抬眉毛。   “老夫以为主公一看这三四十位州郡大员的名单,至少会大惊失色,”程昱笑道,“没想到你毫无反应。”   “你实在太小看他了,”贾诩很平静地解释,“公子的大局观和分析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我忍不住仰天长啸:“我服了你们两位大叔!这么点事情,你们也拿来逗我玩?!”   “那主公来说一说,让我看看你的大局观和分析力。”作为输家的程昱似乎还不太服气。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现在刘协的大汉早已朝不保夕,朝廷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寄居在荆州牧刘表的篱下,哪里有资格和功夫管理其他州郡?”   程昱耸了耸肩膀,哼了一声。   “至于什么公开表态……”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支持大汉皇帝刘协陛下,支持陛下讨伐袁曹叛军恢复大汉天下,陛下若是有此意挥军河北,我很乐意让出大路。”   贾诩也嗤的一笑。   “哦,”我又补充道,“如果这些刺史、太守想要替君平叛,我也可以让路。”   程昱长叹了口气:“不过……张邈公然斩杀曹操的使者,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贾诩点头:“陈留紧邻河南,袁绍若是能够攻克魏郡,首当其冲的就是张邈,到时他或降或死或逃,也没其他选择了。”   在门口值岗站哨的贾穆出声汇报:“姐夫,王老先生过来了!”   “知道了。”我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   “你迎上去扶着些!”贾诩急忙对儿子喝了一声。   收到父亲指导的贾穆当即跳下台阶,三两步蹿了出去。   王烈的声音很快在大厅中回荡起来。   “主公!大事不妙啊!”他在贾穆的搀扶下奔走如风,根本不像一位五十五岁的老头。   德高望重的王烈很少如此失态和不顾形象,惹得我和程昱、贾诩都紧张得站了起来。   “彦方先生冷静一些,请先入席。”我从另一方将他扶住,缓缓将一道真气传了过去。   略微冷静后的王烈朝我一礼,缓缓坐下。   “彦方兄,为何如此惊惶?”程昱先开口问道,“难道是袁绍打过来了?”   “军事的事情老夫又不会过问。”王烈摇头,抖抖索索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主公先过目吧。”   贾穆双手接过,三两步来到我跟前,直接递了过来:“姐夫。”   “什么东西?”贾诩也奇道。   “是山东州郡讨逆檄文!”   “讨逆?”我一边扯着系在外面的细线一边笑道,“我刚才正在说这事……讨逆就讨逆,跟我们关系又不太大,不用这么紧张吧?”   “关系不大?!”王烈几乎是下意识地厉声道,“他们已经将你和袁绍、曹操并列为三贼了!”   “三贼?”我的手忽然一抖,细线刚好从扣结中脱出。   我将绢纸铺开,雪白绢纸上赤红的大字刺得我双眼生疼。   “愿与天下诸义士,誓诛三贼袁曹马!”    15 “丧心病狂”诸君臣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命,威福由己,终有望夷之祸,污辱至今。及臻吕后,禄、产专政,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威奋怒,诛夷逆乱,尊立太宗,故能道化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故冀州刺史袁绍,其族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海内巨望,其父祖叔伯,无不贤重当时德表天下。其本中兴之能臣,而同胞贼弟术,猖狂嚣嚣,僭越称制,兵败伏诛,绍亦尝大义炎炎,力斥其狂,然其贪权伪忠之心,虽嫡庶弟兄,心何其一也!以渤海太守之位,勾连黄巾余孽,袭杀故冀州刺史朱儁。故魏郡太守栗成,英才俊逸,忠勇果敢,以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被枭悬之戮,妻孥受灰灭之咎!幽州刺史卢植,讨灭不臣公孙度,州郡疲敝,绍贼以精锐骤袭,兼以重利通曲乌桓,纵卢公当世名将,亦为之所趁。绍贼勾通曹贼,致使大汉天军,丧失太半!   故并州刺史曹操,赘阉遗丑,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曹贼本无令德,僄狡锋侠,好乱乐祸。董卓乱朝之时,也尝振衣倡义,提数千义军,助山东州郡扫夷凶逆。上念其忠勇,擢为并州刺史,以期治理吏民、安定北疆,未料其暗通绍贼,更以董贼义子吕布为前驱,致使二十万天军,旦夕间失之七八!大汉中兴遭此大挫,实操贼之祸也!   故西域大都护马超,扶风马氏之后,堂堂皇戚贵胄,历任两千之职。父腾,镇西将军,凉州牧,忠诚武勇,为天下表。超亦从父东西征讨,屡建功勋。上怜其幼,拔为卫尉,转任朔方、赵国、辽东、西域大都护,功名天下,更以弱冠之身,飨食五千之高。然其不思报效上恩,妄自轻动,未报上闻兵围危须数月,又无寸功而反。更未听征召而擅入中国,铁蹄遍踏西凉,威屈三辅弘农,更趁至尊南巡,发兵偷据京师,暗通旧部,夺取河东、河内。其行也狂焉,当为辽东太守时,擅以部曲将领为辽西、玄菟、乐浪诸郡太守,故沓氏长何伦,中正不屈,为其所害;其德也悖焉,父腾为国平叛,却为其贼子袭取根据,至无立锥之地!其不忠不孝、丧心病狂若此,古今天下未尝有也!   此三贼者,皆豺狼野心,潜苞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除灭中正,专为枭雄。诸郡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材,骋良弓劲弩之势,兖豫连江、河,青州涉济、漯,大军泛河、洛以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并集虏庭,若举炎火以鞖飞蓬,覆沧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灭者哉?当今汉道陵迟,纲弛纪绝。操以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称陪韂,内以拘执,惧其篡逆之祸,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也,可不勖哉!   其得袁绍、曹操、马超此三贼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   愿与天下诸义士,誓诛三贼袁曹马!   如律令!”   不忠不孝、丧心病狂的我捧着这张鲜红夺目的讨贼檄文,在大厅之中丧心病狂地当众宣读了出来。   这种行为……只能叫做丧心病狂!   “只有说主公那段能听懂。”秦阵坦白道。   “我也是。”文化水平同样不算太高的拓拔野、张辽、杨奉、高顺也纷纷点头。   境界稍高的太史慈则捋着短须,高深莫测地说道:“最后一段我倒是也能听懂。”   “主公虽然念得磕磕绊绊,还念错了几个字,但还是有两分气势。”程昱很中肯地给我打了中评。   我哈哈一笑:“我文化低,有几个字确实不认识啊!”   “不过你们看,”贾诩捧着檄文,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关于公子的篇幅反而最长啊!”   “你们能不能严肃点?!”王烈老先生怒极反笑。   “彦方先生息怒、息怒。”他身后的杜畿赶忙解释,“主公和诸位如此,自然是有应对之策了。”   “是啊,”秦阵也附和,“主公如此丧心病狂地大笑,肯定是有办法的。”   我又丧心病狂地笑了一声:“你这丧心病狂的少将,看来是皮痒了!”   “那就说说你们的对策啊!”王烈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要等待山东诸侯们都兵临城下了才告诉我你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啊!”   “那就等他们举兵之后再说嘛。”贾诩好像也挺开心。   程昱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这事情不急,几位将军还是先操练兵马吧。”   “哦,对了,商量一件事情,”我将两条腿放下,“伯侯、伯儒,还是公至,你们三位手头的事情紧不紧?”   三人一怔,韩暨首先开口:“主要是征募士卒,说实话,有些忙不过来。”   卫觊补充道:“还要采购军马、兵器和粮草。”   我点了点头:“之前我在想步兵将领的人选……”   “最好不要落在属下三人头上。”杜畿一脸认真,“我们已经焦头烂额了。”   三个人都是苦笑。   “是,而且属下也自认为不适合率领大队人马。”韩暨坦承不足。   “得,我一句话没说完,你们就都推辞了。”我叹了口气,转向很少参加重大会议的皇甫固,“坚寿兄,我看你最近清闲得很,就帮兄弟操份心吧?”   自以为只是打酱油凑人数的皇甫固微微一怔:“什么?”   “河南的步卒大概会有一万五千左右,我想,就分立三个营吧,”我朝大厅中点了点名,“坚寿兄为第一营,伯平你带第二营……黄叔,劳烦你带第三营。”我向角落里坐着的黄东示意,又补充道,“均为上尉衔吧,各级将士依次参照吧。你们三位,有没有意见?”步兵的地位和待遇当然要比骑兵略低一些了。   黄东和程武恍然若醒,两三步从角落里跳了出来:“敢不尽心竭力!”   “固……”皇甫固虽然一同出列,但弯腰下拜之后却迟迟没有表态,“固不敢当……”   “坚寿兄不要有心理压力,你可是做过两千石的,区这区几千步兵,想来也不难调教吧。”我笑着鼓励他。   他微微抬了抬上身,嚅嚅道:“家父……家父……”   我有些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沉声道:“是我考虑欠佳了。这样吧,兄长若是想去豫州与皇甫伯父团聚,我派陈到护送你去。”   “我绝无此意!”皇甫固大惊之下,身子大幅下躬。   “若是确定留下,那就帮我带几个兵吧,坚寿老兄。”我轻轻敲了敲案几,笑道,“至于你担心伯父的事情,也未必会有那么糟糕。”   “是。”他又一礼,“多谢主公信任。”   “彦方先生刚才急得都要拍案而起了,我们就说两句正事吧,”我看了一眼老脸微红的王烈,“先生说得很对,现在天下局势有些不太好。我之前刚刚想要招降山东郡国,那边他们就联合表明态度,甚至直接来了一道将我斥为‘丧心病狂’的讨贼檄文……”我伸出两根指头,将白绢夹了起来,“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东西。上面写的几十名州郡长官,除了孙坚,都不过是纸老虎,真正能对我们形成威胁的,也就袁绍、曹操、孙坚、刘表……哦,还有刘协,其中,当然以袁绍、曹操最为强大。”   听众们都认真地点头。   “袁绍现在正在对付吕布,而且吕布恐怕也支持不了太久,所以……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不会太久。”我开始进入正题,“我们这边能够上阵的士兵只有区区两万,虽然已经下令各郡自行征募,但时间太短,兵甲不足,更是未加训练,严重缺乏作战经验。而袁曹联军这边蓄谋已久,不仅兵精粮足府库充盈,更兼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人才济济……说实话,这是两个很难对付的敌人。”   “要对付他们,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环顾大厅众人,缓缓说出两个字,“离间!”    16 体弱口吃工程师  “公子这个思路不错,”贾诩对我先捧再摔,“不过你能告诉我怎么实施吗?”   我脸上紧绷的肌肉立刻垮了下来,再装不下去了:“……那你说。”   “离间,首先要了解双方的性格特点,”他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子,“你和袁绍、曹操都有过接触,不如你来说一说?”   “哦,”我微一思索,开口答道,“袁绍嘛,有些世家子弟的通病:重视面子,贪慕虚荣,看似虚心纳谏、宽厚待下,其实不然,他这个人,有时候耳根偏软,有时候却比较顽固。哦,据说他偏爱幼子袁尚,我们或许可以从他的三个儿子入手?”   贾诩没有对我的建议表态,只眯着眼睛示意我继续:“曹操呢?”   “曹操?”我搓了搓下巴,“这个人相对复杂一些,文武兼备,比起袁绍来,应该说各方面能力都略胜一筹,气度胸襟、智谋决断等等,性格嘛,大抵有些猜忌多疑,也常有反复,但必要时当机立断、心狠手辣,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哦!”我最后补充道,“他很好色!尤好年轻人妻!”   “主公从何得知?”主管风化教育的王烈一脸正气地质疑我。   我摆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文和先生,你说呢?”   “公子看人向来有自己的眼光,大体上也十分准确,”贾诩总算肯定了我,“诩这就继续派人前往河北两州,为离间做些准备。”   “先生要怎么做?”我问。   “先取得详细情报,再制造一些人为意外,进而煽风点火,最后坐山观虎。”他耸了耸肩,“不一定能成功,所以这里的练兵还不能停。”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另外……他们既然传檄天下声讨我们,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吧?”他又道。   “哦,”我笑着转向了王烈,“那就劳烦彦方先生斟酌一篇文章如何?”   王烈凝神问道:“请主公给个方向?”   “唔,”我搓了搓下巴,“不用太过针对他们这篇檄文,不过我们可以骂一骂袁绍和曹操……哦,不妨再宣讲一番我们招才纳士的政策。”   “老夫知道了,明日给主公看初稿吧。”他点头接下了这件在我看来颇为费脑的任务。   “辛苦先生了。”我勉励了他一句,然后若有所思,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为什么到今天为止,除了华歆之外,我连一个主动投奔的文武贤才都没看到?”   程昱耸了耸肩:“可能他们还在路上。”   贾诩示意让我去看下首的韩暨和卫觊,笑着反问:“你想要多少?”   “好吧,算我没说。”我撇了撇嘴,正想宣布散会,却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文和先生,你在搜集情报之后,能不能给我一份袁绍、曹操主要部属的情报信息?”   “这是自然。”贾诩点头。   “那就散会吧。”我一拂案几,率先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站起,躬身告退。   我走到侧墙的地图下,看着偌大的一片天下有些出神。   冀州距离洛阳……也很近啊。   “主公?”程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你还没走?”我扭头看他,奇道,“还有什么事情?”   “是……有关主公那位从弟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   “从弟?”我更是奇怪,“小岱?”   “呃,是马钧。”他略有局促。   “喔……他怎么了?”我揉了揉鼻子。   “我就说实话吧,”他开门见山,“他体质偏弱,从小也没习过武,而且……还带有一些口吃,跟同袍们的关系也是一般……可能不太适合从军。”   我一怔,而后搓着下巴思考着将马钧调到哪里合适。   “若是属下冒犯,请主公见谅。”程武大概是见我不吭声,急忙又道。   “没事,”我摆了摆手,“你既然说了他不是从军,那我也不勉强这小子了。你让他下午一个人来见我吧?”毕竟是自己人,我觉得有必要当面谈一下。   程武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给我带好步军。”   他的眼神瞬时就变得不可动摇:“主公放心!”   我无声地笑了笑。   -   “今天……这会还挺长的?”蔡琰打量着我的脸色,试探性地询问。   “唔,”我一把将小玥儿抱起,笑着回答,“我已经成为全天下杀之而后快的狗贼了,当然要研究一下对策。”   “啊?”她讶然,一边的另外几位姐妹都关切地凑了过来。   “我已经和袁绍、曹操成为祸乱大汉的三大贼子,山东州郡一共有超过三十位两千石大员共同宣布要讨伐我们,老子从起兵开始到占据洛阳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大汉士兵,却和河北的两个混蛋一个待遇,你说我惨不惨?!”我一边逗弄着女儿,一边抱怨。   小玥儿嘟着嘴在半空中挣扎,似乎想脱离我的双手。   “那不……又成了讨伐董卓了?”貂蝉轻轻说了一句。   “哦,那还真有些像。”贾羽也点头。   “当年号召义军讨伐董卓的两大巨头,如今自己却成了董卓,哇哈哈!”我没心没肺地大笑。   蔡琰横了我一样:“你还不是一样!”   我顿时不吭声了。   马玥挥着小手嚷道:“我要骑大马!”   “谁给这孩子惯下的臭毛病!”我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乖乖趴了下来。   女儿的动作十分灵活,轻车熟路、三下五除二地骑了上来。   于是……我就在地毯上狂飙突进起来。   “呃,姐夫?”坐在门口放哨的贾穆把脑袋探了进来。   我立刻朝他招手:“你过来!”   “怎么?”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给玥儿当大马吧!”我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按倒在地,直接把女儿放在了他的背上。   “我刚才是要向你禀报,”贾穆一边热身一边不忘工作地向我汇报,“你老家那个兄弟要见你啊!”   “哦,双儿,你去看一下,让马钧进来吧。”我稍稍运起内劲,将身上因为激烈运动而产生的汗水全部蒸发出去,“小娥,你倒点水,我就在这里见他。”   “哦。“双儿抿着小嘴朝门口走了过去。   “我能起来了吗姐夫?”贾穆仰起头来问我,“我可要保护你的安全啊。”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瞪了他一眼,“好好一边爬着,再过半年,你就是舅舅了,到时候你还得满地学狗爬!是不是啊羽儿?”   贾羽抿嘴轻笑起来。   “属下拜拜拜见主公!”马钧快步趋进,纳头就是一揖。   “你我都是自家兄弟,在私下里不须这些礼仪,坐吧。”我朝对面一指。   “是。”他拎着袍摆小心坐下。   “这两个月在军中过得如何?”   他挠了挠后脑勺,期期艾艾地回答:“小小小弟……还不太适应。”   “嗯,”我从小娥手里接过茶碗,递给了他,“我想了想,你这小身子板,也不太适合冲锋打仗,干脆做些文职工作吧?”   马钧连忙拱手:“一切听听听兄长安排。”   “你在老家,肯定上过学吧?”我随口问道,“哪方面的书看得多一些专一些?”   他低头回答:“不敢敢言专,经史都都都有涉猎。”   我其实最想听到的答案是“我刚刚会研制炸弹”或者“我无师自通学会批量造飞机”啊兄弟!   “这样吧,”我又想了想,“贾先生刚接了司隶校尉,眼下各类事项繁杂,正缺人手,你就去他那里做事吧?先学,再做,好不好?”   “谢谢谢兄长!”他双手交叠,又给我一揖。    17 不忍多看的阵容  五月十三日,午后。   王烈将草拟稿件摆在了我的案头。   老先生的字体别具一格,工整大方有如雕版,同时不失力度,尽管只是草稿,但全文上下却没有一字涂改,三张草纸也不见一滴墨点。   每当看到这些大叔们的书法作品,我都忍不住感慨,你说为什么这些人写出来的字各个都比我强那么多?!为什么我写了四十年字依然如同狗爬?!   “彦方先生写的文章,我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通读下来,感觉意思都表达得淋漓尽致了,你们两位也看看吧?”在满腹经纶的大师面前,我根本没资格装文化人:这全篇至少有三个人物、五个典故我根本没听说过……所以我直接把草纸递给了一旁的程昱。   贾诩则另外递来一摞纸张:“这是你要的袁曹方面的相关资料。”   “你的速度也不慢啊。”我笑着接过。   “对了,”王烈却又开口,“主公资兼文武,一手诗词功夫更是独步天下,不妨在这篇文章之后再附上一片诗赋,岂不妙哉?”   “哦,彦方兄真是好提议!”正在看正文的程昱头也不抬地表示赞同。   我明显感觉到脸上两侧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用力跳动着:“这个不太好吧?彦方先生这篇文章本是一气呵成之作,我这边若是画蛇添足岂不坏事?”   但是这边三位老先生毫无退让之意,连贾诩也毫不犹豫地与他们统一了战线。   “我先考虑考虑吧。”我只能选择妥协,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起来。   或是讨伐逆贼……或是招揽人才?   讨伐逆贼的诗词我库存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打着皇帝平定叛贼的旗号,以我现在的身份也用不上。   招揽人才么?我皱着眉头狠狠在笔杆上咬了一口,抡起大笔重重蘸墨。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不好意思啊,曹操!   我在心中对这位敌人抱了个歉,将曹操的得意之作一字不改地默写了出来:“彦方先生,你看这首诗的格局适不适合?”   王烈看我挥毫泼墨,一蹴而就,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急忙迈着小碎步跑到跟前,瞪大了老花眼凑了上来,离我较近的贾诩也侧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用力来看。   “这个……主公……你这笔字……真是、真是……”王烈第一个反应依然是对我的字体表示无比遗憾,而后立刻就沉入了内容之中。   一遍读完,老头子竟然从案几上将这张纸抓起,迎着午后的阳光大声诵读了出来。   “哟,主公这诗写得很是大气呵!”一旁看完正文内容的程昱抬头赞道。   毫无喜悦之色我只摆了摆手:“还可以吧彦方先生?”   王烈还沉浸在诗意之中,一时竟然难以自拔。   “与文章最后一部分堪称相得益彰。”贾诩也表示这诗的水平还不至于老王拖后腿。   “那就好。”我看了看仍在四处踱步、品位意境的老王,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在此浪费时间,低下头开始阅读贾诩搜集的情报。   贾诩做得比较仔细,袁绍和曹操的资料分别整理成册,虽然现在袁绍势强,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先看曹操一方。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人,永寿元年(155)生……”   第一篇写的全是曹操的生平大事、家族背景、成长经历,甚至包括了早年做洛阳北都尉诛杀不法之徒的事情,以及他和几个妻妾的琐事……不过没有我所熟知的曹操威逼许劭点评自己一事。   看到最左一行,我忍不住一乐。   这是贾诩的评价:“此乃非常之人,必要警惕!”   而后是他两位较为年长的子侄。   “曹昂,操长子,字子修,熹平六年(177)生,刘氏所生,丁氏所养,性宽厚仁孝,为太原太守……”   “曹平,操兄子,字安民,熹平五年(176)生,为云中太守……”   太原是并州治所,也是一州中心,而云中郡临近北境,是个不起眼的小郡。   之后还简略写了曹操的其他几位子女:曹丕、曹植等。   接下是按郡排列的各位太守名册及基本情况。   “上党太守,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永寿三年(157)生,以烈气闻,曹操视若手足……”   “雁门太守,夏侯渊,字妙才,沛国谯人,惇从弟,妻操弟妹。延熹三年(159)生,以义而名,尝为操坐狱……”   我一边看文,一边抬头看地图,上党郡和雁门郡是除了并州治所太原郡之外最大的两郡,一北一南,都是今年曹操反叛之后任命的。   “西河太守,曹仁,字子孝,操从弟。建宁元年(169)生,好弓马,不治行检……”   前一任太守李肃被曹操击败还没几天,这边曹仁已经上任了啊。   “上郡太守,魏种,字伯承,操在兖州举为孝廉,操之心腹……”   我依稀还记得,曹操自吹自擂“就算你们都投降袁绍,我的魏种也忠心耿耿绝不背叛”,但偏偏这货二话不说怒抽老曹一脸直接归降袁绍,袁绍被灭后又厚着脸皮回归了曹操阵营,虽然曹操很大度地没有杀他,但从之后的记载中再也找不到他活动的任何踪迹。   “定襄太守,韩馥,字文节……”   我心头微微一震,韩馥……他怎么跑到曹操手下去了?   “五原太守,路昭,陈留人,……”   不认识,酱油党吗?   “朔方太守,吕虔,字子恪,任城人,有胆略……”   吕虔?由于职位关系,我在这一段特意多看了几眼,但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操以声名不佳,少文士相附,有名者仅数人,皆不似多谋善断之人。”   一看第一个人,我瞬间怀疑自己瞎了……   “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少有才辩,与孔融善,性刚毅傲慢,好侮慢权贵……”   这为传说中不世出的大天才、狂士、著名大喷子、超级暴露癖爱好者,为毛会跑到曹操帐下?!   第二个人同样让我吃惊:   “孙乾字公佑,北海人,郑玄荐之州郡,由是闻名,重礼明节……”   这尼玛不是刘备的跟班吗?!   不过我一看这两人的籍贯,便明白这应该是曹操做青州刺史时收罗到手的人物吧?   “阮瑀字元瑜,陈留人,少师蔡伯喈,好诗句文章……”   “路粹字文蔚,陈留人,少师蔡伯喈,好诗句文章……”   蔡邕的两个小徒弟啊……你干脆写个同上不就得了?   我往后慢慢翻着,心中默想:颍川帮的领军人物荀彧不在,荀攸、戏志才、郭嘉等人自然也不可能在曹操帐下啊……   “将军:曹洪,字子廉,操从弟,建宁二年(169)生,善刀马,勇冠三军……”   曹洪……在前期他给我的印象是曹操的一位护卫。   “陷阵都尉,乐进,字文谦,阳平卫国人,身材矮小,以勇猛闻……”   乐进啊,我搓着下巴想着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他挖来和李典配成攻城炮二人组……   “另有将领车胄、史涣、徐翕、毛晖、杜松……”   这就是曹操全部的阵容了?   我忍不住一笑……   好像……还不如我啊!    18 袁军阵容一章半  袁绍这一沓子明显要比曹操厚一倍。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元嘉元年(151)生……”   这第一张纸,写得密密麻麻,光这一项内容就远超过曹操,其显赫的家族背景、祖辈与父辈如何名动天下、为父母服丧六年、拒征召以显清高、养死士结交党人、与何进谋诛宦官、当盟主讨伐董卓、据渤海袭杀朱儁……无一不是细细列出。   最左一列仍然是贾诩的评语:“名族高门世家,似志大而才疏,或多谋而无断,虽势强而无力。”   “长子谭,字显思,为常山太守。建宁二年(169)生,聪慧多智,貌威严有雄图,勇武善战,绍善而不爱……”   “次子熙,字显奕,为涿郡太守。熹平元年(172)生,性喜经文,温良恭厚,谦逊有君子风……”   “三子尚,字显甫,为渤海太守。熹平四年(175)生,貌美似绍,绍因而爱之,骄傲懈慢……”   “幼子买,绍庶子,为妾所生,中平五年(188)生,体弱多病。”   “谭、熙、尚三子,均为刘氏所生,刘氏为汉室女,性妒,偏爱三子尚,尤不喜庶子买。”   我算了算这四个人的年岁,不由觉得有些吃惊:每个人都只差了三岁,还真辛苦了他们的亲生母亲刘氏啊!   “为什么袁尚和袁买之间差了十多岁?”我随口问了一句。   贾诩一怔:“这其实也正常啊。”   “我家老大和老二也差了十二岁,主公你有什么意见?”程昱捋须笑道。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一问!”我连连摆手。   “说起来……”王烈微微蹙眉,缓缓说道,“袁绍因为连续为父母服丧,前后时间长达六年之久,所以……”老先生还是没好意思说细节。   “哦,懂了懂了!”在这一方面我还是很有悟性的,当即连连点头,心中对袁绍却忽然有了一些好感,“袁本初在孝道一项做得还不错!”   我将第二页翻过,依然是按郡排列的长官名单。   “中山太守:高干,字元才,年二十余,陈留人,绍甥,父躬,尝为蜀郡太守。干兼文武,有胆识勇略,好慕贤士,通善兵事,治民尚可……”   “河间相:高览,字文奂,年近三十,河东人。勇武过人,善使大刀,暴躁粗鄙,不通文墨,不堪治民……”   “赵国相:张郃,字儁乂,年约三十,河间鄚(音“冒”)人。黄巾时应募参军,以功为冀州刺史韩馥军司马。精通兵略,身经数战,为河北名将,名亚麴义、颜良、文丑。其喜学文事,重礼风雅……或可为用。”   “清河相:淳于琼,字仲简,颍川人,时之宿将。中平时,大将军何进置西园八校尉,琼为右校尉,与蹇硕、袁绍、曹操同列,有令名。少时喜兵书、好武事,及年长后附袁绍,绍甚礼重,为众将之首。然绍重其名而不听。贪酒易醉不惹事……”   看到此处,我忍不住会心一笑。   “钜鹿太守:逢纪,字元图,南阳人,年近四十。少与许攸为友,相同附绍。聪达多智、公私分明、尽忠竭义……”   “安平太守:周昂,字景明,会稽人。兄喁(音“拥”),九江太守,亦与绍善。年三十余,沉稳持重,以善守城称,能治民……”   这几位太守,除了最后的周昂,似乎还都有两把刷子。   而后我又往后继续翻阅。   “别驾、监军,沮授,字公与,广平人,年六十,河北名士……”   我心中一跳:沮授已经是老爷爷了?   “授少有大志,长于谋略,及长,历任州郡,数任军事,广有威名,世称有良、平之才。其人有胆气节操,不屈权贵,礼贤下士,乐从吏民,甚得军民心。绍重其名,委以监军……”   “治中从事田丰,字元皓,钜鹿人,年四十许,河北名士之首。天资聪颖,遍读经史,时谓名士。初仕韩馥,以正直不谄而不得用。绍使其佐三次尚。性刚烈,与程仲德仿佛,恐易犯上……”   我哈哈笑了起来:“文和先生,你这资料总结得太妙了……尤其这‘与程仲德仿佛’一句!”   程昱略有讶色:“什么情况?河北跟我有什么关系?”   贾诩笑道:“田丰其人,不论性格还是才能,都和老兄有些相似。”   “哦,是田元皓……”他点了点头,“若只说才干,当世也没几人在他之上吧?”   “河北第一名士呵。”早已从诗句意境中回过神来的王烈喃喃道。   “治中从事,审配,字正南,魏郡阴安人,年近四十。少仕州郡,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后辅袁绍。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绍以为心腹,委任幕府……”   “簿曹从事,许攸,字子远,南阳人,年四十余。时之名士,少与绍、操有旧,尝与故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谋废灵帝,为人所破,芬自杀,攸等遁无。袁术尝以其凶淫,且性行不纯而不用。攸性贪财重功利,无节操……”   “谋士,郭图,字公则,颍川人,年约四十,中原名门之后。善舌辩,贪权势。绍使其佐长子谭……”   “谋士,荀谌,字友若,颍川荀氏子弟,祖淑、父绲(音“滚”),皆有高名。性温和,多文才。绍重其族,使佐次子熙……”   “荀友若?”我翻开另一页,顺手挠了挠鼻尖,略有所悟,“这一定是荀彧自家兄弟!”   “不错,”贾诩接口答道,“荀谌正是荀彧的胞弟。”   “荀彧啊……”我忽然动了心思,“能不能把他和荀攸都挖过来?”   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荀爽还在朝中为政,你让我们怎么挖?”   “荀谌都让袁绍挖去辅佐儿子了,凭什么我不能挖一个?”我愤愤不平。   “谋士,辛毗,字佐治,颍川阳翟人。年三十许,绍使其佐高干……”   “谋士,辛评,字仲治,毗弟,年约三十……”   “谋士,陈琳,字孔璋,广陵射阳人,年近四十。精诗书,善文学,有远见,与孔融等并称。尝为大将军何进主薄,避董卓乱至冀,入绍幕府。绍使之典文章,军政文书,多出其手……”   我再翻一页,心中忍不住骂了两声:袁绍帐下谋臣实在太多了些……   “谋士,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疑图从弟,年二十许,有才智狂气,好论时事,不治行检,或与祢衡似。”   郭嘉……能与祢衡类似?   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怀疑贾诩是不是又在逗我!    19 愿以此身当袁曹  “李孚,字子宪,钜鹿人,年三十许,为袁尚主薄……”   “崔琰,字季珪,清河人,年三十许,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后从郑玄受学。绍以为骑都尉……”   这不就是替曹操接待匈奴使臣的帅哥吗?   “崔林,字德儒,清河人,琰从弟,佐高干……”   “管统……”   “耿武……”   我看得有些头疼,忍不住抬起头抱怨:“文和先生你是把袁绍所有的县令级别的人选都列出来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贾诩摊手道:“怎么可能?只列出一些有名气的人物。”   我无奈地叹气,腾出手来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又向后翻了两页,跳过了这些毫无印象的有名文士,直接来到了武将的名单。   “麴义,年约三十许,本凉州人,善治步旅,屡为绍军陷阵先登。绍用之而不多与兵,其亲兵不满三千。性傲且矜,又因祖居西州,为中原士人所鄙。”   我忍不住自问:为什么每个势力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力出众、战功赫赫但是却绝对不会被君主重用的将领?   “颜良,魏郡黎阳人,年三十余,勇猛无匹,尤善马战,性贪功急躁,骁将之属。治兵钜鹿,佐逢纪……”   “文丑,钜鹿人,年三十许,与颜良相善,勇猛不亚于良,性鲁莽。治兵渤海,佐袁尚攻青州……”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少有名焉。绍使其为督军司马,兼领乌桓突骑。治兵涿郡,助袁熙攻卢植……”   “乌桓突骑?”我弹了弹名单,问道,“有多少?”   “三五千吧,”贾诩答道,“不过军纪败坏,战力一般。”   “潘凤,中山人,韩馥擢为大将,善使大斧,有武力。”   我哈哈一笑,自顾自说道:“潘凤?还真有这货?”   “朱灵,清河人,原韩馥将,平叛军有功,善与士卒,下多乐之,绍以之为中护军,督大戟士。”   中护军……那就是袁绍的亲卫部队了吧?   “大戟士?”对于这个兵种,我有些耳熟,“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就是以长戟为主要兵器的步军,”贾诩微微敛须,“我觉得这支部队虽然说得很厉害,但充其量也就是将士的身体更强壮罢了。而所谓的长戟,说实话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吕布那么精通。”   程昱也点头道:“早在赵国时,就听闻这支部队的名声,想来只是用来彰显袁绍的声势罢了。”   “长戟护卫……要知道,只有皇帝的禁卫军才会用这种武器吧。”王烈也插话。   我不再询问,伸手一摸名册,竟然还有四五页之厚,当即决定一目十行浏览下去。   其中有几个人在前世的各种游戏中倒是常常扮演酱油党的角色,比如蒋奇、蒋义渠、吕旷、吕翔、吕威璜、张南、焦触……   但更多的还是颇为陌生的人物——闵纯、李历、赵浮、程涣、朱汉、耿苞、季雍、郭祖、公孙犊、眭元进、韩莒子、赵睿、刘询、华彦、孔顺、夏昭、邓升、韩珩……   看到我飞快地翻着名册,贾诩从旁解释道:“后面的大多是部队中低级将领,因而不可能全部进行详细调查。”   “这已经够辛苦了。”我笑着点了点头,将这厚厚一本袁军花名册翻了过去。   虽然只是中低级将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至少我以后杀了敌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昂首挺胸地说自己杀的不是原创人物了?   在我翻阅花名册的时候,王烈正参考着程昱和贾诩的意见对他的文章进行最后的修改。   看着老头子兴致勃勃地在纸张上圈圈画画,我脑海中忽然跳出了一个主意。   “你们说……”我也直言不讳,“我能不能向刘协上一道文表?”   两名大叔对视了一眼,程昱蹙眉道:“这还有什么意义?”   贾诩则换了个问题:“你想做些什么?”   “名义上依然尊奉刘协,应该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好处……首先是缓解刘协和满朝文武的紧张情绪,稍微消除一些他们对我们的敌意,这样孙坚接受联盟的顾虑将大大减小,我们也可以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对付北方,”我搓着下巴解释,“而且,我还想从刘协手中挖几个人过来……你们说有没有可行性?”   “这……”程昱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主公这一招,必定是出乎天下人的意料!”   “不错,”贾诩沉声道,“我们并没有在正面战场与汉军发生冲突,更没有杀掉一兵一卒,也没有公开发表任何反对汉庭的言论。若是此时表面上对刘协称臣,他们也不能再将我们定为大奸大恶。一方面,说句实话,会减轻一部分属下的罪恶感和惭愧之心;另一方面,如你所说,有利于招贤纳士;同时,也有利于我们对山东诸郡的拉拢。”   “哦……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挠了挠头。   我其实就想趁机把老丈人蔡邕捞回来,如果可能,再把荀彧、荀攸挖过来就最好不过了……   “既然主公有此意,那这边表文,就由你亲自动笔吧。”程昱的嘴角向上翘起。   “主公若是要写了……”王烈一呆,“老夫这篇要怎么办?”   “彦方先生那篇,与这边也不冲突,一并发了。”我愁眉苦脸地说道。   “那就好。”他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又划了个圈。   贾诩拍了拍屁股,长身站起:“那我们就告辞吧,公子你静心写表吧。”   我有些苦恼地挥了挥手,程昱毫无顾忌地哈哈笑着,与王烈相继走了出去。   凝神冥思苦想了半天,我终于深吸口气,提起毛笔,蘸了些墨汁,运笔如飞。   “尊敬的陛下:   我是你忠诚的臣子马超,希望您封我为凉王,并且请将我的岳父蔡邕和您的臣子荀彧、荀攸送来给我,谢谢,不要客气,再见……”   “好吧,这只是在练字。”我叹了口气,将这张纸揉成一团,重新开始创作。   “臣凉公马超谨拜以闻:   吾皇万岁万万岁!   惊闻故冀州刺史袁绍、故并州刺史曹操并叛,臣远处西域,忧心中原。后又闻幽州刺史卢公、青州刺史孙文台先后为绍贼所破,太尉张公都督天军,亦不得进。前京兆尹皇甫公与臣父尽起关西步骑,却为操贼煽引五原太守吕布所困。当是时也,京畿兵马尽出,而臣远在万里之外,未及禀报,妄自尽起西域兵马,驰援河北战事,遂破敌将吕布,解皇甫公及臣父之困。   及至渡河回反,而朝廷已南迁宛京,臣虑及雒阳大汉京都,不敢拱手与贼,遂以所部兵马相守,不意朝廷与山东郡县罪臣逼上迁都。臣之引兵而来,一为忠君救朝,二位解父之困,沿途而来,未曾与天军动一刀兵,臣心拳拳如此,然天下众口汹汹,百口莫辩至斯!每念及此,臣常辗转反侧,惶惶难眠!   臣自从父参军出仕,为朝南征北战,光复两都诛杀董贼,击并州白波,杀弘农张白骑,平青州徐荣,定中原诸郡,收朔方五县,诛辽东公孙,所战二十余,身被十余创,未尝言夸。陛下赐臣两千石,以弱冠之身封侯食邑五千,赏赐已极。臣之所虑,但为陛下尽忠竭力,仅此而已。   今河北两贼汹汹,臣不自量,愿以此身,为陛下当国门之北。望至尊及朝廷诸公,为超及将士正名!臣及凉、司二州十万将士,南拜至尊。   朝廷南迁之时,河南士民自以大汉将去,民心大恐。臣为安定计,自擅称凉公,颁布告令,以定军民,念此常自惶恐。臣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临表涕零不知所云。   又臣才识粗浅,不通文墨,所上表文常恐僭礼,望陛下赐臣二三文士,譬如荀彧、荀攸、蔡邕等等。臣不胜荣幸。   臣尝作七言诗一首,略表臣心。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洛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臣凉公马超百拜谨闻。”   我抛下大笔,将我这二十年来写的最长的一道奏表平摊开来。   “子异,将此表转呈给程昱、贾诩两位先生。”    20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庞淯速度极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跑了一个往返。   “他们怎么说?”我急忙问道——第一次以反王的身份给刘协写信,我心中还是没底。   庞淯用力喘了两口气,将原稿递了过来:“两位先生直接在上面改了。”   我略有忐忑地接过一看,只见贾诩在开头引用了一句“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划掉了几个多余字词;而程昱则改掉了一个我专门用的通假字,又在最后备注了一句:“请主公亲笔抄写于绸绢之上,尽量工整无误”。   “那就给我找两张绸绢吧。”我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又开始磨墨。   结果在抄写的过程中,我发现竟然有好几个字我自己都认不清楚,而且我对这篇刚刚火热出炉的新鲜文章竟然没什么印象——这篇不过七八百字的文章,我竟然抄错了十几个字……   重新誊写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我轻轻落下毛笔,却听到门外传来虽快却稳的脚步声,而后值班的庞淯朗声禀告:“主公,杜畿、韩暨二位在外求见。”   我将绸绢收起:“请进。”   杜畿与韩暨并肩而入,两人的脸色倒无异常。   “属下参见主公。”两人躬身一礼,而后在我的示意下分左右入席。   “让贾穆过来倒水。”我朝庞淯招了招手,而后问道,“两位一并前来,有什么要事?”   “这是公至的职责,你来说吧。”杜畿向韩暨示意。   “好,”韩暨微一点头,“近几日,属下配合河南尹程公在洛阳城内进行了多次搜巡,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多名来自各地的暗探。”   “有多少?”我随口问道——我有贾诩替我打探情报,各地诸侯也不是傻子。   “已查出三十六名。”他答道,“但这只是粗略搜巡的结果。”   “这么多?”我忍不住蹙眉。贾诩的情报班子我也知道,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人。   韩暨从袖中掏出记录:“这其中有十二人来自冀州,六人来自并州,十人与宛城有联络,四人来自荆州,四人来自颍川。”   “哦,冀州人真多。”我搓着下巴点头,“要怎么处置?”   他一怔:“属下正想请示主公。”   “你们商量着处置吧,我们现在还没有太多机密吧?”对于间谍,我倒没多重视,“加强安全警备即可。”   “遵命。”韩暨点了点头。   “伯侯,你说呢?”我转向杜畿。   “属下掌管刑诉,按理……这些暗探是不是也应该交由属下审讯?”他笑着问道。   我想了想:“也是,那你就接手此事吧。”   杜畿点头应是,却又道:“另有一事,涉及较广,还需主公定夺。”   “你说。”   “承蒙主公信任,杜畿添为功曹从事,又分管了刑诉,手下人手随着招募也逐渐增多……”   “现在你有多少人?”我插话。   “已有六十二人。”杜畿道。   “公至呢?”我又问。   “属吏三十人,卫兵五百。”韩暨答道。   “都够用吗?”   “以目前形势来讲,只能说勉强够用。”杜畿微微沉了沉声,“若按主公的身份来讲,却还差得远。”   “身份什么的,现在还顾不上,能保证各部门正常运转就行。”我摆了摆手,“你继续吧。”   “是,”杜畿接着道,“属下想说的是,现在我们这里资财的管理和使用还欠规范,主公虽然指定公至兼管后勤保障,一来他已经分身乏术无力顾及,而来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参照施行……”   我轻轻拍了拍案几:“你说得很对,但你们基本上都已经够忙了,这资财的管理我实在无人可用。”   “属下……能推荐个人吗?”杜畿忽然有些底气不足。   “呵,你先说。”我笑道。   “不妨用用华歆。”   “华歆?”我从案几上将手撤下,“说说理由。”   “属下与他有些交往,”杜畿坦承,“对此人的人品和操守都可保证。”   “你能保证?”   “可以。”他的目光一如既往。   “等他把手上的活做完,我会考虑一下。”我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复。   杜畿点了点头,与韩暨起身告辞。   我看了看从头到尾都空无一物的案几,忍不住高声斥道:“贾穆呢?我要的开水呢?!”   庞淯探头进来:“没找到这小子。”   我被他气歪了鼻子:“没找到他……你难道不会进来倒水吗?”   “我也没想到会花费这么长时间啊……”无辜的庞淯微微喘着气回答。   看着他确实没骗我,我有气也发不出来,只好随便嘱咐了两句:“你身为我的亲卫之长,在做好安全保障的同时,也要搞好服务……”   “主公,”他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韩暨又来了。”   “那就请吧。”我收起了我对他的金玉良言。   韩暨快步趋进,朝我一拱手。   “公至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情没讲清楚吗?”我笑着问道。   韩暨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还是各地暗探的事情。”   “不是说让杜伯侯接手么?”   “属下在调查此事的时候,不意在皇甫固住处外发现有外人出没,经过盘问,”他压低了声音,“此人来自于豫州。”   “豫州?”我沉吟道,“皇甫嵩任豫州刺史,跟他儿子有书信来往也是正常。”   “主公刚刚以皇甫固担任步军统领,若在此时皇甫嵩动摇其心,却如何是好?”   我微微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说怎么办?”   “另以他人替换皇甫固的军职,”韩暨又急忙补充道,“非是属下以小人之心中伤同僚,而是这个事情实在太过敏感,不得不谨慎行事。”   “你当时怎么盘问那个人的?”我却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引起皇甫固的怀疑?”   他一怔:“那倒没有,我只是指派士卒扮作贩夫走卒套了他的来历罢了。”   “哦,你倒有做地下工作的潜质。”我点了点头。   “地下工作?”他有些莫名其妙。   “主公,”庞淯略显疲惫的声音再次传来,“皇甫固求见。”   “看,说曹操、曹操到。”我笑着看了看韩暨,提声应道,“请进!”   “跟曹操有什么关系?”韩暨愈发纳闷,小声地嘟囔了两句。   “属下皇甫固拜见主公!”皇甫固一揖到地,说不出的恭敬。   “坚寿兄,这两天军务还忙得过来吗?”我笑道,“坐吧。”   “还好。”皇甫固起身抬头,却没入座,右手直往怀里摸去。   “主公!”韩暨大概是地下工作入戏太深,神经过度紧张,一看别人掏东西就寒毛倒竖,当即就要从席上跳起。   “他要能拔出刺刀砍我……就是神作了。”我朝韩暨挥出一道内劲,将他按死。   “主公说了什么?”皇甫固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帛纸,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没什么。”我一手接过,迟疑道,“这是……”荆轲当时送给秦始皇的东西?   他后退了半步,坦然答道:“这是昨日傍晚……属下收到家父派人送来的书信……”   “皇甫伯父给你的家书,你给我看做什么?”我装傻,“难道伯父想嫁女儿给我?”   “家父在信中问,主公待我如何,是否亲信……还有,”他微微躬身,左手按在腰间,有些艰难地说道,“能否趁机将你刺杀!”   “庞淯速来!”神经始终保持高度紧张的韩暨毫无征兆地厉声吼了起来,甚至在第一时间将案几踢出一尺开外,可惜他劲力还不足以将案几踢到皇甫固的身前。   不过这一次,我也理解他为何如此紧张,皇甫固这个级别的将领,进出议事厅向来是不需要解下兵器的。刚才他左手在左侧腰间那么一按……在韩暨眼中,正是要暴起拔刀的迹象。   庞淯如临大敌,狂吼一声从厅门之外冲了进来,一时间涌进来数十名卫士,手中的快刀在空中反射着凛冽的寒光。   皇甫固环顾大厅,却缓缓站直了身子。   “你们疯了吗?!”看着手下如此紧张,我忍不住恼怒起来,“撤了!”   庞淯却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场中三人:“刚才……是谁叫我?”   “公至你太过紧张了!”我从坐席上站起,在庞淯和韩暨的护卫下走到皇甫固身边,用力在他腰侧一拍,“坚寿兄并没有佩刀!”   皇甫固看着我,仍没有说话。   “拿着,你的家书。”我将那卷帛纸塞进他的衣襟。   他巍然不动。   “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笑道,“你若想去豫州和伯父团聚,我绝不阻拦;但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带兵。”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家父已有心杀你……在长安时的约定……”   “依然有效。”我看着他,点头,“前提当然是你仍然留下。”   他缓缓垂下了头,声音却没有一丝的无力:“多谢主公。”    21 大龄剩男太史慈  “公至,你刚才的表现实在太没有度量了。”在皇甫固退下之后,我转而责备起大惊小怪的韩暨,“以皇甫固的身手,就算带了佩刀,也不可能奈何得我。”   韩暨略带惭愧地低了下头,却立刻解释道:“涉及到主公的安全,故而属下一时难以自控……”   “哦……你对我这么没信心?”我一振衣袖,颇为自负地说道,“当今天下,除了吕布之外,恐怕还没有人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让我受创。”   “暨当然知道主公一身勇武罕有人匹敌,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他却很认真地提醒我不要过分自大,“而且,暨也听说,主公在辽东时也曾酒后遇刺……”   一说起那场喷火晚宴,我就忍不住想起我被烧掉大半的秀发,顿时没了脾气:“……好吧,算你赢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韩暨教训了我之后,又来教训庞淯:“庞旅长,你在平时也要提高警惕,不能因为主公武力超群就有所放松。否则一个疏忽,随时可能会使主公陷入险境。”   “韩大人教训的是,”庞淯连连躬身,“今后我一定寸步不离主公身侧!”   韩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了我:“暨听说主公识人之能,天下无人可比……”   “这么不怀好意的吹嘘之语,是哪个人说的?”我笑了起来。   “仲德、文和、伯侯皆有此言。”他立刻出卖了自己的小伙伴们。   “好吧,你想给我推荐什么贤才吗?”他这嘴一张,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   “主公明鉴,”韩暨倒丝毫没有惭愧之色,“属下有一同乡,身高七尺七寸,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刀法精湛、弓马娴熟、勇武绝伦,更兼有胆有识、忠肝义胆……”   “好了好了,以前从来没觉得你这么能说话……”我摆了摆手,“你把这位同乡带来,让我看看他的本事。”   “是,”韩暨脸色却忽然有一丝犹豫之色一闪而逝,“属下尽快派人去找他。”   我奇道:“他不在近处?”   “呃,是不在。”   “你可别玩欲擒故纵的花样呵。”我笑了笑。   “属下岂敢!”他连忙弯腰。   “公至你是……哪里人来着?”韩暨的资料我只在最早入主卫尉寺时看过两眼,当时只被各种各样的鸡字烦的头疼,哪里记得这么许多内容。   “属下是南阳堵方人。”   “南阳?”我搓着手指的顶尖,若有所思,“南阳的人才可是很多啊,只要你能找到的,尽管拉拢过来,我这里几千石的官位还多得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你真让我说出一两个南阳的名人,我还真想不起来。   他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喜色:“诺!”   韩暨转身退出之后,太史慈很快又登门求见。   他提出了一个恐怕会令大部分士兵感到不快的要求:“请主公下令,除少量守军之外,全军移出南北二宫!”   “这不是住得挺好吗?”我没有答应,“我不怕别人攻击我。”   “主公刚刚决定对汉室虚以委蛇,至少要在面子上表示尊重,这是其一;”太史慈开启分析模式,“部队集中在皇宫之内,若遇突发,难以及时调出,这是其二;平素操练大为不便,这是其三;士兵住惯了皇宫,以后还能适应主公一日两百里的行军吗?这是其四;主公虽然现在尚未登位称王称帝,但今后难免有这一天,必然还要用到皇宫……”   “不一定会在洛阳呵。”我摇着头。   “即使不在洛阳,这南北二宫也包含了两百年来汉室的底蕴,最好也不要让军队破坏,”他坚持道,“这是其五。”   我呵呵笑道:“保存历史建筑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主公是同意了?”   我点头道:“你一口气说了五条,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我当然要同意。”其实从他开口说到“其二”时,我就已经从心里同意了他的观点,“明天我给各营长开个会,让他们搬出去。”   “主公英明。”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城外的军营够用吗?”   “足够了,皇军当时可有十万大军。”他微微捋须。   我看着他颌下长已近尺的胡须,忍不住问道:“子义,你还不考虑成家吗?”   太史慈足足比我大了十岁,今年虚岁已经三十,而在我记忆中,他四十出头就英年早逝,所以相对于其他手下,我更加关心他的婚姻状况。   “咦?”向来镇定的太史慈在此刻却露出了松动的神色,他迟疑了半晌,才低声回答了我,“属下在家乡已经成婚了……”   我瞪了他一眼,笑着斥道:“那你当时为什么骗我?”   “我可没骗主公……”他也笑着回答,“慈当时说:‘慈母有命在先,慈不敢违背’。”   “有命在先?”我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慈在家中,自幼就有婚约,只是几年前犯事后避逃辽东,婚事也一直拖延不决。”   “你逃婚这么多年,难道不怕媳妇跟别人跑了?”我奇道。   “我想……不会吧?”他虽然这么说,但我总感觉他这句话没什么底气。   “派人回家看看吧?”我允许他滥用公权。   太史慈缓缓摇头:“形势这么紧张,不容分心呐。”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慈个人有一个心愿,不知主公能否帮我实现?”他口风一转,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我立刻抹干了眼角的热泪:“难得子义会主动说起自己的事情,我自然要全力相助。”   “我想在家乡成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   他双眉浓黑如墨,双目清朗如星:“我希望主公能率三军兄弟亲临东莱,痛饮先考生前珍藏多年的美酒。”   我的目光从他身后的地图上一掠而过。   青州东莱郡……山东半岛的最东端……   现在……是孙坚的地盘。   “虽然白毛不在这里,但我能预感得到,不出三年,这个愿望就能实现,”我感到全身上下满是自信,“你信我吗子义?”   “三年……”太史慈双手合抱,深深朝我一躬,声如洪钟,“属下先谢主公!”    22 纠结痛苦大孝子  在送走太史慈之后,我终于能够稍做休息。   “姐夫,你要喝水?”失踪了一个下午的贾穆终于被庞淯找了回来。   我哼了一声:“你擅离职守,不告而退,该当何罪?”   “你家玥玥要骑大马。”他摆出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我只能闭上嘴。   “对了姐夫,我有事情想请教你……”他又换了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   “先给我倒碗水。”我指了指光秃秃的案几。   贾穆撇了撇嘴,转身从侧室中取出器皿,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碗。   “咳。”站在他身边的庞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噢,不好意思,庞哥你先喝。”贾穆低头将碗推给嗓子不舒服的庞淯,又给自己取了一碗。   “有话就说。”我捧起碗来,仰头倒入腹中。   “是这样的……”他又给我添上,“我最近感觉内功几乎没有进步,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样啊,”我看着温水从壶口倾泻而下,碗中的水波不住地打着旋儿,“你练到第几重了?”   他犹豫了半天,将左手五指张开,伸在我的面前。   还没等我开口,他又将大拇指和食指弯了回来。   “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在辽东时就已经到第二重了吧?”我很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记得一年多前的琐碎小事。   他苦着脸点头:“是啊,我半年前才有所突破,开始修习第三重……”   “你练第三重怎么跟我练第八重一样费劲?”   “姐夫你还在第八重吗?”   我叹了口气:“前七重我只用了一年半,第八重却花费了整整一年还没能突破。”   从辽东到西北,我以为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能够激发自身的潜力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结果并不如我所想象的那么乐观。   “庞哥,你到第几重了?”贾穆扭头问道。   庞淯脸色如常地回答:“我在第三重上花费了八个月的时间,刚刚进入第四重。”   “八个月……”贾穆若有所思,“那我就稍微平衡了。”   在这一方面和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我从坐席上站起,开始在大厅中四处踱步,活动着因长期正坐而有些僵硬的四肢。   “最近是不是很闲啊,木头?”我一边做着正压腿一边问。   “呃,是没什么事情,除了练练功,就是天天给小玥玥当马骑。”他挠了挠头,“怎么啦?”   我笑了笑:“我给你交待一项工作,你好好做。”   “好啊。”他立刻斗志满满。   “明天我会让全军从皇宫里搬出,”我换了一条腿,“你带着你的人给他们当一当监工,怎么样?”   “哦……”他的斗志泄了大半,“监工啊……没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是队长吗?”我用力蹬直了后腿,“程武到步军后,我这里可缺了一名旅长呵。”   “保证完成任务!”贾穆全身都散发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挥起一掌,“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贾穆浓眉一拧,整个肩膀都随着这一掌沉了下去。   我笑着看着他揉着肩膀跑了出去,挥手制止了正想退出大厅的庞淯:“先别出去,陪我聊两句?”   庞淯一怔,而后急忙点头:“是。”   “令尊……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他被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问住了,愣愣地反应了半天才回答道:“在我十三岁时,先父就过世了。”   “患病?”   “是,酒泉边鄙,难觅良医,先父卧榻近年,才闭上了眼。”谈及过世的父亲,尽管已经是往事,但他还是难掩悲伤。   “你也是个孝顺父母的儿子吧……”   “还好吧。”他抽了抽鼻子,又奇道,“主公为何要问……”   “如果我也死了父亲……会不会好一些?”我悠悠地叹了口气。   庞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主公,你很纠结。”   “我不喜欢马腾,从我出生之后就不喜欢他。”我轻声说道。   我是庶子,马腾在我身上花费的时间不及用在马铁身上的十分之一,在我十岁以前,我常常一两个月看不到他的人影……   “虽然不喜欢他,但我也不至于想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我微微合上双眼。   “但是,他确实很碍事,似乎他永远都站在我的敌对面,永远阻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   “如果……他还是这么坚定地站在刘协一方,我想……我们终究还是要刀刃相向的。”我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闷气,“你说……我该怎么办?”   庞淯的嘴唇动了一动,沉声说道:“属下愿意潜入宛城,为主公解决……”   “不不不,你想错了,”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请愿,“我找你,可不是想让你去杀他。用这种方法杀他,会让我永远睡不着觉的。”   “属下鲁莽!”他微一低头。   “罢了!”我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希望他赶快得病吧。”   庞淯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我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同情。   同情我吃饱了撑的在这里纠结吗?   我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放声大笑,却笑不出来。   -   第二天,我在营级干部会议上宣布,全军将士搬出皇宫,搬出洛阳。   我在会议上义正辞严地提出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观点,得到了所有营长的一致赞同。   在具体的搬迁过程中,第一营作为我的亲卫部队,一直就近驻扎在府中,此次也不做变动;其余各营则分为四部住进了前朝皇军的营地。   贾穆作为奉命监工,也是不遗余力地奔波在洛阳城郊于南北二宫。   三天之后的五月十六日,虎豹飞军全数退出了皇宫,圆满完成了搬迁工作。   我按照约定,在召开财政会议的时候,当着核心官员的面,给尽职尽责的监工贾穆提了一级,让他做了排长——其实只能算是官复原职。   但是这小子却不依不饶地纠缠,认为当时我许下的承诺是让他做旅长。   我只能对他的理解能力表示遗憾。   贾诩则斥责儿子纯属胡闹,能升迁至排长已经是走了裙带关系,再提拔就会犯众怒。   众人无不哈哈而笑。   正在此时,陈到快步跨进大厅:“禀报主公,颍川太守李旻(音“民”)遣使求见!”   “哦?”座中诸人无不惊讶。   “来人态度如何?”贾诩问道。   “言语之间不卑不亢,颇为有礼。”陈到答道。   “应该是来归附的。”程昱很肯定地判断。   我耸了耸肩:“我估计也是……叔至,请他进来。”   几秒钟之后,陈到带着使者走进了大厅。   使者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高只是平常,相貌虽无特色,但在细看之下,却有一些知识分子的气质,和一种难以明喻的睿智。   他并没有按规矩向我施礼,开口却是一句:“在下体弱,不堪奔波,能否入席?”   “先生请坐。”我按着心中腾起的那一丝不快,示意他在杜畿的下手就坐。   我不是傻子,颍川太守李旻也不应该是傻子,他派来的使者更不应该是傻子。他采取这种明显会令人不爽的态度,必然是有自己的用意。   “多谢马将军。”这使者一抖袍摆,大咧咧坐下。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王烈当先问道。   “颍川,细菌。”使者咧嘴答道。    23 颍川来的马屁精  细菌?   当然,一般不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但我一时想不起有哪个发音类似的姓氏。   然后,我从程昱和贾诩的表情中隐约地感觉到他们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下区区乡野村夫,诸位大人当然不曾听闻。”名叫细菌的使者哈哈而笑。   “我多年征战在外,极少回到中原,更少与各地贤士交往,因而孤陋寡闻,失礼失礼。”我朝他拱了拱手,“敢问先生名姓是哪两个字?”   他抬手向我还了一礼:“戏弄的戏,君子的君。”   “戏姓……这真是少见的姓氏。”王烈敛须颔首。   的确,这是一个小姓……   饶是以我浩瀚似海的学识和强悍无匹的记忆,也无法找到两三个姓戏的名人。   除了……戏志才。   戏志才,东汉末年颍川人,曹操最早的谋士之一,受荀彧举荐为曹操谋划,深得信任,所做贡献未被记载。英年早逝后,荀彧推荐郭嘉接替。   而在这个世界里,由于曹操北上并州,荀彧则依然身处汉营,,戏志才和郭嘉缺少中介,无法为曹操效力。   我有八成把握,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就是戏志才……或者他亲戚。   曹操最早的谋士啊……我把他挖过来如何?   “不知戏先生在颍川所任何职?”贾诩问。   戏君笑道:“君只是一介白身,偶尔与李君有所往来,勉强还算说得上话,所以这次他才敢派我来见各位。”   “呵呵,先生是李府君的客卿呀。”贾诩微微笑道。   “称不上,称不上。”戏君连连摆手,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笑容灿烂。   趁着他们还在虚头巴脑寒暄的功夫,我搓着下巴开始简单地构思起计划。   “戏先生亲自来此,不知携带了李府君何种嘱托?”向来喜欢直接的程昱终于不耐烦地开了口。   “呵呵,这位想必是程仲德吧?”戏君依然笑着说道。   “老夫正是程昱。”   “先生身为马将军的谋主,难道猜不出在下的来意?”这货竟然反客为主地问道。   程昱轻哼了一声:“老夫以为,你大概是为李旻归附于主公而来的。”   “先生所料,大致不差。”戏君抚掌道,“李君接到马将军传示天下的檄文,第一时间找我商议,我建议他在第一时间向马将军投诚。”   “哦?”我扬了扬眉,这货的节操好像一般啊?   “但李君却自诩汉室官吏,山东州郡又刚刚声讨将军,兀自犹疑了半天,才被在下劝服。”   “不知志才先生如何规劝?”我故意将“志才”两个字说了出来。   对面的戏君果然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但却立刻掩饰了下去:“在下对李君劝道,颍川首临河南,以马将军兵锋之锐,旦夕之间就可踏平,山东州郡虽然声势汹汹,但无一人可堪借助。君不见,当年的讨董联军否?”   “马将军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是不想刺激山东州郡,以免引发强烈的抵抗;二是担虑河北袁绍曹操;三是将军怜惜士卒,不愿在攻城之中损失太多。李君若能在此时此刻归附将军,对将军绝对是雪中送炭之举,必能保全富贵。”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劝服李旻的前提是……你认为我能赢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世事无常,在下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走眼,”戏君笑道,“但我认为以目前的形势,将军是最有潜力的。”   “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判断?”我特别喜欢听别人分析我方的优势,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心里没底——可能这就是一种不自信?   “第一,将军会打仗,有军事才能,”戏君竖起右手食指,“在下听许多人谈论过将军的几次征战,大多都是以少胜多,损失更是极少,而且将军兵法运用之妙,当世少有人可比。”   我摆摆手:“说起兵法,我还差得远!”这绝对是实话,打过的仗越多,我越觉得自己手段单一,策略浅陋,只是运气实在好到爆,所以才每战必胜……   他竖起中指:“第二,将军麾下几员大将,大都忠勇可用,虎豹铁骑更是百胜雄师、天下骁锐,如今更是一战击溃猛将吕布,堪称当世第一精锐部队。”   “第三,将军重视人才,不论出身。”他竖起了无名指,“说句冒犯的话,我也曾建议李君派人调查过将军手下人员的情报……不过这些探子都在前几天被人驱逐出境了。”   我笑着看了韩暨和杜畿一眼。   “王彦方和刘仲礼老先生早就是东州大儒,被将军所敬重,世人都已知道。”他向王烈微一低头,以示尊重,“但其余属官不论文武,无一不是寻常子弟,而且……将军麾下有三位营长,似乎都是草莽出身。”   是在说甘宁、杨奉,还有褚燕吗?   “这话不对,”我反驳道,“我这里还有皇甫家的长子呢。”   皇甫固往上三代,都是汉朝的名将,怎么也算当世的名门了。   “不要在意一两个例外,”戏君耸了耸肩,将小指伸展开来,“第四,将军体恤士卒,文武并举。听说近来还特意为此改革了军队士官制度,大幅度地提高了将领和下层士兵待遇。只要坚持下去,无论是文士还是士兵,都会源源不绝地归附将军。而与之相对的,无论是中原州郡,还是河北袁绍,都极为看重家族声名,像在下这般寒门子弟,纵然他们有事时会找我相商,骨子里仍然看不大起。”   “等我接收了颍川之后,志才先生就来我这里吧,”我立刻打蛇随棍上,“马超是个无谋无断之人,正需要先生这般目光远大的谋士辅佐。”   “呵呵,”戏君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将右手五指完全绽开,“第五,将军才二十岁,就已经达到这样的高度,潜质自然远胜那些浑噩的中年人。何况将军子女尚幼,更不存在多子争宠之事,将军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争霸天下之中,想必十来年也就够了。所以,在下才花费心力劝说李君趁早归附将军。”   我看着他修长的五指,哈哈笑着:“志才先生这番话,虽然句句都在吹捧我……但竟然条条都是事实!马超何德何能,能让先生如此评价。”   “在下刚才所说,句句都是俊肺腑之言,将军可别真当成吹捧之言了。”戏君敛起笑容,微微向我倾了倾身子。   我点了点头,却又问道:“志才先生与荀文若、郭奉孝熟悉么?”   戏君微微一怔:“我和文若熟悉一些,与郭奉孝只有一面之缘,他的从兄郭贡我也熟悉。”   “郭贡……”我确认记忆中根本不存在这个人名之后,又继续问道:“这三人才智如何?”   “呵呵,文若少时就是公认的王佐之才,郭奉孝却无大名,但我以为,这个年轻人也绝非池中之物。”戏君笑着评价,“至于他的那位兄弟,也就是一位郡国之才。”   “帮我个忙,把他们都拉过来。”我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呃,我和文若也只是一般的友人关系,可没那么大面子。”戏君推辞道,“何况……文若他此时深得汉廷重用,也未必肯来。”   “你帮不帮?”我扬眉问道。   “帮!”他见我快要变脸,急忙点头,“等将军接受李旻的归附之后,我就亲自去张罗这件事情!”    24 寒门子弟的悲哀  因为没钱交网费,所以电信局心狠手辣地停了两天网……   -   收下李旻的降书、将使者戏君送走之后,贾诩笑着问我:“我在洛阳时间也不短,从未听说颍川戏君这个人,不知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人的?”   “以前听荀彧提起过。”我耸了耸肩,很容易就编了个谎话,“你们感觉这个人怎么样?”   “失之轻浮。”王烈给了他一个差评。   “节操一般。”程昱也没好话。   “我看此人有胆有识,若能为主公所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杜畿则与两位老前辈唱了反调。   他的资深同事韩暨附和道:“人都有缺点,不能因为一点缺点就否定整个人吧。”   程昱摇了摇头,却不再表态。   “我也不喜欢他。”贾诩最后发言。   三比二,而且最重量级的两位大叔都投了否定票。   我不得不重视这个结果:“为什么?”以我的眼光来看,这戏君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啊!   “心思太多。”王烈道,“明明是为了投降,却从一开始就想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他自称是乡野村夫,看起来以寒门出身为耻,但与此同时,却相当的恃才傲物,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身的傲气。”贾诩也道,“虽然一直在笑,但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不过……”程昱沉吟了几秒,也道,“他所说的‘重视人才、不论出身’,正是他归附主公的最大理由,他既然有才,不妨用之。”   “你说可以用?”我确认道。   他点了点头:“虽然老夫非常不习惯他的那副腔调和性格,简直就和……和主公有三分相似。”   我揉了揉鼻子:“你是在骂我吗?”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程昱耸了耸肩,“第一次看到主公时,还真是这种感觉,不过……主公没他这么奸猾老练。”   “好吧,我就当你在夸我吧……”我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向了正轨,“我已经接受了李旻的归顺,这颍川郡有没有必要换个太守?”   韩暨小心答道:“属下建议将李旻更换,毕竟是四战要地,更是中原大郡,应当派遣心腹镇守。”   王烈颔首道:“老夫也是此意。”   贾诩、程昱、杜畿三人也均无异议。   “那李旻如何处置?”毕竟是第一个主动归顺我的郡守级别的大员,我要特别注意影响。   “左冯翊、右扶风的郡守尚未确定,可让他治理后方。”贾诩敛须道。   “也好,”我点了点头,“那么……让哪个营级将领去颍川?”   现如今,我手下的将领,褚燕在弘农,徐晃在河东,李典、拓拔野在河内,身边的还有秦阵、太史慈、甘宁、杨奉、张辽、高顺六名营级将领,而其中,秦阵显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说起来,我记得几天前在会议上,我曾经兴冲冲地下令,派遣太史慈和秦阵发兵轘辕关,同时让拓拔野去支援河东,但是,结果是……拓拔野很快动身并与李典汇合,而秦阵与太史慈则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未曾拔营——说实话,我已经忘了这件事情了。   “如果从几位营级将领中挑选,我建议用太史慈。”贾诩首先提出意见。   “太史慈文武出众,确实是第一人选。”程昱表示同意。   “呵呵,”王烈也道,“如果是太史营长的话,老夫也没有意见。”   我继续问道:“公至、伯侯,你们觉得呢?”   “是个合适的人选。”韩暨与杜畿异口同声。   “嗯……”我想了想,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我的意思是……现在河北的威胁已经无法忽视,而东面却不需要投入太多兵力,所以……伯侯,你去颍川吧。”   忽然被我叫到名字,杜畿满脸惊异之色溢于言表:“主公……”   “你应该没有问题吧?”我笑着看他,“只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郡而已,你也曾做过郡丞,治理百姓的工作也是轻车熟路吧?”   “那……主公派哪一位将军统领颍川军事?”他问。   “考虑到这毕竟是中原大郡,你手下没有几个自己人确实不便,”我搓了搓下巴,“让陈到带上本旅兵马随你一同前去吧。”   杜畿一怔:“陈到?这……”   “你在担心什么?”我笑了笑,“颍川虽然很大,但一员郡守全权负责也就够了,不需要浪费我这么多两千石将领。”   “属下惭愧!”杜畿朝我低头。   “明天一早,你就带着陈到和那位戏君一起赶赴颍川,没问题吧?”我最后向他确认。   “绝不相负!”他抬起头,神色肃穆如常。   -   因为毕竟是我身边的亲卫,我想有必要与陈到进行一些沟通。   “山东州郡一时半会不太可能对我们用兵,所以你在颍川的主要任务只是配合杜畿进行日常的治安和保卫工作,没问题吧?”我和他并肩站在院内。   陈到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好干,”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你过去只是临时任务,等到颍川形势稳定之后,很快就会让你回来。”   “明白。”他点头,“主公还有什么其他嘱咐?”   “其他嘱咐?”我想了想,“一切小心行事,不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实,以保全杜畿和你们为先。”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松动:“是。”   “早些准备吧。”我收回了右手,“不要太紧张。”   陈到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至于。”   “那就好。”我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想让我说什么?”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是我想太多。”   -   三天之后,前颍川太守李旻如期向我汇报工作。   “见到你很高兴,李大人。”我发自内心地问候这位未曾谋面的中年人。   李旻微微一怔,陪同他一起的戏君笑着接道:“见到你,李府君和我也很高兴。”   “李大人,请坐。”我示意他就坐。   “多谢。”李旻向我拱手,而后敛袍入席。   “马将军,李府君已经向你表示了最大的诚意,希望你不要辜负。”戏君此刻依然是李旻的客卿,说话的立场完全站在李旻一边。   我点头道:“我很感谢李大人对我的信任。”   “在下为汉室坐镇颍川,却没有对将军进行任何抵抗,并不是我害怕你手中的雄兵。”李旻朗声道。   我知道他肯定要为自己投降的行为进行解释。   “我对汉朝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早在董卓乱政之时,山东州郡群起而攻之,我当时便任陈国相,虽然仅有三千人马,但也想响应袁曹,卫国除贼……但是,袁绍却拒绝了我!”他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   “为……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李旻的脸颊如同绷紧的钢线:“因为我出身寒门,又无大名。”   “这怎么可能?!”我的第一个反应是他这个理由太可笑。   “将军为什么不想一想当年联军的各路诸侯呢?”戏君笑道。   袁绍、袁术、袁遗、曹操、孔融、孔伷、刘岱……这几个哥们都是官二代甚至是皇二代;韩馥、桥瑁、张邈、张超、鲍信、王匡……这几位都是当时的名士;孙坚是以武闻名,张杨则是原大将军何进的旧臣……   我挨着数了一遍,心中却相信了几分。   “我归附将军,就是因为将军用人,不拘门户之见,广纳各路人才。至于其他,我并未多想。”   我点了点头:“李大人知道我祖籍何处吗?”   “扶风马氏,谁不知晓。”他有些奇怪地答道。   我缓缓说道:“我想请你为右扶风太守,还请不要推辞。”   虽然都是郡,但地处西部的扶风确实比不上中原的核心大郡颍川。   李旻忽然笑了一声,而后他挺直了上身,深深向我一揖。   “属下领命。” 25 先公后私程大胆  就在我接收李旻归附的时候,河北又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   “最新战报,就在十八日,张郃强攻邯郸,被吕布击退。”贾诩拈着薄薄的半张纸片来找我汇报,“张郃本人被箭矢射中,旧伤复发,据说已不能上马。”   张郃本身就是个躺着也中箭的命吧……   我点了点头,却皱起了眉头:“邯郸距离高邑不过几百里远,而袁绍大举发兵已有十余日,为什么只有张郃一路人马在无劳地攻打邯郸?”   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袁绍在耍声东击西的把戏,借着张郃与吕布激战的假象,偷偷绕道潜伏在河东或者河内的背后。   “原因很简单,”贾诩耸了耸肩,“袁绍的幼子偶染风寒,一病不起,袁绍心中忧虑,亲自返回高邑探望,至今已有五日。”   “这种狗血剧情还真的能上演?”我将信将疑,“会不会是他的诡计?”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我们在敌后的情报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贾诩有些慎重地回答,“但是,袁绍的军队确实停留在了襄国附近,数日没有动静。”   “襄国?”作为前任的赵国相,我对这个地方还有些印象,“距离邯郸不过两百里地,袁绍在这时候抽身而退,真是刁炸天。”   “呃?刁什么?”贾诩愕然。   “没什么,”我摆摆手,“能不能给吕布送个消息,让他抓住袁绍不在前线的消息,给他这支大军以沉重的打击?”   “吕布会听我们的话?”看得出来,他并不赞成我的突发奇想,“我也不这么认为。”   “只要有可能让袁绍难受,我们都应该试一试,”我试着劝说这位岳父,“何况,对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他选择了退步:“好吧,我马上安排人去送信。”   门外响起了稳健而快速的脚步声。   我微微侧耳:“仲德先生吧?”   有两种脚步声,他还带了人。   陌生人   “是。”程昱高声应道,脚步声的间隔变得略为紧促。   程昱身后是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他的身材原本也算得上高大,但偏偏站在八尺三寸的程昱身边,在视觉上就没有那么突出。   而他最突出的特征……他只有一只眼睛。   “这位是……”贾诩侧身问道。   程昱双手交叠:“这是老夫的侄子,程威。程威,”他对那名青年喝道,“还不快拜见主公!”   我立刻想起了当年程武当众讲述的那个令人记忆犹新的故事:程昱无双战……以及在故事中被土豪劣绅打瞎了一只眼睛的可怜大侄子。   这位独目侄子并没有依照自己叔叔的命令,而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叔父,程威首先是东郡的使者。”   素来讲究原则的程昱顿时没了脾气,一挥衣袖就坐了下去:“老夫在门口遇到了这小子,就顺手把他带了进来,几年没见,本事没长,脾气倒硬了许多!”程大叔在我和贾诩面前丢失了长辈的威严,忍不住有些抱怨。   程威规规矩矩遵循礼仪对我一揖:“在下东郡程威,受太守桥府君之托,与马将军见礼!”   “请使者入席。”我也装模作样了一番。   “谢座。”他撩起袍摆,在他自家叔父对面就坐。   “子异,倒茶吧。”我朝庞淯示意。   “威此次拜见,主要是送上桥府君的亲笔文书,请马将军过目。”他从怀中摸出一卷绸纸,由庞淯转交给我。   内容很多,我一看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忍不住头昏眼花。   但我强忍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不适,勉强将桥瑁老头子亲笔书写的这封书信囫囵看完,总算在临近句末看到了善意而明确的内容。   “瑁老迈昏聩,早已不堪吏民。若将军怜老朽及弱女,允瑁讲经授学于洛,瑁愿已足矣!”   我立刻感觉眼不花了头不晕了,呼吸都变得平稳有力了。   “文和先生,你们也看看吧。”我把绸纸转递给了贾诩,转头又问程威,“桥府君除了这封亲笔书信,可还有口讯代传?”   “回将军的话,”程威拱手答道,“桥府君说,希望将军也回复一封亲笔书信,由在下带回濮阳。”   “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写。”我点了点头,庞淯当即捧出笔墨文具,在我身前的案几上平铺开来。   “桥公如晤:   忽闻公之亲笔,超惊喜莫名。超转战东西,尝念桥公当日风采,恨不得常听长者教训。洛阳现有太原王烈彦方,亦北州名儒,桥公若至,当可论经为友。桥氏名门望族,若有族中俊杰,万望引超辅佐为盼。超等必扫榻恭候桥公。”   我朝白纸黑字上轻轻吹了口气,自认为这短信没有错字,而后递给一侧的贾诩。   贾诩匆匆一扫,笑道:“写得挺好。”   “嗯,”程昱也道,“这篇水平相当不错,除了这字。”   我装作没有听见他后面的半句话,又对庞淯吩咐:“取我印鉴盖上,再封入信筒给他。”   庞淯立刻脚不沾地地干活去了。   “程威,请问……你还有公事吗?”程昱一脸严肃地问道。   “呃,没有了。”程威回答自己的叔父。   “你小子就是欠揍!”程大叔抓起案几就想朝自己的大侄儿砸过去,可惜臂力稍有不逮,没能成功。   “先公后私,侄儿何错之有!”程威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何况在归附之前,马将军与我东郡之间,仍然是敌非友,我身为桥太守亲自指派的使者,岂能向敌方的核心高官卑躬屈膝?!”   “你还有理了!”程昱用力在案几上一拍。   “仲德老兄息怒、息怒!”贾诩不得不用力按住了老程,“这孩子说得不错,公私有别,你又何必发火?”   程昱怒极反笑:“我哪里是因为这个发火?我只是骂他太傻!”   “傻?”程威忍不住反问,“在下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哪里傻了?”   “我问你,你这几年在东阿老家做什么?”   “侄儿在家服侍父母啊。”   “你一个蹲在家里的草民,从没在郡县里做过官吏,桥瑁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人不用,却偏偏用你为使者?”程昱冷笑,“还是这么关键的事情?”   “因为……”程威的底气消退了大半,“因为叔父在洛阳……”   “桥瑁不就是怕用别人来送信,我们主公不同意吧?所以才让我的亲侄儿来走我的关系!”程昱一副“你真是傻到家了、被老桥利用了还给你大叔装什么气节”的神色,“你还敢不敢再跟我先公后私了?”   程威一脸呆滞,只能弱弱地回答:“侄儿不敢、不敢……”   “我真想替兄长揍你一顿!”程昱重重叹了口气。   我忍不住插了句嘴:“仲德先生,你们程家的家教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哦?”他看着我,似乎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吧?”   “叔父自幼对威关怀备至,视如己出,就算骂两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弱势一方的程威反而为施暴人程昱辩解起来。   我仿佛读懂了刚才程昱的想法:他是想说“马腾的家教一点都不严,所以才造就了你这位奇才”吧……   ——虽然程昱现在绝不可能说出来这么刺激的话语,但在我已经有些扭曲的心态里,竟然还乐于自嘲了。   说不准哪一天,我还会更变本加厉一些?    26 镇守东郡的人选  在程威反复多次地道歉之后,终于赢得了程昱的谅解。   而后,我又开始为东郡的事情发愁。   “马将军,我只能告诉你,东郡的形势并不太妙。”程威小心翼翼地环视左右。   “别来这一套!”程昱怒斥,“老实交代!”   “是、叔父!”程威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桥公还是东郡太守,但已经无力掌握郡内所有县城了。”   “那边墙上有地图。”贾诩示意他转身向后,“你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哦,是!”程威踮着脚尖走到墙角,无师自通地拎起了那根奇形怪状的教鞭,从洛阳沿着河流斜斜滑向东郡,“目前,大河以南的城池,桥公还可勉强掌握,如白马、东阿、范县、燕县、临邑,谷城,紧邻河北的顿丘和卫国也还在控制之下,而更北一些的东武阳、聊城、阳平、博平、乐平、发干等县,基本上都投靠了清河国。”   “清河国相是……”虽然前不久刚刚看过那份袁军的花名册,但我哪里记得住袁绍手下星光灿烂的各路大将的具体情况!   “是淳于琼。”贾诩替我回忆。   “而且,东郡处于魏郡与清河的交界处,随时都面临着吕布和袁绍的战斗,桥瑁恐怕也难以自处,所以他选择投靠看起来最让他放心的洛阳。”程昱侧头看着地图。   “最让人放心?”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袁绍已经如此强势,他为什么不去投靠?”   “我只是区区一个蹲在家里种地的农民,怎么知道这些大官老爷的想法?”程威瞪着大眼反问道。   “东郡形势比颍川要严峻一些,人选必须慎重啊。”贾诩微微蹙眉。   “让谁去好一些?”我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回让太史慈去吧?”   “可以,”程昱表示赞同,“但最好能给他配备一名精通政事的副官。”   “副官……”我翻了个白眼,“在哪里?”   “不如就让华歆去吧。”贾诩建议,“反正你也不想用他管理物资。”   “华歆啊……”我摇了摇头,“我对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主公你这人很奇怪啊,”程昱哼了一声,“华歆好歹也是主动归顺我们的,你为什么就不用一用?这样怎么给天下人证明你求贤若渴?”   “不管怎么说……”没办法,我对华歆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最近也没时间去了解和谈心。   “这样吧,我去找他谈一谈,看看这人的心思吧。”贾诩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也不觉得用用他有什么不好,东郡又不是要紧的地方,就算他丢了也无妨。”   “好吧好吧,你去和他谈,我和太史慈也谈一谈。”我摆了摆手,“仲德先生……你就和你大侄子谈谈家里的事情去吧。”   -   一个时辰之后,在我等得不耐烦已经开始日常的锻炼健身之时,太史慈才迟迟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让主公久候,万望主公恕罪!”他满头大汗地在练武场外道歉。   “怎么这么晚才来?”太史慈是个极其注重礼节的人,没有特别的道理肯定不会放我鸽子,“还这么一头的汗?”   “刚刚全营在野外练马术,跑得有些远了。”   “哦,你先喘口气,我练完这一套俯卧撑再说。”我朝他挥了挥手右手,左臂深深弯下。   一口气做完了这一组单手俯卧撑,我搓了搓双手的细沙走出场地。   “主公,擦汗。”庞淯在第一时间递上了毛巾。   我摆手:“不用,刚热了身。”   “哦,是没出汗。”他收回了毛巾。   “你们两个都没吃饭吧?”我抚摸着微有饿感的小腹,“让厨房上三份吧。”   “呃,那就谢主公了。”太史慈拱了拱手,与我一同来到了待客室。   我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拿下东郡了。”   “哦?”太史慈微微一怔,“是何时?”   “今天,桥瑁遣使表达了这个意思,”我伸了个懒腰,“他愿意到洛阳教书授课。”   太史慈沉吟道:“嗯,东郡的位置……正是风口浪尖之地,桥瑁尽早退出也是自保之道。”   “桥瑁所能掌控的地盘,恐怕只有位于河南的几个县而已,张郃三次败于吕布,袁绍势必会从各个方向对魏郡加强攻势,处于魏郡附近的东郡必然是险境。”   “没错。”他点头。   “但我想,如果能趁乱将东郡控制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笑了笑,“所以,我想拜托给你。”   “我?”太史慈面容微动。   “子义智勇双全,在多位营级将领之中是最让我放心的,我想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我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牛肉的味道。   “嗯,慈多谢主公信任,”他微微侧过身子,“慈必将全力以赴。”   “考虑到你虽然做过郡县的官吏,但毕竟没有全权管理一地的经验,所以,我会给你派一个副官,主要是辅佐你处理政事。”我事先通知了他一声。   “不知是哪一位?”太史慈抬头问道。   “我还没确定,可能是华歆吧,”我并没有把话说死,“不过我还不了解他,所以拜托文和先生去了解一下。”   “哦,文和先生吗?”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而后点了点头,“一切遵从主公之令。”   “虽然我非常希望你能保全东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东郡并不是必守之地,如果形势过于恶化,你要以保全自己和你手下的士兵为第一要任。”我谆谆教诲,“明白吗?”   太史慈双目熠熠闪烁,挺直了上身,紧抱着双拳,沉声应道:“诺!”   -   “子异,”送走太史慈之后我又招来了庞淯,“派个人去请华歆。”   “是。”庞淯微微低了低头。   “嗯……你去库房里搬一箱黄金吧。”我笑道,“分量足一些,让你锻炼一下身体。”   “呃?”他虽有不解,但立刻躬身退下。   一炷香的功夫,庞淯已经指挥着四名士卒将一大箱黄铜搬进了厅中。   “主公,这是五百金。”庞淯拱手报道。   “打开箱盖,就可以退下了。”我朝四名士卒说道。   随着箱子被打开,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料气息,而后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四名士卒无一例外地瞳孔一紧,有人还偷偷地咽了口唾沫——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好好干,以后都会有的。”我朝他们挥了挥手。   四人的目光从黄铜上移开,匆忙离开了房间。   我很快听到了华歆的脚步。   我还听到了他站在门外整理衣冠的窸窸窣窣声。   “主公,属下华歆求见。”   “请。”我轻轻拍了拍案几,等着看他的反应。   华歆微弓着腰,碎步轻迈着走入了房间。   “坐,子鱼先生。”我有意朝着箱子的方向示意。   “是。”他顺着我的手势看去,目光只在箱子上停留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正坐了下来。   我好像玩了一个拙劣的把戏呢。   “冒昧地问一下先生年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   华歆一怔:“歆痴年三十九。”   “家中子女几个?”   “歆尚未纳妻,故无子嗣。”   这回换我发怔了:一个三十九岁的中年人……竟然还没有结婚?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十三岁就能合法生育的时代啊!   “为什么?”我的八卦之心开始燃烧,“难道先生信佛?”   “番邦之道,歆不屑于信。”他摇头否定,却给了个让我很难接受的理由,“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而已。”   看他这理由,很明显不想深谈这个话题。   我当即转向了主题:“之前交待给先生办的事情,不知道准备得如何了?”   “最早主公曾说,看能不能将军衔缝于军服之上,属下试过之后,觉得此事不太妥当。”他道,“我军士卒大多穿着皮甲,少量是铁甲,不如另外制作一块铭牌,刻上相应的军衔即可。”   “也好,这样批量化生产也容易许多,”我本来也只是随便问问,“这件事情你先交给卫觊去做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主公吩咐。”华歆双唇紧闭,静候下令。   “东郡太守桥瑁已经遣使归降,而且他不日将到达洛阳,因此,我已经决定派太史慈去镇守东郡,”我看着他严肃的面容,缓缓说道,“我希望你作为郡丞去辅佐他治理郡县。”   他的双唇间裂出一道细缝。   “我也要提前告诉你,桥瑁已经失去了东郡一般县城的掌控,所以这不是一件清闲和安全的任务……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多谢主公信任!”他朗声打断了我的解释,“属下定当全力配合太史将军,替主公守住东郡!”   我想了想,又问:“文和先生和你谈过了没有?”   “不久之前谈过一会。”他点头道。   我也点头:“好吧,你回去稍作准备,明日去找太史慈吧。”   华歆长身站起,深深对我一揖,缓缓退出了大厅。   在他转身退出的时候,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步履变得轻快。   我可以信任这个人吧?    27 宛城来的宣诏使  五月二十一日清晨,我用过了早餐,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早啊。”贾诩双手拢袖,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早啊,岳父。”在只有两人在场的情况下,我偶尔也会这样称呼他。   他笑了一声:“今天的事情很多,也有很多人要见你,所以我提前向你通报一声。”   我双臂发力,在单杠上做了个大风车,抽空发了一句抱怨:“一般的事务你和仲德先生处理了就是,不要总让我费神费力啊。”   “这几件事说起来都很重要。”贾诩不为所动。   我猛地一荡,稳稳落地:“你不觉得这几天我处理的事情有些太多了吗?天天不是开会就是谈话,我感觉时间好像都停滞了啊!”   他嘴角向上扬起:“刘协派人给你宣诏来了,你觉得我可以代替你接受吗?”   “啊?”我吃了一惊,旋即怒道,“他竟然还敢给我宣诏?难道还想让我跪拜?”   “就算平日,也无需跪拜听召啊。”贾诩提醒我,“你之前听召时,哪一次跪过?”   “哦哦,是是是,”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还有呢?”   “刘协还给你送了几个你要的人。”   “这还差不多。”我用手背擦着下巴。   “但是,你的岳父蔡伯喈并不在其中。”贾诩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他有一封信给你。”   我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接过来一看。   “贤婿亲启:   老朽向以忠臣自居,当年委身事于董卓,已自惭久矣,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得贰心于国。贤婿有吞吐天地之心久矣,此番示汉朝以忠,伪矣。老朽在朝,若能稍减贤婿灭汉之心,老朽已是幸甚,不敢再有妄念。愿贤婿善待蔡琰,若不能,请遣之宛城——朽翁蔡邕。”   “老蔡是存的这份心思啊……”我叹了口气。   就算他不在宛城,我在短期内也不可能发兵灭汉——你当河北的袁绍和曹操都在睡觉吗?   “另外,还有白发的信使、青州的密探,都有消息传来。”贾诩道,“先听诏吗?”   “让宣诏人多等一会,”我想也不想,“先说白发的消息。”   “孙坚现在对付河北,已经十分吃力,因此对我们联盟的提议相当赞成,”贾诩道,“但是据白发所说,他并没有任何归属我们的意思。”   “我早就料到了,孙坚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我点了点头,与他一同朝正厅走去。   贾诩又道:“而青州方向的密探传来消息,上月,泰山贼臧霸、孙观等相互勾连,在青州、兖州、徐州交界一带劫掠,兖州刺史周忠无力征讨,由泰山太守应劭出面,向孙坚和徐州刺史赵戬求援,孙坚派齐国相刘备出兵配合应劭,赵戬则命琅琊相萧建出兵,三路人马征讨半月,却无法将几路贼寇剿灭,萧建反而被臧霸小小地挫败了一次。”   “萧建?无名之辈。”我摇摇头,却忽然问道,“曹操在并州有没有动静?”   “曹操?”贾诩沉吟片刻,答道,“曹操之前苦于缺乏贤才,现在正在四处寻才。而并州各郡也都在整备军力。除此之外,并州的军队并无大规模的调动。”   “哦?袁绍正两路并进地推进着,曹操会无动于衷?”我百思不得其解。   “曹操的兵力远不如袁绍充足,”贾诩给我解释,“虽然袁绍三面作战,但他在渤海准备多年,又拉拢了相当数量的乌桓士兵,因而总数相当之多。”   “总数有多少?”我问。   “把冀州、幽州两州兵力全部加起来……二十万吧。”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饶是我自诩胆略过人,也被这个天文一般的数字吓了一跳:“太多了吧?!”   “多吗?”贾诩摇了摇头,“你有没有算过我们现在的总兵力?”   “没……”我挠了挠脖子。   他开始给我算算术:“凉州一共十三个郡国,庞柔前几天给我的最新数字是四万三千人,这包括最近新征募的士兵。”   “哦,四万三。”我点着头说道。   “三辅地区,邴原给的数字是一万两千人。”   “嗯,这是五万五。”我掐着指头   “河东,梁山、徐晃一共三千人。”   “五万八。”   “河内,李典四千人,不含拓拔野。”   “六万二。”   “弘农,王邑,两千人,不含褚燕。”   “六万四。”   “河南,原有驻军两千。”   “六万六。”   “新组建的步兵一万五。”   “八万一……”我正掐在一块的手指忽然一颤。   最后,他笑着问道:“你的骑兵部队虎豹飞军,有多少人?需要我告诉你吗?”   “满编三万二……”我吞了一口唾沫,“总共十一万三千人……”   “然后你可以再算上已经让杜畿去接管的颍川和太史慈即将接管的东郡,这两个郡都不算小,至少都有三五千人马……”   我深吸了口气:“这差不多是十二万了!”   “是啊。”贾诩微微抬起眉梢,“这还是因为凉州、三辅、河南的大部分兵力都被马腾、皇甫嵩和张温带走了。冀州人口远胜司隶和凉州的总和之上,有二十万兵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冀州人口比司隶和凉州的总和还多?”我可不信,司隶可是首都圈啊!   “冀州近六百万,司隶三百余万,凉州……你我都很清楚吧。”他笑了笑。   “六百万……”我没了脾气,又问,“曹操、孙坚,还有刘备……都有多少人?”   “并州人口不过六七十万,所以曹操的人马要少得多,大概三万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五万。”贾诩想了想,又道,“孙坚也是三五万之间,刘备一国之兵,也就三千上下。”   “不对,”我皱眉道,“之前击退吕布时,我记得吕布军势浩大,兵马不少于两万!”   “那肯定是杂牌部队。”他耸了耸肩,“吕布在五原时一共有几千人马,你不会忘了吧?”   “难怪……战斗力和斗志都很不是很强……”我恍然大悟,却隐隐有些失落:我击败的吕布部队……原本就不是最强大的。   “对了,”贾诩道,“昨天我和华歆谈了,这个人可以用一用。”   我笑了笑:“我也谈过了,而且已经让他和太史慈准备动身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成见。”他小声嘟囔了两声。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就是因为那两个不知真假的小故事……   说话间,我已经来到了正厅,我挥了挥手臂,整了整身上的短摆:“那就进去吧。”   “你确定穿这身去听诏?”贾诩看着我一身简单的训练服。   “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不以为意,直接登上了台阶,“赶快听完,打发他们走吧,我还要继续做晨练。”   “主公?”门口的庞淯看我一身短袍,连忙道,“我去取一件长衣吧?”   “没必要。”我朝他一挥手,朝大厅走去。   “吱咛”一声,推门而入。   厅中已经分左右坐了许多人。   我朝客席上看去,几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我笑着张开了双臂,似要将他们拥入怀中:“欢迎各位来到洛阳!”    28 国之将兴良臣出  荀攸、张博、张仁、杨修,还有一人一看就是士孙瑞的儿子……   另外,还有两张陌生却有些熟悉的脸。   “马将军,”荀攸带头起身,对我施礼,“家叔文若无法亲至洛阳,特令攸向将军致歉。”   “哦,无妨,”我笑着还礼,“陛下当然不肯将荀氏双杰全送给我,有公达帮我,我何惧天下!”   “将军谬赞。”他微微谦道。   这句话并不是随口胡说的,荀彧、荀攸、贾诩,三人虽然在三国志中列在一篇之中,又都是以智谋著称,但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   在我的记忆中,荀彧长期位居中枢,精通的是全局考虑和谋划;而荀攸长期随军征战,更多的从事具体战略分析与献策;而贾诩,前期用武之地恨少,后期明哲保身居多。   简单的说,贾诩、程昱年岁渐高,精力总不可能比不到四十的荀攸更旺盛,而年轻荀攸的到来,必将更好地发挥一个随身智囊的作用。   荀攸为我介绍:“张伯业、张仲业两兄弟,还有杨德祖,将军都已认识,这一位,”他指着士孙瑞的儿子道,“士孙公的幼子,士孙范,字季安;这一位,卫尉淳于公的次子,淳于壮,字子豪;这一位,太仆韩公长孙,韩胜,字伯承,你们也都见过马将军吧。”   他每说一位,我都双手合拢着微微一礼。   我在奏疏中虽然向刘协要了几个人,但却没想到张温、士孙瑞、荀爽、杨彪、淳于嘉、韩融六大高官不约而同地将自家后辈送了过来。   这说明什么?   这些大家门户,向来喜欢两边甚至多边下注,从而最大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家族不至于失势:比如荀彧、荀彧与荀谌,郭嘉和郭图,诸葛瑾、诸葛亮、诸葛诞……   待他介绍完毕,这六人同时向我一揖,恭声道:“拜见马将军!”   “对了,不是说要宣诏吗?”我垂下双手问道,“公达来宣读吗?”   “不,伯业才是宣诏使者。”荀攸示意张博。   张博小心翼翼地从袖管中摸出一卷金光闪闪的诏书,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腰带。   他也没有理我,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   “大汉天子陛下诏曰:   今袁曹为祸并冀,河北二州苦甚,百姓苦甚!   国之将兴,必出良臣。前西域大都护马超,上承天意,下应民心,奋伏波之勇烈,驱虎狼之敌兵,保中原之平定。上嘉其诚,特封凉公,拜天驱大将军,治凉、司二州,假节钺,二州官吏,有先任后奏专权。望卿体朕心意,率同山东州郡,齐心戮力北上,克二贼而竟功。此诏!   大汉初平六年五月十八日。”   “谢大汉皇帝陛下。”我朝着诏书微微躬身,算是一礼,双手从张博手中接过,看也不看一眼,就直接交给了身后的庞淯。   我在主座上端坐下来,开口问道:“宛城一切可好?陛下一切可好?”   张博本来也已经坐下,听到我问候刘协,又匆忙站起,朝南拱了拱手,这才正色答道:“陛下一切都好,宛京也很好。”   我略带笑意地看着他表演完毕,而后关切地问道:“听闻在陛下南巡时,有一小伙山贼不自量力地袭击了圣驾,不知是何人所为?”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我只是个宣诏使,只能对诏书内容略作解释。凉公若要问其他的,我只能回答一概不知。”   “好啦,诏书也宣完了,就不能诚实一点吗?”对于他的态度,我很不高兴:以后你可是要靠我吃饭的,竟然敢给我摆架子!   他苦笑着摇头:“我只是个宣诏使,和他们不一样。”   我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宣诏使……自然还是要去宛城回复朝廷的……   “好吧,那你这个使者就先下去休息吧。”我向庞淯招呼了一声,“子异,叔至不在,就由你去安排吧。”   “诺。”庞淯应了一声,便带领着张博走出了大厅。   “德祖,”我看着他们离开,而后侧身对杨修说道,“你先替我写一篇回复朝廷的奏疏吧。”   杨修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下午我要看到初稿。”   “没问题。”他到底是经史世家,对于写文章还是颇有自信。   “我骤然得到两州之地,手下兵力本已捉襟见肘,目前正在训练新军,而将领又缺,”我又抛出了一个主题,“你们几位有谁以勇武见长的吗?”   张仁左看右看,笑道:“也就只有我算是半个武家出身,其余几位可都是经史大家的子弟。”   “仲业兄的身手我是领教过的,”我点了点头,“我这里刚好有个骑兵旅的旅长空缺,你就先接了吧。”   “是虎豹飞军?”他讶然。   “是我直属的第一营,而且是接替仲德先生长子的职位。”我指了指一旁端坐的程昱。   贾诩轻声解释道:“我军之中,骑兵一旅为五百人,新晋旅长军衔为少尉,俸禄五百石,最高可享一千石俸禄。”   张仁朝他拱手表示感谢,又对我道:“孟起……呃,将军……”他忽然有些尴尬。   “有话就说,”我朝他摆了摆手,“称呼什么的,以后慢慢习惯吧。”   “是。”他微微松了口气,“在宛……城时,就听闻将军重视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笑了笑,“尽快去熟悉你的兵马,上了战场别被那些老兵们笑话。”   张仁敛容低头:“遵命。”   我点头,又转向了最重要的一人:“公达先生,今年还没四十吧?”   荀攸虽然不解,但仍然很快答道:“已三十九了。”   比我大了十九岁啊。   我又问道:“你身体如何?”   “身体?应该说还不错,前两年还去荆益南部游走了半年。”   “哦?”我奇道,“荆州和益州南部有什么好玩的?”   他下意识伸手捋须:“其实是为了躲避中原的战乱。”   “原来如此。”   “说起来,当时我曾见到一支来自凉州的部队。”他轻声说了一句。   “真是……遗憾。”我微微笑着摇头,“当时庞德与马岱南征益州,虽然给我带回来一名勇将甘宁,却与先生失之交臂,惜哉!”   他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请先生为我之军师,超将以师礼待先生。”我已经有了这么多老师,不介意再多一名与贾诩、程昱同一个级别的师傅。我当即起身,左手交叠右手,朝荀攸一揖到地。   “将军……折煞荀攸!”荀攸颤声大叫,手忙脚乱地就来扶我,“攸何德何能,敢称将军之师!”   “先生若不答应,超便不起身。”我装模作样地大喊了一句——我就不信他会让我保持九十度的姿势站在原地。   荀攸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将……主公快快起来!攸尽心竭力辅佐主公便是!”   我“大喜过望”,猛地抬头,一把将他的双手紧紧握住。   他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挣扎,但在我发力之下,哪里能动得了分毫?   “先生既为我军之军师,步骑两军千石以下者,先生可一言而罢之!”我当即给了他连贾诩和程昱都不曾拥有的权力。   荀攸忍不住一惊,身上的反抗几乎在一瞬间停止。   “主公如此厚待,攸敢不以死报答!”他轻轻从我双手中挣脱,深深一揖敬还给我。   “愿你我都不忘今日之言。”这句话我是以内劲逼发而出,只有近在咫尺的他才能听见。   他微一抬头,又深深躬身一揖。   既然已经攻略了最重要的人物,对于剩下的几个人我就随意得多:“德祖,你文才过人,先在文和先生身边做事如何?”   “诺。”杨修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士孙兄,你就帮仲德先生做事吧。”我一时也没记住士孙瑞儿子的姓名。   “诺。”   “淳于兄,你就在彦方先生身边做事吧,”我也不忘给王烈老头子分配下属,还顺便捧了老头子一把,“彦方先生德高望重,学问深厚,你可要多多学习。”   “遵命。”   “伯承兄弟,”最后一个韩什么的,名字我忘了,但表字却十分顺口,“你应该是最年轻的吧?”   “胜刚满二十。”   “嗯,”我点了点头,将最后一人交给了韩暨,“公至,他就交给你了。”   韩暨沉声应是。   “那就这样吧,各自先熟悉一下手头的工作。”我向外摆了摆手,“公达先生,你随我看一看我军的将士吧。”   “是。”    29 与袁曹孙何异哉  “公达先生能骑马否?”我站在台阶上打了个呼哨。   追命引着踏雪“哒哒哒”地小跑而来。   “当然。”荀攸微笑着答道。   “那就好,请上马。”我朝他示意了一下,率先跨上了坐骑。   荀攸踩镫而上,动作倒不生疏:“主公,请。”   “庞旅长还没回来,贾穆,你就随行吧。”贾诩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好。”贾穆点了点头,快步走下台阶去召集自己的属下。   我伸手摸了摸追命的脑袋:“兄弟,去城外的军营吧。”   追命抖了抖鬃毛,引着踏雪开始迈步。   “主公的坐骑深通人性呵。”荀攸惊叹道。   我笑了笑:“这两匹马可是从半岁就跟我在一起的,感情不比寻常。我这几年征战南北,他们也颇有功劳。”   “姐夫,一排人够了吧?”贾穆带着自己的骑兵在正门列队等候。   “足够了。”我朝他一挥手,开始朝东门方向行进。   荀攸看着贾穆,迟疑着问道:“这位是……文和先生的长子?”   “不错。”贾穆朝他拱手,“以后还要请公达先生多多指教。”   “有令尊在,攸岂敢谈‘指教’二字?”荀攸连忙摆手。   “别一味谦让,公达先生自有他爹身上没有的长处,木头你多学学众人之所长,长大以后才能成才。”我轻轻一夹马腹,追命立刻提起速度。   上午的洛阳大街,人流虽然不少,但御道左右依然无人敢上。   我就这样带着五十多骑在皇帝专用的道路上纵马飞驰。   出城不过片刻时间。   我稍稍放缓了马速,侧身问道:“你告诉我……宛城现在究竟如何?”   荀攸蹙着眉头,放任踏雪走了十几步,才开口答道:“主公应该知道,不可能会好。”   “你说说吧。”我朝他扬了扬下巴。   “是。”他略一思索,说道,“朝廷为避主公及河北兵锋,不得已南迁宛城,但在半途之中,被所谓山贼寇匪两次袭击,损失相当惨重。若非皇甫将军和令尊的部队奋力反击,说不定大汉就真的灭亡了。”   我忍不住骂了马腾一声:你这么卖力干嘛?!   “虽然所有人都对山贼的出现心怀疑虑,但很少有人公开提及此事。”荀攸压低了声音,“攸以为,此事应当是刘表所为。”   虽然我早已认定是刘表干的,但还是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南阳太守黄祖,是今年四月十五日新上任的。”   “四月十五?”我抿了抿嘴唇,这个数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朝廷四月二十才决议南迁……”荀攸解释道,“刘表便将自己最善作战的大将派往南阳,这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   我点了点头,这事我也有所了解:虽然四月二十才最终拍板决定南迁,但之前为了这事朝廷据说抄了大半个月,刘表会做出针对性的部署也不算奇怪。   “皇甫将军和令尊所帅部队,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纵然被半道伏击,也不可能被普通的山贼打得如此狼狈。”他又补充道。   “说说当时的局势?”   “第一次在梁县附件的山谷中遭遇了伏击,敌人不多,但用了几辆发石车自上而下发动了攻击,在人群密集的情况下造成了千余人死伤。”   “发石车?”贾穆插了一嘴,“现在的山贼都这么先进了?!”   “你是装傻吗?”我横了他一眼,“山贼能有这东西?”   好不容易说了句话的贾穆只好闭上了嘴。   “进入南阳地界之后,我们很快与黄祖派来的使者取得了联系,他们殷勤地为大军在前引路,然后我们就来到了博望。”荀攸接着说道,“而第二次遇袭就发生在大部队从博望向西渡河之时。”   “黄祖真阴险。”我叹道。   “不错。”他点头道,“文若叔父也认同这是黄祖的手笔,但没有足够的证据。引路的使者在乱战之中下落不明,我们从俘虏的敌人口中也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证据。”   “我有些不太明白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将皇甫嵩外派出去?”我将这个偶尔会想起来的问题抛了出来。   “是皇甫将军自己提议的,朝廷南迁,如果不能控制豫州,将彻底失去与山东州郡的联系,尤其是……”荀攸迟疑了三秒,还是报出了一个名字,“青州刺史孙坚。”   “孙坚?”我翘起了嘴角,“孙老虎不是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大汉朝卖命吗?”   “朝廷的大佬们都认为孙坚是个隐患。”   “大佬们为什么没有发现袁绍和曹操这两个隐患?”我冷笑了一声。   荀攸叹道:“主要还是中原大家对他的门户之见吧。”   “公达先生自己也是中原大家呵。”我提醒他。   “主公……你也是名门大家吧。”他微笑着对我说道,“还是皇家贵戚。”   “忘了……”我嘟囔了一句。   他又下一城:“而且……在一些人眼中,主公和袁曹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我彻底没了脾气——因为我确实没有占领道义的制高点。   “到了,姐夫。”贾穆再次开口说话,“我去通报一下?”   “没必要,”我制止了他,“进去以后再召集旅级以上的将领。”   “我也正想一睹虎豹飞军的威容。”荀攸笑着说道。   这座军营正是朝廷留下的军营中最大的一座,最大容量将近五万士卒,用来容纳两万余人的虎豹飞军(除掉我的亲卫营和外出公干的拓拔野、褚燕的两个营),却是绰绰有余,丝毫不显拥挤。   这个时间正值早练时刻,两万余士卒分为数十个方阵,在进行着不同项目的操练。   马蹄震地,利箭破空,刀光如雪,枪影闪烁……   我甚至看到了有一小部分士兵竟然在训练障碍穿越跑,而且看那批士兵的素质,走得还是精兵路线。   看到我逐渐靠近,最外层的数十骑当即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其中一名小头领模样的人高声喝道:“军事重地,闲人勿入!”   贾穆咳嗽了一声:“这位是凉公,大将军,快请你们营长过来吧。”   对方似乎有些怀疑,几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片刻之后还是派人去通知上级。   但这名小头领依然坚持道:“我们都没见过大将军,所以在上司到来之前,还是不能让你们前进。”   “你是第几营的新兵?”我笑着问道。   “第五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   “太史子义的兵?”我点了点头。   “是。”听到我说出了营长的姓名,这名小头领有些相信,警惕的神情明显有所松动。   “属下太史慈参见主公!”太史慈没让我多等,催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我让你的士兵挡在了外面呵。”我指了指那名小兵。   太史慈看了他一眼:“这是新募的士卒,不识主公面容,主公不应责怪。”   “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哈哈一笑,驱马朝里走去。   “小的拜见主公!”小头领在我身后高声大呼。   “这位是第五营营长,太史慈太史子义将军。”贾穆在我的授意下为荀攸当起了中间人,“太史将军,这位是来自颍川的荀攸荀公达先生。”   “哦,是颍川荀氏的大才?”太史慈在马背上拱手,“公达先生好。”   “太史将军好。”荀攸双手都牵着缰绳,腾不出来,“攸骑术不精,无法见礼,恕罪恕罪。”   “好说。”太史慈点了点头,转而向我问道,“主公今日走访军营,是来查验新募士卒可否一战吗?”   “这是其一,”我并未立刻解释,“子义,劳烦你派人将几位营长和所有旅长都召集过来吧。”   “遵命。”他朝亲兵挥了挥手,几名骑兵立刻脱群而出,分奔各处。   “主公,请到议事厅稍候片刻。”太史慈向我建议。   我应了一声,笑着对荀攸说道:“公达先生虽然能骑快马,但恐怕还是跟不上我行军的速度。”   “攸曾听闻,主公行军,最快之时一日一夜行进三百余里,简直骇人听闻。”荀攸扬起手臂擦了擦脸颊,“攸也尝通览史书,从未听说如此行军。”   “都是被逼无奈。”我摇了摇头,“最近一年来,行军速度已经大幅度下降,很少会超过两百里了。”   “两百里……”荀攸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秦阵、杨奉、高顺、张辽、甘宁以及近百名旅级将领齐聚一堂,听候我的命令。   “今天我来到营地,一是为了看看兄弟们的精神面貌和操练情况,看一看最近新征募的士卒是否已经分配到位,就刚刚看到的情况来说,应该说相当不错,有些还超出了我的预想,”我眯起眼睛,“刚刚我看到有一队士兵在练习障碍穿越跑,那是谁的主意?”   “是文远吧?”杨奉笑着答道。   张辽点头道:“其实最早是受到主公在辽东时选拔将领时障碍赛马的启发,属下才想到可以借鉴一下,现在还只是个雏形。”   “文远和伯安带兵,都是精兵路线,最好一起训练。”我做出了批示。   “事实上,就是一起训练的。”张辽看了高顺一眼。   “其他人也不妨多看看,彼此之间多学习,互相促进互相提高。”我勉励众将士,“现在河北形势非常紧张,我们能够专心操练的时间不会太多,尤其是这次新募士兵熟练不少,要尽快使新兵融入部队的整体,抓紧时间提高战力。”   “明白。”众将士齐声应道。   “我今天来此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向你们介绍一位先生,荀攸荀公达先生,”我终于将此行的主要目的搬了出来,“当年我在汉朝做卫尉时,便与公达先生相识,对他的才华深为欣赏,因此不惜向汉朝弯腰,这才要来了公达先生。今后,公达先生既是我的军师参谋,更是我的师长,你们同样要尊敬他。”   “见过荀先生!”杨奉带头,百余人齐刷刷向荀攸一礼。   “诸位客气,荀攸愧不敢当。”荀攸急忙还礼,“承蒙主公抬爱,攸只是为主公出谋划策罢了。”   “在为我出谋划策之外,公达先生对我麾下的步骑二军,均有督军之责,”我正色向手下将士宣布,“但凡千石以下将士,公达先生有一言罢免之权。”   厅中短暂的一静。   “恕我直言,是否太过?”首先提出异议的人……是甘宁。   “不会。”我微微抬了抬眉毛,“当然,作为营长,你们如果对公达先生的处置有所不满,有权向我反应,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谁还有疑问吗?”   百余人连连摇头。   “很好,”我摆了摆手,“抓紧时间继续操练吧。时间不多了。” 30 改变攻守之时  返回府邸时,在大门口遇到了戏君。   “志才先生?”我跳下马背一把将他拉住,“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见到你?”   “我在考虑怎么才能完成将军交待的任务,”他愁眉苦脸,“但是我至今还是没有想出如何才能把荀文若和郭奉孝挖来洛阳……这不是公达吗?”   “志才老弟,你也在洛阳吗?”荀攸翻身下马,与戏君互相见礼。   我哑然失笑:“看来你今天确实在埋头苦死,连朝廷给我送人来都不知道吗?”   “哦?”戏君讶然,“这么说……公达兄与我已经算是同僚了?”   荀攸点头:“承蒙主公错爱,添为军师参谋,老弟你又如何?”   戏君眨了眨眼:“我只是个小角色,不值一提。”   “志才老弟虽然为人略有不羁,但才智出众,常有奇思妙想,主公向来慧眼识人,绝不会让明珠蒙尘的。”荀攸笑着说道。   我也笑了起来:荀攸只说我慧眼识人,却没直接说要重用他,这显然就是世家子弟的说话艺术了。   “我连志才先生的人都找不到,又怎么请教天下大势?”我顺势说道,“我府中空房很多,你们若是方便,就一起住进来吧?”   “将军既然有此美意,君便不推辞了。”戏君微一躬身。   荀攸却道:“荀氏在洛阳本有故居,就不劳烦主公了。”   我一拍脑袋:荀氏家大业大,房子未必比我小啊……   “公达先生初回洛阳,想必身心疲惫,今日就请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开始正式上班。”我很体贴地对他说道。   “也好。”荀攸点了点头,躬身朝我一拜,“那就先告辞了。”   他转身拍了拍踏雪的脖颈,迈步向荀氏祖屋走去——其实荀府的大门距离我家的大门也就两百步的距离。   我将视线收回:“戏才,我们稍微谈谈?”   “边走边谈吧?”戏君朝院里示意。   “那就进院吧。”我朝追命和踏雪摆了摆手,与戏君并肩往里走去。   戏君稍稍落后半步:“将军想聊些什么?”   “我们聊一聊怎么应对袁绍吧。”这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他“哦”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开口:“将军如今可用兵力如何?”   “近五万步骑,但大半都是新募不到一月的新兵。”我如实答道。   “那就需要争取时间……”他若有所思,“我们需要放缓袁绍部队南下的速度。”   “我已经在做了,”我挺起胸口吸了口气,“联合孙坚,并向吕布提供袁绍的动向,这都不是吗?”   “还不够。”他摇了摇头,“我听说吕布之前被将军所伤,部队也有所损失,又是仓促间占领魏郡和赵国,兵马、武器、钱粮各方面的准备都不足以支持长时间与袁绍交战,只要袁绍全力攻击,他很快就会崩溃。”   “你是说……我要给吕布提供后援?”我皱眉道,“给他输送些武器钱粮?倒也不是不行。”   他更进一步建议:“如果可以的话,能提供一些援兵更好。”   “援兵?”我略有迟疑,“我军和吕布刚刚干过一架,现在派援兵他可未必会接受……何况两军联合,在指挥和交流方面肯定会有问题。”   你指望刚刚被我打得吐血的吕布接受我的援军?   我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   “不,这是一个好提议。”贾诩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了过来。   戏君似乎被吓了一跳:“是谁?”   “文和先生,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你的脚步!”我也吃了一惊。   贾诩伸了个懒腰,从树下的躺椅上站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脚步声啊。”   我笑着扶了他一把:“你刚才同意了这个提议?”   “完全可行,”贾诩活动着肩膀,“最早我们建议据河而守,是因为大河以北我们并无根基。现在吕布已占据两郡,且与袁绍的先锋部队多次交战,双方形成拉锯战之势,这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将赵国或者魏郡变为和袁绍大战的主战场嘛!”   “你说主战场?”我一怔。   “用你两万精锐骑兵,配合吕布部队,将袁绍南征的主力大军消灭……”他给我构画出一个巨大的场景,然后捋须看我,“三万对五万,你觉得有胜算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压力不大。”   “这么说……将军是同意了在下的计策?”戏君眉开眼笑。   “初步同意吧,”我还没拍大腿决定,“明天我要召开核心会议,你来参加一下。”   -   五月二十二日,晨。   核心文武齐聚一堂。   在和我讨论过之后,贾诩宣布了今日会议最主要的议题。   “我不赞成。”王烈和程昱同时表示反对。   程昱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烈缓声道:“我军自西域长途奔袭而来,又在河北与吕布大战,近日更新募士卒三万余人,可谓疲敝之师,将士军心未聚,部队战力未成,此时还要渡河与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袁绍部队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我笑了笑,“仲德先生也是这个理由?”   “以卵击石倒不至于,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程昱道,“我也赞同彦方兄所说,我军此时军心未聚,战斗力也未达到巅峰,许多士兵刚刚配备上战马,部队之间默契远未形成,更有近万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如此冒然上阵,实在不智。”   “何况,这如果是一场大战的话……粮草又怎么运输?”卫觊的神情也表达了他的态度。   我咳嗽了一声:“先说新兵的问题,基本上各营都扩充了一千人马,占全营的四分之一,这个比例的新兵不算太多,新兵问题主要集中在伯安和文远两营,所以,你们二人就留在洛阳吧。”   “其实……”高顺闷声道,“顺这一千人也可以上阵。”   “不用说了,”我摆摆手,“再说粮草问题,吕布粮草的多少我们并不清楚,但我们既然要渡河北上,肯定要先选择地方囤积一部分军粮,我看,孙文你就带人先渡河去勘测一下地形吧,主要在河内北部和魏郡之间,没问题吧?”   他果断点头:“没问题。”作为追随我多年的老旅长,孙文的能力还是可以信赖的。   “安抚军心民心之事,彦方先生多操心,筹措粮草一事,仲德先生主抓,运送粮草之事,则由文和先生负责,河南一切军政要事,几位先生就费心了。”我朝他们点了点头,又道,“快马传令褚燕,让他先渡河北上河东,与徐晃汇合,提防曹操进犯,嘱咐二人以防守河东为第一,不要轻举妄动……顺道也提醒三辅邴原,让他也提高警惕,注意防备吧;同时给太史慈传令,嘱咐其随机应变,如有需要,随时发兵支援。”   我顿了一顿,看卫觊下笔如飞地记录着。   “再传令河内,让李典、拓拔野与吕布取得联系,表达清楚我们的意思,拓拔野可作为机动部队适当对吕布予以支援;吕布若急需粮草,河内郡可先救济一些。”   “主公,”卫觊一边记录一边提问,“之前曾经让李太守将粮草向洛阳南运……”   我一挥手:“前令作废,不过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没看到李典运来的一颗粮食……”   韩暨急忙拱手道:“前日,李太守刚刚送来了十车河内府库中的钱货,属下正在加紧清点。”   “钱货?”我眉开眼笑。   贾诩笑道:“到底是李曼成,深知公子的脾气。”   “伯虎、承业、兴霸,”我点了秦阵、杨奉和甘宁的名,“你三人此次随我出征,这几日就不要过于操练,以整备兵器甲戈为主。”   秦阵摩拳擦掌,已是满面红光:“待我割了袁绍老贼的狗头,送给主公当球踢!”   杨奉与甘宁都是重重点头,但气息都稍稍有些急促。   “在这里我们约个大概的时限,”我最后说道,“五日之内,第一批粮草要运出洛阳城,十日之内,我亲自率兵出征!”    31 以铁骑万余亲征  “主公欲与袁绍决一死战吗?”整场会议都不曾开口的荀攸在散会后立刻问我。   “这是迟早的事情,”我耸了耸肩,“袁绍已经不准备再给我更多的时间了,所以我选择反守为攻。在吕布的地盘上作战,也能稍微减少我方的损失。怎么?”我扬眉问他,“公达先生觉得……我没有胜算吗?”   “袁绍虽然势大,但最后的胜利者并不一定是他。”荀攸微微摇头,“若主公决心亲征,请务必带攸同往。”   我看着他,笑道:“你忘了自己的职位了吗?”   督军军师,如果他都不随军,那叫什么军师?   “我需要人手,最少也要两百人。”他立刻向我要人,“而且要军中有些威望和资历的老兵。”   我当即拍手,叫来了身边资历最老的一名旅长:“这是从凉州便跟随着我的旅级将领——祖烈,忠诚与能力都可以予以绝对的信任,在军队中也勉强算作半个文化人……祖烈,从今天起,你和你的士兵,听候荀先生的指挥!”   祖烈看了荀攸一眼,并没有痛快答应,而是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声:“是否要脱离一营?”   “不必,”荀攸解释道,“此战事关重大,我要为主公打探道路消息、山水形势、敌方动向,战时还要有人负责督战,祖旅长的身份真是最好不过。”   祖烈这才双手抱拳,应道:“祖烈领命!”   “那攸就下去准备出征事宜了。”荀攸也朝我一礼,与祖烈一同退了出去。   我一个人坐了几秒钟,又想起一件小事,随即将庞淯唤来:“梁山的儿子梁聪……你派人把他给我叫来。”   “梁聪?”庞淯浓密的眉毛一皱又放,点头之后急匆匆地小跑着出去。   我估摸着可能会花费较长的时间,于是在外院中慢腾腾地打起了太极拳。由于时间太久,这套太极拳的招式早已残缺不全,我只能在左野马分鬃、右野马分鬃,左搂膝拗步、右搂膝拗步,左揽雀尾、右揽雀尾,云手、白鹤亮翅、如封似闭几招上翻来覆去地练着。   一套破拳打了半晌,我感觉到双手之上始终没有产生传说中太极的黏附感,更无法搅动风云天地宇宙星辰。   于是我在院内上蹿下跳,攀墙跃树,锻炼起轻功来了。   “主公,梁聪到了。”庞淯实在找不到我的身影,只好在院子里大喊了一声。   我从超过三丈高的大殿之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之中强行滞缓下坠之势,最后竟然轻飘飘地成功着陆。   庞淯的眼神有些呆滞:“主公你这是……跟白发那妖道学的吗?能飞起来了吗?”   我遗憾地摇头:“飞不起来,只能减缓落地的速度。”   同样已经呆傻的梁聪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抖了抖袖子,清了清嗓子:“小梁啊,你现在是排长了吧?”   “呃,是的,主公。”他一正面容,点头答道。   “前几天,陈到调离外地,我这里缺个贴身做事的,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调过来?”我笑着问他。   他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那就过来吧。”我一挥手,“子异,明天给他的旅长说一声,将手头的事情交接好。”   “诺。”庞淯看了梁聪一眼,躬身答道。   毕竟是梁山的儿子,放到我身边……至少能保住性命吧?   -   接到任务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着手战前准备工作。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听取汇报,视察军队,目送粮队,收看简报。   在这里,我挑选两篇稍有意义的消息,都是河内太守李典所发,都与吕布有关。   “收到我军关于袁绍行踪的消息后,吕布遣女玲绮督率轻骑,欲截杀绍于柏人,为绍将朱灵所拒,布兵少不能克,遂退。”   吕玲绮?   我搓着下巴,回忆着那个清秀却不失英气的小吕姑娘。   偶尔想一想,如果让吕布做了我的岳父……他会不会从此就成为我手下的一张超级王牌?   “吕布接收了河内提供的小部分粮草,并接受了主公所提的建议,拓拔营长已于今日拔军北上,共率四千五百骑。”   拓拔野的四千人,再加上李典提供的五百骑兵,对于吕布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支不弱的援军了吧?   在剩余的时间里,我也无暇与妻妾女儿共享天伦,而是选择了部队。   这毕竟是一场有可能改变中原格局的战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一战定天下。   于是我将一营调出洛阳,与其余几营一同操练,同吃同住。   然后……六月初一,就在我登台宣誓完毕、翻身跳上马背、正准备率军出发的时候,拓拔野派来的信使却与我撞了个照面。   我一把扯开信筒,将信纸抽出。   “吕布这厮恼我掳劫其女,死活不同意我来当他的援军,也拒绝提供粮草,我营现驻于邺城西之武城,粮不过半月,急待主公决断。拓拔野。”   “让拓拔野守在武城,紧密关注吕布动向,如果需要支援,照样出兵!”我随手将信纸塞入鞍下,催动追命朝北行进。   信使一夹马腹,扬尘而去。   身后,超过一万两千名骑兵逶迤而行。   -   六月初四,大军抵达河内郡的治所怀县。   前来迎接的郡丞却告诉我李典并不在县内。   “禀凉公,李太守督军东北,已有数日了。”这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郡丞恭敬地对我执礼。   “郡丞怎么称呼?”由于他年纪很轻,我也没太在乎礼节,只随口一问。   “下官复姓司马,名朗。”郡丞低头答道。   “司马……”我当即一怔,司马懿的兄弟……“司马伯达?”   “正是。”司马朗微微抬头,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没想到曼成倒是找了一名大贤辅佐自己,难怪会放心带兵出征。”我笑了笑——其实我压根不知道司马懿的这位大哥有什么本事。   “朗才疏学浅,实不敢当此谬赞。”司马朗连忙躬身。   “不必谦虚,司马家的家学传承,我也是颇有耳闻。”我胡诌了两句,然后勉励他,“听说你兄弟八人,各个身负才学,若能为我所用,真是大幸!”我可记得传说中有个荀氏八龙、司马八达的说法。   “呃?”他微微一怔,“下官兄弟一共六人,几名幼弟年未加冠,不敢妄才学。”   这会轮到我发怔了,想了半天,呆呆地问了一句:“令尊令堂可好?”   “家严家慈均好,有劳凉公挂心。”提及父母,他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哦!”我点了点头,看来老司马还要再生两个……才能凑够八个儿子啊……   “凉公今日是否停驻怀县?下官好早作准备。”司马朗恭声问道。   “也好,”我看了看日已西斜的天空,“你若有空,给我讲一讲北面的形势。”   “有次荣幸,实在乐意之至!”司马朗躬身回答。   我觉得这名高大而年轻的郡丞在礼节上真是无可挑剔,对比自身,忽然有些自惭形愧的感觉。   大家世族的家教……确实好啊。    32 河内郡守与郡丞  “伯达……”我看着小心翼翼、简直堪称如履薄冰地进食中的司马朗,忍不住开口道,“你应该放开一些,没必要这么谨慎……”   司马朗将一片菜叶送入嘴中,细细咀嚼完毕之后才开口答道:“禀凉公,这是朗在家中自幼养成的习惯,若令凉公不快,朗自请入侧厅吧。”   “我没什么事,只是怕你拘束。”我笑道,“既然只是习惯,那就继续用餐吧。”   他点了点头,继续用这种大户人家的吃饭进食。   我一边大口撕扯着手中的羊排,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看着他的行动。   看了一会,我可以确定……他真的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而不是紧张或者谨慎。   而且……我发现……荀攸大叔的动作几乎跟司马朗一模一样……   所以说……大家世族的家教……确实真好啊。   用餐之后,我打着饱嗝问道:“可以谈一谈河北的形势了吧?”   司马朗漱了漱口,又擦了擦嘴角,这次点头道:“凉公最关注的,应当是吕布与袁绍近来的交战吧?”   “不错。”这是自然,我来河北的目的不就是收吕布揍袁绍吗?   “根据河内得到的情报,吕布在与张郃激战两次之后,身上所受伤创有所恶化,近来一直深居府邸,应该是在养伤。”司马朗道。   “那应该是上次主公给他留下的伤吧?”秦阵搓着下颌青黢黢的胡渣,嘿然道,“没想到主公当日那两枪如此威猛,两个多月了还没伤愈?”   “不对,”杨奉摇头,“不止是因为主公枪法的威猛,而是吕布旧伤未愈便连番大战,这才造成伤势加重。”   “承业到底是老手,”我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张郃好歹也是河北名将,能够将他两次击退,吕布想必是拼了老命,绝不会轻松。”   司马朗接着说道:“吕布虽然占据了魏郡和赵国的治所,但只能勉强控制邯郸和邺城周围的几个县城,其他县城依然偏向于归附实力更强的袁绍。”   “这种形势下,确实无人会看好吕布吧!”甘宁没来由叹了一声。   我却有些理解他的心情:甘宁与吕布一样,出身寒门,都只能凭靠自己的勇武博出一片天地,因而他们绝对不会喜欢袁绍这种生下来就拥有大把大把资源和人脉的超级官二代。   司马朗又道:“吕布麾下全是以蛮勇见长的将领,缺少能够治民的文吏,也不去招揽当地士族,而且……吕布为了取得军饷,甚至劫杀了邯郸城中的几位商人。这种恶劣之极的手段,也导致他在两郡的统治更加不稳,很有可能逼迫两郡的商人集体倒向袁绍。”   我点了点头:如果说现在邯郸城中已经满是袁绍的卧底,吕布在某一天会在睡梦中被手下人剁了脑袋……我都丝毫不觉得奇怪。   “而袁绍因为幼子的病情,脱离前线部队返回高邑,也无疑令很多人有些失望。不过他已经再次率军南下,并且从吕布的截击下全身而退,安全地抵达了邯郸城下,恐怕很快就会发动攻击。”司马朗的神情告诉我,他根本不认为吕布能够守住邯郸。   吕布能否守住邯郸?   说实话,我也不认为他能。   吕布的威力,只有在野战之中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至于攻城战和守城战,他并没有太突出的战绩。   吕布的处境的确不容乐观。   但我不需要重新考虑,直冲邯郸才是我的第一选择。   -   两天之后,我路过了河内郡最东北的县城荡阴,李典正衣甲不离地督运着从洛阳押送而来的粮草。   他告诉我,就在今天的清晨,袁绍军向邯郸发起了一次试探性地攻击。   而且袁绍在不断地增加着投入攻城战的兵力。   从荡阴到邯郸的距离不到两百里,全速行军的话至少需要整整一天,而战场的消息从邯郸传回则需要半天。   于是我干脆在荡阴城驻营休整。   李典则十分自觉地向我汇报近期的工作。   “你挑选的那名郡丞司马朗,应该说选得不错,是一名内政型的人才,”我现对他用人的眼光表示赞许。   “司马家是河内望族,如果能取得他们的支持,主公在河内的统治将更加稳固,人心也会更加倾向于我方。不过……”李典迟疑了起来。   “说。”我凝神看他。   “据司马朗自己承认,他的父亲司马防与曹操关系匪浅,曹操当年入仕时就是司马防推荐做的洛阳北都尉。”   我搓了搓下巴:“那你有没有见过司马防这人?”   “我曾去司马家拜见过他,从谈吐来看,并不是个特别迂腐守旧的人,很聪明。”李典答道,“据属下近来的观察所知,司马家与袁家关系平平,与曹操之间也没有什么交往。”   近来的观察?   我会心地一笑,却又自嘲起来:只有我才会对重用的手下毫无猜忌,从我的内心就根本没想过对这些人采取适当的监视与观察。   “这些观察的人也不要太多,以免让司马家反感。”我对他嘱咐,“如果我们能够一战大败袁绍,司马家必然全部倒向我们,否则的话,我们必然留不住他们的心。”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让这些带有投机心思的墙头草们死心塌地。   “遵命。”李典抱拳拱手,正色应道。   “现在粮草是运往哪里?”我这才将话题转向军事。   “按照孙旅长的侦查,我军将粮仓设在了距离邺城正东方向约二十里处的平阳城,因为这是一座荒废了的小城,没有太多居住人口,因此吕布也同意了我们的提议。”李典解释道,“此城与邺城同在漳水南岸,无论是进是退,都很便利。”   我点了点头,魏郡基本的地理知识我还是略知一二的:“现在运过去多少了?”   “第一批粮草刚刚运过去,如果是两万骑兵的话,大约只够五天。”李典没有用多少石多少升这种抽象的量词来回答我,“根据文和先生的来信,第二批三日之后就到荡阴,大约能支撑十天吧。”   我在心中默默盘算,觉得这些粮草足够我们支持半个月以上——因为我们只有一万二,加上拓拔野的四千五,总共也才一万六千五百人。   我点了点头,最后问道:“曼成啊,河内郡的所有县城都控制得住吗?”   李典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那是自然。河内郡中大小一十八个县城,全都唯主公之命是从。”   与我一同听取汇报的荀攸解答了我的疑惑:“河内与北面的上党之间有太行群山隔开,因而境内的城池不易为袁曹所占。”   我一拍脑袋:亏我前世还是河东人,竟然忘记了我山西为何叫山西……   “以河内郡目前的形势,还是相当安全的,”李典也明白了我刚才提问的意图,“南与河南隔河而望,西与河东以山为界,东为东郡,北面的上党无路可走,只有东北与魏郡相邻,所以属下才敢只带了三百人就来此督运粮草。”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我可没忘记,当时委托李典接手河内时,可是一直把孤悬黄河之北河内郡作为随时都能放弃的弃子的……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在荡阴城休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荀攸和李典不约而同地在屋外求见。   “袁绍攻破邯郸,吕布退往邺城!”    33 拒医不治重伤患  “什么情况?!不是说袁绍只是采取了试探性的攻击吗?!”不过一天的功夫而已,固若金汤的邯郸城便被袁绍攻破了?我虽然之前说过吕布不善守城,但没想到一语成谶,连一天都没有支撑下来?   “邯郸巨商以家兵趁夜冲击城门,与袁绍军内外呼应,所以袁绍胜得极为轻松。”荀攸答道。   “吕布之前肆意杀掠商人,这就是恶果。”李典叹道,“吕布虽然重伤未愈,但依然能率军杀出重围,此人的确不容小觑。”   我摸了摸下巴,脑中灵光一闪:“袁军是否对吕布进行追击?”   “主公是想……”荀攸洞穿了我的意图,所以他摇了摇头,“很遗憾,袁绍在占领邯郸后并没有发兵继续追击。”   “这样啊……确实很遗憾。”我继续摩挲着下巴,“算了,我们过去看看再说吧。”   “主公,需要步兵吗?”李典问道。   我没有犹豫半秒,直接道:“不需要,你帮我守住河内就好。”   一万两千骑兵随着我的翻身上马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行进。   这一次我没有压低速度,两百里的路程,我们在天色依然明亮、太阳仍在天中的时候就赶到了邺城脚下。   “陆仁,”我扭头点了一名旅长的名字,“去告诉守城的士兵,我要见吕布将军。”   “诺!”陆仁一挺双腿,拎着自己的长柄大斧就朝邺城南门驱马而去。   城头守军不算太多,或许是将防御重点放在了北面吧。弓箭手象征性地朝陆仁两侧射了几箭以作示威,而后就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缓缓靠近。   “劳烦通传一声:我主凉公,请吕布将军一见。”   “凉公……那是谁?”城头的士兵极不知趣地问了一声。   凭借良好的耳力,我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陆仁回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转身提气答道:“我家主公姓马,讳超,从洛阳赶来此处,请速去向吕布将军禀报!”   “你稍等片刻!”士兵们这次不敢怠慢,当即就有两三个人消失在城头。   我只等了片刻的时间,南面的一道侧门被缓缓打开。   城中飞驰而出一名……女将,鹅蛋小脸,秀眉朗目,正是吕布的女儿,吕玲绮。吕家的小姑娘在百余骑侍卫的包围下缓缓停下。   我单人独骑迎了上去:“身为吕奉先的女儿,只有带这么多的护卫,才敢出来见人吗?”   吕玲绮柳眉微微一颤,竟是没有着恼:“现在不比寻常时刻,虽然家父曾与阁下达成盟约,但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我点了点头:“令尊的伤势还未痊愈吗?”   “家父连番激战,伤势多次反复,如今只能静卧休养。”或许是年轻的姑娘毫无心机,或许是认为对我撒谎毫无意义,吕玲绮没有隐瞒。   “我这里有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如果吕姑娘放心,我想带他们进去给令尊治伤。”我看着她说道,“当然,进城的人不会太多。”   她神色一动:“你要进来多少人?”   我立刻权衡了一个数字:“五百人。”   “不行,太多。”她咬着下唇拒绝。   我笑了笑:“区区五百人,难道也会让吕家父女感到害怕?难道吕奉先已经胆怯到如此地步?”   吕玲绮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片刻之后,她做出了妥协:“好吧,希望阁下不要食言。”   “张老弟,带上你的人,跟我进去吧?”我朝身后的医圣嫡子招了招手。   张贲将手一挥,他的医务人员迅速将我围起。   我摆手让他们散开,又对荀攸、戏君等人说道:“几位先生还是留在城外吧。”   荀攸微笑着说道:“吕布的邺城,未必会有多可怕,让攸随主公进去看望一下受伤的猛虎吧。”   戏君也不甘示弱:“君也早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吕奉先了。”   我哈哈一笑,带着庞淯与陆仁两个护卫旅跟随吕玲绮进入了邺城。   邺城我只进过一次,而且留下了极不美好的回忆。   当时,我是坐着吊篮进城的,而且眼看着太守被投靠袁绍的手下刺杀……然后我就变成了杀人犯!   不过,上一次我并没有进入城内,连出城都是直接从城头上跳下去的……   “吕大小姐,”我驱马赶上了吕玲绮,“听说你之前带兵截击袁绍,能否讲讲细节?”   吕玲绮轻耸肩头:“既然没能得手,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笑着对她解释:“目前袁绍是我们两家的共同敌人,只要是关于敌人的任何一点信息都很重要,何况是袁绍的亲卫部队。”   她微微蹙起眉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当时只带了五百轻骑,袁绍的卫队就有两千余,而且携带了大量的弩器,我根本没有与他正式交战。”   “这样啊。”我又问,“邯郸是怎么被破的?”   尽管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一件事情换个人来讲,或许会有所不同。   “袁绍军在城外以数十架井栏向城内激射,又勾连城中商人,同时冲击城门与郡守府邸,家父护送家眷突围之时,家父伤又复发,无力顾及城池,只能退回邺城。”   “井栏?”我吐了口气,想象着几十辆高大又笨重的井栏在大道之上缓缓而行,“难怪袁绍行军这么慢。”   “邺城如今有多少可战之兵?”戏君在身后问道。   吕玲绮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六千。”   看她这么老实,我忽然有些喜欢吕布的这个女儿了。   戏君从后方凑到我的跟前:“主公,请派一支轻骑夜袭袁军后营,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破坏他们的井栏。这些井栏制造费时费力,修复起来必然也不会简单。”   我点了点头:“我会让拓拔野与甘宁一同劫营。”这两位都是绝顶悍将,他们两营虽然只有六千人,但我自信已经足够。   “袁军可是有五万人……”吕玲绮嘀咕了一句,而后从马背上跳下。   我忽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干脆我全军出击算了。   “家父就在府内静卧,请容许我通报一声。”吕布虽然向来没有礼貌,更不喜欢多言,但他的这个女儿,却真是毫不相似。   我拍了拍追命的脖子,稍稍调节了呼吸,又对身旁的荀攸与戏君嘱咐道:“两位进去之后,要小心保持一些距离。”   荀攸微微笑道:“主公放心,属下还不至于如此文弱。”   “父亲,”我凝聚精力,吕玲绮在屋内说话之声清晰入耳,“马超带人来探望父亲。”   “不见。”吕布的声音略显沉闷。   “他说他带了几位高明的大夫,不如请进来为父亲治伤。”   “不见。”   “怎么说,父亲也与他定了盟约……”   “不见。”吕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父亲……”吕玲绮话中已带哭音,“你就算为了家中妻女,也要考虑一下吧……”   “不见他。”吕布闷哼了一声,竟是极其固执。   “吕将军,何等顽固!”我再没兴趣听他们父女对话,大喝一声推门而入。   “出去!”吕布勃然大怒,厉声大喝。   我哈哈一笑:“老子偏不出去,有本事你起来打我……”我这句话没能说完,却忽然堵在了喉咙。   只见吕布的上身连同双臂上下全部缠满了纱布,却仍有殷红的鲜血在缓缓渗出。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我极其吃惊——当时我只在他的腰间拍了两枪,纵然断了些肋骨,也不至于连双臂都伤成这样。   “哼!”吕布艰难地翻了个身,将后背露给了我。   对于他的态度,我倒是不太介意,朝屋外的张贲招了招手:“老弟,虽然这次的伤患很不配合,但医者父母心,你就替老吕看看吧。”   “谁是老吕!”吕布恶狠狠地来了一句。   “我们天天杀人的人,受个伤也是家常便饭吧,就算伤得再重,只要保住性命,总有恢复如常的一天,”我竟然开始安慰他脆弱的心灵,“就比如说我吧,当年在蓝田被你三戟打得昏迷了一年,从床上爬起来之后立刻上马杀敌,也没像你这么大脾气,竟然还拒绝治疗!简直就像被老婆拒绝上床的小男人!”   “你说什……”吕布猛一起身,却拉动了浑身的伤口,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这……”张贲看着略微踌躇的患者,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我示意他放心去治,吕布虽然有些犯二,但也不可能去杀替自己疗伤的医圣传人吧。   张贲的喉头明显动了动,而后鼓起勇气伸手去摸吕布的脉门。   “脉象很乱,筋骨松动,内劲四处游走,大概是正面承受巨力撞击的症状。”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怎么治理?”吕玲绮一脸关切。   “用药物调理的寻常办法,三个月之后,筋骨可以回位,内劲却要慢慢聚敛,”张贲蹙眉道,“就算是主公以真气为令尊调理,也要在一个月以后才能恢复如常。”   吕玲绮舒了口气,正要开口时,吕布又冷冷丢来一句:“既然能够恢复,那就请马大人回去吧。”   我一口气没接上,直接喷到他的脸上!    34 老吕小吕和小马  “老吕啊,我也没说要亲自救你啊,你别以为我马上就要用自己的真气给你调理好不好?”我在吕布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摆出这么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大义凛然的模样给谁看啊……”   “你……”吕布猛一扭头,却是目眦尽裂。   我哈哈一笑:“我要是给你输了真气,到时候怎么去带兵突袭袁绍老贼?”   他一怔,目光中却多了一道波光:“你要袭营?”   “吕大小姐,你手中还有多少骑兵?”我故意不理他,转而去问他闺女。   吕玲绮看了老吕一眼,老老实实答道:“跟随我们从邯郸退回来的以骑兵居多,现在大约有三千左右。”   “战力如何?”我也看了老吕一眼,“能跟上我的精锐吗?”   吕布立刻怒哼了一声以显示自己的不满。   “老吕,我要去袭营,你的这点骑兵也借我一用吧?”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然,袁绍老贼的井栏会对你我的部队造成很大的伤亡吧。”   吕布沉默了片刻,终于提了一个正常些的问题:“你带了多少人?”   “一万两千多,骑兵。”我也没必要隐瞒或者夸大,“还有拓拔野先前抵达的三千人。”   他艰难地仰了仰头,对女儿吩咐:“绮儿,让你舅舅带我们所有的骑兵跟她去吧。”   “知道了。”吕玲绮应了一声。   “你舅舅?那是哪位?”我奇道。   她轻轻耸了耸肩:“是远房舅舅,姓魏讳续。”   我立刻对吕布说:“老吕,这个人选,我不同意。”   吕布冷冷道:“你不要太过分。”   “让你家女儿带兵吧。”我笑着说道。   “绮儿她……毕竟是个女孩儿。”说道自己的女儿,饶是吕布这种野蛮男人,眼神似乎也有些融化。   “我很喜欢她的坦诚。”我解释道。   “你休想我把女儿嫁给你!”吕布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如铁,“你这个妻妾满堂、贪得无厌的臭小子!”   “我呸!”我啐了他一口,“老子说了要娶你女儿吗?”虽然我确实有过这个念头,“我只是觉得与其让你那位摸不清脾气的亲戚来带兵,不如让更单纯的吕姑娘来,至少我不用担心她拒绝我的指挥。”   “我可只有这三千骑兵了,连同我的亲卫部队一起。”吕布闷声道。   我咧嘴笑了笑:他这句话只讲了半句,无非是担心自己单纯的女儿被奸诈似鬼的我蒙骗,最后的三千保命骑兵都被我吞掉。   “老吕,你太低估我了,我的目标可不在那区区三千骑兵上。”我伸手按在了他肩膀的纱布上,“我的目标……是你。”   老吕虎躯一颤,竟然没任何反抗。   我深吸了口气,真气勃然而发,沿着吕布肩头缓缓朝他体内涌去。   吕布又是一颤。   多次为人治病疗伤的我对于基本手法早已驾轻就熟,指挥着真气在吕布体内四处游走。   吕布的伤势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严重——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几根骨头有细微的裂纹,血管多处破裂,但并未发现有经脉重度堵塞。   他的脉搏依然规律,心跳依然有力,内劲依然强悍,按照他正值壮年的身体,恢复起来难度应该不大,只是失血过多,短期内必然会陷入虚弱。   我用了一刻钟时间,以最纯正的内劲帮他调理着体内的内劲,但没可能让他立刻从床上跳上马背。   “真是多事。”接受刺激之后的吕布精神略微转好,但仍是毫不领情。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外伤?”我又提起了这个话题,“颜良虽然号称名将,你也虽然受了些伤,但他未必就能伤你这么重吧?”   吕布面颊的线条略微一僵,缓缓开口答道:“颜良?我看他除了埋头乱冲,其它都稀疏平常。他军中有一员大汉,使一柄大斧,力气……很大。”   我蹙眉凝神,又问:“你当时能有几成功力?”   他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那两枪伤我太深,我又和张郃打了三场,当时的实力恐怕只有六成,而且又与颜良拼了几招,要不然他能占老子的便宜?!”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这要怪我提前伤了你啊。”   他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   我笑了一声,从床前站起:“吕姑娘,带兵跟我走吧。”   吕玲绮刚刚起身,吕布又道:“我有话对你叮嘱。”   我耸了耸肩,往外走去。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你给我退远些,我知道你小子耳朵好。”   我转身朝他竖了一根中指:“我在大门口等你,小吕。”   然后我带着荀攸、戏君与张贲信步走出了吕布的太守府邸。   “吕布城府不深,”戏君道,“喜怒好恶都不会掩饰,这种人并不算难对付。”   “这是个极度现实的功利人,”荀攸也点头道,“却似乎还有些简单的质朴。”   “质朴?”我愣是没理解吕布为什么会质朴……   “攸听说……主公曾经想招揽吕布为我所用?”荀攸又问。   我颔首道:“现在也还有这个想法,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吕布有恶名,一般常人难以驾驭,主公……”他眼神明亮,“我觉得有这个能力与度量。”   戏君不合时宜地撇了撇嘴:“吕布是猛虎,却又是反复无常的孤狼,小心为其所噬。”   我在大门门口站定,很认真地说道:“志才先生说吕布反复,我觉得是因为他之前的主公都没能人尽其用,导致他产生了怨尤。若我尊他敬他,善待于他,他会反咬我一口吗?”   “我不能确定,我并不了解这个人,”戏君摊开双手,“但我觉得很难以寻常的礼义廉耻来看待他。”   “或许吧。”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眼神却被路边一晃而过的一道人影吸引。   那道人影身形削瘦,黑衣长袍,我忍不住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似是也发现了我,惊慌之下扭身朝远处跑去。   “主公?”荀攸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我猛一提气,脚下风云顿生,箭步三两下便从那人身边掠过。   “李叔,好久不见。”我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对面的人眉目疏朗,却有些忧苦之色。   他似乎轻叹了口气,敛起双手朝我一揖:“李肃见过凉公。”   “李叔客气了,”我也还了一礼,问道,“我又不是你的仇敌,你跑什么?”   李肃苦笑一声:“我是有些羞于见你。”   “这有什么好羞的?”我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拉着他往回走去,“之前听说你被曹操破城之后不知生死,我可是真心替你担心。”   “有劳凉公挂怀,李肃贱命一条,一时恐怕还死不了。”他自嘲道,“吕将军与我同乡,我拼得一命带着一家老小逃出死地,却只能暂居吕将军营中。   “公达先生、志才先生,诸位,”我向几位心腹介绍,“这位是前京兆尹、西河太守李肃,当年共守长安之时,与我有叔侄之义。”   荀攸等人都是与他拱手互拜。   “说起来李叔得罪曹操,此事罪因在我,还望李叔原谅。”我正色向李肃致歉。   他急忙摆手:“我与曹操早有旧怨,当时董卓执政时就有了龃龉,与凉公关系不大。”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的负罪感就小了一些。”我直起身子,“李叔若不嫌弃,就来洛阳帮我吧。哦对了,文和先生也在洛阳,你们必然有些共同语言吧。”   李肃的眼睛明显一亮,嘴上却讷讷说道:“吕将军收留我于危难,我若二话不说便转投凉公,恐怕与义不和……”   我笑了笑:“那请李叔先为我说服奉先将军,共同来洛阳帮我如何?”   李肃张了张口:“凉公此言……当真?”   “我早就有此意,只是实力太弱,吕将军始终看不上眼,如今总算小有成就,希望李叔再帮我一次。”我朝他拱手。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直接飘向了院内:“那就让我试一试吧。”    35 双刀女侠割拖把  挥手别了安插在吕布身边的卧底李肃,吕玲绮正好从府中快步走出。   “老吕对你说了什么?”我笑着问她。   “唔……也没什么。”她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   我对这个简单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对这个敏感的问题也不再追问:“今天就这样吧,你整顿一下部队,明天中午我们再集合。”   “现在就能整顿完毕。”吕玲绮急忙说明。   我冲她一笑:“我还要通知驻扎在外的拓拔野与我们汇合。”   “拓拔野?”小吕姑娘俏脸一寒,“就是那个人?!”   “哪个?”我奇道。   “把我掳掠了的那个野人!”她怨气冲天地回答。   我哈哈一笑:“你被人掳劫,那是你技不如人。不过也难怪,拓拔野好歹也是与我歃血为盟的小兄弟,即使面对你爹也可以全身而退。”   “哪有那么厉害!”吕玲绮不屑一顾。   我耸了耸肩,不再和她争辩:“明天午后,你好好休整一下。”   “好。”她干脆利落地点头。   -   在派遣快马向拓拔野传达集合令之后,当天晚上,我在临时借住的厅室内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   “先明确作战目的吧,”首席随军参谋荀攸以主持人的身份宣布开会,“此战,首要任务是尽可能多地摧毁袁军的井栏和各种攻城工具。当然,若果能够给袁军主力以重创,甚至一战而击毙袁绍,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不过,不要强求。”   “主公,请让宁做突击之人!”甘宁当即毛遂自荐,“宁以三千轻骑直冲袁军中军大营,未必不能袭杀袁绍老贼!”   “如果是这样……请让我来做!”秦阵猛拍胸脯,“袁军中军必然兵精将猛,我皮糙肉厚,又只会冲锋,最适合干这种事情!甘营长智勇双全,还是与主公一起去破坏井栏吧!”   甘宁恼火地反驳:“秦老弟勇猛无敌,正好和主公一起去对付河北第一名将颜良。智勇双全的我,当然是去袭击主营了!”   “好了好了!”我挥手打断了他们毫无水平的争吵,“谁去袭击主营,我自有人选。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清楚袁军的行军动向!”   荀攸轻咳了一声:“攸已经派祖烈旅长去打探了,第一批消息已经传来。”   “怎么?”我立刻询问。   “袁绍大军仍在邯郸城北的丛台大营休整,暂时没有动军南下的意图。”   我挠了挠下巴:“如果他们不行军,只固守大营,我们也不方便直接袭击吧……”那样的损失必将远远超出伏击的伤亡。   “引他们出来就是了。”戏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以我的聪明才智,再加上多年征战的丰富经验,立刻从他的话中有所感悟:“攻其所必救?”   “将军曾任赵国相,应该知道邯郸与襄国之间有一处地,名作檀台。”   我点头道:“檀台地势平坦,是通达四方之处,恐怕也是袁绍运送兵粮的必经之路。”   “是,无论是从常山或是巨鹿运来的粮草,都要经过此地。”他弹了弹衣袖,抬头道,“属下觉得可以在此地做些文章。”   “好。”我有些意动。   “主公无需太早下决策,”荀攸却捋须阻止了我当场拍板,“待祖旅长将更详细的消息打探清楚再做决定不迟。”   “……也好。”我点了点头,“我还需要檀台周围的地图。”   荀攸笑了笑:“攸把祖旅长要来,不就是为了做这个的吗?”   -   初八,拓拔野披着朝露与我汇合。   “来这么早干嘛?”我打了个哈欠,含水仰头开始漱口。   “因为要打仗。”他回答得格外认真,“早总比完要好。”   我摇了摇头头,张口将水喷射而出,射痕笔直如枪,激射两丈之后方才势缓。   “主公的内功练到第几重了?”拓拔野问。   我又漱了一口,咕咕嘟嘟地回答了他:“还在第八重徘徊,最近进步不大。你呢?”   “刚刚进了第六重门槛。”他微微攥紧了拳头,“爷自己都感觉到精力有些过于充沛了。”   “还可以吧。”我点了点头,扔下了擦嘴的毛巾,“走,早饭的时间到了。”   拓拔野咧了咧嘴:“我就说吧,来早了还能蹭顿饭。”   -   饭后,参谋团给我递交了一份详细的作战方案。   我看了这份方案,感觉却有些不太爽。   因为……荀攸和戏君这两个家伙,基本上将战斗的每一个细节该如何应对都向我提出了建议!   我作为主帅,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太多的自由发挥的空间,这当然会让我郁闷。   不过我决定参考这份方案的意见,因为它节省了我很多脑细胞。   这份方案最重要、最有价值的部分,一是在于绘制了一副赵国的地势图——尽管我还残留着一部分记忆,但毕竟没有这么直观——二是确认了一条情报:檀台是袁军的粮仓所在地。   看完了这份方案之后,吕玲绮也带着自家的骑兵提前与我会师。   小吕姑娘刚刚踏进房间的一瞬间,脸色就由晴转阴,当场娇叱一声,双手一翻,随身佩带的武器已脱手朝拓拔野飞掷而去。   那是两柄纤细但锋锐的利剑,剑尖之上寒芒若隐若现,在半空之中一闪而逝。   不过以目前的形势,应该不会对拓拔野造成威胁。   只听拓拔野大笑了一声,腰侧的佩刀也应声脱鞘,“乒乓”两声脆响之后,两柄利剑便被击飞。   “吕姑娘,眼下我们已是盟友,纵然拖把曾经对你不太客气,也应该放下吧。”我笑着劝道,“拖把,你把吕姑娘的配剑还给她。”   拓拔野笑着摇头,却又俯身捡起了两把细剑递给吕玲绮:“拿好了,爷跟你又没杀父之仇,用得着一见面就拔剑看我吗?”   “你若只是在战场上打败了我,本姑娘技不如人岂会记仇,”吕玲绮紧咬银牙,“可是你身为一个男人,在本姑娘手无寸铁之时……竟然动手打我!这奇耻大辱,本姑娘岂能咽下!”   “你这逻辑真是太逗了!”拓拔野几乎笑岔了气,“如果我没糊涂……当时明明是你气急败坏之下,如同一条恶狗一样啃了我一口吧?!”   “谁是恶狗了!”吕玲绮粉面煞白,叱道。   “别吵!”我打断了这一男一女的争执,正色道,“我们商量的是军国大事,容不得你们无谓争吵!”   “是,主公。”拓拔野立刻躬身应道。   吕玲绮花容微颤,却也冷静了下来:“马将军,玲绮就听你这一回。”   我挥了挥手:“此次对付袁绍,我们的部队乃是主力,而我与令尊也有言在先,一切行动以我为主,姑娘应该没有意见吧?”   “是,玲绮没有多少临阵杀敌的经验,一切行动自然是尊奉将军的号令。”她很乖地低头,却没有完全妥协,“但……将军若是令我军陷入险境……”   “毕竟是女儿家,我怎么会让你身陷险境?”我哈哈一笑,“这位拓拔野乃是我之良将,这次作战……就让他负责保护你的周全,也算是他对你动手动脚的歉意,如何?”   吕玲绮柳眉飞挑,凤目中寒光一闪,竟然没有拒绝,反而提出了疑问:“如果……这个拖把……他故意不保护我……那我怎么办?”   “拖把,你回答他。”我侧头去看拓拔野。   拓拔野微微抬起下巴,沉声道:“只要是主公下的命令,爷但有一口气在,便绝不会让吕姑娘陷入险境!”    36 轻车熟路伏击战  按照方案的实施办法,我率领着近两万名骑兵离开了邺城,并且依据地图标示,一路沿着漳水的两条支流污水与滏水之间狭长的地带朝西北而行,行进一百里地。   初十,大军又渡水到达魏郡西北角紧邻赵国边境的武安县城,行进一百二十里。   十一日,两万骑兵全速开进,沿着漳水的另外一条相对较大的支流飞驰一百里后……已经抵达了檀台的附近。   南靠河道的檀台虽然不过弹丸之地,又仅有三千守军,但听斥候说此处阵垒森严,箭塔林立,显然早就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不过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攻夺檀台——说到底,檀台不是乌巢,它只是袁军军粮的中转站,就算我一把火将檀台烧得干干净净,袁军也不会立刻崩溃。   但檀台也不是一个袁绍可以无视的据点,如果陷入包围,袁绍必然会派遣援军。   我的目的……当然是围点打援。   按照荀攸的方案,我将大部队分散开来,隐藏在距离檀台二十里之外的山谷和树林里,只派了杨奉与甘宁率领六千骑兵从东、西、北三方将檀台包围起来。   当然,我不可能那么明显地放过南面,但是刻意让士兵晚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对方派出相当数量的快马向邯郸城通风报信了。   而荀攸同样派遣了为数众多的快马尾随着对方朝邯郸飞驰而去。   于是我就在小树林里开始了短暂的休整。   -   斥候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了我隐藏的树林里。   “十二日上午,袁绍遣骑都尉蒋义渠、潘凤、孔顺等,率骑兵万余,驰援檀台方向,行军速度极快。”   我立刻启动了应对方案:拓拔野与吕玲绮在这条漳水支流的两座桥梁和预先勘测好的适合渡水的最佳地点潜伏起来,我则带领着最具冲击力的秦阵渡过河水,在河水南岸两三里处隐蔽了起来。   这是多么熟悉的战法!   “敌军前锋距离此地不到五里!”   太阳刚刚开始西斜之时,最后一位斥候带回了这么一条消息。   一百里出头的路程,敌军用了半天的时间,可以说……相当神速了。   所以他们的马力必然已不会太足。   我信手从头顶上垂下来的柳枝撸下了一把树叶,用力将树叶揉碎,然后把双手涂满汁液,以增大双手握枪时的摩擦力。   五里的距离……对于全速狂奔的轻骑,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当柳叶的汁液在手上渐渐凝干,淡淡的味道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扩散之时,地面已传来微微的震颤。   但我却从这股震颤上感觉出……这似乎并不是万余铁骑的声势。   “只是前军,三四千人。”身处外围的吴石派士兵第一时间通知了我。   另外一边的陆仁则告诉我:“后军近万人,相隔五里。”   我轻轻咬了咬嘴唇,下令全军继续潜伏——前军不过三四千人,纵然放任他们过了河,以拓拔野和吕玲绮的兵力,足够将其尽数剿灭,反而后军的数目远超我与秦阵的总和,恐怕要费些劲。   地面的震颤由弱渐强,又由强变弱,而后大地再次微微地震颤起来。   我伸手握住了已经等待了多日的飞星。   震颤愈来愈烈,飞星的枪身也随之发出共鸣。   我微一发力,将长枪从地面之中轻轻拔出,翻身骑上了追命。   身边是四千名骑士纵身上马的响动。   当地面的震颤达到最剧烈的时候,追命仰天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嘶,绽开四蹄冲了出去。   身后,四千匹战马狂奔而出!   不远的对面,三千匹烈驹同样脱缰而出!   只是十数次呼吸的功夫,我已经看得见袁军最外侧的士兵。   他们扭头朝我看来,脸上有些扭曲的惊恐与慌乱。   “护耳!”追命猛一提速,我微微提气,事先通知了本方士兵一声。   庞淯、吴石、陆仁、贾穆等人纷纷高声喝道:“弟兄们捂住耳朵!主公要开大招了!”   我以双手捂住追命的双耳,同时在一瞬间之内将内劲催至极致,而后以音波朝袁军狂轰而去:“敌军受死!”   最外侧的几十匹战马几乎同时趔趄着摔倒在地。   “箭!”我以口衔枪,双手已连发数箭,分射多个敌兵。   数千支利箭从我身后射出,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幕密集的箭雨。   另一侧的秦阵绝不会落后于人,他的人数虽然只有三千,但箭雨的密度却丝毫不显逊色。   他们狂奔百余里,马力已是不逮,我正好利用这一点,在外围狂射十余波箭雨造成千余人的伤亡后,才藏起弓箭拎起了长枪。   别说,射了这么多,下巴都快麻木了……   没等我冲进敌军,他们的后方已经惨呼连连——秦阵已先我一步对袁军展开了最猛烈的冲击。   我暗叫一声不好,以秦阵的个性,一旦展开白刃战,必定是不将对方彻底击溃誓不罢休,这样……我的神威还怎么体现?!   “随我冲锋!”我不敢怠慢,也不再存留余力,狂催追命全速插进袁军中腹!   飞星左刺右挑,挡着无不披靡,庞淯紧紧护在身边,尽职尽责地替我缓解了来自两翼部分的攻击。   “主公杀了多少人?!”秦阵与我擦马而过,反手一刀将一名敌军的百夫长砍翻马下。   “七八千吧!”我大笑着回了他一句,一枪将两名骑手扫荡下马。   “扯淡!”他怒喝了一声,立刻换来了三声惨呼。   战场之上敌我已然杀成一团,七千人化为两柄尖刀,在万余人之中往返穿插,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将敌军的阵型彻底冲垮。   “谁是老大!”秦阵在另一端扬声大喝,“快出来受你秦爷爷一刀!”   我忍不住摇头:你这番胡乱喊叫,有那个傻瓜会承认?   “敌将休得猖狂!潘凤在此!”一个豪气冲天的声音从而耳边暴然响起。   饶是内功深厚,我也感到双耳一阵嗡鸣,急忙双手持枪划了个圈。   但这个声音却越飘越远,直接从我身边急掠而过。   “潘凤是吗?”只听秦阵怪叫了一声,“没听说过!”   “等你尝过劳资的大斧就听过了!”潘凤怒极反笑。   我急忙调转马头,朝交战之处掠去,准备近距离观赏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锋。   只见那叫做潘凤的大将果然虎背熊腰,魁梧非常,手上一柄长斧,在半空之中卷起一阵狂风。   秦阵嘴角含笑,将那柄黝黑的长刀迎风轻轻一抖,催马朝对手冲了过来。   潘凤一声怒喝,长斧毫无花巧地迎着秦阵的脑门重重轰下!   秦阵双足脱镫,左手紧紧搂住坐骑的脖颈,猛地提身而起,整个人竟从马背上消失不见!   潘凤吃了一惊,长斧却只能继续向下砸去。   从我这个方向,却将秦阵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左手搂着马脖,整个人自马背跳下,却绕着坐骑的脖子自左而右地荡了一圈!   等他从战马前面再次跃起、出现在潘凤的视线之中时,右手紧握的那柄不露丝毫锋芒的佩刀也自下而上地挥斩而出!   明明黝黑得毫无显眼,却随着秦阵的挥斩划出了一道刺目的寒光。   潘凤的大斧忽然毫无征兆地在半空一顿,而后自由落体,重重却又轻轻地跌落在地。   高处……是一张不断扩散的血幕!    37 武功再高也怕射   秦阵反手一刀将潘凤的首级砍下,顺势拎在左手之中,仰天大笑着道:“潘凤已被老子宰啦!还有谁敢反抗?!”   秦阵的蛮勇虽然尤胜我一筹,但说到内功却远远不及,这笑声虽然乍听之下颇为宏亮,但减弱消散的速度却是极快。   但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体格更胜潘凤的彪形大汉驱马而出:“你敢杀我兄弟,老子和你拼了!”秦阵远远将潘凤的脑袋朝他脸上掷去,黑刀朝半空虚砍:“秦阵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老子是袁公麾下大将,孔顺!”那名大汉双目赤红,显然已是怒极,他手持一柄长逾丈二的狼牙巨棒,左右挥舞之下,竟然不分敌我地将十余名骑兵扫落下马。   相比之下,秦阵手中那柄黝黑的佩刀,则是愈发的毫不显眼。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双方兵器长度差异如此,饶是悍勇如同秦阵,也显露出了一丝迟疑。   “受死!”孔顺狂吼连连,手中巨棒狂舞不止,一路狂奔过去,生生从战场之中冲出了一条大道,不由让我想起了四个字:分波裂浪!   “换我来!”我忍不住拎起飞星,纵马便向双方交战之处而去。   秦阵立刻朝我摆手,同时将佩刀向前一挥,大喝了一声:“射!”   这一声大喝余音尚在,秦阵身后的破空之声已然传出。   “嗤嗤嗤!”   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事实上,即使是以我目前罡气已经能够遍布全体的境界,在面对数十人如此近距离的齐射之时,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地……逃跑。   而这位孔顺。虽然浑身上下肌肉贲起看起来高大威武又气势雄浑,但显然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百余只利箭在一瞬间将孔顺射成了一只血红的刺猬。   秦阵大笑了一声,佩刀平平挥斩,毫无阻碍地将孔顺的脑袋劈了下来。   我这才注意到,紧随在他身后的几十名骑士,手中都平端着一副不大的手弩,虽然装箭速度远比弓箭要慢,但发射速度极快,在近距离作战时杀伤力要大得多。   我不由地笑了起来:当秦阵不仅仅只会埋头冲锋之时,他的武力将会更加可怕,他的部队将更加势不可挡。   在秦阵连续斩杀潘凤与孔顺之后,敌军的阵势也进一步崩溃,骑兵之中逐渐开始出现逃兵。   以我与秦阵的七千骑兵,似乎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将万余敌军全歼。   于是,我堂堂凉公、天驱大将军,再一次发挥了高音喇叭的作用。   “潘凤、孔顺已死,寻常士卒,下马弃械投降者免死!”   我将这句话重复三遍,确认足够传遍整个战场。   几乎是在同时,我就听到了兵器坠地的响声。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这响声在一瞬间就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一时间竟然难以断绝。   我给几位旅长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将所有的战马都收拢过来——只要夺取了眼前这一万三千匹战马,袁绍就不可能在短期内再度组建一支骑兵大队。   杀人不过片刻功夫,但收拢战马花费的时间却远超过杀人本身。我放眼一扫,能被我收集起来的战马保守估计也超过了五千匹。   “主公!”三名快马从北面一溜烟而来,当先的一名小兵满面红光地向我汇报,“河北战事已经结束,我军大胜!”   我看着正在左右飞驰着收拢战马的士兵们,脱口问道:“有没有收拢敌军的战马?”   “呃……”传令兵一窒,然后急忙点头,“拓跋营长确实令弟兄们去收拢敌军的战马,但是……也没有多少……”   我笑了笑:“敌军的前部总共也只有三四千人马,能多几匹就多几匹吧。”   “主公,战马已经归拢妥当,这些降兵如何处置?”祖烈、吴石、陆仁等几名旅长不约而同地向我请示。   “这些人……”我目测了一下数目,“大概得有七八千吧?”   在场诸人的数学能力没人在我之上,都只能胡乱点头。   “嗯……”我转向拓拔野派来的传令兵,“让拓拔野和吕玲绮稍加休整之后来与我汇合。”   “遵命!”传令兵高声应道,当即策马奔腾而去。   “你们说……”我稍一思索,问道,“招揽这些降兵会不会有风险?”   “风险很大,”伴随在我身侧的庞淯立刻提出了建议,“这些人身份难测,而且人数不少,冒然吸纳入军,若是打散进入各营,恐怕将动摇我军根基,甚至会成为潜伏在我军的不安定因素。”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的智商还不至于想不到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只是放不下眼前这唾手可得的数千青壮军士……   “如果能够将这数千降兵吸纳,便是敌消我长,一石二鸟,”隐藏在庞淯身后的梁聪小脸微白,“主公不妨将这些降卒另编一部,即使有风险也不至于动摇全军。”   “唔,这是个办法。”我点了点头,目光从眼前的几位旅长身上逐一掠过。   庞淯、祖烈、孙文、吴石、陆仁、张贲、褚方……还有新近加入的张仁。   我犯了在前世被自己深恶痛绝的一个错误:用人唯亲。   “老祖、老孙,”我点了这两位追随我时间最长的亲信,“你们分别挑选两千左右的降兵,暂时带着吧。”   两人不由一怔。   我朝外一挥手:“能带好了,就给你们提一级。”   两人喜出望外,立刻呼哨一声,带领各自的士兵朝降卒们冲了过去。   我笑了笑,撩起袍摆盘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看着这两个追随我七八年的老兄弟在降卒之中耀武扬威、挑肥拣瘦。   “梁聪,”我又向小脸终于恢复正常的献计者招了招手,“你说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他蹙眉思索道:“如果能攻下袁绍的老巢高邑,那魏国之困自然解除。”   我哑然失笑:“你知道高邑距此多远吗?差不多有五百里吧。”   庞淯也道:“作为袁绍的老巢,高邑的防御不可小视,何况我们此次突袭檀台,所带不过数日干粮,想以这些实力去强攻高邑,实在太过狂妄。”   “主公!”北面又有数名快马飞驰而到,“小的是甘营长麾下,甘、杨两位营长趁主公大胜、檀台守军斗志大丧之际,突袭檀台大营,一举将檀台攻克!”   我一抬眉毛,倒没太多意外或者喜悦:檀台不过三千守军,甘宁与杨奉可是足足有六千精锐!   传令兵喘了口气,又道:“另外还缴获了一批来不及运出的粮草!”    38 兔死狗烹秦伯虎  十二日的傍晚,我率领着伏击的部队返回了檀台。   在渡河北上的途中,我决定接下来可以尝试攻击一下袁绍的老巢——高邑。   袁绍自带的五万兵马已经丧失了万余骑兵,剩余部队的机动力必然大幅度降低,如果高邑守军不多,我确实有充裕的时间将它攻打下来。   檀台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军营,之前只容纳了三千余敌军,如今多了五六倍人马,早已不堪重负,一大半的人马都要露宿野外。   我想了想,索性将营帐让给了伤员,自己从追命背上翻出一条薄毯席地而卧,与一营的将士们以地为床,以天当被,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系统也没有弹出提示:你在虎豹飞军的威望+20。   但我在梦境中却似乎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因为你的威望早就爆表了……   -   当我翻身从草地上爬起的时候,天色只是微露晨光。   到底不是舒服的床铺,睡眠质量还是差了许多……我揉着肩膀想着,却听到四周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我从鞍鞬之中取出毛巾,凑到水井旁胡乱洗了把脸。   “哒……哒……哒……”   急缓有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从南面传来,却在最外围停了下来。   负责戒备的士兵没有偷懒,立刻在第一时间将其带到我的面前。   “小的是祖烈旅长麾下排长,按照祖旅长的安排负责打听邯郸周围敌军的行踪。”这名年轻的士兵“扑腾”一声翻身下马,沉声向我汇报。   “叫祖烈过来。”我向身边的亲卫一招手,“有什么消息?”   “袁绍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派来援救檀台的骑兵已经被我军击败,但他却在今天清晨倾尽全部兵力向邺城全速行军。”排长擦拭着脸颊的汗水答道。   我不禁一怔:“袁绍竟然也玩起围魏救赵的把戏?仁炳,你赶快派人通知几位营长过来。”我随手将陆仁指派了出去。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秦阵用力伸了个懒腰:“我们杀回去吗?袁绍的骑兵应该不多,我们全速行军,应该可以赶上。”   我点了点头,又问:“你在路上用了多长时间?”   “邯郸到此约有百里地,小的没有片刻停歇,大概用了不到一个半时辰。”排长面膛微微泛着红光,汗水虽然被擦过几次,但仍是连珠一般淌出。   庞淯蹙眉道:“袁绍身边的兵力至少还有三万,而邺城吕布手中的残兵不过三千人……而且吕布又是重伤,恐怕片刻都支持不住!”   “凉公!”吕玲绮尖声叫着从不远处的帐篷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你怎么了?”我急忙朝她走去,“难道是被人……”她只穿了内裳,发髻也有凌乱之迹,不又不让我产生联想。   她神色凄切,“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我的面前:“求凉公救我父亲!”   “哦……”我先舒了口气,“你先起来,我马上就要和几位营长商量这事。”   “只要凉公答应救我父亲……玲绮愿意……为奴为婢……绝不反悔!”她仰起俏脸,双目已是晶莹欲泣。   “起来吧!”我一把将她拉起。   “主公!”拓拔野、甘宁、杨奉等几乎同时赶到,正好都看到了这一幕。   拓拔野向来忠肝义胆,又深知我意,立刻建议:“吕布与我军刚刚定了盟约,我军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一次,何况我军此刻深入敌后,魏国乃是我军回归洛阳的必经之路,若是放任魏国被袁绍占据,到时……我军便腹背受敌,再无退路!”   我笑道:“你说得实在太对了。昨日一战,你们三个的部队伤亡都不多,便都给我作先锋吧。”我微一思忖,“兴霸依然和承业一道,拖把你还是护送着吕姑娘,分东西两路绕过邯郸,以保全吕布和邺城为第一要务。我和伯虎伤亡稍大,还需进一步调整,之后再去追赶你们。可以吧?”   甘宁点头:“只是守住邺城的话,我们这万余兵马去也就足够了。”   杨奉伸手捋须,笑道:“如果可能……我们也可以稍微从袁绍后方送给他们一点意外和惊喜。”   我也笑了笑:“袁绍还有四万左右的人马,你们兵分两路之后,千万不要力敌。”   “诺!”三名营级少将肃然应声。   “那就准备动身吧!”我自以为潇洒地一挥手。   “遵命!”少将们轰然应了一声,而后立刻向三个方向退散。   “多谢凉公!”吕玲绮略微恢复了镇定,向我抱拳道,“待玲绮救了邺城之围,再来向凉公谢恩!”   “这个……以后再说。”我咳嗽了一声,与她也挥手告别。   然后我开始练起俯卧撑。   刚刚做了三十八个,地面就开始剧烈地震颤。   做到第五十六个的时候,这震颤已经在距我一里之外的地方了。   “主公,你是不是害怕我功高震主啊?”秦阵很郁闷地陪着我一起锻炼,“现在距离天下统一还远得很,你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考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啊。”   “你的文化功底日益见长啊!”我不禁讶然,然后收回唯一支撑在地的左手,只凭借脚趾缓缓站起。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嘟囔着做了个侧压腿,“昨天刚杀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头目,你今天就不让我冲锋在前了,很明显是嫉妒我出了风头!”   我拍了拍粘在衣衫上的草叶,笑了起来:“你的想象力实在不怎么样!”   他不服气地扬了扬眉梢:“我可不要当韩信。”   “别臭美了!”我整理着衣衫,“刘邦怕韩信,是因为他自己本事太差,手下的将领又没有一个能够制衡韩信。而老子现在麾下猛将如云,但是张辽、太史慈、甘宁、徐晃四人,本事都不在你之下,哦……还有你的结拜兄弟拓拔野,你要是敢放屁,他肯定第一个揍你!再说了……老子一拳就能把你揍扁,还能怕你翻了天?!”   他被我谆谆教诲了一顿,气焰立刻收敛了起来,怪怪垂下了脑袋:“难道……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   “别压腿了,整顿兵马跟我走吧!”我吹了个呼哨,召唤正在不远处散步的追命,“我们再去杀几个人。”   他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却差点扯到了蛋,疼得他呲牙咧嘴直抽冷气:“要去哪里?”   “我们顺便把邯郸再给收下来多好!”我笑着跳上了马背,捋了捋追命的鬃毛,“听说张郃还在城里。”    39 想起辽西的友人  一营四千,秦阵三千,另有降兵四千余——但这四千人我没敢配备战马。   十三日一天,我们只走了不到四十里地。   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多有伤兵,降兵全是步卒,所以行军的速度被大幅度地降低了。   另外一方面……则是我遇上了一个难题。   我在半路上忽然想到:我究竟如何才能攻占邯郸?   袁绍就算智商再低,也不可能将邯郸重镇全部搬空,那么……面对这么一座高大坚固的古城,两手空空的我拿什么来将它攻克?   第二天又走了五十里路,当我已经来到邯郸城下,抬头望着固若金汤的城池之时,我仍然没有找到破城的办法。   而且……不论是贾诩还是荀攸,他们潜伏在邯郸城内的探子都没有给我送来任何情报。   我叹了口气,想着是要将邯郸城围起来呢,还是干脆放弃。   邯郸城的北门忽然缓缓打开。   我当即抡起了长枪,身后则全是搭弓上箭的响动。   百余人快步从城中奔出,夹在其中的还有一匹马。   当众一人高声大喊:“求见贵方大将!”   “让秦阵去露面。”我低声向庞淯嘱咐。   秦阵当即驱马越阵而出:“凉公麾下秦阵在此,有话就说!”   “我等愿举城归降!只愿秦将军从轻处置!”   “哦?”秦阵在马背上晃了晃身子,“你总得让本将军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这便是袁绍任命的赵国相,张郃!”对面指了指马背上五花大绑的人,“此人已被我等所擒!”   “提起他的头,让本将军仔细辨认一番!”秦阵喝道。   “是是是!”对面一把按住张郃的发髻,将他的脑袋拎起,面庞方方正正,双眉粗重如墨,脸上满是怒气,的确是张郃不假。   “尔等卖主求荣的小人,即使投降了马超,难道会为其重用?!”张郃厉声叱责。   “张将军,这两年袁绍如何待你,你心中难道不知?”对面的小将却不恼火,反而温言劝道,“将军屡立战功,在河北群臣之中尚不如郭图的一张口、陈琳的一支笔!我虽然没有念过书,却听闻凉公用人唯才,帐下文武多为寒门出身,我等若是投奔,乃是弃暗投明啊!”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太大,但凭借我的耳力倒也不难听到。   “本将便是凉州羌人,如今帐下也有三千骑兵,俸禄好像是两千石,下一步就是三千石了吧?”秦阵的耳力倒也不差,立刻以自身为例,将铁一般的事实摆了出来。   张郃沉默了片刻,却又反驳道:“不管如何……袁公至少以一国之地委任于我,我岂能如此叛之……”   “他说好了让将军做前锋,以不到五千兵马与吕布恶战三次,竟然没有派遣一兵一卒的援军,反而因为小儿患病让大军在途中停留十余日……”另外一名相对粗犷的小头目忿忿不平,“你若是真的觉得跟着他有前途的话……那我也不再劝你了。”   张郃怔怔地抬起头,目光却忽然落在我的身上:“你……是马超?!”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丝毫不像作伪。   “好久不见,张将军。”我催动追命稍稍向前走了两步,笑着和张郃打了个招呼。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两人已经决意投降,我又能怎样?!降便降吧!你们扶我下马吧。”   “将军想通了便好!”对面的两名小头目喜形于色,急忙扶着他下了马,三人以张郃居前,一起朝我单膝跪下。   “我等愿举邯郸城归顺凉公,只愿凉公不念旧怨,饶我等一命。”张郃垂下了头颅,沉声向我说道。   “哈哈,儁乂快快请起!”我跳下马背,双手将他扶起。   虽然当年在赵国时我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心中也从来没有产生将之招揽至麾下的念头,但如今他能来……我也不会不欢迎啊。   毕竟也是传说中的良将,能力绝对有保障啊。   “两位将军也快快请起。”我又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头目搀扶起来,“二位能劝服儁乂迷途知返,免却了邯郸城的一场刀兵,不止本公,赵国百姓也要感激不尽。”   “凉公此言太重,我二人何德何能,实在承受不起,只是为了自己活命罢了。”相对好看一些的小头目连连谦让。   “不知如何称呼?”这两人如此热心投奔于我,我当然要问一问姓名。   “小将公孙度,这位是史路兄弟。”他答道。   我顿时有些吃惊:“公孙度?!”那货不是早被我们杀了吗?今天又借尸还魂了?!   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啊,小将的度……是牛犊之犊,是辽西令支的公孙子弟。”   “令支?”我觉得这个地名十分耳熟,“那就是伯珪的……”   “那是小将的叔父!”他连忙点头,“叔父平日来信时,也常常提起凉公。”   我顿时有些明白:“原来如此。”但我还是不太明白:公孙犊这名字一看就和公孙瓒有些关系,为什么没人怀疑?   但我很快又自己找到了答案:荀攸、荀谌和荀彧不是还在三个阵营之中嘛……   我又转向了张郃:“儁乂将军刚才说错了,你我此前虽然所属不同,但彼此之间何来旧怨?”   张郃看着我:“是,是张某失言。”   “我手中虽然不乏猛将,但正缺如将军一样的经验丰富、又能治理郡县的文武兼备之才,”我先将他一顿夸奖,双手在绳索上用力一拉,“愿将军不吝自己之才,全力辅佐!”   绳索应声崩断。   张郃低头看着绳索坠落于地,又抬头看我,抱着双拳应道:“张某不过匹夫之才,不敢自称辅佐凉公。若是凉公不嫌张某本领低微,放心用某,张郃自会粉骨碎身以报!”   我微笑着道:“那就请你先以本部将士,为我镇守赵国,断绝袁绍败退之路!”   他讶然莫名,双拳怔怔停在半空:“凉公,这……”   “你说,让我‘放心用你’。”我笑着拍了拍他算不上宽厚的肩膀,“不过……即使是我击败袁绍进攻魏郡的兵马,赵国也依然是最前沿的郡国,想把它守住并非易事啊……”   “如果凉公能一战而伤袁军之元气,那守住赵国也不是难事……”张郃道。   “哦?”我翘起了嘴角。   “其一,赵国至少要留五千人,”他缓缓道,“其二……凉公不能如袁绍一般,让我冒然出兵进击,却又不派任何支援,或攻或守,我至少要有判断和决定的权力。”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道:“难道袁绍没给你?”   他耸了耸肩:“如果不是他逼我,我会以大败之残兵,与吕布的精锐又激战了两次?”    40 只是小规模战役   我略一忖度,对张郃道:“现在我军大部已经南下驰援魏郡,随行还有四千余刚刚招降的士卒,你能用吗?”   “是之前支援檀台的骑兵?”张郃反问道。   我点了点头:“不过坐骑已经被我收缴。”   “若能再给我留下战马千匹,那就更好不过。”他提出要求。   “可以。”我立刻答应了他,而后招来了祖烈和孙文,向这两位旅长面授机宜:“孙文,你留在邯郸辅佐张郃,带上新纳降的四千人和你本部兵马,再选一千匹战马配备士兵。”我拍了拍孙文的肩膀,又转向了祖烈,“老祖你还要继续配合公达先生开展工作,所以你带上自己的人回来吧。”   两名旅长随我多年,对我的安排部署毫无疑问,当即抱拳应诺。   “儁乂将军,”我转而向张郃介绍,“这位是追随我多年的资深旅级将领,孙文,按照我军军衔等级,是千石级别的将领,他留在赵国,只在军事行动上辅佐你,不管其他,你们二位要团结合作,希望能在袁绍退却之时给他最沉重的打击。”   “谨遵凉公命令!”张郃抱拳拱手,朗声应道。   “儁乂你旧伤未愈,这两日先安心养伤吧。”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战机紧急,我就先走一步了。”   “属下恭送主公!”张郃与孙文肃然并立,声音远远飘出。   -   扔下了四千多行动缓慢的步卒,骑兵的机动性立刻得到展现。   只是一个时辰,便已经将邯郸城抛离身后三十余里。   借着太阳落山前的一点余晖,我在梁期城北不远处安营扎寨。   匆匆就着肉干啃了两张面饼,我准备早些休息之时,荀攸的信使与我取得了联络。   我原本就毫无睡意,当即坐起点灯,把他唤进帐内,开口便问:“邺城情况如何?”   “主公宽心,”信使神色并不慌张,“袁绍大军日行不过三四十里,此时尚未行到邺城,主公所派的援兵也已于今日清晨进驻邺城,荀先生说有了这万余援兵,守上一两个月也没有问题。”   我心下大定:以袁绍的三四万步卒,五十里确实已经是上限。而区区五十里地的距离,明天一早我只要纵马奔驰,中午之前就能与他遭遇。   “对了,荀先生有密信交予主公。”信使从腰带里摸出一只细长的铜管,双手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熟练地将军中信管打开,抖出一张手帕一样大小的白纸。   “拓跋、甘、杨三将已率军至邺,袁军纵使势大,月内也难攻克。值得注意的是,并州曹操发兵万余,自西河攻河东,攸以河东多险,徐、褚二将足以抵挡,暂无多虑,然操乃奸诈多谋之辈,此次发兵不过万余,恐其助力袁绍奇袭主公后背,愿公谨慎。”   我搓了搓下巴,曹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肯定是不愿看到自己的盟友袁绍被我压制,不过……我明天就能够直插袁绍的后背,他就算日行千里,也赶不上给袁绍大军收尸……   于是我挥手让信使退出,翻身开始睡觉。   一觉睡醒之后,另外一名信使出现在大帐之外。   “姐夫,是从邯郸派来的信使。”已经和梁聪换班的贾穆向我汇报,“说有急事。”   “你给我打水去。”我打着哈欠揭开了帐帘,信步踱出大帐,“有急事就快说吧。”   “是!”信使微一点头,“张太守得到的最新消息,昨日中午,袁谭尽起常山精锐,自元氏南下,我们防备不力,赵国北部的两个县城先后失守,这是张太守的亲笔信。”他从腰带中部掏出铜管。   这只铜管是袁绍军的东西,规格和样式都与我军的东西有所差别,我研究了十几秒才把管子打开。   纸上内容很简短:“袁谭举步骑两万余,中丘、柏人几无守军,旦夕而叛。郃据凭邯郸,当可阻之。待公击溃袁绍,谭军不攻自破。”   我笑了笑,对信使说道:“带我口讯回去:让张郃守住邯郸即可。”   “是!”信使点头应是。   “姐夫,洗脸。”贾穆一路小跑着端水过来。   我掬起一把水,胡乱抹了抹脸,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用饭,然后我们上路!”   手上水滴破空而出,丈余外的草叶“倏倏”而响。   -   当我感到早上吃的肉干和面饼基本已经消化完全之后,拓拔野、甘宁的信使又分别传来了消息。   “野与吕布之女逆击袁绍前军,退敌十余里,斩敌两千余,获其辎重粮草。”   “奉、宁绕至袁绍侧翼,大破敌军,杀敌三千,敌军似已不堪一击。”   我哈哈而笑,将两张纸片随手抛至身后。   又走了不到十里,又有快马从南面疾驰而来。   “拓跋营长令小人急报主公!”快马速度只是微微一缓,马背上的信使高声道,“袁绍中军已与我军对阵于漳水之北!”   “卧槽!”我大惊,“不是告诉他不要随便招惹袁绍的大队兵马吗?!”   “是袁绍行军太慢,中军与前军相距不过五里……”信使很无奈地解释,“我们随便走了两步就冲进了袁绍的中军大营……”   “好了好了!”我挥手喝断了他的解释,“前面带路!全军提速!”   近万骑兵骤然爆出一声狂吼,如风一般掠过了魏国的大地。   -   战场其实很近,因为梁期城到邺城也不过六十里地。   一万快马只飞驰了两刻钟就抵达了双方交战的核心区域。   在我赶到之前,杨奉与甘宁的八千人马也从另一侧加入了战场。   袁绍南征的部队大概有五万(不含张郃部队),一万两三千的骑兵部队早已被我废掉,后军、侧翼至少也各有五六千,基本也被打残,形不成什么战力。所以……袁绍现在能够动用的部队……只有不到两万人——而且骑兵的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反观我这边,虽然经过小规模的战斗,但拓拔野等人的损失并不太大,按满员来算,就有一万七千人,若加上吕玲绮所部,便是两万——而且全是骑兵。   我没有丝毫停留,挥军直向袁绍军最深处冲杀而去。   中军深处,印有“袁”字的赤红色大旗在风中摇摇欲坠。    41 我为螳螂你为蝉  但是我没能在第一时间靠近。   接近两千名大戟士阵列严整地在“袁”字大旗周围虎视眈眈。   这些大戟士果然是精挑细选的壮汉,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自不用说,浑身甲胄看起来也坚不可摧,而握在双手之中的那些长戟至少超过了一丈,锋锐的戟刃与地面保持着大约三十来度的斜角,迎着正午的阳光反射着凛冽的光芒。   在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一些更加精锐的部队整装待发。   长柄武器向来是骑兵的大敌,何况是阵容整齐的大部队。纵然是我,也没胆子纵马直冲这一片钢铁丛林——我毫不怀疑,自己会连人带马被绞成肉沫。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长枪一挥,兜转马头,斜斜朝这片丛林的侧翼绕去。   同时,我高声喝道:“箭!”   一个呼吸之后,身后利箭破空之声大作!   近万支利箭在空中抛射而出!   箭群如雨般倾泻而下!   中间还夹杂着平平射出的箭矢——这是由为数不多的手弩射出的。虽然数量不多,但从手弩射出的箭矢,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更难以抵挡!   既然是双手持戟的大戟士……自然是没有空闲的手来持盾牌吧!   纵然这些大戟士浑身甲胄,但毕竟只是一般的精锐护卫,身上所穿依然是大众货皮甲,袁绍不可能给他们配备传说中的铁甲、鱼鳞甲、锁子甲……   所以,面对近万利箭,这超过一千名的所谓精锐大戟士也只能纷纷中箭。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再一次呼吸之后,第二轮箭雨更加凶猛地朝他们飞去!   不过近两千名行动缓慢的步卒而已,我们几乎将他们当做稻草人,围绕着这些袁绍的护卫部队开始了五轮齐射。   我和秦阵总共约有一万兵马,三轮齐射,就是三万只箭矢。   而对方,也不过两千步卒!   只不过四五次呼吸,超过千柄大戟便重重跌落在地!   折损了大半的大戟士在交战的一瞬间便已溃不成军!   “箭!”   面对已经接近残废的大戟士,我仍然没有选择纵马冲阵,而是再一次发动了箭雨的技能。   近万支利箭再一次高高抛出。   这一次,由于对面的大戟士已经扑倒大半,他们所形成的防御圈也小了大半,所以,这一轮的箭雨得以射得更远。   凭借我的目力,清楚得看到在防御圈的正中,箭雨“砰砰砰”地射在了坚固的大盾之上。   这些大盾斜插在地,接近一人的高度,只要有数十人就能将主将围得水泼不进、风透不进。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袁绍你这些大盾牌要是放在外围,岂不是能减少大戟士一半的损失?   我又扫了一眼残余的大戟士,这些壮汉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愤怒和恐惧,却有些对生死的麻木。   然后他们带着这种麻木,挣扎着扑倒在地。   面前是一片扑倒的长戟,长戟之后是密不透风的大盾,这些大盾看起来质量很是过硬,在阳光下森然生威。   我微微笑了一声,追命长嘶着掉头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既然你们摆出了铁桶阵,我就去支援拓拔野、甘宁他们……   反正你们追赶不上,根本不会对友军进行有效的救援!   四处乱战之际,我一时也没分清拓拔野、甘宁、杨奉等人的位置,只能凭借衣衫甲胄的款式,对游散各地的敌军展开扑杀!   没错,就是扑杀。   除了一两千骑兵,其余的步卒基本就是任人宰割!   这倒不是说他们一开始就坐以待毙,要知道,在我抵达战场的时候,拓拔野他们至少已经打了半个时辰!   现在……只是到了抢人头的阶段而已。   但我却对抢自己部下的战果不太感兴趣,所以我选择朝着还有些战斗力的敌军的骑兵部队冲了过去,只在半路上将不长眼的敌军小兵随手一枪拍死。   呼吸过血腥之气的追命气息越壮,奔跑起来也似乎越发轻快。   不知不觉竟然连身为第一护卫旅长的庞淯也落后了我三丈……   不过追命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我也放任他撒泼一般的狂驰——因为我看到了对面骑兵之中,有一面血染一般的大旗。   “颜!”   整个河北文武,姓颜的只有一个!   我立刻开始蓄气,拎枪的右手微微发热,准备一枪将颜良捅翻马下。   但我好像又晚了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这两年我也早已经习惯,随着手下猛将渐渐增多,我这个主帅虽然也亲自参加战斗,但好像越来越抢不到人头了……   “敌将受死!”吕玲绮挺枪跃马,怒气冲冲地朝颜良直扑过去。   虽然大势将去,但颜良还是忍不住冷笑:“区区一个婆娘,也想要老子的命?!”他手中长柄大刀一挥,毫不客气地将吕玲绮震开。   我猜吕布之前大概是被颜良、潘凤、孔顺几个围殴了才旧伤复发,此时仇人相见,吕玲绮必定分外眼红,长枪一荡,直挺挺朝颜良面门刺去。   颜良竟然丝毫不躲,战马飞奔之下,左手堪堪探出,一把将吕玲绮的枪身死死抓住。   那柄长枪在两匹战马的高速冲锋之中,猛地弯成了弓型,而后颜良凭借着一身巨力,竟然硬生生借助枪身,将吕玲绮震飞了马背!   此时我距离两人交战之处还有十余丈的距离,正当我考虑是不是先射一箭以延缓颜良的攻势之时,从另外一侧却蹿出了一匹烈马!   马如飞龙、人如闪电!   刀光胜雪,刀声雷鸣!   颜良的左手兀自还在半空,右手的大刀还来不及挥斩,硕大一颗头颅已逆天飞起!   头盔颓然落地,刚刚坠下的脑袋却被杀他之人顺手拎住。   正是被我叮嘱过要保护吕玲绮周全的拓拔野!   此刻为他做背景的,是一具狂喷鲜血的无头尸体,还有一面高扬半空的“颜”字大旗!   “拓跋将军!”吕玲绮灰头土脸地从地上打滚起来,抱着被震伤的肩膀朝来人看去。   “上马!”拓拔野断喝一声,将颜良的脑袋塞进了鞍下的弓鞬之中。   “是!”吕玲绮皱着细眉爬上了坐骑,接过了护卫递上的佩刀。   “拓跋!”我刚刚好赶到他们身边。   “主公!”拓拔野喘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之色清晰可见。   “随我收拾战场!”我哈哈一笑,挥枪冲入了业已崩溃的地方骑兵之中。   没能亲手宰杀颜良,这让我蓄了半天的真气无处发泄,此时对这些普通骑兵施展开来,简直就是屠杀一般!   当我直接将这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小队生生凿穿之后,刚好与正在对步军逃兵进行赶尽杀绝的甘宁与杨奉碰头。   甘、杨二人虽然都略显疲惫,但战意正盛,一见到我,无不兴高采烈。   “主公!”甘宁高声喊道,“除了袁绍护卫,外围的敌军已经全数溃散!”   “袁绍剩下的护卫虽然只有千余,但配备了不少利弩,我试着冲了一次,没能成功。”杨奉略有惭愧之色。   我勒住战马,环顾了一下大局已定的战场,笑着安慰道:“不妨,只有这区区千余人……”   “主公何在?!”东面有三匹快马简直不要命一样狂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更是撕破喉咙一般地呼喊。   立刻有人确认身份之后,将他们引至我的面前。   “邺城被曹操所部曹仁猛攻!邺城守军无多,恐怕支持不到两个时辰!荀、戏二位先生请求主公立刻回援!”   我忍不住一怔。   “主公!主公!”祖烈气喘吁吁地从一旁拍马而来。   我心头又是一沉。   “西边!西边!”他伸出左手,拼命指着西边,“曹操所部夏侯渊正率领轻骑朝我军攻来!”    42 纵虎归山患无穷   我一振长枪,断然喝道:“庞淯!传令拓拔野、甘宁、秦阵,各帅本部人马,与吕玲绮驰援邺城!杨奉与我殿后!”   “是!”庞淯在第一时间派人向各营主帅传达了我的军令。   不超过一刻钟,超过万名骑兵从战场迅速撤离,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主公!”被我留下的杨奉则驱马向我靠拢,“袁绍只有不到两千护卫,不如一口将他吃掉?”   我侧身看了看依然铁桶一般的大盾阵,以及从缝隙间透露出来的难以计数的箭芒,我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跟我撤。”   他恋恋不舍地转身看了一眼,舔了舔略显干涸的嘴唇,沉声应了一声:“遵命!”   然后我们胯下的战马缓缓绽开四蹄,从漳水河边的战场上脱离。   在撤离的路上,不经意间,我看到了几具尸体。   尸体上虎豹飞军的铠甲与衣饰是如此的显眼,显眼得有些刺目。   追命开始提速,迎面吹来的寒风让我的眼球都有些酸痛。   我忍不住抬起衣袖,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   既然是殿后,我与杨奉便没有全速行军,而是一边南撤,一边提防着从西而来的夏侯渊。   夏侯渊此人,这辈子我认识,而且曾经指挥过他作战;上一辈子也略有研究,这是个评论两极分化的著名将领。   喜爱夏侯渊的人,称他虎步关右,横扫羌胡,所向无前;而也有一部分人,会调侃性地提起他的另外一个绰号:“白地将军”——这个绰号的意思博大精深,虽然我不能肯定这一定是黑他,但肯定不是赞美,而且……是在他死后大老板曹操说的。   不过据我分析,以曹军的实力,能够分配给夏侯渊的骑兵不可能太多,何况之前还曾经给吕布部分兵马,所以……撑死也就万儿八千,其实我完全可以对付啊……   不过……邺城已经危在旦夕,吕玲绮的人马必然心思不宁,这必然会影响全军的斗志,何况我们刚打了一个多时辰,已是疲惫之兵,就算能够击退曹操,但回援邺城就太勉强。   所以,其实我的选择不多。   但是奇怪的是……在我战略性撤退的过程中,夏侯渊急速行进的几千轻骑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刚开始祖烈和孙文派出的斥候还能打探到夏侯渊远远跟随在我军的后方,但是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发现不了。   “看来曹军远来救援袁绍,也是强弩之末了。”庞淯自以为是地为我解释。   我耸了耸肩,没有表示,邺城已在眼前,再讨论这些意义不大。   “主公!”远远有快马飞驰而至。   庞淯将手一挥,当即就有两人一左一右将其迎住。   “报上部队番号!”庞淯喝问。   “三营一旅!”对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仍然立刻回答了他,“拓跋营长令小的回报主公:邺城之围已解,主公无需担虑!”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拓跋营长还托小人转告主公,”对方气息渐平,“我们赶到邺城时,并未在城北发现敌军的踪迹,主公要提防曹军的埋伏。”   “我知道了。”我忍不住笑着摇头。   因为我们距离邺城……只有五里地了。   不到片刻功夫,我们已经无惊无险地进驻邺城军营。   而留守的荀攸与戏君已经恭候多时。   “主公,”戏君一脸怪笑,“这次是我们被骗了。”   我一挑眉毛:“什么意思?曹操用了疑兵之计?”   “夏侯渊的部队数目不多,但好歹还有三千余人,但是……曹仁的部队一共就只有三个人。”荀攸摇头叹道。   “三个人?”杨奉讶然。   “你是说……给我们报信的那三人?”我吃了一惊。   “我们从没向主公派过信使……那三人自然是曹军的细作假扮的。”   我搓了搓下巴,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该死的曹阿瞒!竟然给老子来了这么一招!竟然不废一刀一枪就逼得老子放走了袁绍?!”   “袁绍全是步卒,现在去追,还来得及!”甘宁第一个毛遂自荐,“请主公下令,属下这就带兵去取他的项上人头!”   我蹙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眼前却浮现出战场上横尸野外的士兵遗体。   “算了,就让他跑吧。”我杀人的兴致忽然大减,曹操官渡击败袁绍后不是也没有立刻赶尽杀绝吗?他当时无力追击,我也差不太多。   营中诸将都是连日奔波,刚刚更是激战一场,对此倒也没有异议。   “就让袁绍再集结人马,把什么麴义、文丑都叫来,这次换我的小黑来尝尝鲜!”秦阵对拓拔野笑道。   “那可要看本事。”拓拔野嘿嘿而笑。他此次斩杀袁绍大将颜良,又很好地完成了护卫吕布之女的任务,战功的确是众将之首。   我不禁一怔:“两位先生,这算不算纵虎归山?”   “当然,”戏君挑眉道,“如果这次能够击毙或者掳获袁绍,河北形势将大大倾向于主公。而袁绍属下的文武,恐怕也将随着选择继承人而为之分化,河北反抗主公的力量必将大为削弱。但……放也有放的好处。”   “哦?”我奇道,“志才先生教我。”   “袁绍此次损兵折将,虽然元气大伤,但不至于动摇根本。此次逃脱,以他的性格,必然要厉兵秣马一雪前耻,恐怕要如秦营长所说,集结全部精锐人马,比如麾下头号大将麴义,乌桓骑兵等等……”   “这岂非不妙?”杨奉浓眉紧蹙,哑声道。   “若只从部队数量来算,袁绍依然数倍于我,但凭精锐程度与战力军心,却远逊于我军,”荀攸解释道,“我们现在治理之地过于广阔,治理时日却太短,很多郡县都毫无根基,最怕的就是与袁绍进行长久的对峙。如果袁绍能集中部队在短期内与我们决战,让主公一战而定河北,其实也不是坏事。”   “两位先生……只是在安慰我吧。”我苦笑着道。   我可不是傻子,不管再怎么说,要是能一刀剁了袁绍,冀州的军事力量将很难重新凝聚起来,就算在袁谭、袁熙、袁尚等人的努力下勉强集结,失去领头羊的乌合之众,解决起来肯定也要简单得多。   “这样吧,伯虎,”我看了看秦阵,“你这次出力最少,就由你率兵出去,给袁绍一点教训吧。”   秦阵一跃而起:“主公说真的?”   “没让你一定要杀他,”经过几天的奔波,我浑身开始酸疼,“给他一点惊吓就行,要是碰到曹操或者其他的援兵,直接撤退,不要贪功。”   他的兴趣立刻减弱了大半,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一定完成好骚扰敌军退兵的任务。”   “也别追太远,晚饭可不等你。”我笑着朝他挥手。    43 以一换十吃亏吗  “袁绍的部队在曹军的掩护下,虽然逃得很慢,但阵型严整,想要破阵,恐怕得死一半人马,”秦阵在晚饭前返回了邺城,“所以我只远远放了两箭,射杀了曹军几百人马就退了回来。”   “预料之中,吃饭。”我埋头啃着一条粗壮的鸡大腿,朝他挥了挥手。   这几日来回奔走,吃的都是随身携带了行军干粮,这顿晚饭虽然也只是仓促准备的,但已丰富太多,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秦阵一屁股坐在空下来的坐席上,两三口就吞掉了半片鸡屁股,同时嘴里还发出了嘟嘟囔囔的声音:“就这么把袁绍放走……没问题吗?”   “问题很大……”我微微皱起眉来,“被我们揍得屁滚尿流的袁绍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等他回过气来,我们肯定要面对他的怒火啊,哈哈……”   “那你还笑……”他侧过头,用力扯下一片鸡翅膀。   “难道我要哭?”我放下手中的鸡腿,笑道,“五万也是打,十万也是打,对你来说,区别很大吗?”   “那倒是。”他点了点头,又张嘴大嚼起来。   或许是我的镇定感染了众人,厅中虽然坐了十来个将领,却只听得见咀嚼和吞咽之声。   尤其是荀攸,堪称是细嚼慢咽的典范。   他是最后一个吃完,但他吃饭后还在抹着嘴巴时就开始谈论正题:“从河东传来的消息,曹军进攻无果之后,也已经退回并州。”   我剔着牙缝点头:“曹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救援袁绍吧。”   “以并州的实力,除非倾巢而出,否则很难对士气正盛的我军形成威胁。”戏君道。   “子异,我军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么?”我侧头询问。   庞淯急忙点头:“已基本统计清楚,请主公过目……”他递上了几片粗糙的竹简。   我接过竹简,看到第一列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二营秦阵部:阵亡者二百四十,重伤无战力者一百三十六,轻伤八百二十余。”   但接下来的内容,则更让我的眉毛直接拧成了一团。   “三营拓拔野部:阵亡者五百二十,重伤者三百一十八,轻伤者一千五百六十余……”   三营满编四千人,这一战下来,丧失战力的就超过八百人,近五分之一啊……   庞淯在我身后解释道:“三营作为此役的主要部队,伤亡确实多了些……”   “我知道。”我沉重地点头,尽管我的心已经开始滴血……   “六营杨奉部:阵亡者三百三十,重伤者一百六十,轻伤八百二十余……”   “八营甘宁部:阵亡者二百八十,重伤者二百四十,轻伤六百五十余……”   “一营:阵亡者一百二十,重伤者六十,轻伤者四百余……”   “总计:阵亡者一千四百九十,重伤者九百一十四,轻伤者四千二百五十余。”   战死与失去战力的人数超过两千四百人,刚刚达到此次动用兵力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好像也不算多?   我拢起竹简,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毕竟对手是袁绍精挑细选集结而来的五万河北精锐,我损失两千四百士兵,所杀之敌却十倍于此。   我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派人盯着袁绍的动向?”   “当然,”荀攸颔首答道,“袁绍残部在曹军的掩护下,沿着滏水向西北撤退,行军速度很慢。”   “向西北走了?”我奇道,“他为什么不向东面的巨鹿郡撤退?”   戏君笑道:“袁绍现在只有千余残军,他敢脱离曹军的保护独自撤退吗?”   甘宁闷声道:“他们既然走得很慢,就让属下率领可战之轻骑昼夜追赶,或可趁其疲惫之时擒杀袁绍!”   我没有立刻答允,而是侧头问道:“知道曹军有多少人吗?”   “大概五千左右。”荀攸答道,“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目前我军连续作战,已是人困马乏,箭尽刀钝,所以属下不建议派兵继续追击。”   “机不可失啊,主公。”甘宁这次倒很是坚持。   “先不急,袁绍走不太快的,”我伸手在案几上点了三下,“我们在邺城休息一日,后天一早再轻装北上,人员吗……兴霸与我伤亡最少,就我们俩了。”   甘宁虎目一亮,哈哈应道:“属下遵命!”   -   但是敌军何等狡诈,他们根本没有给我留下时间去追击袁绍。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得到了两条很不妙的消息。   “按照张郃信中所言,袁谭两万兵马已至邯郸城下,张郃兵不满万,一半又是降兵,防守压力确实不小……”戏君拈着从赵国传来的急讯,缓缓说道,“张郃初归我军,正是心意未定之时,我们恐怕必须要救他。”   “而巨鹿太守逢纪、清河相淳于琼也与此同时将各自的兵马摆在了与魏郡交界之处,”荀攸揉了揉太阳穴,“他们的意图虽然明显,但我们却不得不防。”   我也忍不住揉起鼻子:“这两个混蛋不就是为了让我放弃追击袁绍嘛!逢纪和淳于琼都有多少人?”   “匆忙之下,两郡能集结的兵力都不过三四千人,”荀攸苦笑道,“但我们不得不应对。”   “那就分兵去打吧。”我从戏君手中接过冀州的地图,开始部署。   “最远的清河由承业你去对付吧,谨慎些,如果不能敌,不妨稍退两步。”淳于琼的军事能力嘛……我不知道,但从官渡之战中他精彩的表现中我似乎可以估计出一二。杨奉即使打不过他,也不会一触即溃吧?   “诺。”杨奉点头应道。   “逢纪据说有些计谋,不过袁绍之前已经带走了巨鹿的精锐部队,应该不足为虑……伯虎,你去打他。”   “好。”或许是对手并不以武力见称,秦阵显得一点也不兴奋。   “兴霸,拓跋,”我点了另外两员少将的名字,“你们就按照计划,去追击一下袁绍的残军试试。”这两个营,可战之兵不下六千,如果还不够用,那也没办法。   “主公要自己去救张郃?”戏君讶然。   我点头:“有问题?”   “是否有些冒险?”他劝道,“张郃毕竟是归降之人呐。”   “志才的考虑不无道理,”荀攸也劝道,“主公还是小心为上……”   我哈哈一笑,底气十足地摆了摆手:“我这五千多兵马已经绰绰有余,他张儁乂难道还能翻上天去?!”   戏君与荀攸对视一眼,只能耸了耸肩。   “下午从平阳城取些粮草,明日一早,分四路出发,不需再向我请示!”我将手一挥,下达了最终的决策。   几位将士都是毫不迟疑,纳头便拜:“谨遵主公将令!”    44 无药可救女儿控  “你还有事吗,拖把?”我看着留在最后的拓拔野,笑着问道。   “唔……”他挠了挠头,似乎不太好意思,“有点个人私事,想麻烦一下主公……”   “哦?”我正要再问,梁聪的声音就从厅外传来:“主公,吕姑娘前来拜见。”   “那你稍等一下。”我朝拓拔野示意,“请吕姑娘进来吧。”   吕玲绮一身素雅的常服,愈发衬托得身材高挑,腰肢笔挺纤细,胸前……似乎还颇有些料!   我看着她这么一摇一摆、仿佛不粘片尘地缓缓进厅,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玲绮拜见凉公!”吕玲绮躬身行礼,纤腰折下,胸间起伏更加明显。   好歹我也是左拥右抱妻妾无数之人,也曾享受过一龙四凤大被*同*眠的淫逸生活,此刻面对着吕布的女儿,竟然极不争气地吞了口唾沫——可能是太久没泄过火?   “吕姑娘客气了,快快请坐吧。”不过我毕竟是个理智大于性欲的人,终于还是克制住亲自上前扶住她细嫩娇滑双手的冲动,只隔空朝坐席上示意。   “谢凉公。”吕玲绮敛袍坐下,但我看着却感觉她似乎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吕姑娘有事请直言,你我还是盟友,不要把我们当了外人。”我呵呵笑道。   她嚅嚅了片刻,终于提高了音量:“之前玲绮求凉公救援家父时,立誓愿为奴为婢。凉公已救得邺城周全,玲绮……就任由凉公处置了!”   任由我处置了?   我感觉到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到了耳朵附近,如果有面镜子在眼前,那镜中的人必定猥琐不堪。   “呃……”拓拔野从坐席上抬起了屁股,“属下还有事情,就先告退了……”   “吕姑娘言重了……”我潜藏心底的*闷*骚气质忽然爆发,“你当时虽然立了誓,但我可没有答应……”   门口突然爆发出一声虎吼:“马超!”   毫无防备之下我的耳中猛然一振轰鸣。   紧接着是一场骚乱。   “主公!”梁聪在院外大吼,“吕布不等通报,便擅自闯进来了!”   “马超鼠辈!”吕布的吼声自远而近,“你若敢碰我女儿一根头发,老子虽然重伤在身,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老吕这是吃了火药了吗?”我叹了口气。   “火药?”吕玲绮茫然。   “我去拦住他。”拓拔野已经起身,两步迈出,已经跨出了厅门。   “吕姑娘,”厅中只剩下我和她,我忍不住和颜悦色地对她施展必杀技,“女儿家的婚事,可是事关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不能这么随便就决定啊。”   “婚姻大事……不是向来是由父母做主的么?”吕玲绮抬头问道。   我不禁笑了起来:“老吕可没答应把你嫁给我吧?”   她又垂下头:“父亲他……本来已经答应曹操,把我嫁给他的长子曹昂……但是,我偷偷跟着大军一起出发,他也没办法……”   我不禁有些恍然:吕玲绮毁弃婚约,难怪吕布在败给我之后干脆盘踞魏郡,不再为曹操卖命……   “马超呢?!让他来见我!”吕布的咆哮仍在继续。   “老吕是不是太**爱你这个女儿了?难道这么一炷香的功夫,我就能把你吃掉吗?”我揉了揉太阳穴,从座位上站起,朝厅门迎去。   “父亲只是太在乎我,才失了礼数,凉公千万不要怪他。”吕玲绮急忙给老爹开脱。   我哈哈一笑,走出了厅门,正看到怒气冲冲的吕布在卫兵的搀扶下朝这边横冲直撞过来,他身后是超过百名全副武装的近卫部队。   “吕将军,这里虽然是你府,但我们好歹也是盟友,你不能如此霸道吧?”拓拔野冷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老吕,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我厉声喝道,“你疯了吗?!”   吕布的脚步明显一滞:“绮儿呢?”   “爹!”吕玲绮从我身后快步走到老爹的身边,“你这是做什么……”   “绮儿!他没有怎么样你吧?”吕布仔细打量着女儿,长长舒了口气,虎目的一角竟然反射着晶莹的亮光。   “我操你大爷!”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女儿纵然有些姿色,但老子我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吗?!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吕布一口气喘过来之后,朝身后挥了挥手,令那些紧张兮兮的近卫部队撤离此地。   “好吧,这次算我紧张过头。”他朝我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想离开。   面对他的无礼,我并不生气,而是出声挽留:“既然你亲自来了,我们不如谈一谈?”   吕布身形一顿,却没回头:“谈什么?”   “谈一谈现在的形势,也可以谈一谈……”我摊手道,“吕姑娘的婚事。”   他猛地转过身子,须发在一瞬间有些怒张:“你果然还是垂涎我女儿的美色!”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而对吕玲绮说:“吕姑娘,把令尊扶进来吧,我有事情和你们说。”我又看了拓拔野一眼,“你也来吧,我怕老吕不冷静,又要动手动脚……”   拓拔野咧嘴一笑,挺胸叉腰地跟我进了大厅。   吕布吹胡子瞪眼地在女儿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先说一下目前的形势,”为了缓解气氛,我开始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袁绍被我击退,五万人马折损大半,主要是万余骑兵被我一战而灭,不过冀州兵甲富足,相信很快袁绍就能再拉起一支数量庞大的部队来对付我们,何况还有曹操在并州虎视眈眈,所以说……我们的结盟还要继续。”   吕布默然点头。   “此次你也看到,为了救援袁绍,曹操可谓拼尽全力,因为他知道袁绍不能死,一死则河北定。袁曹向来关系亲密,他们的联盟可谓紧密无比,反观我们呢?”我轻轻笑了一声,“饶是我倾尽全力为你稳定战局,你也会因为一件无中生有的小事而动了置我于死地的念头。”   “吕某……惭愧。”他的头垂得愈发低了。   “老吕,作为一名武将,我从小就极为欣赏你,所以在你被困邺城之时,我才愿意冒险从洛阳来救援你。说句实话,以你目前重伤未愈、手下不过五六千人的境遇,我要灭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吕布微微抬起了脸,坦然承认:“以阁下御军之能,的确不是难事。”   “但我没有,”我耸肩、摊手,“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诚意?”   他将头再抬高了一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但我怎么能相信……”这句话不是疑问句,却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我一时也想不出能够说服他的理由,两个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拓拔野咳嗽了一声,建议道:“主公,你们可以歃血为盟啊……”   我苦笑了一声:拓拔野是匈奴人,草原人对于这种誓言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但吕布他可是连干爹都能随手剁掉的人,空口无凭的誓言对他能有什么约束?   而且……当年我、秦阵与拓拔野相约为兄弟,吕布大我16岁,我跟他也约为兄弟吗?   “唔……”吕布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下巴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我看着吕氏父女俩,心中忽然一动:“吕姑娘今年多大?”   “玲绮……十七。”吕玲绮回答得有些勉强,或者说……略显羞涩?   “老吕,你家女儿确实很不错,”我敲了敲案几,“长得很漂亮不说,在战场上也有你这个当爹的英武之气……”   “你想也别想!”吕布闷哼了一声。   我翻了个白眼:“老子想什么了?!老子只是要和她义结金兰罢了!”   “什吗?”老吕微微一怔,整个人呆在了地上。   我哈哈一笑:“子异,传令全军,明日一早,我要在全军将士面前与玲绮妹子结拜!所有将士务必到场!”    45 结义金兰马与吕  “对了,拖把……你刚才说有啥事情?”送走了吕布父女之后,我站在石阶上问拓拔野。   他挠了挠头:“我想说什么来着……”   我耸了耸肩膀:“你说是个人的私事……该不会……”我暧*昧地笑了笑,“你看上了吕玲绮?想托我说媒?”   “哪里?!”拓拔野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看上咬过我一口的野蛮女人!”   “当时不是你说咬人的女人够辣够劲嘛?”贾穆哈哈而笑。   我也笑道:“殷离不就是这么爱上张无忌的吗……”   “不知道你在说啥……”他嘟囔了两句,忽然拍手叫到,“对了,我是想让主公给我取个字来着……”   我微微一怔:“取字?”   “是啊,”他点了点头,“听荀攸先生说,男子满二十时就要取字,而且……你连伯虎都给取了,也不差我一个……”   “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娶过秦阵这货!”断章取义、恼羞成怒的我急忙对谣言进行否认。   拓拔野翻了个白眼,我只好摊手:“好吧,好吧……不过既然公达先生都告诉你取字的事情了,为什么不让他直接给你取?”   “为啥你能给伯虎取得,我就不能取?”他很幽怨地看着我。   “好好!马上取你!”我立刻开始思索,“你在家算是独子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小声嘟囔着。   我当然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父母双亡的少年独力支撑起一个家族数千人的命运,多么可敬可佩!   野……野……   我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只手用力搓着下巴,直到下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我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表字来。   “要不要八字啊?”拓拔野忍不住出声问道,“我是丙辰年……”   “丙辰?”我差点忘了,这位属下其实只比我小五个月……   辰就是龙年……   我轻轻揉着下巴:“你看……云龙怎么样?”   “拓跋……云龙?”他喃喃地念叨了两遍,点头道,“好像也不错。”   贾穆口中念念叨叨:“一个叫伯虎,一个叫云龙……我们这是要干啥?”   “你想开动物园的话,还有一只鸟叫褚飞鸿的。”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呲牙咧嘴的贾穆立刻扶着立柱不再吭声了。   “主公……”乖乖站在一旁的梁聪却在此时发出了弱弱的声音,“能不能给小的也取个字?”在很多时候,我会想不起来……这个年轻人其实是和我一天出生的……   我想也没想:“你就叫一辉了!”   火凤凰、不死鸟,多吊炸天!   -   六月十七日清晨。   “是个好天气!”我仰头看了看破云而出的朝阳,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圆的太阳,可能会有些热……”贾穆撇了撇嘴。   “你小子难道见过四四方方的太阳?!”老旅长祖烈哈哈大笑。   贾穆继续撇嘴:“那你有没有想过太阳为什么会是圆的?”   “……”祖烈虽然念过两本书,但显然从来没有思考过如此深奥的问题,当场呆若木鸡。   “那你说说,为什么太阳是圆的?”庞淯笑着问道。   贾穆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四四方方的太阳。”   “你大爷的!”气不打一处来的祖烈一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昨天刚被姐夫揍了,你今天又打我!”木头立刻不干了。   “安静些,到地方了。”我毫不客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吕太守有伤在身,还要劳烦凉公稍候片刻。”魏续代表吕布方面向我表达了歉意。   我冲他摆了摆手:“不碍事。”   “其实……吕太守有时太过死板了……”魏续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魏某觉得绮儿就挺配凉公的。”   这魏续,好歹还是吕布的远房兄弟,竟然对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老吕的坏话……虽然不排除吕布天怒人怨不得人心,但我对他的评价还是立刻狂跌:“我和吕姑娘只是来结拜兄妹的,其他的不会考虑。”   “是、是是,魏某失言、失言。”他讪讪地舔了舔嘴唇,退到了一边。   “主公,”作为主持的荀攸移步上来,“攸写了几句誓词,可能之后会有用,主公要不要参考一下?”   我微微一怔:“没必要吧?”   他微一点头,撤步退了下去。   “等等……”我伸手将他拦住,“我……还是看一看吧……”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从袖中摸出了一片窄窄的绸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誓词。   “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chuang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   我立刻皱起了眉头:我们是结拜兄妹欸,怎么能出现‘**’啊、‘把臂’这些词眼?老吕本来就对我严防死守,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但我为了表示对荀攸的尊重,还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然后我一把将小抄塞进了自己的腰带里——万一到时候真用得着呢?   等到接近两万大部队全数到齐之后,吕布乘坐的马车也刚刚到场。   “让诸位等候,实在抱歉。”吕玲绮跳下马车,向四下里拱手,而后扶着吕布缓缓下车。   我眼前不禁一亮。   不要误会,不是因为看到吕玲绮,而是看到了吕布。   尽管嘴上十分不愿意,但他这一出场一亮相,我就看出来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配上他今天刻意梳洗打扮过的干净整齐的鬓发与棱角分明的面庞,以及孔武有力的身材,的的确确有一股逼人的英豪霸烈之气。   说起来,虽然吕布的姑娘已经十七,但吕布本身……也不过三十五六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啊!   “今天一看吕将军,真是英气逼人呵,比起上次室内相见,实如两人。”戏君呵呵笑道。   “惭愧。”吕布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吕太守有伤在身,还请就座。”荀攸则示意吕布在唯一的一把胡凳上就座。   “多谢。”还是两个字。   荀攸分别看了看我和吕玲绮,朗声道:“今日还有要事,两位结义一律从简,这便开始吧!”   在主持人的指引下,我与吕玲绮将结义的简易程序走了一遍。   “义兄在上,请受小妹一拜!”吕玲绮最后朝我深深一揖。   我伸手将她扶起:“玲绮吾妹,今后但有哥哥在,这世上就没人可以欺负你,包括你爹……”我朝老吕看了一眼,“他也不能逼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老吕无语地歪了歪头,但似乎扯动了肩上的伤口,剑眉猛地一拧,轻声吸了口气。   我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吕……吕叔父在上,日后还要多照顾小侄了。”   吕布的一双剑眉顿时拧成了麻花。   46 对吕布人品的赌注  “吕某何德何能,岂敢自称凉公的叔父!”老吕的心情还有些别扭。   “玲绮已经和我结义,她的父亲……自然就是我的叔父。”我本来想说“她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但一想……这好像是在骂吕布和马腾一样……   老吕瞪着一对虎眼,这次没再吭声。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近两万士兵,扬声道:“从今日起,吕玲绮便是我的义妹,但凡是我马超麾下的将士,见她如见我!”   “诺!”两万名虎豹飞军齐声大喝。   我又指了指吕布:“吕将军为我长辈,凡我军中兄弟,要比尊敬我更尊敬他!”   全军同样大喝:“诺!”   吕布的屁股似乎有些发痒,左右扭动了两下。   我朝他露出微笑:“军情紧急,我这便率军出征。邺城及后勤的事情,便劳烦吕叔父代为操心了。”   说罢,我不等他回答,便带头跳下了土台,跃身上了战马,率领着两万骑兵呼啸而去。   “主公,吕布这人反复无常,我们就这么相信他?”庞淯很是担心,因为吕布的信誉度在全国范围内都名列倒数。   “其实,我也是在赌一赌罢了。”我哪里有把握靠这么一个如同过家家一般的结拜仪式就叫吕布听命与我?   他忧心忡忡:“我们这次……都没有要求吕布出兵,万一他断了我军的后路,我们着两万精锐岂非腹背受敌?”   对于他提出的这个假设,我不是没想过,但是……吕布他总得要点脸吧?老子真的是真心实意不计报酬地替他打跑了袁绍的进攻啊!   不过我也清楚,现实的残酷,利益的**,都足够让他翻脸不认人。   如果他能将我彻底消灭在魏郡,而后趁势渡河南下,攻取我尚未完全牢牢控制的地区,未必不能打开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当然,他必将面临着李典、徐晃、太史慈等人的猛烈攻击。   我似乎有些太爱赌了。   六年前,我在长安城一间破破烂烂的民居里,与高顺订下赌约,然后我赢了。   五年前,我赌我们可以攻下洛阳光复旧汉,然后我赢了。   三个月前,我赌李典对我的忠诚,然后我赢了。   现在,我赌吕布这个人还有没有信义,我或许会输?   “兄长!”快马自身后疾驰着而来,声音娇脆却不失水嫩。   我忍不住攥起了拳头:看来我能赢!   “大哥!”吕玲绮换了一个称谓,将马驱着与我并肩而行。   “玲绮?”我侧转过身,故作讶然地看着她,“你还有事情?”   因为催马太急,她的俏脸上沾染了些许的绯红:“你我既然已经结拜兄妹,玲绮想随大哥一起上阵杀敌!”   我已经看到,除了十来名贴身护卫,她竟是再没带兵马:“就你一人?”   她用力点头。   “你父亲的意思呢?”该不会你想跟我私奔吧妹子?   “他没有反对。”吕玲绮毫不掩饰地回答了我。   我忍不住伸出爪子,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按:“你做得太好了!”   纯真无邪的小马姑娘睁大了眼:“你同意了吗?”   “为什么不同意?!”我哈哈一笑,催马而行。   身后,两万兵马分作四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加速行进。   吕布的独女既然在我手上……我还能怕他翻了天?!   吕玲绮……你这是把你老子往我这边推啊!   -   第二天的午后,我率轻骑抵达了邯郸。   张郃大开城门将我迎入城内。   尽管我们行军的速度并不算慢——日均超过一百里地的高速度——但我还是没有看到袁谭的一兵一卒。   “袁谭得知主公亲自来救邯郸,立刻选择了撤退。”带伤守城的张郃领着我去看城前的满地狼藉。   “跑了多久了?”我看着散落一地的尸体,问道。   “今日一早就退了,”他答道,“袁谭撤退得很快,现在大概已经退到檀台附近了吧。”   “那确实很快啊……”我叹道:檀台距离邯郸超过了一百里,袁谭能用半天时间完成?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张郃解释道:“袁谭昨天就已经将部分步卒撤出,今日基本只有两三千的轻骑了……”   我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主公,”他捂着胸口的伤创,“袁绍此次大败,必然要卷土重来,还请多加防备。”   “那你就是第一前线……”我朝他笑了笑,“你有什么看法不妨说一说?”   “袁绍虽然一战丧失了四万精锐,但他依然有与我军抗衡的实力,甚至可以说……”张郃谨慎地看了看我的脸色,“他手中可以动用的兵力依然远多于我军……”   我脸色如常:“是,我清楚。”之前我曾经算过冀州的部队与我军的对比,袁绍即使死了四万,依然比我要多,何况他还有大半个幽州与乌桓骑兵的支持。   “此战大将颜良被杀,袁绍恐怕会将麴义调过来对付我军。”张郃蹙眉道。   “麴义、嘿,又是麴义!”最近我对这个人名实在有些烦,“他有多厉害?”   “麴义是祖居凉州,弓马娴熟,但袁绍让其治理步兵,他手下的神枪营虽然只有三千锐士,但堪称河北第一军!”   “啥?神枪营?”我悚然一惊,忍不住追问,“不是步兵吗?怎么成了神枪手了?!”他要是敢用枪,那我就不玩了!   “主公有所不知,”张郃解释道,“麴义的三千神枪手每人均配备三件兵器,一副劲弩,一袋标枪,一柄近身砍刀,令行禁止,无所不破,尤其在对付骑兵方面颇有优势。”   “是标枪啊……”虚惊一场的我轻喘了口气,“远程攻击确实是轻骑兵的大敌,但如果只有三千,应该不至于改变局势。”   “主公,请勿轻敌!”张郃少有的严肃起来,“这三千人如果同时攻击,就算主公神勇无敌,也难以靠近……听说袁绍此次出兵,还专门带了近千名神枪手贴身护卫。”   我顿时想起了最后残存下来的千余名袁军:“确实都是精兵。”   但我并没有太多担心:“儁乂对袁绍方面有什么看法?”   “袁绍的优势属下就不多说了,只谈谈他的弱点吧,”张郃为我省了很多字数,“袁军的致命弱点就是人心不齐。袁绍麾下文武阵营壁垒分明,而且矛盾冲突极大,更有三子年岁见长,其部属便分为三阵,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   “哦?”我微微颔首,“你之前呢?”   他一怔:“属下是拥立袁谭的,长子有德才,自然为先。”   我呵呵一笑。   “但我屡次败于吕布之手,反对之声早已甚嚣尘上,袁谭根本保不住我。”他无奈地说道。   “对了,你说袁绍手下阵营分明,那现在哪一派最占优势?”说实话,我对袁绍阵营的派别毫无研究,只能虚心向张郃这位投降派请教。   “当然是沮授为首的一派,他可是总监军,有总督全军之特权,权力只在袁绍一人之下。”张郃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但他随即又进行了补充,“不过……此战大败,他必然要承担大部分责任,恐怕权力会有所削弱。”    47 阵垒分明袁绍军  沮授这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是仅次于袁绍的三军总司令?   虽然之前曾经看过贾诩提供的花名册,但我现在才对袁绍军中各人的角色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   “在袁营之中,对沮授的权势眼红的人极多,其中以郭图为最甚。”张郃给我讲解袁营几位大臣的恩怨情仇,“郭图这人也算颍川名族,但属下以为此人并无大才,只知功名权势,对于同为谋臣却深受袁绍重用的田丰、沮授、审配等人都有嫉妒之心,对袁绍阿谀谄媚,更暗地中伤同僚,所幸袁绍知道他的为人,一直没有重用。”   “你说所幸?”我挑了挑眉毛。   张郃一怔,脸色忽然变得尴尬难看起来:“属下一时口误!主公千万不要放在……”   “哈哈,开玩笑!”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唯恐将他的旧伤震裂,“你刚来几天,一些习惯没转过来时很正常的,我也没这么小心眼,继续吧。”   “是!”他连忙点头,却有了一点字斟句酌的谨慎,“郭图虽然与属下之前一样,倾向于拥立袁谭,但与我们河北人之间矛盾已久,早已互不相容。不过……袁谭这厮却向来亲近郭图,反而对我们河北士人有些偏见……”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袁氏是汝南望族,因此最早追随他的人群中,以河南(广义)名士居多,如郭图、荀谌、许攸、郭嘉、逢纪、辛评、辛毗等,但随着袁绍在河北的事业逐渐走上正轨,他不可避免地要重用河北当地的士族,比如田丰、沮授、审配、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等,然后……这两个阵营自然就有了冲突与矛盾,也就有了互相倾扎,直到水火不容。   尤其是袁绍年龄渐大(五十了),膝下三个儿子已经成年,而且袁绍本人偏爱老三袁尚,这就必定会在选立继承人的问题上引发各方更大的冲突,事实也证明了,袁绍死后他看似“谋臣如雨、猛将如雨”的集团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我定了定心神,又问道:“其他几位袁氏的重要属下呢?”   “唔,河北最具人望的,无非田丰、沮授、审配三人,”张郃想了想答道,“袁绍最敬重的,自然是田丰田元皓,而且也委托其辅佐自己寄予厚望的三儿子袁尚,不过田丰以刚烈正直闻名,袁绍这个儿子娇生惯养,哪里能忍受那些严苛的管束,自然不会喜欢他。”   我忍不住摇头。   “沮授年岁最高,又是袁氏老臣,素来被袁氏上下所敬重,他的智谋计策,也向来被袁绍所重视,而且被任命为督军之重职,职权一时无两,不过他的毛病也同样严重。”   “哦?”我抬了抬下巴。   “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迂腐和固执,常常与袁绍发生争执,几次在公开议事时让袁绍下不了台,”张郃叹道,“所以……袁绍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了,此次沮授随军督战,却遭遇大败,这罪责肯定是难逃了,他手中的督军大权恐怕也要分给他人了。”   “倔强的老头子……”我也叹了口气。   “田丰和沮授,固然因为德高望重而受到袁绍的尊敬,但他真正的心腹却是审配!”张郃沉声道,“此人也是以忠烈慷慨而闻名河北,在韩馥手下不得重用,在渤海时便被袁绍委任为幕府统领,隐然为众谋臣之首,而后更由于他谋划害死了不服袁绍的魏郡太守栗成,同时一石二鸟地逼走了主公……袁绍便更加重视这个心腹了。”   再一次听到这件往事,即使我觉得这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仍是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在全身游走。   “审配很得重用?”   “确实如此,”张郃点头,“基本上河北方面的大小政事,全都经他之手处理。不过……”他迟疑了片刻,又道,“近来逢纪也越来越得**……隐隐有与审配争锋之势,而听说此二人之间颇有私怨,恐怕袁绍也乐见二人不和。”   我哑然:不就是老大搞平衡的把戏吗?这真是狗血的剧情啊……   “总的来说,袁营之中主要分为五派,其一为总统政令的审配,其二为后来居上的逢纪,此二人都不喜袁谭,倾向于袁尚;其三为郭图兄弟、辛评兄弟,以郭图为首,拥立长子袁谭;其四……则是如许攸、崔琰、陈琳等,在选立继承人问题上并没有明显的倾向,只为自家本族考虑。另外,田丰、沮授,还有淳于琼,这三人算是老一辈,对于权势的争夺并不热衷,袁绍即使不喜欢听到他们的声音,在面子上也要予以重视。”   “你说得很详细了,”我朝他点了点头,“有劳。”   他微一躬身:“郃乃河北旧将,自当对主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又道:“你有伤在身,又守了两天城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在邯郸稍住两日。”   “谨遵主公之令。”他缓缓吐了口气。   “辛苦了。”我再一次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厚重的甲胄发出了沉闷的轻响。   “不敢当。”张郃弯腰躬身,嘴唇似乎微微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   -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我确实在邯郸城内进行休整。   这的确也到了该休整的时候了:六月初一从洛阳北上,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没有休息超过两天,纵然我的功力已日趋炉火纯青直逼化境,但麾下的数万战士的境界还要差得很远,即使他们能够克服疲惫连续作战,但那些战马可不会跟你讲奉献。   这既是休息,更是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袁绍的反扑积蓄力量。   这期间,我还在张贲的指导下,亲自卷起衣袖,为张郃运功疗伤,帮助他尽快恢复伤势。   不过张郃的伤患大部分都属于皮肉伤,我深厚如海的内劲纵然可碎石裂碑,但对于这种外伤好像效果甚微……   但是……这种举措本来就只是为了表达一种态度,有没有实际效果……我和张郃谁会在意呢?   -   六月二十一日的清晨,潜伏在常山国的卧底与我取得了联系。   “袁绍已经退入了常山,大发雷霆之后,已经开始集结兵力,包括幽州的部队。”斥候直接向我汇报,我特意让张郃旁听。   “那就是让麴义来了。”张郃当即说道。   我点了点头:“袁绍骑兵部队几乎被打残,恐怕也要借用乌桓的骑兵。”   斥候继续汇报道:“另外,沮授力劝袁绍暂不动兵,被袁绍当场怒斥,并且将其监军之权一分为三,由郭图、淳于琼与沮授共同执掌。”   “那必然是郭图反对沮授的建议了。”张郃道。   “淳于琼则是作为中间派么?”我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袁绍还在军队的事情上搞平衡,真是愚蠢。”   “沮授拒绝了袁绍的任命,闭门称病,袁绍再一次大怒。”斥候的汇报足够详细了。   “很好,沮授恐怕是再也得不到重用了。”我抚掌叹道,“对了儁乂,沮授谋略能力到底如何?”   张郃想了又想,谨慎地回答:“应该说……沮授先生的才能在当世也是一流,只是多数时候不被袁绍所用。”   “那真是可惜又可喜啊。”我笑了一声。   可惜的是袁绍,可喜的当然是我自己。   “姐夫!”值班的贾穆在门口敲门,“邺城有使者到了!”   我微一蹙眉:“进来吧。”我暂时想不到邺城方面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拜见主公!”信使进厅之后,慌忙向我行礼。   “一路辛苦,”我先客气了一句,而后问道,“邺城有什么事情?”总不会是吕布背信弃义,在我背后捅刀子吧?   “没、没没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信使有些结巴,“只、只是荀攸先生令小人向主公汇报,有人从河北投向了我方。”   “哦?”我一挑眉梢,“是谁?”   “呃……”信使忽然卡了壳,抓耳挠腮地没了声音,“小、小小人见了主公……一时紧张,想不起来……”   我忍不住搓了搓鼻子:荀攸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废物?   “哦对了!”他一拍脑袋,从腰间抖抖索索摸出了一小片竹简,“小人怕忘了,专门记了下来……”   这……还算差不多……   “那人名叫郭嘉,荀先生说,是之前主公专门交待过的,所以派小人特意向主公汇报。”   我猛地抬起了头。   郭嘉奉孝?   我忽然觉得呼吸都灼热了起来。    48 只闻其名不见人  郭嘉奉孝!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不过我随即就平静了下来。   这固然是一名神秘而有传奇色彩的谋士,但我根本没必要这么激动。   我曾经极度缺乏为我出谋划策之人,但现在,我的手中,至少拥有了贾诩、程昱、荀攸三名当时顶级的谋士,以及王烈、刘政、邴原、国渊、戏君、华歆、王邑、梁山、桥瑁、司马朗、庞柔、赵歧、杜畿、张机、卫觊、韩暨等为数不少的内政型人才,对于他的需求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而且,平心而论,我也不清楚郭嘉这位所谓的鬼才在曹操身边发挥过什么作用。而他名气之所以这么大……全都赖光荣脱裤魔、易中天和三国杀!   不过,这到底还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我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然后再去迎接这位闻名已久的绝代鬼才。   “姐夫,你笑得真恶心……”贾穆忍不住提醒我。   “……”我急忙咳嗽一声,敛容又问信使,“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信使大概还是太过紧张,支支吾吾地想了半晌,才开口答道:“没有了。”   我看了这名年轻的信使两眼:“那你少做休息,便尽快返回吧,回去告诉荀攸、戏君两位,好好接待郭嘉,我这就赶回去。”   “是、是!”他连连点头,似乎如释重负般退了出去。   我看着他如履薄冰一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很凶残吗?”   “没感觉……”贾穆摇头否认。   庞淯也摇头:“可能我们已经习惯了。”   “主公可能没有意识到,但从主公身上,确实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之气,对于平时少与接触的一般士卒来讲,确实会让人有不易亲近的感觉。”张郃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有吗?”我伸手刮了刮光秃秃的下巴,苦笑着问了一声。   “主公戎马南北,身上本就有一种杀伐之气,这两年深居高位,也已养成不怒自威之容,自己恐怕很难察觉。”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令我十分信服。   -   尽管我刚刚才说了,对于郭嘉的需求没有那么迫切,但是……我在邯郸只待了一天就再也无法冷静地继续坐下去了。   张郃的伤势虽然尚未痊愈,但守城督战也勉强可以坚持,何况我还留下了孙文辅助他治军。   所以我二话不说,挥军南下。   去见一见传说中的鬼才。   -   行军不可谓不快,不到两天时间,我已经站在了邺城的太守府里。   但是……荀攸和戏君却告诉我:“郭嘉说他另有要事,先回家乡一段时间……”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黑着脸问道。   戏君干笑道:“没有……”   我用力将不快抑制在胸口,又问:“他有没有说确定要留在我方?”   “他……也没有这么说……”戏君为什么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我原本是想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但怒火到了喉头却又忽然消退。我摇了摇头,朝他笑了笑:“你让我白高兴了三天!”   “郭奉孝原本就是个不拘礼法的人……”或许是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他又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公达与我也没把握用一封书信就能将他招揽到主公麾下……不过,他确实透露过一些言语……”   “哦?说了什么?”我挑了挑眉毛。   戏君清了清嗓子:“袁绍外强内虚,大势已去,智者不立危墙之下,这是原话。”   “然后呢?”袁绍的溃败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因而并没有什么反应,“对我的评价呢?”   “他说……”他斟酌着回答,“莫测之人,可以一看。”   “莫测?”我微微笑了一声,“总算还不是个太差的评价。”   “恕君直言,”戏君疑道,“郭嘉此人,我曾见过一面,只他的从兄处略有所闻,其虽是郭氏子弟,但向无令名,而且举止不羁于礼,相识者很少会赏识他,主公为何如此在意?”   以前,确实有人会好奇我的看人眼光,我只能推说做梦云云,不过这次我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是荀文若曾多次与我提过此人,郭嘉虽然不治行俭,但才气绝伦,非一般人物。”   “原来是文若的推荐,难怪、难怪。”他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理由。   “说了半天了,怎么也不见公达先生?”我在院子里站了有段时间,却迟迟没有看到荀攸出来迎接。   “刚刚收到其他几路部队的讯息,公达正在整理。”戏君解释道。   话音刚落,荀攸已快步朝我走了过来:“荀攸见过主公,主公一路无碍吧?”   “连袁谭的人影都没见到。”我耸了耸肩,“其他几路人马呢?”   “淳于琼和袁谭一样,没有与杨奉部队接触就退回了清河;拓拔野和甘宁在尾随袁绍残兵的过程中没能成功发动袭击;而秦阵这边……”荀攸微微一顿,“破了逢纪的援军,斩敌近千人。”   “好吧,这混蛋明明没什么干劲的,怎么还是揍了逢纪一顿……”我喃喃了两句,又道,“回复各部,统一撤回,我们准备退兵。”   “退兵?”荀攸迟疑了一下。   “退回洛阳,”我伸了个懒腰,扭动着身子,“出兵有段时间了,邯郸和邺城之困也已经暂时解除,袁绍想发动第二次攻势也要两三个月,我们该回去整顿一番了。”   “但是……”他依然迟疑,“魏郡……还不属于主公。”   我微微一怔,而后说道:“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先生有什么办法?”   “李肃求见凉公!”院外已经有人高声喊叫。   我右眼突突突地跳了三下:“快请进来。”我看了荀攸一眼,笑道,“说不定就这么解决了。”   李肃一路小跑着朝我冲了过来,口里还喃喃念道:“拜见凉公!”   “只有这么几个人,李叔就不要再见外了!”我哈哈一笑,直接将他扶住——现在是我在求他帮我劝降吕布,不礼貌一些怎么行?   “凉公之前曾经说过的事情,这几天,我与张杨二人多次对奉先陈说利害,他……终于有了归顺凉公的意思!”他眉飞色舞地向我汇报。   “先等等,”结果固然是积极的,但我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你刚刚说……张杨?”   “呃……是啊。”他有些奇怪。   “是……之前的河内太守的张杨?”我向他确认。   “不错,正是此人。”李肃予以了确切的答复。   “他和吕布……关系很好?”   “确实不错,”李肃解释道,“奉先与我都是五原人,张杨则是云中人,很久之前就有不错的交情了。”   “不不不,”我摆了摆手,“我问的是……为什么他会在吕布的手底下?”   李肃奇怪地看了我一样:“因为……他就是之前袁绍任命的魏郡太守。”    49 我缺浓眉老干部  “你的意思是……”我也很惊奇地看着他,“吕布当时是抢了张杨的魏郡,然后张杨还当了吕布的属下?”   “倒也不是抢,是张杨主动让给吕布的……”李肃的回答更让我吃惊。   我瞪了瞪眼睛:为什么我当年无处可归饥寒交迫时……就遇不到这种好事?!   李肃耸了耸肩:“稚叔对奉先,的确是相交莫逆,这很难理解吗?”   “不难、不难……”我喃喃了两句,终于将思绪转向了正题,“李叔,你刚才说了什么事情?”   “凉公忘性太大了吧?”这次轮到他瞪眼了,“我刚才说……奉先他有意归顺凉公了!”   我忍不住精神一振:“真的?”   “千真万确!就算肃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事情上骗你呀。”他急忙解释道,“凉公在数万将士面前,与玲绮誓为兄妹,再如何多疑的人,也要相信你的诚意吧。”   “唔,这倒是。”我点了点头。所谓与吕玲绮义结金兰的戏份,原本就是做给吕布看的。   “说起来……”戏君插话道,“还真的没听过男子与女子结义的……”   荀攸看了他一眼,只微笑着没说话。   “没办法啊,”我摊了摊手,“吕布年纪大我太多,又没有儿子,我只能选择和他的女儿结拜啊!”   “对了,”李肃笑着说道,“奉先委托我,邀请凉公及麾下众将共赴晚宴,他要为凉公洗尘。”   “哦?”我挑起了眉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是你或者张杨建议的?”   “当然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李肃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我,“凉公不会拒绝吧?”   “既然吕叔父诚意拳拳,本公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我笑着点头。   “不过……他还说了,”李肃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人也别太多……”   我微微一怔,而后哈哈一笑:“都说吕奉先豪爽,怎么成了连一口饭都斤斤计较的婆娘?!”   李肃低眉顺眼地回答:“……城中粮食也不多……没办法啊……”   我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笑道:“那我只带两位先生赴宴,给老吕省下两斤饭菜吧!”   随着掌力的落下,李肃的肩膀陡然一沉,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饶命啊!”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连忙把他扶起,只见他疼得眼泪横流,脸上神情十分狰狞,“一时激动,忘了收手!李叔要想发泄……尽管来打我几拳!”   “李叔叔你最好不要动手。”贾穆笑嘻嘻凑了过来。   李肃揉了半天肩膀之后,勉强恢复正常:“我哪里敢打他啊……”   “姐夫内功已经大成,你要是发力打他,肯定会被反震之力伤到五脏六腑……”贾穆解释道,“不信你先打一拳试试就知道了。”   李肃连忙摆手:“我已经身受重伤了,再不敢靠近凉公三步之内了!”   我又满是歉意地朝他拱了拱手:“这次真是小侄的不是,李叔你当长辈的,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木头,你扶李叔回去休息,晚上跟我去吕布那里蹭饭。”   “那我就先告辞了。”李肃朝我点头,然后在贾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院子。   荀攸看着他慢慢走开,微微低下头来。   我注意到他似乎吐了口气。   “公达先生,”我不想让疑问把自己憋死,当即就问了出来,“你有话说吗?”   他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攸……对于吕布的事情,实在有些担虑。”   “担心他反复无常,不能安心为我所用?”我微微翘起了嘴角。   他点头承认:“吕布,实乃猛虎也,所行难以忠义约束。若是用不好,恐为其所反噬!”   我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发出“霹雳啪啪”的脆响:“把他用好不就行了?”   “但愿如此。”荀攸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含起了微笑。   -   傍晚时分,我如约带着荀攸、戏君与贾穆来到了吕布设置的晚宴地点。   其实……这地点与我暂时住宿的地方不过一院之隔,都在魏郡的太守府中。   “拜见吕叔父!”一进大厅,我就装模作样地给老吕拱了拱手,权当作揖。   当然,如果真严格按照对父辈的礼仪来说,我只胡乱拱手,这肯定是大逆不道无法无天五雷轰顶的。   “不敢当!”吕布的口气依然说不出的生硬,不过好歹这次他也站起身来拱手还礼,“凉公快请入席!三位也请随意就坐。”   我环视了厅中,除了几位婢女和下仆,只不过吕布、张杨、魏续、吕玲绮、李肃五人而已。   “叔父客气了。”我在嘴上应了一句,又朝张杨拱了拱手,“张将军,”他毕竟将太守之位让给了吕布,这“张太守”、“张府君”肯定是不能称呼了,“许久未见了,你好。”   张杨慌忙起身还礼:“有劳凉公过问,杨一切尚好。”   “三年前,我被迁往朔方,途径河内时,是张将军盛情款待了我,让当时心灰意冷的我十分感动,”我当然记得这件事情,当初我被刘协和朝廷的大佬们撵出了洛阳,狼狈逃亡塞北,只有张杨和皇甫嵩招待过我,只为这一件事情,我就不愿与两人为敌,“我当时便想立誓,若有一日,我马超能有出头之日,便绝不会忘了拉过我一把的人,但唯恐张将军看我年少弱势,不以为真。今日,超总算略有所成,我愿再立此誓,永不相违!”   张杨怔怔地听我说完,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稚叔!”李肃忍不住提醒他。   张杨恍然若醒,连连朝我拱手:“杨没有什么雄途大志,只想安乐一生也就够了。”   我笑了笑,对他一伸手:“坐吧。”   吕布轻咳了一声:“凉公为了邺城安危,不辞劳苦奔波多次,让吕某既感动,又惭愧啊!”   “吕叔父若真是感动,那就从了我吧。”我可不管他这感动是真是假,立刻用话语逼住了他。   “也不是不可以。”他好像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样。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眼前这个吕布……怎么像是个冒牌货?   我印象中的吕布,虽然野蛮无礼,但沉默不爱说话,要不就是直上直下的风格,今天先是“既感动、又惭愧”,然后又这么轻描淡写地回了我一句……这这、绝逼有古怪啊!   “到了现在,有条件就说吧。”我耸了耸肩,开门见山。   “我害怕背叛,”他沉着嗓子缓缓说道,“所以我没有安全感。”   要是早几年让我听到吕布说他自己害怕背叛,我一定会笑岔气。   但现在我早已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只是看着他,静静听他说完。   “杀丁原,是他调*戏我妻,咎由自取,我从不后悔。”他说。   我点了点头,之前确实听张辽讲过这个小故事。   “杀董卓……是因为他听信了谗言,污蔑我没有尽力攻取长安,我杀他是为了自保,也没什么后悔的。”他说着,没来由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何况,我本来就看不起他。”   我默然:董卓和吕布原本就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本就不存在什么忠义。   “而曹操……”他的神色依然如常,“我只是借他的命令离开边塞、进入中原罢了。我虽然从没想过问鼎天下,但也决不愿老死在五原那个小地方!”   我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凭吕布的智商……他能利用曹操?!   “所以,你要能给我一个保证,”他的双目如海水一般深邃,间或还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让我不会感到担心、恐惧的保证!”他一字一句地强调着,“只要你能给我,我就是你最强大锋利的一只枪!最忠诚凶恶的一条狗!”   我竟然在一瞬间有些动摇!   而后有些惶惶不知所措。   他口中的保证,自然是指在我心中足够分量的人物!   但我似乎找不到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人来。   除了……   “我现在还没有儿子,但我有一个女儿,叫做玥儿,”或许是想到了女儿,我觉得脸畔的肌肉没有那么僵硬了,“她今年快四岁了,你如果觉得不放心,可以先把她握在手中,等我的长子出生后,再交给你。”   吕布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下,你大概会安心了,但我也想要安心,”我冲他咧了咧嘴,又朝吕玲绮看去,“不如把玲绮先留在我身边?让我们换个女儿?”   “你休想!”毫无征兆地,吕布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怒声咆哮起来,他身后正端着菜肴轻步靠近的三名侍女同时摔倒在地。   血液冲上脑袋的吕布一掌将自己身前的案几拍成了碎渣:“老子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会放老子一条生路!你TMD还不是想要我的女儿?!”   我都能感觉到案几的碎渣和他的唾沫如同枪弹一般四处飚射。   荀攸和戏君哪里见过如此野蛮的洗尘晚宴,早已藏在我的身后瑟瑟发抖。   “有本事你就踏过我吕布的尸体!”他长身而起,向前重重地塌了一步。   这一步真是含怒而发,我注意到他脚下的碎木直接被碾成粉末。   看样子,这货是要和我动手?!   但是……我说了什么引战的话了?!我干啥了?!   我缺浓眉老干部!   WQNMLGB!    50 浓眉老干部之怒  “奉先!”李肃和张杨一左一右朝吕布蹿了过去。   张杨脚步稍快,一把将狂怒之中的吕布拦腰抱住,而下午被我一巴掌拍散了骨头的李肃明显身形有些趔趄。   浓眉大眼的吕布此时却已横眉竖目,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冲张杨怒斥了一声:“你要还是我兄弟,就别拦着我!”看起来张杨确实与吕布交情不浅,否则吕布就要一拳把他的脑袋打开花了。   或许是被吕布的威势所吓,或许只是受不了他血盆大口中的腥气,张杨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将身后李肃也给堵住。   “不要冲动啊奉先!”张杨和李肃都是一脸煞白。   “吕小姐,只有你才能劝住令尊吧。”我身后传出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是……戏君,“令尊旧伤未愈,要动手只是死路一条!”   “他说的没错。”我看着吕玲绮,没有笑,也没有什么紧张之感。   自从上一次正面击败了吕布,我心中对于这位传说中悍将的最后一丝畏惧之感仿佛完全消散。如今他仍然重伤在身,我毫不怀疑自己能够轻松取胜。   吕玲绮几乎没有考虑,张开双手直接扑向了缓缓前进中的吕布。   面对唯一的女儿,纵然是怒火中烧的吕布也只能停下脚步:“绮儿,你让开!让我撕了这个混蛋!”   “那是我的义兄!”吕玲绮并没有退让,“刚刚才在天地之前立了誓言!”   吕布一怔。   “而且……”吕玲绮继续说道,“他刚刚才替我们保全了邺城,父亲若是杀了他,天下之人如何看你?到时候天地之间,哪里还有我们父女容身之所?!”   “他……不安好心!”吕布几乎咬碎了钢牙。   “若是义兄真的喜欢女儿……”吕玲绮侧脸瞥了我一眼,“若是女儿一人的婚姻可以保全我吕氏一族的安宁,那又有什么不好?”她最后幽幽地吐了一句,“父亲之前不是刚刚才把我许配给曹昂吗?婚姻之事……我一个女儿家又哪里做得了主?”   吕布脸上的怒容忽然如潮水般退下,他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跌倒在地。   “父亲!”吕玲绮一把没扶住,却被吕布庞大沉重的身躯拉扯着跌倒。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都为之震撼、为之难忘的场景!   吕布一双虎目,由刚刚的狰狞赤红,在一瞬间变得湿润,而后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从未想过吕布会像这般毫无防备地在我眼前流泪!   他……他在为了什么而哭泣?   我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却有些发蒙:是感怀自己英雄一生,人年中年却难成大事,反而背负无信无义之名?   “没想到……”他嘶哑着声音,仰天喝道,“我吕布英雄一生,竟然要靠葬送女儿的婚姻来换取富贵!”   “而且是两次!”他的胸膛如风箱一般剧烈地起伏着,声音之中满是悲愤。   他……好像想歪了?   我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于是我朝他走去:“你错了。”   他猛地扭头看我,面容说不出的扭曲。   “我不需要你的女儿,我只需要你。”我蹲下身子看他,相距不过一尺。   他的瞳孔随着我的蹲下而产生收缩。   “不是因为玲绮有姿色你才能富贵,而是因为你重要她才会成为利益结合的关键。”我平静地纠正他错误的认识。   他的瞳孔继续收缩。   “我不需要婚姻来联结,我只要你点头,还有你的一句承诺。”我朝他伸出了右手。   吕布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而后缓缓下移到我的右手:“我能信你?”他的声音充满颤抖,他的呼吸沉重而又紊乱,他的神经之弦已经摇摆。   我将手更向前递了过去,同时说出了那句已经被我说烂了的誓言:“你若不负我,我绝不负你。”   他的瞳孔似乎在微微颤抖着:“你若不负我……我绝不负你?”他似乎在为说服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我将目光转向了吕玲绮,示意她在自己父亲的背后猛推一把。   但吕玲绮坚决地摇了摇头,只抿唇看着父亲的决定。   我只好转过视线,重新看向那个脑中正在进行着激烈斗争的男人。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瞳孔却突然放开。   他终于伸出了右手,与我悬在半空的手紧紧一握——我清晰地感觉得到手中传来的那份热量,以及无法掩饰的颤栗。   “我……归顺于你!”吕布吐出了五个字,却是字字重逾千钧!   我终于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这一定是你这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但是!”他竟然提出了条件,“如果日后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我可能已经杀不了你,但我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他死死盯着我的眼,双目赤红一片。   “愿我们的亲人一生平安。”我微笑着用力握着他的手。   吕布亲口承认,以他的实力也很难杀死我,这无疑是对我个人武力的最好肯定。   他杀不了我,但可以杀光我身边所有重要的人物,我相信如果我真的让他不痛快,他绝对有这个胆量和能力。   所以我只能说:“让我们的亲人都一生平安。”   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吕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松开了我的手,在吕玲绮的搀扶下从地上一片狼藉中挣扎着站起,环视了一下左右,闷声道:“上酒菜吧!”   做了半天围观酱油党的魏续慌忙指挥着婢女们将酒菜端出。   “凉公请入席吧。”吕布整了整袍摆,低头向我示意。   “吕叔父也请入席。”我笑道,“换一张新的案几吧。”   他低头看了看铺满了大半个厅面的木屑,洒然一笑,而后朝站在墙角的下仆招了招手:“收拾一下。”   等再次坐定之后,我终于可以问出一个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为什么总认为我是垂涎玲绮的美色?”   吕布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我能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我耸了耸肩,“但是……我真的想知道。”   “好吧,听了之后你可不要见怪。”他叹了口气,“我曾听说,凉公在军旅之中,常随身带着美妾俏俾服侍左右。我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平时也喜好女色,但上阵之时也绝不会有如此做法……”   我嘴中忽然一阵发苦:行军之中带美妾俏俾……这尼玛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   “操!”我忍不住为自己正名,“我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但吕布的眼神明显透露着不信。   “你这什么表情!”我忿忿不平,“当老子救援桥瑁时,桥瑁的两个女儿姿色非凡,这小子都被迷得七荤八素,”我一指坐在我背后的贾穆,“老桥当时被救之后,哭着要把女儿送给我,还不是被我严词拒绝?!”   “不久前我在西域,有国王死不要脸地要把女儿嫁给我当小妾,我二话没说就把他撵了出去!”我一掌拍在案几上——当然没有发力,“你要说我不忠不孝,我或许还没话可说,但你要敢说我是个只凭下半身做事的***,老子就要和你拼命!”   吕布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挺直了上半身,双手端起酒樽,朝我低头:“布之前误信人言,先自罚三杯向凉公赔罪!”   这货本来就是海量,三杯子酒下肚也只是一仰头的事情。   “第四杯,是布敬凉公不计前嫌,舍身救我之恩!”他端起酒樽,朝我举杯。   “干!”我也不说二话,仰起脖子就灌了下去。   “这一杯,是我谢凉公为安我心,屈尊与小女结义!”他再举杯。   我再仰脖子。   “荀先生?”祖烈忽然出现在门外,把荀攸叫了过去,窃窃私语了半天。   “怎么?”我看重回酒席的荀攸神色略有异色。   荀攸看了吕布等人一眼,并没有太多避讳:“青州孙坚大破袁军,坚长子孙策阵斩袁绍大将文丑,杀敌两万余,几乎生擒袁绍三子袁尚。”   我放下酒樽,搓了搓下巴:“孙策终于在历史舞台上大放光彩了吗?”   “什么?”荀攸没能听明白。   我摆了摆手:“我是说孙坚这个长子几乎就和年轻时的老吕一样勇武。”   那边吕布微微一怔,却又毫不在乎地仰脖将酒灌下。   “另外……”荀攸将手中的一卷铜管递给了我,“白发的信。”   我拧下密封完好的塞盖,将信纸抖开。   “此地有帝王之气,甚浓烈,恐成主公之大敌。”   我将这张纸搓成一团,然后发力震成碎渣。   青州有孙坚、孙策、孙权……还有刘备,当然帝王之气浓烈异常了。   但我已有吕布在手,随便打吧。 51 中原郡国逆与降  在收服了吕布之后,我做出了班师回洛的决定。   吕布父女和李肃也在同行之列,而且我同意吕布带上自己近三千人的亲卫骑兵。   至于魏郡的治理,我则交给了原任太守张杨。   他对于能够“官复原职”并没有太大的欣喜,主要还是吃惊。他甚至还主动向我请辞,表示自己只要能“安度晚年”就足够了。   对此,我温言劝了一声:“稚叔治理郡国多年,我正缺此类干才。现在就谈养老,实在太过浪费。”   然后,张杨再不坚持。   在经过简单的考虑之后,杨奉和他的近四千骑兵被我留在了魏郡,随时对张郃与张杨进行支援。   做完了这个安排之后,我率领着超过两万名士兵掉头向南行进。   “凉公如何用我?”在返回洛阳的途中,吕布在闲谈时主动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先养好伤吧。”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因为我也没想好。   -   六月的最后一天,我带领着疲惫之师返回了洛阳。   王烈、贾诩、程昱率领着高顺、张辽等主干力量出城三里前来迎接。   沿途甚至还有不少热心群众——不过他们没有箪食壶浆欢迎皇军,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   “恭贺主公大胜袁绍!”以王烈老先生为首,这批臣属们齐齐躬身。   我在马背上挥了挥手,而后跳下马背,将王烈扶起:“此次大胜袁绍,非我一人之功,乃三军用命,更离不开诸位在后方的辛劳,这军功章,也有诸位的一半!”   “主公在河北大胜袁绍,已令我军声威大震,隐隐为天下诸侯之首,”王烈一张老脸满是笑意,“主公曾令白发少尉遍访山东州郡,至今已有三郡愿意投奔主公!”   我一惊,而后一喜:“哪三郡?”   “济阴、鲁国、东平,此三郡国均已派了使者,正在洛阳等待主公接见。”   “哦?”身边的戏君首先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我瞥了他一眼,笑着点头:“这真是又一个好消息!”   贾诩笑道:“公子征伐日久,还是先入城歇息为佳。”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也看着我,长眉的末梢依然笔挺高扬。   -   果然,刚刚在自己家中坐下,程昱就先向我汇报了坏消息。   “虽然有四郡国投向我方,但其他州郡我们已经很难靠言辞拉拢过来了。”   “一辉,”我朝近侍梁聪抬了抬下巴,“你给我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他连忙小跑着从墙角提起教鞭,来到悬挂在侧墙的大地图下。   程昱抬头看着地图:“泰山郡太守应劭,早年曾是袁绍的参谋,在主公与袁绍交战前,他公开表示支持袁绍。”   泰山郡位于兖州的东侧,往北是青州,东面是徐州,南面是兖州,辖管十二个县城,是个幅员辽阔的大郡,太守应劭早期也经常听说此人的事迹,似乎文武双全,算得上半号人物。   “兖州刺史周忠,是个顽固死忠之人,白发没有劝动,但说此人命不久矣。”程昱道。   梁聪手中的教鞭落在了山阳郡的昌邑城上。   我皱了皱眉:“兖州的治所……是在昌邑?”   王烈道:“真是。”   我点头,顺口问道:“那山阳郡呢?”   程昱又道:“山阳郡守袁遗,是袁绍的从兄……”他顿了一下,侧头看我。   我耸了耸肩:“好吧,这个肯定是袁绍的人,不过……”我很认真地问道,“袁遗这个人才能如何?”   贾诩答道:“此人博学有雅量,朱儁、张超等人对其皆有佳评。”   “哦……”我微微颔首,又问,“他既然是袁绍的从兄,那为什么要听袁绍的?”   贾诩短暂地一怔:“袁绍在同辈之中锋芒最盛,袁遗虽然年岁略长,但显然缺乏领袖的气质、野心和魄力。”   我一笑,示意继续。   “陈留太守张邈、济北相鲍信,素来与袁曹二人交好,很难为我们所用。”程昱道。   “嗯,我知道。”对这两位,我从一开始就没报希望,张邈和鲍信与曹操相交莫逆,在曹操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背叛,想争取他们过来难度太大——尽管当年他们对待我的态度都相当友好。   “任城相郑遂,本身是青州名士,他虽然不喜欢吴郡出身的孙坚,但在立场的选择上,还是站在了青州刺史孙坚这一边,或者说,是朝廷这一边。”程昱对各个郡守的人际关系掌握得确实足够详细,这么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人物竟然和孙老虎也能有些恩怨。   我瞪着眼睛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终于在几个郡国的缝隙中看到了这个任城国。   “当然了,整个青州也和我们没有什么缘分了。”程昱捋须道。   “对了,”我这才想起来问,“愿意归顺于我的三个郡国都是什么情况?”   这次换贾诩来介绍:“济阴相吴资,是凉州寒门出身,对我们天然就有好感,而且济阴靠近东郡,直面我军的兵锋,他的归顺,当无可疑。”   我看了看地图,济阴位于东郡的正南方,西面与颍川之间还隔了一个庞大的陈留啊。   看来我得把张邈给灭了啊……   “东平相宋翼,当年在三辅时,与我有些交情,不是顽固之人,我可以保证。”   “好。”我简单地回答了他的保证。   “鲁相郭贡……这人……”贾诩略一踌躇,“我并不熟悉。”   “这人与我很熟,”戏君笑着接过话语,“他就是郭嘉的从兄。”   我顿时想了起来:“你说的算是郡国之才的那位?”   他点头:“正是。”   “那不是很好吗?”我笑了笑,“不过鲁国有些太远了……”   鲁国东临泰山,北靠济北,如果应劭和鲍信稍一发力,恐怕就非我所有了吧?   “主要是中间隔了偌大的一个陈留郡。”荀攸也表示了担心。   “那就把他打下来。”我刚刚下了决心,现在更加坚定,“如果袁绍给我足够时间的话。”   “不过我军激战多场,应该稍作整备才是……”荀攸立刻劝道。   “陈留能有多少守军?”我没有理会他。   贾诩恐怕已经将这些周边的情报烂熟在心:“陈留是个大郡,兵员约有五六千,张邈虽然不擅治军,但听闻他手下有一员勇冠三军的猛将。”   “什么猛将?!”一听到猛将,原本昏昏欲睡毫无存在感的秦阵、拓拔野、甘宁、张辽、贾穆等人无不抖擞精神,同时发出了强烈的质疑之声。   “此人姓典,名韦,担任张邈的卫队长,传言力能扛鼎,有万夫不当之勇。”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老子正好缺这么一名护卫!    52 让吕布弯腰的男人  “不过,虽然典韦个人勇武非凡,但只是匹夫之勇,所率不过数百人,陈留士兵的战力远逊于我。”贾诩采用的是欲扬先抑的表现手法。   我表示同意,这也符合历史记载中典韦的形象。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方案:“让文远、伯安,还有黄叔,带上你们的兵马,一共是……”我忽然算不过来了。   程昱干干脆脆地回答:“三千骑兵,五千步兵,合计八千。”   “考虑到这些兵马还处于磨合阶段,我也不强求在短期内就能将陈留攻占,”我搓了搓下巴,“就当做是一次演练吧。”   张辽、高顺和黄东三人互看了一眼,低头应道:“诺。”   他们虽然低下了头,但我仍可以清楚地看到张辽脸上的神色——好强的他是不会满足于一场所谓的演练的。   “兵粮的运送嘛……”我看了看皇甫固和程武,“坚寿兄与伯平兄两位各自抽调部队,轮换着来吧?”   他们二人倒没什么意见,直接应诺。   “这次随我出征的将士们,先回营休整三日,然后恢复正常操练,”我看着似乎蠢蠢欲动想去和典韦一较高下的秦阵,直接封住了他的嘴巴,“各营阵亡的士兵,可尽快征募,缺少的战马,也尽快调配到位。公至,战马够不够?”我朝分管后勤保障的韩暨询问。   韩暨连忙点头:“主公大败袁军,虏获的战马足够扩充两个骑兵营了。”   我又满意地摸了摸下巴:我真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君主啊!   “对了……”在宣布散会前我又想起了典韦,“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真的攻占了陈留郡,尽量留下典韦的性命。”   张辽看着我,脸上的神色愈发明显。   黄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了一声:“遵命。”   -   “吕叔父,玲绮,”我喊住了旁听了半天的吕氏父女,“跟我来。”   吕布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吭声。   所以只好由吕玲绮提问:“去哪里?”   我笑着挥了挥手:“见见你的嫂子们和小侄女。”   吕布虎目忽然一亮,我的心底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要不要……换件衣裳?”吕玲绮打量着自己一身的紧身男装,难得地扭捏起来。   我心中的那点不妙瞬时就被压下去了:“没关系,挺好看,又不是见婆家。”   她白了我一眼,眼角带着一丝丝的怒意。   但是……我确实觉得这身男装挺好看、挺显身材的啊……   -   在我带着吕布父女来到内院前,贾穆已经一溜小跑着去通风报信了。   所以,我看到了我的妻妾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内迎接。   “我隆重向我的爱妻们介绍一下,”我咳嗽了一声,笑容满面,“这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大汉,便是声震天下的猛将吕布吕奉先,今后你们都要随我称他‘吕叔父’!”   由蔡琰带头,小昭、双儿、贾羽、貂蝉、小娥等齐齐施礼:“见过吕叔父!”   吕布虽然板着老脸,但在我热情的介绍下,他也只能逐一还礼。   “这位英气逼人的姑娘,正是吕叔父的千金玲绮,她与我在邺城义结金兰,你们以后也以姐妹相称,不要怠慢。”我将吕玲绮推到众女的面前。   “这是……”蔡琰牵起吕玲绮的手,目光却仍在我的脸上,“吕叔父的女儿……夫君你的……义妹?”   “不错。”我点头道,“玲绮应该和双儿差不多一般大小,你们几个都是姐姐。”   “姐姐?”忽然冒出来一个清脆稚嫩的童声。   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玥儿有没有乖?”   小玥儿嘟起嘴来:“听说我也要当姐姐了?”   我看了眼贾羽已经隆起的小腹,笑道:“不错,再过四个月,你就要当姐姐啦。”我将她举到了老吕面前,“叫吕爷爷。”   “绿……爷爷?”小玥儿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高兴地叫了出来。   吕布怔怔地看了半晌,双唇终于翕动着挤出了半个字:“……乖……”   我哈哈一笑,又向她介绍吕玲绮:“叫小姑姑。”   “小……姑姑!”这次小玥儿没有发错音,而且看起来,她确实更喜欢年轻貌美的吕玲绮。   “是叫小玥儿吗?”吕玲绮试探性地朝她伸出了双手,“让姑姑抱一抱好吗?”   “她应该不认生。”我随手将女儿塞给了她。   明显没有抱孩子经验的吕玲绮抱起孩子来还不如我,手忙脚乱差点左脚把右脚绊倒,害得孩子的亲娘一惊一乍恨不得把这个莫名起来蹦出了的小姑姑推开。   “我会兑现承诺,玥儿可以先让你带着。”我敛起笑容,正色对吕布说道。   蔡琰第一时间惊叫起来:“你疯了?!”   “不要吵。”我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大不了。”   “这是我的女儿!”她有点想和我拼命的倾向。   “很可爱。”吕布吐出了三个字,内容却令我感到诧异。   “羽儿怀的那个,很可能是个男孩,”我指了指贾羽的小腹,“等我的儿子断了奶,你随时可以带走……”   吕布的脸色如铁一般黑沉。   贾羽的脸色变得比蔡琰还要难看,她甚至微微弯腰,似乎有呕吐的倾向。   “公子!”小昭一边扶着贾羽,一边朝我拼命地摇头,“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讲这些?”   “大哥……”抱着小玥儿的吕玲绮也是一脸惊讶,“别说这个!”   小玥儿抬头看了看吕布,脆声嚷嚷起来:“绿爷爷,你为什么哭?”   吕布伸出了大手,轻而又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爷爷……没哭。”他的声音轻飘飘如同天边的云。   “可是……”小玥儿伸出胳膊,小手用力向他的脸上探去,“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   吕布收回了手,又一次沉默了起来。   “父亲……够了吧?”吕玲绮已经快哭了出来。   他的父亲仿佛是被女儿唤醒,从短暂的沉默中挣扎了出来,终于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努力地运气真气,想象着将王霸之气散布全身,让眼前这位不世出的虎将彻底跪倒拜服。   吕布张开了口,声如洪钟般清朗响亮:“凉公不负吕布,吕布绝不敢负!”   他没有跪倒在我的脚下,但我知道,王霸之气……大概还是有作用了吧?   于是我欣慰地笑了起来:“叔父……”   “凉公千万别这么称呼!”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形随之一弯,“上下尊卑有别,请直呼吕布姓名!”   他能转变得如此彻底,实在大出我的意料,我清了清嗓子,颤悠悠地叫了一声:“奉先……”   “在!”他纳头应道。   在他低头答应的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   在我收贾诩、程昱、张辽、徐晃、甘宁、李典、太史慈等等等等名臣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再不平静一下,在下一次张口说话时,我一定会不知所云咬掉自己的舌头!   尽管我境界低级,手段无耻到妻妾愤怒,但我的的确确让这位三国第一猛将屈服在我的霸气之下了!   快感如潮!   我甚至轻微地颤抖起来,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冒出了大量的鸡皮疙瘩。   一股轻微的电流从尾椎上逆流而上,直窜大脑皮层,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种感觉……真TMD爽!    53 收服吕布的代价  在吕氏父女离开之后,我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我要和你离婚!”双目通红的蔡琰怒火中烧,紧紧抱着小玥儿向我发出谴责,“我的女儿不是你用来拉拢手下的人质!”   “公子你有些过分了……”毫无存在感的小娥在此时也选择支持自家的小姐,不过她的话语毫无分量,而且毫无底气。   “公子……”小昭低声说道,“就算是为了吕将军,你也不能这么做……”   我这才怔住。   从我有印象以来,她从来没有反对过我,她一直就是一个低眉顺目的妹子……   我不得不反思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木头,”贾羽唤来了自己的弟弟,“给姐姐收拾东西。”   贾穆一呆:“干嘛?”   “我回去和爹娘一起住!”贾羽很干脆地摔门而出!   贾穆扭头看向了我:“姐夫,怎么办?”   怎么办?!   我彻底S*B了!   就算我刚才为了笼络吕布,说的话略微有些过分……你也不至于这种反应吧,啊?!   离婚和分居?   你已经怀了老子的种,难道就能与我脱离了关系?!   我没有拦下动作略显缓慢的贾羽,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   晚上是为了庆祝我大胜袁绍的宴席,尽管后院失火,但焦头烂额的我必须参加。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千杯不醉的我今晚发挥得大失水准。   在手下亲信的连番敬酒下,宴会不到一半,我就失去了意识。   醉梦之中我没有梦到蔡琰、小昭、贾羽、貂蝉,我的眼前晃来晃去的……竟然只有吕玲绮!   一身短衣的吕玲绮,精致俏丽的面庞、纤细可握的蜂腰、微微隆起的胸口、笔直挺拔的双腿,无处不散发着青春而又青涩的气息。   我甚至硬了起来!   尼玛!她至少还穿着衣服啊!   一身冷汗的我从醉梦中挣脱出来。   下身紧绷的布料证明了我确实还硬着……   我忍不住一拳把它砸了回去!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主公!”老当益壮的王烈老先生竟然还没有醉,端着酒樽摇摇晃晃朝我走来,“再饮一杯!”   我立刻扑倒在案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   一觉醒来之后,我已经身处自己的卧室之中。   窗外已是一片烈日。   我揉了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这里依然隐隐作痛。   “小昭?”我尝试着呼唤了两声,“双儿?”   房内空无一人。   “主公有什么吩咐?”庞淯的声音从房外飘了进来。   “你进来吧。”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轻悄悄推门而入,等候我的吩咐。   “她们呢?”我指的是妻妾们。   “呃,两位韩夫人安顿主公就寝后……就到别院休息了……”他犹犹豫豫地回答。   我感到脑袋又疼了一下:“还在生气?”   “是。”庞淯老老实实地点头,“贾先生之前曾经来过一次,当时主公还没睡醒。”   贾诩肯定是代表贾家来向我追究责任的啊!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说。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姐夫?”贾穆小声地叫门,紧接着直接溜了进来。   我急忙问道:“你姐姐情绪怎么样?”   “糟糕透了,”他一脸无奈,“和我娘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爷爷奶奶都劝不住。今天早上起来一看,两只眼睛都哭得跟兔子一样……”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放平了身子:“这下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老子得到了一员猛将,却让后院乱成了一锅粥……我怎么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爹说……”贾穆欲言又止。   我急忙又坐了起来:“他说了什么?让我怎么办?”   “他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贾穆撇了撇嘴。   庞淯插嘴道:“是不是暗示……让主公去安慰一下羽夫人?呃……”他又摆了摆手,“小人只是随口一说、就一说而已!”   “也只能这样。”我用力挠了挠后脑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发现酒意依然弥漫全身。在又向前迈了一步之后,我放弃了。   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却依然酒气冲天,连平衡都掌握不了!   以前我的酒量……可不是这样的啊!   “主公?”庞淯试探着叫了一声。   “今天不行,”我摇了摇头,“给我弄一碗醒酒汤,再来点吃的,明天我清醒了之后再去。”   “是!”他忙不迭离开了卧室。   房中只剩下我和贾穆两个人。   我叹了口气:“木头,你觉得昨天的事情……我很过分吗?”   “我……不知道。”他摇头道,“说实话,我没明白昨天你们到底在干啥,也不知道吕布为啥变得这么乖了。”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会不明白?好歹你还是贾诩的嫡子啊……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去请你爹过来吧。”我朝这根木头桩子挥了挥手。   “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醒来没有的……”他嘟囔了一句,大踏步地跑了出去。   我没来由又叹了口气。   -   贾诩很快就出现在我的卧室里。   “岳父,”在这个时候,我换了一个称谓来称呼他,“羽儿还好吧?”   贾诩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哭了一场,但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   虽然意思和贾穆之前所说一模一样,但他这种表述方法无疑会令人感到好受一些。   “不过……听穆儿说了,你昨天的举动真是……”贾诩没有把话说完——或许是他不想太严厉地批评我,或许……他只是想不到合适的词语了?   我揉了揉鼻梁两侧,苦恼地低吟了一声:“我知道昨天有些太过分了……关键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羽儿从小就有主见,我和他的爷爷虽然是长辈,却也很少能劝得动她……”他也很是为难。   “不止是羽儿,琰儿她们也不理我了……”我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可惜贾诩只是一代智囊,他并不是情圣……   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再次开口:“昭姬毕竟有了玥儿,再怎么闹也不会出格……但是,我家羽儿身怀六甲,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她才是……”   我翻了个白眼,“噗通”一声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说到底……他还是贾羽的亲生父亲啊……    54 大胆狂徒要干嘛  所幸贾羽深明大义,所幸这时代的女权主义思想还不够盛行,在我动用了各种方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贾诩夫妻和贾老夫子夫妇四名长辈苦口婆心的开导之后,贾羽终于同意“给我一次机会”。   贾羽一回归,蔡琰诸女也只能“给我一次机会”。   一场波澜壮阔的家庭矛盾终于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扑灭了后院的大火,我总算腾出心思可以考虑军国大事了。   高顺、张辽以及黄东三人的部队已经基本整备就绪,明日就能出发,我抽空又去和他们小坐了片刻,交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六月的最后一天,高顺等三人离开洛阳大营。   我只带了百余名亲卫,将他们送出营口。   “主公公务繁忙,还请就此留步。”刚送了一里路,高顺就劝了三次。   “这才走了两步路啊。”我无奈地笑了笑。   他毫不领情:“这样太费时间。”   我只好耸了耸肩:“那你们一路小心,记住不要强攻。”   “谨遵主公教诲!”高顺与张辽齐声应道。   我看向黄东,他点了点头:“看属下为主公攻取陈留。”   “稳扎稳打就好。”我温言说道。   三人朝我微微低头示意,兜手拨正了马头,加速朝东面飞驰而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在庞淯的提醒下缓过神来,然后驱使着追命,缓缓向洛阳城返回。   “主公,你看!”梁聪忽然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了起来,“美女!而且是两个!”   我虽然满不在乎,但仍然遵循了男人的本性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去寻找美女,而且是两个美女……   结果我把他骂了一顿:“美女你妹啊!隔了两里地你能看见那是美女?还两个?!”   他毫不介怀:“你看啊!这身材!这背影!肯定是美女!两个!”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说话的真实性,追命自发地加快了速度,朝河边飞驰而去。   河水之畔,垂柳之下,两名娇娇弱弱的少女侧对着而坐。   “美女美女!”梁聪急不可耐地叫了出来。   两名少女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子,我眼前顿时一亮。   这两名少女大的约莫十七八岁,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凤眼流盼生辉,肤光如雪,面前一张颜色深沉的古琴,衬托出一股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气息;小的十五六岁,粉嘟嘟的小脸带着些许可爱的婴儿肥,手中持了两根棒槌,下面却是两面脸盆般大小的皮鼓。   “呃……”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再腹中大骂自己废物:就算她们是美女,但是……也不至于直接分泌唾沫吧?   “呃……”贾穆和我发出了一样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咽唾沫,而是凑过来对我说,“姐夫……这恐怕是桥瑁的两个女儿……”   我不禁一怔,而后仔细打量小乔,依稀能够分辨出几年前的模样。   “大胆狂徒!敢对我家小姐无礼!”我正酝酿着想和两位美女搭个话,猛然间从一旁跳出来了几名彪形大汉,一眨眼就把我围了起来。   “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领头的昂首挺胸目中无人,“是桥太公的女儿!我们桥太公,可是连凉公都敬仰三分的人物!他的女儿你也敢动?!”   “知道知道。”我被他逗乐了。   但是他立刻变得面如土色。   因为……我身后百余名骑兵在须臾之间就摆好了冲锋的阵型。   庞淯扬声大喝道:“大胆狂徒!敢动我家主公无礼!”   我又乐了:怎么这话这么耳熟?   梁聪也笑了起来:“知道我们主公是谁吗?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凉公!我们凉公,可是连桥太公都敬仰七分的人物!你也敢大吼大叫?!”   我朝庞淯摆了摆手,他的气势顿时收了起来:“原来是桥太公的女儿。”   “原来是凉公,小女子见礼了。”大桥急忙领着小桥敛衽站起,盈盈向我施礼。   我跳下马背,双手交叠着还了一礼:“桥家两位小姐今日是在河边踏青么?”   “正是。”大桥微微侧过脸来,轻启娇唇回答了我,“不想打扰到了凉公,还请恕罪。”   “哈哈,”我故作豪爽地一笑,“能看到蓝天白云碧水绿树,更有红颜佳人之色入目,丝竹管弦之声入耳,应该是我饱了眼福和耳福才对,怎么会打扰?”   大桥露齿微微一笑:“些许微末技艺,当不起如此夸奖。”   我转向了小桥:“小桥姑娘,还记得当日在东郡时我们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凉公少年英雄,又对桥家上下有过救命之恩,小桥怎敢忘却?”小桥虽然年纪不大,但答起话来也相当得体,“今日家父得以在洛阳与当今名儒论经为乐,更是全赖凉公心中慈悲。”   “姑娘言重了,”我并没有得意忘形,“令尊当代名士,无论是谁,都要尊敬有加的。”   “那可未必,”她垂下头来,“名门袁氏可没这么想过。”语气中竟然包含了一丝与她年龄毫不相符的萧索与悲哀。   我顿时觉得这小姑娘已经看破世俗准备出家了……   大桥急忙转过话题:“凉公如有闲暇,不如就地席坐,给我们姐妹的乐声提点一番?”   “我是一介武夫,哪里敢给你们提点?”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我的屁股还是很诚实地坐了下来,“当日小桥姑娘让木头给你提点意见,结果……欸?木头呢?”我想起了这件往事,扭头去找贾穆,却没有见人。   “他刚刚说肚子疼,先回城了。”庞淯并不清楚当日的事情,只能如实向我禀告。   我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小桥大概是他的初恋情*人,这小子突遇旧爱,恐怕还在害羞……   “木头?”小桥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当时与我一起的那个小子。”   “哦……”她应了一声,脸上却仍有迷茫。   该不会……把木头给忘了吧……   接下来,大桥小桥姐妹花联手给我演奏了一场小规模的音乐会,我们友好又礼貌地交换了一下彼此对音乐的看法,然后客客气气地分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这两个知识分子的女儿相处……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她们确实是有礼有节,对我也尊敬有加,但为什么我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会那么的虚假?甚至还带有鄙夷?   或者……只是我脆弱的自卑心在作祟?    55 出差归来白少尉  “主公好像……特别想要离开似的?”庞淯到底跟我日久,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心意。   “人家毕竟是大家闺秀,老子是乡野村夫,哪有共同语言?”我自嘲地摇头,然后迈步进入了内院。   “什么大家闺秀?”蔡琰冷清清的声音传了过来。   脊椎顿时一麻,我揉了揉脸,三两步跳上了台阶:“在路上遇到了桥瑁的两个女儿……当初木头对她们很是有些意思……”   “别拿我弟弟做掩饰!”贾羽也没给我好脸色。   “是是是!”我举手投降,老老实实交待,“我原本只是想稍微饱个眼福,但只坐了片刻功夫,就觉得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这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哦?”蔡琰柳眉怒张,侧头去向贾穆求证,“我知道小穆不会骗我的,你说呢?”   “我当时肚子疼,所以就先回来了。”贾穆是个好孩子,所以他实话实话。   但是……她们会相信这么诚实的借口?   我又不能解释说木头是因为不敢再见初恋情*人所以才选择提前跑路的……   “好吧,”我叹了口气,朝木头挥了挥手,“你可以回去拉肚子了。”   明明实话实说,却没被人相信,贾穆只好很委屈地回去了。   我示意庞淯出去并关好房门,然后开始以理服人:“首先,我作为一个男人,喜欢看美女这一点没有什么错吧?”   “其次,当我发现这两个美女是桥瑁的女儿时,我出于对桥瑁的礼貌和尊敬,也要陪他的女儿聊上两句,只听了她们弹了一首莫名其妙的琴曲,这有错吗?”   “当我听得昏昏欲睡,同时认识到我和她们毫无共同语言的时候,我二话没说直接带着庞淯撤退,这又有什么错呢?”   我摊开了双手,表达了对于受到妻子无端猜疑的委屈与无奈。   “有什么错呢?”小玥儿也摊开了双手,像模像样地学了一把。   我将她轻轻抱起,用力在自己女儿的粉嫩小脸上亲了一口。   “其实……公子身为天下第一的诸侯,就算是真把桥家的两个女儿纳为妻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思想开放的貂蝉首先接受了我的解释——虽然她理解的角度似乎与我的解释没什么关系。   面对这个完全符合时代主旋律的理由,纵然是蔡琰、贾羽,也要低头退却。   所以,我是无罪的。   -   门外有什么东西轻飘飘落地,发出了“蹬”的一声响。   庞淯的脚步声立刻跟了过去。   然后又返了回来:“禀主公,白少尉求见。”   “我出去见他。”我朝里面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走出了房间。   白发似乎总是这么一件灰白相间的道袍,但却没有任何脏污的痕迹。   “你终于平安回来了?”我笑着问道。   他不答反问:“主公近日家事不太顺吧?”   我抽着鼻子,苦笑道:“这也能看出来?”   他呵呵而笑:“不过应该都在主公掌控之中,而且此次风波一过,主公反有喜事。”   “还喜事……”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随即想到贾羽怀了已经七个月了,我马上就要有儿子了……   “好吧,说说你这趟出使的收获吧?”我将谈话场所换到了议事大厅。   “好,”他点了点头,“先说孙坚吧,孙坚和孙策父子都是直率之人,城府都不深,与主公颇有深交,言谈之间对主公自立并无明显的反感,加上其实朝廷世族对孙家并无恩惠,他们对朝廷的忠诚也没有多少,所以贫道以为,孙家应该可以加以笼络。”   “孙家……会不会自立?”我试探着问道。   白发略一沉默:“这不好说。主弱则臣强,主强则臣弱。”   “你说了句很哲学的话。”我微笑着说道。   “呃?”他下意识伸手捋了捋鬓角的额发,那一缕白色的长发闪着晶莹的亮光,“不过……贫道观孙氏父子面相,似乎都是短寿早夭之命。孙策还不明显,孙坚面上的死相却有些严重,恐怕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我微微一怔,却也没觉得意外:历史上的孙坚刚刚打完董卓就死在了黄祖的箭下,而孙策也死在了官渡之战前后,父子两代都是豪杰,却都是短命鬼。他们的寿命可能都加在孙家老二的身上了……   我叹了口气,问道:“说说其他几个州郡的长官吧?”   他从腰带里摸出了一卷绸纸,平平展开,同时向我解释道:“贫道对这些人都不熟,也记不得这些州郡和官员的姓名,只能用笔记下……”   “其实我也记不住……”我笑着摆手:中原豫兖青徐四州,至少也有三十来个郡国,谁能把州郡和太守一个一个都对得上号?!   “青州因为地处最东,又有孙坚的存在,贫道认为暂无必要去拉拢各郡,成功率也不会太高。不过贫道从泰山郡路过时,听闻太守应劭是个强硬派的死忠之人,很难对付。”   “还有济南相刘备,虽然坎坷多难,但福泽较为深厚,哦,贫道刚学了个词,叫做心比天高,大概就是说他,有君王之命却无王霸之运。”   我用力搓了搓下巴,听得很是用心。   他也很满意我洗耳恭听的态度,低头继续看纸上的记录:“济北相鲍信,虽为豪善之士,但终有刀兵之祸;陈留太守张邈也差不多。”   “这条马上就要应验了,”我呵呵一笑,“高顺与张辽已经去攻打陈留。”   “其他的官员都是些随风而倒的势利之徒,反而大多得享平安。”他收起了纸条,并做了简要的总结,“总的说来,贫道觉得主公的事业一片大好。”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我一拍大腿,当即站起身来。   “不让贫道稍稍休息几天吗?”灰头土脸的白毛道人立刻有些萎了。   “不费劲,只要你跟我去看两眼就行。”我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吕布的院落冲去。   在进院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吕玲绮。   “大哥!今天有空来坐坐吗?”她很高兴地向我打招呼。   我顾不上和她聊天,直接冲进了院子。   却看到躺在大院子里光着上半身晒太阳的吕布大爷。   “主公?”正午的太阳十分火辣,他的胸口也是通红一片,丰茂的胸毛从双乳一直延伸到腹部以下,“这位是?”他的目光立刻转向了身为陌生人的白发。   “这是白发少尉,简直占卜算卦,可以称得上是一代大仙了。”我猛拍算卦先生的马屁。   “呃?”吕布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来做什么?”   “来算一算你我到底有多少缘分。”我连胜催道,“快,把你生辰八字给他。”   吕布哭笑不得:“我自幼就是孤儿,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   白发却摇了摇手:“不碍事,大体都在掌握之中。”   “怎么?”我有些急迫地问道。   说起来,我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相信这白毛妖道的占卜结果了啊……   “主公与吕将军的一生,将会有相当深刻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互相促涨……”   我咧嘴笑了起来:“那正如我愿。”   吕布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白毛又看了两眼饶有兴趣的吕玲绮,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扭头过来又盯着我打量了半天。   我有些发毛:“你看个毛啊?我脸上有花吗?”   “没什么。”他摆了摆手,低下头来整了整道袍,嘴里却还嘟囔了一句。   我只听到前面三个字,全没留意后面低若蚊呐的嘟囔。   但吕布却猛地一把揪住了白发的衣襟:“你说什么?!再TMD给老子说一遍!”   白发虽然修炼了多年的陆压道法,但身子骨仍然偏于文弱,更不用说和吕布这种肌肉型纯爷们相提并论,在吕布暴起的一揪之下,差点憋岔了气。   “奉先!”我右手一伸,在吕布的手腕上一握,以此缓解他的力道。   “你说啊!”吕布却不依不饶地摇晃起白毛来。   白毛差点翻了白眼,当即就全招了出来:“贫道说……吕姑娘看起来……跟我家主公颇有些姻缘啊……啊啊啊啊啊!”他惨烈无比地嚎叫起来。    56 神算无敌白妖道  “老吕,手下留人啊……”我不得不用力捏住了吕布的脉门,他的力气顿时一滞,白发揉着脖子跌落在地。   “你说过不对绮儿出手的,”吕布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何况你们已经结为兄妹了,主公!”   对于他这么无端的职责,我十分无奈:“我……哪里出手了?!”   “他!”他见我死不悔改拒不承认,愤怒地指向了仍没喘过气来的白毛,“这个装模作样的妖道,难道不就是来演戏给我看的吗?!”   我顿时被他丰富的脑补能力吓呆了!   他见我无话可说,怒火更盛:“你以为我父女二人没念过书,就这么好骗是吧?!随便找个江湖术士就能骗我把女儿嫁给你?”   “咳咳咳……”白发捂着脖子,为自己正名,“贫道不是江湖术士!”   吕布牛眼一翻,理都不理他。   “这是你逼的!”白发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他松开了捂脖子的手,双目猛地绽放出两道白光!   “你眼睛很大吗?!”眼睛更大的吕布冷笑不已。   “哼!”白毛的鬓角很快有汗水淌下,看来他确实是在发功。   吕布仍是冷眼看他。   “主公,贫道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白发舒了口气,笑着看我。   虽然不知道这妖道在耍什么把戏,但我还是要配合他:“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他整了整衣衫,盘膝而坐:“在塞北的一座小村子,有一位青年男子,大概……唔,十八九岁吧。他自幼父母双亡,全靠祖母辛苦把他养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小就长得高大魁梧,一身武力异于常人,是远近闻名的勇士,家中的条件也逐渐好转。但不幸的是,祖母终于病逝。”   我用余光看到吕布嘴角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吕玲绮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贫道听说,汉人是要服丧三年的是吧?”看来白毛最近对中国的习俗掌握了不少。   我笑着解释道:“一般来讲,父母去世时,子女服三年丧,祖父母去世则服一年丧。”   “服丧期间是不是有很多禁忌?”   “唔,”我点头道,“注重礼节的士族在服丧期间会在坟前搭建草屋居住,同时要穿粗麻布织成的丧服,每天只吃粗粮稀饭,不得饮酒作乐,不参加任何宴会,当然,也不能沾染女色。”   道士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在这位勇士为祖母服丧期间,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他的视线。或许是年轻难耐,或许是无所顾忌,这位勇士……”   “够了!”吕布声如雷霆,震得屋顶簌簌作响。   但我明显能听出他这声巨吼之中所隐藏的颤抖。   色厉内荏……   我搓着下巴笑了起来——当然,是背对着吕布。   “所以,贫道绝不是什么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白发也知道老吕不好惹,在故事的最高*潮处见好就收,“贫道看吕姑娘的面相,与主公颇有姻缘,此乃天意,吕将军若要阻拦,恐怕适得其反。”   吕玲绮脸上有些淡淡的红色。   他爹的脸色就只能说是白里透黑,黑中带紫……   这情景实在有些微妙。   “妈的,”我主动来将这尴尬的氛围打破,“你还说老子只能活到二十三岁,那我要这么多媳妇干嘛?”   “贫道当时说的是,有生死大劫,没说一定会死啊……”道人慌忙解释,“以主公的命格,必能逢凶化吉啊。”   我“呸”了他一口。   “这位道长……”吕布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愤怒毫无踪影,反而有些呆呆怔怔,“你说……绮儿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他说得这么文艺深情……我差点被他雷死。   白发也是一脸茫然:“幸福?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什么?”他抛出了一个更加深奥的命题。   “己未、辛未、甲申、戊辰。”吕布已经迫不及待地报出了女儿的生辰八字。   “吕将军年岁几何?”   “我?”吕布急忙回答,“三十有六。”   “哦。”白发晃了晃脑袋,看样子又是在发功测算。   “怎么样?”吕布如同饿极了的野狗一样朝他扑去。   “与主公的八字真的极为匹配啊!”白发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   “老子没问你这个!”吕布的鼻孔都被气大了   白毛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令爱一生平安富贵,并无大病大灾。”   “没骗我?”吕布扬起了和白毛脑袋一样大的拳头。   “贫道也是有职业道德的!”道士硬着头皮说道。   “谅你也不敢!”吕布收起了右手,转身又对我说道,“不管主公与我家绮儿八字如何,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主动向她出手。”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   “求主公答应!”他一口一个主公,但口气却和命令毫无区别。   “好!好!”我看了吕玲绮一眼,咬牙切齿地答应了他,“为了留住你的心,我绝对不会动玲绮动手动脚!”   “谢主公!”他竟然还知道对我一揖。   我摇了摇头:原本想借用妖道的卦术,使吕布更加紧密地团结在我的麾下,没想到又不小心搞砸了。   尼玛,这算什么狗血剧情啊!   -   在走出这座院落后,我急忙又把略显疲惫的白发拉了过来:“那个故事的结局呢?”   他笑了起来:“那名勇士将年轻貌美的少女抱进了草屋之中,然后天就亮了。哦,”他耸了耸肩,“要是我连这种细节都能算出来,那我就真是神仙了。”   “不负责任的脑补!”我忍不住一巴掌轻飘飘拍在他的肩上。   以他的小身板,这一掌几乎将他拍飞。   他努力稳住身形:“不过大概差不多。”   “没想到这厮这么禽*兽……”我叹了口气。   白发看了我一眼:“那个少女……应该成了他的妻子,也就是吕玲绮的娘。”   我不由一怔:“这种细节……能算出来?”   他耸了耸肩:“这是从他们父女的年龄差推测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好歹还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点了点头。   随即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男人。   张飞不也是这样吗?   夏侯家十二岁的小姑娘上山采蘑菇,被三十多岁的张飞看到,于是张三爷就把这个夏侯萝莉抱回了家。   于是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生下了美丽动人的星彩姐妹,一前一后嫁给了阿斗当皇后……   很多很多年以后,司马氏在魏国掀起政变,遭受波及的夏侯霸逃往蜀汉,刘禅很高兴地予以接待,还与他叙其了家族辈分和排行……   这毕竟还是男人的世界。   女人能有多少选择?    57 试卷出题工作组  “说起来……”我在与几位谋臣闲谈时提起了这个话题,“我们现在的人手还够用吗?”   “只能说勉强,”贾诩抖了抖鹰眉,“不过自公子大败袁绍之后,越来越多的中原士人也开始投奔我方了。”   “不过传统的名门大家依然很少。”王烈补充道。   “哦。”我对这个倒不讲究,名门大家是什么玩意?我有一个荀攸就够了,何况还有杨修等年轻一辈的士族子弟。   “老夫记得……”程昱沉吟道,“主公当年对于选拔人才有特别的想法?”   我点了点头:“是。”   王烈也想了起来:“是那个考试选材之法?”   我有点头:“不错。”   贾诩奇道:“老夫似乎没有听公子你提起过?”   “嗯,那是我在辽东时对彦方先生他们说的,”我简单为他解释,“所谓考试选材,就是先召集当代大家、名臣将相,罗列各方各类问题,其中既可以有儒学经典,亦含当今时政,甚至……也可以问兵法、农事、民风、礼教等等,但凡有一技之长、一己之见,我们都可以量才而用。”   贾诩长眉高高扬起:“不得不说,这不是个坏主意。”   我咧了咧嘴:“既然你要夸奖我,就不能让我舒服一点吗?”   三人都是一笑。   “不如来试一试?”王烈老头子竟然是最积极建议的人。   我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备战,何况根据还不太稳,恐怕不太适合在全境开展统一的考试吧……”   “其实我方对辖境的控制已经很得力了,”贾诩笑道,“不妨来这么一次考试,可以招揽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心。”   “尤其是主公根基深厚的凉州地区,更可以先行一步。”程昱进一步给出了建议,“或者……可以分凉州、司隶两个区,分别开展考试,减少西北子弟长途跋涉之不便。”   你还真是超前,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划定各自的分数线?然后因为凉州分数线低导致司隶子弟纷纷迁入凉州造成凉州人口爆棚?   不过,他说的“长途跋涉”确实是一个不能回避的客观问题,凉州最西北端的敦煌距离洛阳超过五千里,在这个时代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一样的距离。   “这样吧,”我最后决定先试试,“彦方先生,就劳烦你先出一份试卷底稿吧。”   王烈虽然兴致勃勃,但却在这里为了难:“主公……说实话,老夫虽然读了些书,但有些无从下手啊?没出过什么试卷啊……”   我想了想,又道:“我先出几道例题给你们做个示范吧。”   “最好不过。”王烈长出了口气。   “一辉,备墨。”我侧头朝门口的梁聪吩咐了一声,他急忙从侧室里端出了整套文具。   我捻起细毫,轻轻在砚池里一蘸,就往白纸上落去。   “题类一:填空   注:将经典原文填入空白处,共二十分。   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   二、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庸者笑而应曰:“若为庸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   在我挥毫出题的时候,三位老先生都饶有兴趣地来到我的身后,大气不喘地看我写字。   当然,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很少再说我字体太烂——反正我进步甚微。   我顿了一下:“这就是一个类别,挑选经典书籍的经典名句,让考生填写原文。”   王烈连连点头:“这是考校学识底蕴。”   “以先生之博学,这题肯定没问题。”我笑着蘸了蘸墨汁,继续写了下去。   “题类二:溯源   注:写出题目所引名句的出处,共十分。   一、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二、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类题目适当少一些,意义不是特别重大。”写完之后,我自己都觉得这题就是凑数的。   “唔。”老王在我背后应了一声。   “题类三:释义   注:以白话为名句作解释,共十五分。   一、私仇不及公,好不废过,恶不去善,义之经也。   二、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这类题目,可以适当挑选深奥一些的。”我是学问太低,没见过什么难句子……   老王点着头,胡子簌簌作响。   “题类四:引申   注:由题中名句而论其深意,共十五分。   一、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类题……”我停顿了片刻,“可以多留一些下笔的位置。”   “题类五:策论   注:可选其一而论,须立论提策,详论因由,共四十分。   一、当今天下之势。   二、汉室衰落之由。   三、政治制度之弊。   四、农业耕作之改。   五、军队制度之革。   六、各地地理、风俗、山川之考。   七、以目前我方之势,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因为都是现成的,所以我几乎没有考虑太多,一口气将这七道题目列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身后三位老先生的呼吸在最后不约而同地变得细不可闻。   “如何?”我笑着回头。   “这种题目……该怎么答?”王烈目瞪口呆。   “我可不要只会背诵经书的呆子。”我笑着回答他,“其实也很好回答嘛,汉室衰落和天下之势都不算什么难题吧。”   程昱盯着纸面看了半天,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主公这最后一类题,才是真正的重点吧?”   我耸了耸肩:“当然,脱离了经典文献,只从现实问题入手,我就是想要一些能立刻投入具体工作的人才。”   “有点意思。”他点了点头,“彦方兄,你要是不想做,我就当仁不让了。”   “老夫可没推辞!”王烈慌忙把他拦住,“何况这本就是老夫的本职工作!”   我笑着把这张已经写满了字迹的纸张递给了老王:“一开始就是给你的,不要抢。”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吹了口气:“老夫仔细研究一下,三天之后给主公看初稿吧。”   “不急,”我从坐席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写字过多而隐隐发麻的手腕,“同时,我们都考虑一下考试的程序,多考虑细节。”   “知道了。”三位老先生都是躬身应道。   “真想赶快开始啊。”我扭了扭腰肢,不无向往地叹了一声。   王烈急忙道:“老夫立刻就去翻阅典籍,尽快将初稿呈阅主公。”   我哈哈一笑。    58 将军也要会算术  一天之后,王烈就将试卷的初稿呈到了我的面前。   “彦方先生辛苦啊!”我看着两眼通红、眼圈乌黑的老王,心里感动极了。   “想到能为主公的大业略尽薄力,老夫可是十分兴奋呐!”他哈哈而笑。   我只看了第一道题,就被吓尿了。   一、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萧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   “这空要填啥?”我抬头问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与愚昧。   王烈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这是太史公史记里高祖本纪里的话。”   我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撇嘴:这就是奢靡之风!而且一国丞相,还堂而皇之地为奢靡之风寻找借口!当权者腐败的历史由来之久可见一斑!   我一目十行地通读了一遍,发现除了最后一道大题他原封不动之外,其余全是他自己出的题目。   “彦方先生,在您面前我也不说虚话,”我很直率地对他说道,“我的学识相当有限,这些题目我基本上都没有见过,所以看不出水平高低来……”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主公的文才,老夫早就多次领略过。若是老夫才智不堪作这出题之人,主公大可直言……”   “不不不,”我急忙摆手解释,“我的文才仅限于写几首破诗,至于说圣人的经典,除了论语、庄子和孙子略有涉猎之外,基本上从没翻过。所以嘛……我的意思是,这试卷还是以先生为主,同时让仲德、文和两位先生参与修改完善,再让我一看就行了。”   “这样啊……也好。”他低头捋须,却断了三四根。   “这是我第一次大规模招纳选拔人才,先生辛苦啦。”我看着他,鼓励道,“不过也要保养好身体呀,到时候无论是监考还是审批,都免不了还要劳烦先生了。”   王烈强振精神:“多谢主公关系,老夫尽力而为。”他拢起双袖,向我告辞。   “主公……最近是要招纳人才吗?”庞淯送走了王烈后,返回来向我求证。   “没错,我要用考试来选拔人才,”我伸了个懒腰,向门外走去,“王烈就是出题人。”   “出题……那就是说,还是只招纳文士吗?”   我一怔:“你的意思是……”   “像属下这种没念过什么书的……还是没有机会吧?”他指了指自己。   “我忘了……”我一拍大腿,“我还要招纳将领勇士啊!只要有勇武,能骑射,都可以从参军这一条路上出人头地啊!”   “主公英明。”见我采纳了他的建议,他立刻大拍马屁。   “不过……就算是学问不深,但至少要能有些基本的文化功底吧。”我皱眉想了想,吩咐道,“备墨。”   我打算再为武考出几道题目。   题类一:常识,共三十分   一、春秋五霸为哪五霸?   二、晋国分裂为哪三个国家?   三、夏、商、周的前后顺序是怎样的?   四、为搏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候的君王是哪一位?   五、袁术自立的国号是什么?   我还顺便把袁术给黑了一遍啊哈哈哈……   题类二:判断,共二十分   一、孔子是齐国人。   二、商鞅是秦国人。   三、飞将军李广一生没有封侯。   四、马超曾做过辽西太守。   五、前冀州刺史朱儁为袁绍所害。   这次我顺便揭露一下历史的真相……   题类三:术数,共二十分   一、一千二百三十四加六百九十八是多少?   二、一千二百三十四减六百八十九是多少?   三、一千二百三十四的三倍是多少?   四、一千二百三十四的二分之一是多少?   但是经过的反复考虑,我觉得对于一般人来说……四位数的运算是不是太难了一些?   于是我大笔一挥,将每个数字的第一位数又删掉了……   题类四:分析,共三十分   一、若使你为什长,何以带队?   二、若使你为千夫长,何以治军?   三、为将者,最需要哪些能力?   这是一类主观题,基本上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军事思想了。   我朝纸面上吹了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简单的题目,应该足够了吧?”   庞淯站在我身边看了半天题目,竟然没有说话。   -   经过连续多日的研讨交流,第一届公务员招考的笔试题目总算确定了下来。   我也早令王烈拟写通告,将两份试题一并传给在凉州主事的庞柔和司隶各郡的太守。   凉州的招考事宜,全全由庞柔负责;而司隶的考试,则由王烈主抓,我和程昱、贾诩等人也将亲自参与。   地点设在洛阳城外的太学旧址,那里房间够多,还可以给远道而来的考生作为宿舍。   时间……则定在了两个月之后的九月初一。   我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我梦想着天下英才尽入我毂。   就在我正怀揣美好梦想的同时,前方高顺、张辽和黄东发来了战报。   “属下等已于初五夺取了酸枣,敌军几无抵抗。”   “酸枣?”我很是纳闷,这是地名还是什么?   “酸枣是陈留最西北处的一座县城,当年山东州郡讨伐董卓时,就是在酸枣会盟的。”老爹算是半个文化人的梁聪很难得地向我卖弄了一次自己的知识。   “酸枣会盟?”我恍然,确实有些印象。   再过一天,战报又至。   “初六,属下等兵至封丘城下,封丘长举城降。”   又一天过去。   “初七,属下等挥师南下,浚仪、小黄皆望风而降。”   我看得心中大快:看我军旗所至之处,根本没人抵挡嘛!   然后连续两天没有消息。   于是我开始睡不着觉了:之前的高歌猛进……该不会是该死的敌人的该死的阴谋吧?   故意让我军夺取了几座小城,诱使立功心切的高顺、张辽、黄东三人进入埋伏圈……然后一口气将他们吞掉?!   尼玛!这可是八千人马啊!   虽然高顺向来沉稳,但张辽是个急脾气啊……   我甚至在梦中都梦到浑身是血的三个人在无数尸体之中茫然拔剑自刎的场景……   然后,一道沾着鲜红血迹的书信终于送到了我的面前。   “属下等发兵围陈留城,张邈避而不战,欲率轻骑亡北,属下等急追五十里,幸不辱命,生擒张邈及亲卫典韦于汴渠南岸,陈留城亦降。属下等将传檄各县,有不安者则定之。邈及典韦不日将移送洛阳。”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了三声。   老子这下有绝世护卫啦!   但我不敢放声,因为我担心现在的亲卫长庞淯同志心中不爽……    59 猛将云集虎添翼  “白毛,你看我最近会不会得到一员大将?”在得知典韦已经在押往洛阳的路上之后,兴奋难耐的我拉着白发问道。   道士干脆利落地回答:“不会!”   “为什么?”我很郁闷地搓起了下巴,“难道我和典韦有缘无分?他是个死忠份子?”   “因为主公会得到两员大将。”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个很二的手势。   我忍不住想把他纤细如同葱根的手指拧断!   -   至于如何劝服典韦,我倒没有怎么考虑。   实际上,像典韦这种没有庞大社会关系的人,是最容易对付的。   而且因为一时半会他还到不了洛阳,我也没有时间考虑。   怎么说我现在也雄霸小半个天下了,每日的政务堆积如山,即使有王烈、程昱、贾诩等贤士的辅佐,但要我过目的文件就超过了一斤——这是折换成纸张的重量!   其中,贾诩给我送来的各地动态就占据了大半,这还是他挑选出来的认为有重要价值的内容。   比如:   “青徐间山贼又起,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更相勾连,推臧霸为首,整合流民近十万人,已为巨寇。孙坚、赵戬各起兵马,相约讨寇。”   “并州曹操大征青壮充军,贱购商贾军马,民心大怨,需提防。”   这条消息之后附有贾诩的批注:“已令细作鼓动去了。”   “袁绍大将麴义已率军南下,另有乌桓骑兵数千余。”   贾诩又批注:“月内应无大战。”   “刘协君臣不满黄祖专横,斥之不改,祖怒,遂断其粮。”   我被这条消息逗乐了……   这帮大爷已经是寄人篱下了,没想到脾气一点都没收敛……   这条消息并没有结束,还有下文。   “刘协以马腾为将,召军攻祖,祖临城而守,腾不得进。”   我顿时敛起了笑容。   黄祖这人,名声不小,主要是靠射死孙坚才广为人知的。所以我知道,这货守城能力绝对不低。让马腾去带兵攻城,没像孙老虎一样中箭去世真是万幸。   贾诩又批注:“听闻刘协君臣欲迁都汝南,皇甫嵩亦遣使相迎。”   我忍不住咧了咧嘴:一开始为什么不去汝南,好歹也是你刘氏龙兴之地……非要到已经成为地头蛇的刘表的地盘上去……刘表早些年又不是没抽过你的脸。   每看完一道消息,我就提笔在末尾签上一个“阅”字,并附上日期,如果有意见吩咐,则另外说明,再交由庞淯、贾穆或梁聪转回贾诩,由他布置下去。   其实,贾诩、程昱基本上已经将绝大多数的日常性事务处理完毕,只是将事情报我知道,除非是人员任免、财务预算、军备武装等重大事项,才由我亲自过问。我所谓的处理政务,也就是看文件罢了。   案几上的文件越来越少,最后只留下了一支铜管。   我捡起来一看,铜管的底部上写了小小的两个字:“庞柔”。   打开管子,里面轻飘飘地落出一卷绢纸。   庞柔的字体如同他的身体一样,看起来文秀挺拔,却又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主公如晤:   前令收悉。以文考招才纳士,实乃绝创,柔当共聚文武,潜心研究此事,凉州名士虽少,但定有贤才暴露于野。柔定全力收拢,以为主公所用。   另,主公继母邹氏,嘱柔转问主公,邹氏欲与其女移居洛阳,不知可否。此主公家事,柔不敢妄答。盼复。臣庞柔东望百拜。六月三十。”   我微微愣了一会神,才提起笔来,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了回信。   邹氏想到洛阳来住,我还没想明白她的居心,是想距离老马近一些,以后好找机会溜吗?   不过我不妨答应她,毕竟是老马的女人,扣留在我这里也很不方便,干脆以后找个机会,我主动把她放掉吧。   我这么想着,在与庞柔寒暄了几句后,写上了自己的态度:“兄当代我遣轻骑以送邹氏。另,若爷奶可同往洛阳,最好不过。”   这时,庞淯刚好迈步走了进来。   我招了招手:“刚好,派人把这封信给庞柔寄回去。”   他点了点头,又道:“韩暨韩大人带人求见。”   我想也没想,从坐席上站起:“你先把文件收拾了,我出去见他。”   身后传来一声“诺”。   “公至找我?”我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朝外大步走去,人未至而声已达。   “参加主公!”韩暨大概是没料到我自己跑了出来,慌忙敛袖行礼。   他身后一名大汉,年纪在三四十之间,身高七尺七八,面庞微微发红,长髯垂直胸腹,四肢健壮有力,双臂肌肉自然贲起,一看就是长期习武之人。如果不是我早已见过关羽,说不定就会认错了人。   只是……他一双凤目,却隐隐含着忧愁,完全没有关羽那股淡淡的威严与冷傲。   “这位是?”我直接问他。   韩暨急忙介绍:“禀主公,之前属下曾向主公推荐了一名同乡,正是此人,他姓黄名忠,一身武艺虽是自学而成,但……”   “黄忠?!”我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一倍,“黄忠黄汉升?!”   “主公英明!”韩暨十分惊讶,连忙拍我马屁。   黄忠更是一怔,随即勉强回复平静,躬身抱拳,向我答道:“乡野村夫之贱名,不想也能入了凉公之耳。”   “哈哈哈!”我心中大乐,也不顾身份地笑了起来,但一看韩暨和黄忠莫名其妙的神情,我顿时又将笑声生生掐断。   黄忠在定军斩夏侯之前,在全国只算得上是籍籍无名的小卒子,现在也是如此,我不应该表现得太过兴奋。   于是我决定赶紧扭转话题:“我看汉升体魄,必然是长期习武之辈,弓马娴熟自不在话下吧?”   黄忠略一低头:“听闻凉公大败当世第一虎将吕布,更将其收至麾下,黄忠只有一身蛮力,不敢在凉公面前自夸。”   “不必谦虚。”我摆了摆手。   韩暨也说道:“汉升之前在南阳做了一段时间的百夫长,骑术可能略有不及,但箭法绝对非同凡响!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我嘬唇吹了声口哨,又朝在一旁站岗的亲卫吆喝道:“取弓箭来!”   弓箭和追命几乎不分前后地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拎起这副硬弓和一壶箭矢,直接朝黄忠扔了过去:“让我见识见识百步穿杨的功夫!”我又拍了拍追命的脖子,“要是能骑射合一的话,这匹马也借你一用!”   黄忠只看了追命一眼,两只眼睛就亮了,二话不说就跨了上去。   我一拍追命的屁股,它“哚哚哚”地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马背上的黄忠上身笔直,拎了拎手中的弓,大概是测试重量,然后捻出一支长箭,轻轻扣在了弓胎上。   “着!”他朗声大喝,弓弦骤然放开!   长箭破空而出,堪堪将院中垂柳的一支枝条射断!   柳条盘旋着跌落下来,黄忠在远处高声问道:“凉公可满意否?”   “我得汉升,如猛虎添翼啊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大笑了。   他驱马直至我的身前,撩腿下马,将弓箭还给侍卫。   “稍等稍等,”我从侍卫手中接过强弓,又取了一支箭矢,笑道,“看到汉升神箭如此,我也忍不住有些手痒啊。”   我瞄也不瞄,提起弓箭就射了出去。   利箭破空,呜呜作响,最终“噗”的一声扎进了那棵柳树的树干。   树干的目标远比树枝要大,就算我射中了也没什么好称赞的。   所以韩暨有心想拍我马屁,却一时语塞不知从何拍起。   黄忠的脸色却十分认真,他快步朝柳树走了过去,用力将长箭从树干中拔出。   只听“噶嚓”一声巨响,一尺多粗的柳树从中箭处堪堪崩断,轰然倒地!   开玩笑,老子把弓弦都差点崩断!    60 汉末八厨张孟卓  韩暨的马屁终于喷涌而出:“主公一箭之威,竟至于斯!曾听说李广能射进石虎,但也绝没有主公如此霸道!简直闻所未闻!”   黄忠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他抛下了手中的箭矢,沉声道:“忠之箭在于精准,公之箭在于威势霸道,若论战场杀敌,黄忠远不如凉公。今日一见,才知道天下第一勇将的确非凉公莫属,佩服佩服!”   我淡淡一笑,弓交左手,轻轻抛给侍卫:“这样的箭,对身体肌肉伤害极大,发一次已经勉强,哪里能上得了战场?”   “这可未必。”黄忠摇着头,很认真地说道,“若是两军交战之际,能一箭将敌军主将射杀,自然能大振我军士气,更令敌军无心作战。”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震得发麻的右手背到身后,同时将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汉升的弓术,确实堪称一绝,公至,你看给他在军中安排个什么职务好?”我转头向韩暨问道。   他面露为难之色:“汉升是属下推荐而来,属下理应回避才是……”   “少废话,”我笑着啐了他一口,“举贤不避亲,你既然推荐过来,就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主公教训得是,”他脸上的为难之色顿时一扫而空,但仍是小心谨慎地说道,“属下想……以汉升之勇武,以主公的用人唯才……旅长应该可以胜任。”   “旅长吗?不高不低。”我微微点了点头,“陈到带着自己的人手去了颍川,他留下的空缺就暂时由你填上吧?”   因为对“旅长”这个概念并不了解,所以黄忠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喜悦,只是躬身应道:“属下谢过凉公!”   “汉升啊,”韩暨当仁不让地为他解释,“旅长是主公所创的军队制度的一种阶级,每旅两百五十人,分五排,每排再分五队,旅长按资历与功绩还分三等军衔,上等上尉,一千石,次等中尉,八百石,下等少尉,五百石。”   “五百石?”黄忠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韩暨点头道:“你以新人而任旅级将领,就是五百石。”   黄忠转头看我:“公至对我盛言凉公用人不拘出身门第,此言果然不虚。”   “什么出身门第,”我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什么豪门大家出身,所谓自古英雄出寒门,所谓刘项从来不读书。”   “刘项从来不读书?”黄忠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喃喃着重复了两句,而另外一旁的韩暨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能浪费这么优秀的人力资源,又道:“另外,我想汉升你还应该负责全军的弓术教习,唔,包括步兵的日常弓术训练,你也可以指导督促,嗯……”我搓了搓下巴,“军衔往上提一级吧,按中尉对待。”   这其实提高了黄忠在全军的地位,让他与一般的旅级将领有了明显的区别。   黄忠显然也能明白我的意思,立即拱手弯腰:“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看,他连称呼都改了。   -   由于为了取得最直观的视觉效果,发挥出最强的威力,我在射箭时用力过猛,右手手筋差点也被崩断,所以我不得不放下一切文体活动,专心致志地进行休息。   甚至连最基本的夫妻生活都只能浅尝辄止,几乎在给我已经陷入动乱的夫妻关系掀起新一轮的波澜。   黄忠的到来再一次印证了白发占卜的准确性,我对他的预言也更加重视,特意吩咐他算到重大事情,无论我在处理什么事情都可不经通传直接汇报——就算是我正在蹲马桶,或者是在履行丈夫的职责时,都可以破门而入。   同时,我将白发的军衔与俸禄都提了一级,作为对他出色完成出访山东州郡任务的奖励。   我就这么一根金手指,不好好对待可不成啊……   -   在休养的时候,我顺便去探望了一下新来的黄忠,让他感受一下新主人对他的关怀与爱护。   每一位被我收到麾下的重要人物,我都会在第一时间询问他是否愿意住进我的大院,其中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同意,比如贾诩、程昱、秦阵、拓拔野、太史慈等,少部分人则各有安排,比如徐晃最早就坚持住在军营,荀攸、韩暨等人则因为久在洛阳为官,另有固定住处。   黄忠属于外来将领,对于我的邀请,并没有拒绝,直接回老家去接妻儿去了。   所以我的亲切探望……就这么落空了。   我只能挠挠头,转身又往回走去。   半路上遇到正陪女儿玩耍的蔡琰和小娥,百无聊赖的我也抱起女儿爬上树梢采摘树叶……   由于高度过高,害得树下的蔡琰一惊一乍恨不得扔一块石头把我砸死。   “姐夫姐夫!”贾穆兴冲冲地朝我跑了过来,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唉?姐夫人呢?”   蔡琰无奈地朝上指了指:“他成猴子了,赖在树上不下来。”   “有什么好消息?”我从密叶里探出脑袋问道。   贾穆仰起头来答道:“张邈被押送过来了!”虽然不是他的战果,但他仍然很是激动,“还有你说的那个猛将典韦,一看就很厉害!”   “好好好!”我轻轻打了个响指,和他一同去接收我的另外一员大将。   -   我还没来到侧厅门前,就听到厅中传来了一阵谈话的声音。   “孟卓乃是天下俊才,难道不清楚这天下的局势?”这是荀攸的声音。   我不禁放慢了脚步,并且一把拉住了贾穆和庞淯,示意听一听张邈的反应。   只听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笑道:“公达先生,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应该就是张邈。   “不谈这个……那你何去何从?”这次是王烈。   张邈道:“邈虽然与凉公曾见过多次,但这次我阻了凉公的大业,凉公若不饶我,我也不意外。人之一死,不过是一刀而已。”   “你……”王烈似乎被他气得不轻,“真是顽固又糊涂!”   我摇头苦笑了一声,大概明白了张邈的想法,松开了拉住庞淯和贾穆的手,迈步上了台阶。   只见客席上端坐一人,四十上下,国字方脸,双目深沉,略有眼袋,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怎么看都像酒色掏空了身子,显然是张邈无疑。他背后站着一名壮汉,身高至少八尺五六,尽管已被俘虏,但仍然外穿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紧身软甲,却遮不住浑身贲之欲出的遒劲肌肉,见我进来之时,一双虎目顿时精光一闪,双脚微微错开,摆出了攻守兼备的架势。   “张府君?在下马超,”我微微笑着向胖子拱了拱手,“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   张邈慌忙起身,快步绕道案几之前,依足礼数向我施礼:“凉公有礼。”   “请入席,茶水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我虚指了一下,在主位上曲腿坐下,看着他面前案几上的一盏茶,又看了看他身后依然蓄势待发的大汉,笑道,“这位壮士如何称呼,也请一并入席可好?”我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这是我的贴身护卫,典韦。”张邈代他回答,却没有示意他就坐。   典韦继续站着不动。   荀攸、王烈等也没有什么表示。   大概有身份的人都不习惯和侍卫们同席吧?   下人很快给我倒了一碗热茶。   我接过了茶碗,微微摇着头,朝碗面上吹了口气,又道:“张府君拒绝了我的邀请,难道是为了袁本初和曹孟德吗?”   张邈一怔,笑着摇头:“邈是汉臣,岂能与逆贼为伍?岂非污了我的名声?”   这回换我一怔了:在我记忆中,张邈可是曹操的铁哥们,能让曹操在口头上托妻献子的铁哥们啊!怎么又成了大汉忠臣?   不过无所谓,我对他的事情毫无兴趣。   于是我再次明知故问:“既然是汉臣,那我持诏书邀请入我同盟,共抗袁曹逆贼,你为什么不同意,反而举兵相向?”   他笑了起来:“这些事情,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凉公若要杀我,我绝无二话。”   “你是大汉堂堂两千石,我岂能胡乱杀你?”我笑了笑。   “难道凉公能放我一条生路?”他扬起眉梢,眼袋似乎也有些不显。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有个很小的条件。”   张邈的眉梢越抬越高:“邈洗耳恭听。”   “我要这位典壮士。”我指了指他身后屹立不动的典韦。   典韦刚毅的脸庞没有什么变化,一双目光全在他面前的张邈身上。   张邈皱着眉头考虑起来,片刻之后他抬头问道:“我要凉公一个人送我离开河南。”   我轻松地笑了起来:“可以。”   “典韦,”他连身子都没转,直接吩咐道,“等我安全离开河南,你就为凉公效力吧。”   典韦的目光忽然多了一些难以揣摩的东西,他动了动嘴唇,终于开了口:“……诺。”   我觉得我似乎又明白了他的心情。   张邈没有转身……是因为他不屑看他,还是……他根本不敢看他?    61 酒囊饭袋猛典韦  “今天……好像是七月十四?”我在送张邈出城的路上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   张邈微微一怔:“是的,凉公还有要事要处理吗?”他似乎有些紧张,大概是害怕我耍花样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老子的生日哈。   不过……典韦就算是生日礼物吧。   “张君,典韦这人怎么样?”我顺口问道。   “嗯?”他露出了十分意外的表情,或许在他看来,典韦只是个无足挂齿的小卒,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简单地回答了我,“随我这六年来,可谓尽职尽责,但是毕竟是个低贱之人,难以登堂。”   “哦?”我挑了挑眉毛,又问道,“怎么说?”   “恃勇好斗的武夫,早年间杀人逃亡,是我看他可以一用,才免去了他的罪责,”张邈耸了耸肩,“别看他平时很少说话,但一开口就粗鲁无比,进餐时更是不可直视,简直让人倒胃。”   我看着腹部明显隆起的张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就你这体型,肯定是个吃货,还好意思说别人?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了。   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进行交谈了,因为我和他基本没有共同语言。   当我返回洛阳时,天色已经黑透。   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城下迎接我的亲卫中,竟然有典韦的身影。   “你这几日车马劳顿,怎么没有休息?”我径直驱马到了他的跟前。   “凉公说了要让我做护卫,没说让我休息。”他抬起头回答。   我无语地摇了摇头:“那就回城休息吧。”   “等了这么半天,我饿了。”他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我有些明白张邈的感受了——像张邈这样的名士,确实很难容忍这么一名毫无顾忌的俗人。   不过……我喜欢。   所以我大笑着说道:“回去让你吃个够!”   他咧了咧嘴,爬上战马随我朝城内驰去。   我找了个机会把庞淯拉到耳边:“你先带着他,小心行事。”   经过一下午的观察,庞淯对典韦大概也有所了解,他点着头应道:“这厮看起来力气很大,如果真要乱来,恐怕要三四个人才能制住。”   我笑了笑:要论力气的话……恐怕连吕布和我都不是典韦的对手吧。   在之后的庆祝我军夺取陈留郡的小型晚宴上,我立刻见识到了张邈所说的“粗鲁无比、不可直视、让人倒胃”的画面。   同时我发现这厮不太会用筷子,吃肉用手撕也就罢了,怎么吃素菜的话是直接往嘴里刨?   另外他端起酒坛自豪饮的样子豪爽是豪爽了,但一半酒浪费到了衣服上,一半酒直接灌进了鼻子里……这种喝法确实很危险。   不过他自己既然浑然不觉,我也没兴趣去提醒他注意礼节。   礼节这东西……一个护卫需要吗?   他只要知道我是他需要拼死保护的主公就够了。   “吃饱了吗?”我看他盘子里的食物基本已经被清扫干净,这才端着酒碗走了过去。   他一副毫不尽兴的模样:“还没,还能吃吗?”   我哈哈笑道:“当然!”当即令侍从们给他再上了整整一案的分量。   典韦再一次展现了自己难登大雅之堂的吃相。   似乎有些洁癖的荀攸和白发直接将整个身子转了过去。   不过秦阵、拓拔野等曾经茹毛饮血过的将领们对他却很是喜欢,纷纷凑上来推杯换盏,大饮特饮。   当然,并不是所有武将都喜欢粗鲁的典韦,比如皇甫固,比如甘宁,对他都保留了些许的距离。   这个……我也没办法强求。   当典韦面前的饭菜又换了一次之后,他终于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我简单地估算了一下,他的饭量大概相当于三个秦阵,四个我,十二个蔡琰,一百零八个小玥儿。   “这下吃饱了吧?”我一手捂着酒壶,笑着看他。   典韦轻轻抚了抚腹部,将最后一块手撕牛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囫囵着咽了下去:“八成吧。”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就再吃些。”   他大手一摆:“不用了!八成饱就够了!”   “你稍事休息,然后我们来进行一个小活动?”我将手中这碗酒递给了他。   他“咕嘟嘟”在嘴里搅和了半天,再“咕咚”一声吞了下去:“我不会。”   我笑了笑:“只是比一比力气,你也不会?”   他放下了酒碗,直接站了起来:“那可以。”   我招呼着庞淯取出之前让他准备的绳子,对众人介绍这项简单游戏的规则:“这是纯粹比较力气与体力的运动,我把它叫作拔河……”   张贲奇道:“这在荆襄不就叫牵钩吗?”   甘宁也点头:“是听说过。”   我摸了摸鼻子:谁知道这时候有类似于拔河的比赛了……   不过我很快恢复了过来,指着典韦道:“这是我用张邈一条性命换下的勇士典韦,从今以后将作为我的一名护卫,今天这个牵钩,既是在饭后为大家助兴,也是让大家认识认识典韦的实力。”我环视全场,笑道,“有没有人愿意上来一试身手的?”   “我先来!”人群中跳出一员小将,却是贾穆。   “喂喂喂,”贾诩忍不住喝道,“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我呵呵笑道:“重在参与嘛!典韦,不要伤了他,这是我的小舅子贾穆。”   “哦!”典韦点了点头,将绳索挽在右臂之上,左手朝贾穆一扬,示意他做好准备。   贾穆气沉丹田,照猫画虎地将绳索挽在臂上,低喝道:“请!”   两个人同时发力!   只见典韦的右手猛地向后一扯,贾穆直接成了滚瓢葫芦,从所在地点“咕噜咕噜”滚到了贾诩的脚底下。   贾诩慌忙俯身将亲生儿子拉起检查伤势,所幸在我的叮嘱下典韦确实手下留情了。   “简直可怕!”贾穆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呲牙咧嘴地发表意见,“姐夫你的力气也很大,但绝没这么可怕!”   我早就在心里承认了啊……   “在下甘宁,领教一下。”第二名挑战者跳下了擂台。   大概是感受到甘宁身上散发的气质,典韦的目光似乎也变得锐利了:“请!”   两人同时发力,绳索在半空中紧紧绷起,竟然僵持了片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优劣:甘宁已是满面赤红,额头与脖颈之上的青筋全部暴露贲起,而典韦却给人一种好整以暇,随时都能加力的感觉。   典韦扭头问我:“我还要留手吗?”   我吃了一惊:那边甘宁只能从鼻中发出哼哼,根本没有余力开口。   所以我当即宣布结果:“胜负已分,双方都松手吧。”   典韦很听话地松开了绳索,甘宁活动了一下勒满红印的双手,长出了口气,又朝典韦拱了拱手:“壮士神力非凡,甘宁不如!”   典韦只点了点头:“还有谁?”   话音刚落,已有两个人同时跳下了场地。   “秦阵!”   “拓拔野!”   两名浑身流满异族血液的勇士互望了一眼,拓拔野向后退了一步:“伯虎兄先来吧?”   “不必!”典韦豪迈地一笑,“一起上吧!”   秦阵和拓拔野的眼睛顿时如火烧了一般,瞬间就亮了起来。    62 天下第一肉搏家  秦阵与拓拔野很默契地站好了队形:秦阵在前,拓拔野在后。   两个人将绳索牢牢裹缠在了右臂上,垫在后方的拓拔野甚至在腰部也缠了两匝。   典韦则如之前一样,脚下不丁不八,但却给人以高山耸峙般沉稳的感觉。   “请!”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绳索在瞬间腾起,如一杆标枪一般绷得笔直。   秦阵与拓拔野已经知道典韦神力远非常人可比,因此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再没有任何保留。   这二人本来已是我麾下出类拔萃的勇猛壮士,此时以二敌一,又是全力出手,纵然自负过人,但典韦亦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表现出十二分的专注。   绳索在经过短暂的僵持后,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挪动。   一开始是向秦阵和拓拔野方向挪动,典韦被拉得双脚向前平移了小半步。   而后典韦沉声发力,绳索又慢慢地被他拉回。   然后……三个人又僵持在了原地。   典韦的脸色已经涨得发紫,而对面的两个对手更加狼狈。   “好……”我咳嗽了一声,正准备劝三人适时收手。   厅中“嘣”的一声闷响,僵在半空的绳索毫无征兆的从中断开!   三名前一秒还在使者吃奶力气的参赛选手顿时被巨大的惯性抛出,向各自后方倒去。   秦阵和拓拔野两个结拜兄弟抱成一团,“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起来。   典韦则受到自己体重的影响,连退了十几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我挥手将腾起的尘土拍走,咳嗽着走了过去,“典韦的勇武已经得到足够的印证了吧?”   程昱点了点头:“秦将军与拓跋将军联手才能平分秋色,可见其勇力非凡。”   “确实悍勇。”吕布难得地给了个好评。   典韦的目光顿时就定在他的身上不再动摇了,而且还闷声道:“敢请下场赐教。”   吕布哼了一声,看样子竟然真的想起身怒揍典韦。   吕玲绮慌忙拉住老爹,向典韦解释道:“家父重伤在身,目前不便动手。”   “典韦,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嘴角含笑地问道。   “不知。”典韦摇头道。   “他是五原吕布!”我很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典韦的脸上露出了非常不屑的神情,他撇了撇嘴:“他不是一个称职的保卫者。”   虽然感到惊讶,但我立刻抢在吕布发怒前开口解释:“董卓毫无疑问是个乱政暴君,天怒人怨,他的死,理所应当,岂能怪罪于一人?奉先杀他,乃是顺应天命,若要护他,才是助纣为虐。”   典韦没有说话,但吕布的脸色没有往更难看的方向发展。   我笑了笑:“如果你以后觉得我和董卓没什么区别,大可以挥刀刺杀了我。不过……我希望别在背后。”   典韦终于有了反应,他用力点了点头。   “喂喂……”我挑了挑眉毛,“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要当了真可是会让我头疼的!”   他还是用力点头。   厅上众人哈哈大笑。   “韦……”典韦沉默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想和凉公交一次手。”   大厅中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不可以。”我活动了几下前两天由于射箭而有所损伤的筋脉,感觉已无大碍,于是同意了他的邀战,“去外面吧。”   他点了点头,大踏步走出了厅门。   “这……简直目无尊卑!”年轻而重视礼仪的杨修十分愤怒,但他没敢当着典韦的面这么说。   “要是论力气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很有自知之明,“但如果是论肉搏的话……”我呲了呲牙,在厅门口蹬上了靴子,从半人高的石阶上一跃而下。   这是我在新人的欢迎仪式上,让他见识见识汉末第一名将的肉搏实力!   我脱下了飘飘的长衫,紧了紧贴身的短褂,在距离典韦一丈外的地方站定。   台阶上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群众,贾穆高声叫道:“手下留情啊姐夫!”   典韦怒瞪了他一眼,闷声道:“典韦皮糙肉厚,凉公尽管全力出手!”   “那我不客气了。”我笑着接受了他的建议,左脚一跨就朝他冲了过去。   在很多误人子弟的武侠小说里,先动手的人总被认为是必败无疑的,但我要说……这绝逼是胡扯淡!   我没有一拳轰在典韦的胸口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虽然我内功霸道,但我已经看出典韦一身硬气功已经到了极致,与我的内功反震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可不愿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于是我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从他身后向他的腿弯处踢出一脚。   典韦立刻身子一沉,左膝直接跪到了地上。   我也立刻觉得脚后跟微微一麻,如同踢到了一块坚硬的巨石。   典韦猛一抬身,上半身一拧,左手挟带着“呼呼”风声朝我拍来。   我本可以借助这一脚蹬踏之势向前蹿出躲过这一掌,但事到临头我却改变了战术。   要一击制胜!   我猛运一口真气,双手迎着他的左臂扑了上去。   双方甫一接触,我就双脚离地,借势而起,如挂在风车之上的树叶一般随着他的旋转而转动,而由于没有硬吃这一掌,我受到的冲击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我连续在他的屁股上、腰上借力蹬踏,最后双手环抱着典韦的脑袋在半空中倒挂翻身!   体型巨大的典韦一时动弹不得,双手朝天捶出,却捶了个空。   我已经借着翻身之势荡到了他的正面之前!   翻身之势未衰,我展开身子屈膝狠狠顶在了典韦的胸口!   典韦如中巨锤,双臂乱挥着“腾腾腾”连续退出三步!   这一击我用了七成力道,双膝如钢似铁,就算他真是一块石头也能砸出一个大坑!   “你的硬气功很厉害!”我感受着双腿传来的麻痹与同感,由衷地赞叹道,“还继续吗?”   “我没有那么快,”典韦双目怒睁,“敢和我正面对一招吗?”   我笑了一声:“既然你非要这么要求,我就如你所愿。”   “爽快!”典韦大吼了一声,双臂向外一震,迈动双腿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丈,他两步迈出,已经到了我的眼前。   我沉腰下马,迎着他的右拳拧身发力,将自己的右拳猛地轰出!   这一次,我用足了十成力道!   九阳真气奔涌澎湃,如冲破堤坝的滔天大浪疯狂地宣泄而出!   八尺六寸的典韦如狂风之中的破败飘絮,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硕大的身躯被击飞两丈开外!   围观者无不发出惊叹之声!   我转头去看,纵然是吕布也是一脸惊讶。   典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再来!”话音未落,他一仰头,“噗”地喷出了一口赤红的鲜血,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地委顿倒下,半跪着喘息不已。   我笑了笑:“服了吗?”   他喘息了几下,微微抬头:“服了!”   “好好当我的护卫吧。”我将他搀扶了起来。   “是!”他重重点头。   “当然,”我笑着补充,“我可不要你杀我为民除害。”   “主公两招就将我重创,典韦怎么杀你……”他将牛眼一翻,很是无奈。   听到他对我终于换了称呼,我很舒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我确信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肉搏高手了。    63 七月下旬八月初  在用实力收服了典韦之后,我让他先在庞淯手下做一名排长。   不过我给了他自由征募和挑选士兵的特权。   但是,在正式上班之前,他向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一方面,是因为他要返回老家征募兄弟,另一方面……他的内伤得调养几天。   所以我说,我能够两招重创典韦这种肉盾,在攻击力方面,确实再无敌手了。   典韦走后,我很佩服地对白发说道:“你这占卜之术,确实绝了,说是两员大将,还真就给我凑了两员!”   白发有些惊讶地反问我:“哪有两员?”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黄忠与典韦,难道不是两员?”   “黄忠确是大将之才,但典韦……恐怕还称不上。”他摇了摇头。   “不是典韦?”我讶然。   “绝对不是。”道士很坚决,“而且典韦三年内必有血光之灾,很难全身度过此劫。”   我不禁有些沉默。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高顺、张辽、黄东三人在陈留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军事行动,确保了陈留全境都归属于我。   然后……我就要开始决定镇守陈留的人选了。   陈留是个相当重要的大郡,我确实需要仔细考虑。   但目前我手头的人手……似乎一时挑不出一个适当的人选了。   于是我转而去征求贾诩的意见。   这个复杂而又让人为难的问题让贾诩一句话就解决了。   他说:“可以考虑让张机去做。”   我一拍脑门:“给他下任命书。”   说起来……这位医圣很久没有露过面了吧?   -   随着陈留郡正式纳入我的版图,之前早就表达出归顺意思的济阴国、东平国、鲁国也在地理上与我连成了一片。   这三个郡国的人事我暂时来不及插手,因为它们现在用来做缓冲地带最好不过。   而这样一来,就对蜷缩于中部的任城国、山阳郡形成了包围之势。   我正考虑是派遣张辽、高顺继续高歌猛进武力征服呢,还是让白发中尉鼓动如簧之舌文明招纳呢……   这时候,山阳郡内部发生了一次动乱。   我收到了一个老朋友的来信。   “凉公如晤:   今天下纷乱,汉室已再难兴。袁绍、曹操以汉室公卿贵胄,割北州以自据;宗室刘表,篡荆襄以自保,不求中兴汉室,所属黄祖,轻侮幼帝及众公卿甚矣;山东众两千石,或割州郡以自王,或相勾连以待时命,未有图大事者。凉公声明远播海内,中原之地,十据其七八,亦仆入仕之恩者。仆祖在山阳,郡守袁遗乃绍之从兄,仆自发故旧乡党,驱遗北上,自据山阳。今愿以全郡重入凉公麾下,请公派遣心腹文武,镇守山阳之地。巨野李乾西拜。七月十八于山阳昌邑。”   李乾啊……   我看着这封信,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典的这位伯父,倒是又给我帮了个忙啊……   “你们怎么看?”我扭头问贾诩、程昱、荀攸和戏君,“干脆让李乾先治理得了?”   “可以。”贾诩先点头。   程昱和荀攸也没有反对意见。   戏君却摇头道:“属下的意思……是否可以考虑,让新近归顺的济阴、东平、鲁国,以及山阳这三国一郡的官吏相互之间进行适当的调整?”   我微微一怔,笑着问道:“虽然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但……是否太过谨慎?”   “这四人治理地方日久,我们若不有所变化,他们或许会有些其他想法。”戏君回答得有些隐晦。   “也好,”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公达先生,这四郡国官员的调整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荀攸微微抬头:“遵命。”   “你直接给四郡国下达公文,我就不看了。”我朝他摆了摆手。   他伸手在胡须上一捋:“知道了。”   “彦方老先生呢?”我问了句闲话,“这两天好像没见过人。”   贾诩笑道:“彦方老兄忙着准备考试事宜,最近大概在布置考场吧。”   我很惭愧地搓了搓下巴:“真是辛苦他了。”   -   “七月二十三,牵招率五千乌桓骑兵至元氏,袁绍亲迎三里。”   “七月二十八,麴义率两千神枪营至元氏,袁绍举文武出迎十里。”   这就看出来袁绍对待两名将军的态度了。   牵招五千人,麴义两千,但前者却远不如后者所受到的礼遇之厚。   “曹操征募青壮近两万,以乐进为将,日夜操练不辍。”   曹操这两万新兵想有战力,恐怕要操练上两三个月了。   “孙坚亲率兵马,与刘备共讨臧霸等贼,霸据山不出,坚等不得入。”   臧霸这货是在和孙坚、刘备打游击战吗?   “八月初一,刘协携文武公卿迁都汝南。”   我欲笑无声:早干什么去了!   “八月初三,刘协过中阳山,山石崩塌,死伤以千计,荀爽、杨彪等亦伤。”   “山石崩塌?”我看着这四个字直摇头。   “对了,”贾诩道,“杨修打算去汝南探望父亲的伤势,我已经允了。”   “应该的。”我叹了口气,“公达先生没什么表示吗?”   他知道我的意思,摇头道:“没有。”   -   八月初八,黄忠带着妻儿抵达了洛阳。   我第一时间前往分给他居住的院落里探望黄家一家人。   黄忠的老婆身体一般,儿子黄叙更是弱不禁风,我当即让庞淯调了一男一女两名下人来服侍他们的日常起居,并且把张贲拉来给他们做全面体检。   黄忠当然是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我笑着勉励他几句,似乎能看到黄忠的忠诚度在飞快地上涨。   然后我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   这少年大概和贾穆一般年纪,四肢虽然偏瘦,但看起来却很有力气,五官线条也有些不像寻常少年的刚硬,一双眼珠漆黑如墨,两片薄唇抿得笔直,看上去就是个要强的男孩。   “这是……”我疑惑地问道,在我印象中,黄忠唯一的儿子好像很早就去世了……怎么这里还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   黄忠解释道:“这是贱内的亲弟,贱内家贫,双亲过世很早,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属下既然已到洛阳,自然不能将他一人留在荆州。”   “是,应该的。”我点了点头。   不料少年却昂起了脖子:“就算把我一个人留在老家,我有手有脚有力气,不见得就会饿死。”   黄忠的脸色很不好看,我觉得他肯定不太喜欢这个小舅子……   “你说你有力气?”我笑着看他。   “当然!我能开五十斤的弓!”他的脑袋昂得更高了。   我哈哈笑了起来:“你几岁了?”   “十七!”他的脑袋还在往上仰。   果然和贾穆一般大。   “小子,我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能开一百斤的硬弓了!而且……我已经杀了很多人和野狼了。”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感到后脑勺有一小块略微突出的骨头。   “那是我没机会……”他的声音略微降低了一些,却很快又恢复了精神,“如果我能上战场,肯定不会比你差!”   “胡说八道!”黄忠终于开口斥责他,“凉公的勇武,哪里是你能够相提并论的!”   少年瞪了他一眼,抿着嘴唇不说话,但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服气。   “好啦,你要是愿意,从今天就跟在我左右吧,”我笑着松开了伏在他脑后的右手,“先从一名普通士兵做起,如果有战功,我就提拔你,如果一上战场就尿裤子,别怪我一脚把你踢回老家!”   “真的?!”少年的双瞳骤然一亮,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我可不会骗你。”我朝他招了招手,“现在就跟我走吧?”   “好!”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对了,”我才想起来我连他的姓名都没有问,“你小子叫什么?”   他拍了拍胸口:“我叫魏延!”    64 两员大将入我营  于是,脑后生有反骨的魏延就成为了我的一名护卫。   我还自作主张地将他安插进典韦尚未成立的队伍中,想看看这两个人能否擦出一点火花。   这次我当面把白发拉过来给这小子算了算命运,避免上次的失误。   避过魏延之后,白发给了我肯定的答复:“这个确实有大将之相,不过可能要等上几年。”   我倒是宁愿他告诉我这个还不是大将,这样我就能YY着再来一员大将了……   “你没有看出其他东西吗?”我提醒他,“比如说反骨什么的?”   “反骨?”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主公是指忠诚吗?”   我点头,这可是魏延的致命伤。   “此人性格刚烈,宁折不屈,又兼言语刻薄,瑕疵必报,恐怕没什么人缘,”白发沉吟道,“但若有明主赏识,却是剖肝沥胆之徒。”   我想了想,觉得这妖道对魏延性格的总结……还是挺符合我印象中的魏延形象的。   “我知道了。”我已经很满意了,搓了搓下巴,“有事情还是随时来找我。”   他笑了笑:“贫道每日都会给主公占卜一卦,最近主公适逢主运,做事将左右逢源,无往而不利。”   “这话不是吹捧之言?”我笑。   “当然是卦象。”他用职业道德作保证。   我哈哈而笑。   -   魏延这员未来的大将被我打发到基层锻炼去了,另外一员大将黄忠到任之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可能是因为毕竟有过军旅生活,适应起来问题不大。   在适应了几天之后,他告诉我,虎豹飞军士兵的素质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天下公认荆襄士兵尤其善射,但我军士兵的弓术,无论是单人的精准度,还是团体的默契度,都比荆襄弓手出色不少。   对于他的评价,我很是欣慰,同时鼓励他不要局限于现有水平,要不断解放思想,开发新的训练办法,以使广大士兵的射术更上一个台阶。   -   在这期间,荀攸已经调整了兖州几个郡国的太守任命,这些调整的贯彻也毫无阻碍,得到了完全的执行。   然后程昱和贾诩忽然脸色不爽地一起来拜访我。   “怎么了?”我被这两位大叔的严肃神情吓了一跳。   程昱叹了口气:“今年的赋税及粮草的征缴……恐怕要费些功夫了。”   “我知道今年收成一般,”六月攻打袁绍的余暇,我就看过了贾诩报送的政务信息,“就算我们紧一些吧,税赋的比例……就按照二十税一吧?”我想了想,又道,“实在不行,三十税一也可以,收成最差的郡县,酌情再减免一些吧。钱可以少收一些,甚至暂时不收都可以,但是粮草……必须得有所保障。”钱财的话,由于征讨高句丽时克扣了大部分的战利品,我还可以暂时吃两年老本,但粮草却是存不下来的……   贾诩颔首道:“二十税一也就足够了。另外,庞柔请示说,由于连续三年凉州物资大量征收并运往洛阳,当时朝廷特许凉州百姓免税三年,他不知道现在是否征收税赋。”   我摆了摆手:“凉州才能收几个铜板……免就免了吧。”   “庞柔还说,是否考虑恢复原有的几座军马场?”   我一挥手:“早该恢复了!”   “那就要给钱了。”贾诩捋须道。   我咬了咬牙:“那就给吧!我军以骑兵为主,战马绝不能少。”   这时,庞淯叩门禀告:“主公,凉州有封信件。”   “哦?”我招他进来,奇道,“一般的政务信件不是都到文和先生手上吗?”   庞淯将信件递给了我,解释道:“这时资财曹赵信的私信,或许……是他不太懂这些程序。”   “资财曹赵信?”我几乎忘记了我还曾经任命过这么一个官吏。   “就是赵歧老先生的孙子。”他只好提醒我。   “哦,是是是。”我连忙点头,拆开了这封密封得不算很严的信件。   这个曾经自称只喜欢经商的小伙子,字体却出乎意料的清秀,这一点让我自愧不如。   “主公如晤:   三月得主公知遇之恩,信以五千金行商西域,辗转近半年矣。初时尝亏损千金,信方知商事非易事,始谨慎行事。幸不辱命,商队三批,往返西域及三辅五次,扣除之前所损及人马所耗,得赚资材金两千余斤。是以请示主公,此所得资材,或运洛阳,或存凉州?资财曹臣赵信百拜,八月初五于陇城。”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我笑了笑,提笔写了几句批示,让赵信将赚来的两千金交给庞柔去经营军马场。   两千多万,作为启动资金应该足够了。   我将信上内容告诉了贾诩与程昱,两位大叔都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真没听说过……竟然指派专人去经商赚钱……”贾诩捋须笑道,“不过这不可谓是不错的想法。”   “哈哈,”我笑道,“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用对了地方,都是可以做出成绩的嘛。”   程昱附和道:“主公的用人之道,确实总有一些新意。”   “这样吧,”我又想了想,对贾诩说道,“给赵信正式封个军职,职级……算少尉吧。”   他应了一声,笑道:“以行商而积军功,这绝对是闻所未闻。”   我“嘿嘿”笑了笑:“赵信为筹集军饷而立功,当然应该嘉奖。对了,张仁、杨修这几个公子哥表现怎样?”   “张仁是你的旅长,大败袁绍一战,他也率部参加了,主公怎么反来问我们?”程昱翻了个白眼。   我也只好翻了个白眼:“好吧,我不问张仁了,其他人呢?”   张仁在上一次大战中身先士卒,虽然不像吴石、陆仁等旅长勇猛,但遗传了他爹的沉稳镇定,进退颇为有度,应该有培养的前途。   “杨修才思敏捷,文笔出众,胸中自有丘壑,”贾诩对他的属下评价不低,“就是年少略失沉稳,有些少年人惯有的轻狂。”   “士孙范谨慎有余,而胆略不足,跟他老好人的老爹十分相像。”程昱则毫不留情,连人家的老爹都批评了。   “其他人……”贾诩顿了一顿,才又开口道,“淳于壮有学识,一手书法相当漂亮;韩胜中正耿直,尽职尽责,都是可以一用的年轻人才。”   程昱听他说完,“呵呵”一笑:“只可以一用,但恐怕也不堪大用。”   贾诩看了他一眼,点头默认了他的评价。   “能用一用也就够了,”我并不以为意,毕竟除了杨修之外,都是我以前听都没听过的人物,还要指望他们有经天纬地之才吗?“哦,外面是白发吗?进来吧。”   “主公耳力依然如此惊人。”白发躬身进屋。   我笑道:“你长期修习道法,轻功又如此出众,脚步声本就异于常人,能听出来并不困难。算出什么来了吗?”   “有点。”他点了点头,“大汉将失去两名重臣,方位在南方。”   我一怔:“那就是朝廷里的公卿?”   “然后……”他的脸色有些怪异,“臣将不再是臣,国将不再是国。”   我微微闭上眼睛,长吐了一口气。   卷十乱世再起完    卷十一 帝国斜阳 1 月入九千你叫穷?  “张辽、高顺和黄东向主公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贾诩捏着来自陈留的公文向我问道。   我抬头看了看地图:“让他们顺路南下,把陈国和梁国收了如何?”   “陈、梁二国人丁近乎两百万,兵源充足,单靠三位将军的八千人马恐怕很难拿下,”他并不赞同,“而且,皇甫嵩的三万兵马就在汝南,身为豫州刺史的他不会轻易让这两片地方在他眼皮底下易主……”   我的目光向下移了半寸,辽阔的汝南郡就在眼前:“就是因为这两国人口充足,我才更想拿下。”这才能断了刘协和皇甫嵩的兵源和供给来源,让他们的部队逐渐减少——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不过贾诩肯定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还是想再劝一劝陈国相王宏。”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意见:“那梁国呢?”   “梁国相羊续是天下闻名的清廉官吏,我虽然与他没什么交往,但也敬佩他的为人,如果能不刀兵相向当然最好不过……”他还是这个意见。   “清廉官吏?”我撇了撇嘴,东汉吏治的混乱世人皆知,所谓的清廉大多是互相标榜。   “呵呵,这人还是与一般官吏有所不同的,”贾诩低头捻了捻胡须,清声向我讲了一段小故事,“中平三年时,羊续曾任南阳太守,南阳是天下第一大郡,自然也富庶非常,郡中有权势者及富豪人家不可胜数,这些富豪崇尚奢侈华丽,羊续却对此深为憎恶,其身所穿不过破旧衣服,所乘车马也相当简陋。当时的府丞曾向他贡献活鱼,羊续收下后却悬挂在庭院之中,府丞后来又向他献鱼,羊续便把先前悬挂的那些鱼拿给他看,告诫他以后不要再献。”   我又撇了撇嘴:“一个太守和自己的郡丞之间的故事,为什么会传得人尽皆知?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故意宣扬的。”   贾诩笑着摇头,又道:“羊续对待家眷甚严,严禁妻儿随他居住太守官邸。他的妻子和儿子后来到官邸找他,羊续公务繁忙,将妻儿拒之门外,他的妻子只好带着儿子回去。后来,他对儿子羊秘说:‘我自己用的东西只有这几件破旧布衣、数斛盐和麦子而已,用什么来养活你的母亲呢?’而把羊秘和他的母亲送走了。”   “这故事真没有水平。”我咂了咂嘴巴,却看见在一侧旁听的梁聪也是这样,于是笑道,“你小子有什么意见?”   “不敢有意见。”梁聪偷偷瞄了一眼贾诩,连忙否认。   “他又不会吃了你,说。”我喝了一声。   他只好说道:“南阳如此大郡,郡守是中二千石奉,每月奉钱九千,米七十二斛,每日餐饮都有公家供应,为什么只有数斛粮食?要知道,寻常的百石小吏,每月八百钱,四斛八斗米,连他十分之一都达不到,照样能养家糊口供养妻儿,为什么他堂堂一介两千石太守,会养不起妻儿?”   我哈哈大笑:“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如果TMD两千石高官都养不起老婆孩子了,那底下的官吏们都怎么活?!但是现在底下的官吏们各个活得也不错,没听说哪个官吏把孩子老婆饿死的,那只能说明……要么是羊续不要脸地自吹自擂,要么是官员们的俸禄确实太低,他羊续一个月九千确实不够吃喝,而其他官吏之所以能够养活妻儿,全都靠了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这就像前世的省部级高官声称自己年薪二十多万,有秘书有司机,却吃不饱肚子一样……   “后面那些……小人倒是没想到。”梁聪急忙向我表示我还是比他深谋远虑,“还是主公看得透彻。”   “你们……”贾诩无话可说,只能连连摇头,“羊续怎么也是当世少有的廉吏,让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成了欺世盗名之徒了……”   我耸了耸肩:“我们只是保持最基本的疑问态度罢了,没其他意思。”   门外忽然马蹄声大作,听声音似乎从大门口直奔议事厅而来。   “来者速速下马!”刚刚加入我军的魏延提声大喝,倒也有几分威势。   “前线急报!”门外信使慌慌张张地叫道,“那……”   庞淯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见了主公再说!”   “是是是!”信使忙不迭进了大厅,闷头就是一拜,然后将信件递给了梁聪,由他转交给我。   我迎风将信纸抖开,上面的字体刚硬却又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   “凉公亲启:   济北相鲍信、太山太守应劭、任城相郑遂合兵两万余,攻我鲁国甚急,资就任日短,卞县已然失守。现仅能据城以守,亟盼援兵!鲁国相臣吴资急顿首!八月初五。”   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拧成了一团,也幸亏我能辨认出来……   “鲁国有多少兵力?”我将信纸递给了贾诩,单拳紧握着抵在了案几之上,沉声问信使。   信使抱拳答道:“鲁城之中现有步卒五千,骑兵八百,吴相又紧急动员青壮万人,征调战马近千匹。”   我心下稍安:“兵力倒也不少,城池坚固如何?”   “鲁国向来少战事……”信使目光低垂,“前任郭相曾经对城墙稍事修葺,大概能抵挡一阵。”他的声音为什么毫无底气?   我心中又不安起来,扭头去看贾诩:“怎么办?”   贾诩肃容答道:“急令高顺、张辽、黄东驰援鲁国,并令沿途济阴、东平、山阳等郡国抽调兵力,救援吴资,同时……再让一营骑兵做好驰援的准备。”   “就这样吧!”我轻轻拍了拍案几。   门外马蹄声又是一片。   “张辽营长所属!紧急求见主公!”只听外面高声叫喝,“江山人笠雪!”(《江雪》千山鸟飞绝……”)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接受过暗号教育的魏延怒喝了一声,“说人话!”   庞淯连忙跑了出去:“快进厅!”   信使大踏步冲进了厅堂,纳头一拜后将腰带中的铜管递给了梁聪。   确实是张辽的字,但歪歪扭扭的十分难看。   “主公如晤:   臣途听鲁国为三郡所围,形势危急,遂不及请示,已与高、黄二将点兵东援,一律罪责,但请鲁国之围解脱后再议!臣张辽马背急书。八月初八。”   “好个张文远!”我一拍案几,大笑道,“果真良将之属!”   ————   注:羊续在历史上死于189年,这里作为凑数的太守多活了几年。 2 八月中旬大战前  陈留到洛阳五百里地,到鲁国大概也是五百多里地,张辽提前做了决断,至少能节省三天的时间。   而五百多里的距离,以骑兵全速前进,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今天是八月初十,而张辽的信是初八所写,也就是说……现在张辽和高顺可能已经进入了鲁国的地界。   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转头问贾诩:“皇甫嵩暂时不会对我们动兵吧?”   贾诩摇头道:“刘协正在半途,百官又伤亡惨重,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墙侧的地图。   袁绍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曹操的兵马虽然远逊于他,但同样不可小觑……   青州的孙坚暂时虽然与我互称友好,但袁曹的盟友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对我方的边缘地带展开攻势……   “给孙坚写封信,让他在背后捅应劭几刀!”我随口说了一句,“也能缓解一下吴资的压力。”   “好。”贾诩一挽袖子,当即挥毫泼墨,一封短信一蹴而就。   “给凉州庞柔、三辅邴原、河东梁山徐晃褚燕、河内李典、东郡太史慈下令,各自组织部队,袭扰并州、冀州郡县,不以城池得失为目标,只求最大程度杀伤曹操、袁绍的部队。”   贾诩落笔如飞,我刚刚说完,他已经写好了一份,直接让小吏拿去誊抄发送。   我的目光落在了冀州:“要准备与袁绍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若能尽快把袁绍击溃,自然最好不过……”贾诩双眉微微蹙着,显然他并不认为袁绍是这么容易灭亡的。   “要是灭不了他……”我苦笑了一声,“那我就麻烦了。”   他默默点了点头。   如今,北方有袁绍和曹操,东面是孙坚与刘备,南面则是皇甫嵩与刘表,随着势力的飞速扩张,我所辖地界最广,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不能一战将最强大的敌人袁绍打得元气大伤,消除北方的祸患,而等到其他势力缓过劲来,我就要陷入八面是敌的泥潭了。   “多派些细作到河北去,”我叮嘱道,“如果可以的话,进行一些破坏性的活动。”   贾诩的嘴角微微咧开:“已经在做了。”   “那就通知上下,准备粮草吧。”我从坐席上站起,“很快就要开始了。”   “你要亲征?”贾诩问道,但他并不意外。   我活动着手腕,反问道:“在战场上,我的价值远比坐在这里要大得多吧?”   他抚须而笑。   在之后的军事委员会会议上,荀攸建议我提前派遣部分士兵赶赴河北。   在简单的讨论之后,我将甘宁的四千骑兵推了出去,让他与李典在河内汇合,如果需要,可以协助李典对并州采取军事行为。   秦阵和拓拔野都很积极地表示也希望前去支援前线,我直接否决了。   开玩笑,我虎豹飞军一共九营,太史慈、张辽、高顺、褚燕、杨奉、甘宁六个营都已经奔赴各地,你们兄弟两要是也先跑一步,到时候我亲征的时候就剩下我一个营了!   这还叫什么御驾亲征?!   王烈略带忧色地询问这是否意味着要取消即将于九月初一进行的科考大会,我沉吟了片刻后表示不能取消,反而要愈发大张旗鼓地进行,要广泛发动他们所能发动的大儒和寒士,为第一界科考大会造尽声势。   会上,我还重新审批了他们拟定好的方案。   科考分文武两科,考试日程共三天,第一日为文科(含武科笔试项目),时间两个时辰;第二日为武科武试项目,时间为六个时辰;第三天为面试项目,时间两个时辰。   由于这是第一届,准备时间虽然有两个月,但事先并没有规定提前在各县设立报名程序,所以无法确定参考人数……我个人猜测能来上一百来号人就算是成功举办了……我可没指望一下子涌来几万学子,把太学宿舍都挤爆了。   笔试项目结束后,便封卷后送往评委会。   评委会设置如下:   主席:王烈。   副主席:程昱、贾诩、桥瑁——荀攸因为要随我出征被临时删掉了。   成员:卫觊、李肃、杨修、士孙范、淳于壮、韩胜。   考虑到实际情况,我特别将自己的媳妇——文学少妇蔡琰、贾羽也列入了成员之中。   每一份答卷要三人分别评分,取平均分后排定名次,最后一题若有特别立意的,单独留下给我。   而武科的武试要在笔试成绩出来后才能进行,项目相对来说要简单得多,在我的建议下,分为三个项目进行。   第一项:负重障碍越野跑。   每人背负五十斤重物,在半个时辰内,徒步行进五里路,按排名积分。   第二项:标枪投掷。   在辽东录用太史慈的那次比试之后,我们总结经验,将标枪投掷正式列为一项比赛的科目,也按排名积分。   第三项:赤手搏击。   顾名思义,就是双人比武,一场定胜负。   武科评委会仍以王烈为主席,副主席则让养伤留守洛阳的吕布担任——我相信吕布的眼光应该不可能给我挑选几个歪瓜裂枣。   成员则包括韩暨、李肃、皇甫固、程武。   文武两科成绩出来后,再统一进行面试——也就是所谓的殿试,无非是由主考官们随机提问一些时政或者经史子集的问题,看看考生们的临场反应和气度涵养,再排定最后的名次。   在这个环节,我加上了一位特别评委:白发。   有这么一个金灿灿的金手指在,我对这次考试的含金量就更有信心了。   -   在我厉兵秣马期间,典韦按时返回了洛阳。   他自称自幼父母双亡,无兄无弟,孤身一人飘荡江湖,杀人放火如家常便饭,也多次做过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事情。   这次他带来了四十名青年壮汉,据称都是他的小弟。   荀攸等人无一不是眉头大皱——除了有过强悍前科记录的程昱。   我看到白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大概他已经有了不好的评价,于是决定在对阵袁绍的关键战役中,不把典韦带在身边——毕竟他这四十人无组织无纪律,融入军营需要一段时间,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浪费我的精力。   于是典韦也成为武科武试中的一名评委成员。   -   时间过得飞快,应劭等人的三郡联军虎头蛇尾,在张辽的支持下,鲁国顺利地击退了敌军,在后面跟进的黄东率领步军顺道将夹在山阳、东平和鲁国之间的任城国一举占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任城国相郑遂只能就地解散部队,不知所踪。   这时候我已经准备动身北上,再召集他们这几千人似乎有些赶不及了。于是我派快马给他们下达了最新的指令。   “令张辽为兖州刺史,高顺、黄东辅佐,都督各郡军事,收取故属兖州郡县城池,有临时设置郡守县吏之权。并伺机北上冀州,配合我主力部队攻击袁绍。”   就在我准备动身的前一刻,南方传来了一个消息:   “大汉司空荀爽、司徒黄琬伤重医治无效,几乎同时离世。”   我默然独坐了片刻之后,翻身上马,挥军渡河。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3 卷土重来袁本初  八月二十三,我挥师渡河,进入河内地界。   一同随我的部队共计一万七千骑兵:一营六千人,秦阵、拓拔野各四千人,吕玲绮代父出征三千人——吕布的这三千骑兵已经被我立为第十营,新兵的征募已经结束,正要在武科时选拔几名旅长。   二十五,大军抵达河内郡的治所怀县。   “曼成又不在?”我向前来迎接的郡丞司马朗询问。   “李太守与甘将军五日之前就已经攻进了上党郡。”   我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动作倒是很快,应该是甘兴霸的主意吧。”以李典的性格,恐怕更多会选择先稳守城池吧。   “这倒不是,”司马朗摇头,“河东与河内原本就有意对上党用兵,为此,几位将军也筹划许久了,凉公命令下达之后,几位将军就毫不犹豫地出兵了……”   “哦?徐晃和褚燕也参与了?”   “是。”   “出动了多少兵马?”   “九千骑兵,四千步卒。”   我这才放心了,整个并州不过四五万兵力,上党虽是大郡,但也不可能超过一万,而且……上党的太守夏侯惇……说实话,我觉得徐晃的军事能力绝对完爆他……   两天之后,当大军来到魏军的边界时,南面的快马传来了上党郡大胜的消息。   “褚燕、甘宁、徐晃、李典破上党郡治所长子城,上党太守夏侯惇退往壶关。”   “甘宁以轻骑追击夏侯惇,大破残军,惇连夜北逃近五十里。”   再过一天,大军至邺城。   东郡也传来了接报太史慈接连收复东郡北部五个县城。   而原来侵占东郡的清河太守淳于琼对于他的军事行动,根本毫无反应。   我带上了杨奉的四千骑兵,告别了张杨,继续向北行军。   又一天之后,张郃在邯郸向我汇报袁绍部队的动向。   “袁绍集结了超过五万的兵马,已经从元氏大营南下,准备就在赵国与我军决一死战。”   我看着荀攸说道:“如果他打不败我,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荀攸点头,转而问张郃:“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沮授劝阻袁绍不要急于出兵,被勃然大怒的袁绍下狱关押,听闻此事之后田丰从渤海赶到元氏,对袁绍出兵大加劝阻,也被下狱关押……”   我微微叹了口气:历史虽然已经不同,但这两个人的结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另外,审配查处许攸的亲眷触犯律法,要以律处死,许攸大怒,最后还是袁绍出面阻止,免除了死罪……”   “还有,清河太守淳于琼刚刚被调回袁绍身边,袁绍让许攸接管清河,意欲令其戴罪立功。”   我一拍大腿,哈哈而笑:“戴罪立功?传令东郡,让太史慈不要犹豫,直接把清河给我打下来!”   许攸能守城?我可没听说过!   “张太守手中有多少兵力?”荀攸可没笑。   “八千出头,”张郃的脸色并不轻松,“其中有一千五百骑兵。”   我当初给他留下了四千降军,即使减去骑兵,也已经足够镇守邯郸。   我掏着耳朵问他:“儁乂对此战有何看法?”   “袁绍帐下大将,仅麴义一人,”张郃抬了抬头,“只要能破麴义的神枪营,袁绍不足为惧!”   我哑然笑道:“那么……如何破麴义?”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摇头:“属下不知……”   我望了望苍天:“麴义士卒所配武器,无非劲弩、标枪与砍刀,我用快马长弓磨死他不就行了?”   “是,”他连忙点头,“主公擅长的骑射战术,确实能在射程上克制麴义。”   看着他这么快就点出了关键,我似乎有些明白:“你刚刚是装傻?”   “属下不敢。”他挠了挠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呵,”我搓了搓下巴,“只要让他的劲弩射不到我,他的标枪和快刀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不过……”贾穆插嘴道,“若是遇上了之前的重盾,我们又如何是好?”   我笑了一声:“重盾只能护住袁绍周围,我就不信他的骑兵和步弓手也能人手一盾!”   “主公英明。”张郃立刻附和。   我摆了摆手:“儁乂你要是能够腾得出手,就带上赵国的骑兵与我一同迎击袁绍。”   张郃当即应道:“遵命!”   我又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呀。   -   进入赵国之后,张郃方面和贾诩方面的斥候源源不断地将袁绍军的动向报告回来。   “八月二十八,袁绍尽起常山大营六万步骑,以麴义、袁谭、高览为大将,审配、郭图、淳于琼为监军,逢纪、许攸为侧翼,倾尽冀州精锐,兵锋直指赵国。”   我看着这个阵容哈哈大笑:逢纪和许攸的侧翼……你能指望他们对我造成杀伤?!   正如张郃之前所说:所谓的袁绍帐下猛将如云,如今已经只剩下麴义一员名将了!   “同日,中山太守高干率轻骑三千,疾驰南下。”   虽然中山郡距离赵国较远,但袁绍的这个外甥……似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记得在历史中,在袁家大势已去之后,高干还能生生把李典乐进等人堵在壶关几个月之久。   “九月初一,逢纪自巨鹿起步骑六千。”   “许攸在清河暂无动静。”   在这时,我才想起来算一算自己手上的兵力。   虎豹飞军:我、秦阵、拓拔野、杨奉四个营,一万八千骑兵。   吕玲绮所部,三千骑兵。   赵国张郃所部,一千五百骑兵,六千五百步卒。   合计步骑两万九千,单论骑兵的话,两万两千五百人。   我看着双方的实力对比,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终于决定给甘宁和褚燕发了一道急信,让他们看情况抽出兵力与我汇合。   不过我并没有下达死命令,而是让他们便宜行事。   信使刚刚离开,张郃就告诉我:“袁绍大军已经进入了赵国地境,行军速度很快。”   我立刻将甘宁和褚燕抛之脑后:“带上你的骑兵,跟我北上!”   我要用两万两千五百骑兵,将袁绍的混合大军打垮打残打废!   决战的战场……我还是选择在檀台附近。   这个必定会让袁绍悲伤和愤怒的地点。    4 袁绍最后的机会  临近赵国和中山边境的中丘和柏人几乎是在看到袁绍军队大旗的瞬间就宣布了投降。   我也没有愤怒地拍桌子大骂这两个县的长官是没骨气的东西……因为这两个县城里就的士兵加起来也就千把人,面对袁绍六万大军,就算是我亲自去守城,也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不过,柏人令在投降前一刻还派快马给我送来了一封短信。   “凉公如晤:   袁军汹汹而来,柏人势必难挡,为免百姓图遭屠戮,臣不得已不战而降。然臣以为,以公之武略,若全力而战,则绍贼必北亡窜逃。臣之心如此,愿凉公慎察。柏人令臣董昭谨拜,九月初三。”   我看着这封简短的私信,不知道这个董昭董公仁是什么意思……   是向我示好以换来战后的一条出路?还是为袁绍来麻痹我?   不过没什么关系,我将这封信随手塞进了马鞍之下。   这一次,袁绍的儿子都很争气,没有人突然患上疾病,所以袁军的行军极快,当我收到董昭的信件时,他们已经夺取了襄国。   “老祖,老孙,”我把两位老革命召集了起来,极为严肃地向他们交代了一件使命,“把你们的弟兄洒满各个路口,如果敌军有援军的消息,我要立刻知道!”   祖烈和孙文重重点头。   我挥手让他们去安排部署,用五百多人去当斥候提防来自曹操和其他方面的援军……我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漏洞了。   -   九月初三,在袁军距我不到五十里的时候,我指挥着部队渡过了檀台南侧的那条小河,在距离岸边的不远处摆开了之前与荀攸反复讨论的阵势。   这一次,袁绍大军大概吸取了上一次的沉痛教训,并没有采取步骑分离的阵形,而是以整体快速向南推进。   与此同时,逢纪的部队进入赵国的地境,距离檀台也不过三十余里。   两万六千,对阵六万六千。   秦阵、拓拔野、杨奉、吕玲绮、张郃,全部被我布在了两翼,而我带领着一营的六千骑兵与两千五百名赵国步兵,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恭候着袁绍的到来。   祖烈最新的消息,甘宁虽然昼夜疾驰,但距离此地还有百余里。   他可能只能替我们打扫战场了……   我笑着朝北面望去,明黄色的袁军大旗从天边缓缓升起。   “公达先生,”我朝身边的荀攸侧了侧头,“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荀攸的眼力远不如我,根本看不到什么大旗,他只是神色郑重地看着我:“主公不要轻敌。”   我咧了咧嘴:“敌众我寡,要轻敌也轮不到我吧?”   他摇了摇头:“但主公却从未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我挥手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未虑胜先虑败,是说为将者小心谨慎,但我确定我此战必胜!”   “那攸只能希望主公能稍微谨慎些。”他似乎是不想打击我的信心,主动结束了话题。   “史路,”我向带领着赵国步兵的史路招了招手,“你要拼死保护公达先生的安全。”   “想要动先生一根毫毛,就要从我两千兄弟的尸体上踏过去!”史路用力拍着胸口向我承诺。   “好了,你们守好阵型吧。”我将视线转移到了正前方。   写有“袁“字的大旗逐渐清晰可见。   “冀州牧袁。”他竟然还打出大汉的官职,简直不知所谓。   “庞淯,两翼散开。”   庞淯迅速用旗语传达了军令,排在土丘两侧的两万骑兵有条不紊地与我保持开距离。   这一战,我再没有采取什么埋伏、奇袭或者奇兵战术,而是摆明车马与他来一场阵地战。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这么试过。   今天我排出的阵型……是最简单的一字长蛇阵。左翼是拥有超强攻击力而且默契十足的秦阵与拓拔野,右翼则是相对要逊色许多而且堪称乌合之众的吕玲绮、张郃与杨奉。   袁绍的六万大军绵延数里,即使以我的眼力也堪称一眼望不到边。   我的目光从阵中数十杆迎风而动的旗帜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正中两侧的巨型战鼓上。   那两面战鼓被固定在两辆双马战车上,距离地面高度超过一丈,敲击起来声大势沉,播振整个战场。   不过我在整个军事生涯中——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都没有怎么用过战鼓,所以我听不懂这东西。   “他们似乎只带了战鼓,没有钲。”庞淯低声说道。   “钲?”我皱了皱眉,“那是啥东西?”   他解释道:“击鼓而进,鸣金而退,金就是指钲。”   虽然我依然无法脑补这个东西的形状,但我还是露出了明白的意思,微微笑道:“看来袁绍也做好了不胜不归的准备了……让两翼再退开些。”   “是。”庞淯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派人将军令第一时间传递了出去。   两翼的部队同样没有迟疑,迅速向东西两个方向移动。   到现在,两翼到山丘的距离几乎比袁绍到山丘还要远一些了。   我驱使着追命向前走了十来步,提气发声:“袁绍,出来和我聊两句吧。”   由于身后全是自己人,我这次喊话只用了两成力道,但也足够袁绍前面的士兵听清。   对面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之后,有个侍卫模样的越众而出,他高声吼道:“我家主公说了,有什么话,就由我代为传达吧!”   我当然不指望五十岁的袁绍能站出来和我隔空喊话——他没有这份体力和嗓子……   “帮我给他捎句话,”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他还做着称王称霸的美梦,那今天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这话刚刚说完,对面的战鼓便震天动地响彻了整个战场。   难以计数的骑兵从大阵之中如飞蝗一般急冲而出,逆着土丘的坡度疯狂地朝我冲击过来。   横冲直撞而来,虽然是最愚蠢的战术,但如果能在袭击中一举将我击杀,却是最快结束战斗的办法!   袁绍他……有理由为了这个理由而将骑兵赌进去。   我哈哈一笑,从地上将飞星高高举起:“抛射!”   身后六千骑兵与两千五百步兵高擎长弓,八千余支利箭倾泻而出!   飞星又一次举起。   箭雨愈发猛烈。   袁绍的骑兵在冲往山丘的路途中不断倒地,然后再将身后的骑兵逐一绊倒。   山丘上滚满了战马与尸体,但更多的骑兵顶着箭雨逆冲了上来!   我一抖长枪:“右翼与我合拢!”   军旗挥斥之间,右翼的万余骑兵在瞬间形成了数支锋利的箭头,以不输于对手的速度向山丘疾驰而来!   “随我冲杀!”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我大喝着纵马冲下山丘!   追命仰首发出一声长嘶,身后六千战马同时嘶鸣!   虎入羊群!    5 决战于土丘之上  袁军的骑兵部队接近一万,其中以来自幽州的乌桓骑兵为主。   乌桓骑兵固然有游牧民族血液里自带的凶猛与强悍,但要比起战略素养和纪律性组织性,恐怕跟我麾下这支百战铁军相差十万八千里。   看,连一轮齐射都射得歪歪斜斜,基本没对俯冲而下的虎豹飞军构成杀伤。   六千一营的战士自山丘之上狂掠而下,在瞬间就将对面的一万轻骑冲成了一盘散沙!   我一兜缰绳,追命心有灵犀般调转方向,重新选择了目标急冲而去。   按照预先的安排,六千人马分成了两柄尖刀,再一次从后方插进了敌军!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脑袋麻花辫子的乌桓骑兵在马背上惊恐地扭转着身子,然后被一箭射下马背。   而后,飞星大开杀戒!   我将手中的神枪舞成一团,在早已不成阵型的敌军内部进进出出,所到之处方圆一丈之内风雨不进,甚至连贴身护卫长庞淯和小舅子贾穆也只能退开。   右翼的杨奉、吕玲绮、张郃等也扑入了战场,土丘上的战斗完全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五、六、七……每杀一个敌兵,我会在心中默念一个数字。   鲜血将飞星染成了赤红,我的右手几乎已经被粘稠的血液粘在了枪身之上。   三十二、三十三……   对面的战鼓忽然愈发急促,远处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怒吼。   我看到大队的步兵开始朝土丘移动,各类兵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所以我笑了。   袁绍无法坐视我歼灭他的骑兵部队,所以他不得不将步兵推出来。   但他这一推……就将他的所有部队推入了万丈深渊!   我一踢马腹,追命再一次载着我从敌军后方插进,毫不停滞地冲上了土丘。   乌桓的骑兵已经丧失了再战的意识,看到我手中血淋淋的长枪后立刻退回了半山腰。   我在山丘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接近尾声的战局,却看到张郃紧追着敌军的一名头领狂奔不已。   “黄忠!”我朝一侧的神射手指了指那个仍在逃窜的敌将,“把那个穿赤色的敌将射了!”   “遵命!”黄忠当即收刀入鞘,弯弓搭箭,眯眼瞄准。   只听“嗖”的一声细想,那名敌将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张郃勒马不急,战马在敌将的尸体上踏出了四个血窟窿。   他似乎有些惋惜,扭头看了看上方,又摇着头收拢部队返回侧翼。   袁军骑兵部队,在此时彻底崩溃!   在我们并不算密集的箭矢攻击之下,没有人在有心思稍作抵抗,每个人都拼命地拍马从山丘上逃离。   然后……他们遇上了全速来驰援他们的步军……   超过五万敌军顿时搅在了一团,这就是我等待的时机!   飞星高高擎起,追命再一次从山丘最高端飞驰而下!   中路的六千,右翼的八千五百骑兵同时向陷入短暂混乱的敌军发动了攻击。   左翼一声狂喜的怒吼,秦阵与拓拔野率领着八千磨刀霍霍的虎狼直插敌军的西侧!   西侧的防线在第一时间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作为最前端的箭头,我将自己化为利刃,把溃逃之中的骑兵生生劈斩开来!   不过我并没有在步军的最前端看到袁绍,那个高贵的士族仍然将自己隐藏在重重大盾和弓弩的掩护之下。   不过这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随着飞星愈发红艳,步军的前锋开始显出颓势,大量的士兵开始随着骑兵向后败退,然后引发更大规模的败退。   如果能这么顺利的进行下去,我很快就会再次与袁绍面对面地交谈了……   敌军内部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厮杀之声,然后,大量溃逃的士兵选择了绕行。   微微减缓了马速,我抬眼向厮杀的最中心看去。   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此刻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针,他们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自己同一个阵营的兄弟,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同袍的尸体。   “有擅自撤退者,杀无赦!”有人在低声叱喝着退逃的士卒,然后箭矢就毫不留情地倾泻而出!   饶是我身经百战,看到这副情景也忍不住心中一跳。   这是所谓的督战队?   说起来……在很早以前,杜畿曾经担任过这个职务,但除了个别新兵外,不论面对数倍于我的敌人,这支虎豹飞军从来没有出现过逃兵和溃兵,所以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残酷的场面。   但纵然这支督战队手段狠辣毫不留情,却依然无法阻止士兵绕过他们的方枕向两侧加速逃亡,而这些督战的士兵似乎也只能清理出自己面前的区域,无力去阻止整个形势的崩溃。   但是我立刻将这个结论推翻。   因为我看到了对面那一面不太醒目的旗帜:“麴”!   这是麴义的……三千神枪手?!   三千神枪手端起了手中的弩器,朝着我们同时开火!   弩箭在我的视野中飞速地变大,然后擦着我的衣甲射向了后方。   身后中箭的声响和士兵们的低哼此起彼伏,而对面立刻开始装填弓箭!   “随我冲杀!”我狂喝了一声,追命化作一道闪电,笔直地朝这三千神枪营疾驰而去!   不超过八十丈(180米)的距离,对于全速施展的追命,大概需要……两次呼吸!   一次呼吸三秒三!   说起来……一般好像弩的抛射角度很小,过高则毫无准头,所以……马背上的我倒是不太担心被一箭爆头……   但是……神枪营并不是只有弩器!   一次呼吸之后,数百柄黑又粗的标枪呼啸着从天而降!   我不得不挥舞着长枪,将头顶落下的标枪用力拨开。   身后的战友再次传来连声怒喝。   标枪虽然不够精准,但胜在体积够大,造成的伤亡比起弓矢毫不逊色,当然,它只有这么一次戏份……   第二次呼吸之后,毫发无损的我指挥着追命一脚踏翻了两名拔出佩刀准备搏命的士兵,而后长枪一记横扫,将他们的标枪卷得四处乱飞,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六千铁骑毫不留情地冲入了三千神枪营,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   缺乏有效防御的神枪营……几乎在转眼之间就被我攻陷!   我正要停下战马,宣布袁绍要完蛋这一事实的时候,一名神色狰狞的壮汉却挥着佩刀朝追命横向砍来。   骑兵当然怕敌人攻击自己的坐骑,我二话不说,手中长枪斜斜一挑,就要让他双手虎口迸裂,长刀脱手而出!   “嘿!”这壮汉却是一身蛮力,虽然双手已是鲜血迸流,但却死死不松兵器。   “报上姓名!”我再一用力,长枪开始蓄力,准备结果了他。   “金城麴义!”壮汉大吼一声,重新朝我扑来!   我觑得清楚,飞星闪电般击出!   我这一枪是瞄着他的胸口而去,一刺之下,即使他穿了铁甲也有把握一枪贯穿。   这麴义虽然看似蛮勇,但刀法变招却是极快,长刀由竖砍变为横挡,堪堪用刀身接下了我这势在必得的一记直刺!   “乒!”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长刀瞬间化为碎片!   麴义“腾腾腾”连续退了三步,嘴角已溢出鲜血。   追命大步上前,我挥动飞星朝他脑袋上直拍而下!   麴义双目怒睁,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竟然却显出了一丝不甘。   鬼使神差,飞星在半空中微微一滞,险险地避开了他的天灵盖,只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麴义“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赤红的鲜血,打着转儿飞了出去。   ——   更完,可以看德国大战葡萄牙了……    6 袁本初穷途末路  袁绍六万大军终于开始全面崩溃。   我看着面前四散溃逃的残兵败将,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   “主公!”祖烈从远处快马赶来,“袁绍向北逃了!”   我微微一怔,而后立刻下令:“前面带路!庞淯、陆仁、吴石、褚方,随我追杀袁绍!”   我丢下了大部队,只率领千余轻骑,朝着快速脱离战场的袁绍发动了追击。   原本我不打算亲自追击,但考虑到手下几位营级将领都不认识袁绍,就更别提旅长们了,于是我只能自己去追。   袁绍扔下了几万主力,只带了数百快马作为护卫。大概因为战马之前消耗不多,此刻逃跑起来倒是精力十足,一时间竟然追赶不上。   我一口气追了二十里地,但距离袁绍的背影却依然没有缩短多少。   “主公,小心埋伏啊……”梁聪用力拉着缰绳向我喊道。   “埋伏你妹!”我恨不得把他这张乱诅咒的嘴巴抽烂,用力催动战马加快速度。   不得不说,袁绍这些亲卫部队的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连续追赶了半个时辰,我距离他们的背影仍然有些距离。   这段距离,又是逆风追赶,弓箭就不必考虑了……   “主公,敌军速度慢了!”祖烈在一旁大叫。   “不对,”庞淯道,“是分兵拒敌之策!”   袁绍的亲卫队分离出数百,调头立在了原地,而且纷纷举起了弓箭。   “散开!冲过去!”我大喝了一声,飞星在身后划了一道弧线。   “射马超!”对面也有人大喝了一声,数百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射了过来!   虽然有人大喊,但其实这群士兵里认识我的人肯定不会多……所以我虽然冲在前方,但庞淯等人同样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   我闪过了两轮稀稀落落的箭雨,在距离敌军大约三五丈远的时候,将早已跃跃欲出的飞星平平掷了出去!   这一掷,我加上了回旋的力道,长枪在半空中如同一具直径一丈的巨轮,将十余名敌军的骑兵扫落下马!   不过……我想象中能够如回旋镖一样回到我手中的构想……没有实现。   长枪在敌军中横冲直撞之后,最后落到了陆仁的手上。   “主公接枪!”他一个标准的投掷标枪的姿势,飞星“嗖”的一声笔直朝我飞来。   我急忙侧身避过锋利难挡的枪头,双手一齐发力才将飞星握住——不过双手的虎口的老茧都快被磨烂了。   “戴狮盔的就是马超!”对面一名年轻雄壮的敌兵指着我大吼,“给我杀了他!”   他这一声大吼之后,数十名骑兵立刻朝我扑了过来,而且看得出来……满是怨气。   “螳臂当车!”根本不用我出声,陆仁与吴石已经挥军自两翼冲了出去。   不过我也没有躲在他们身后,追命不甘落后地冲出了包围,再一次一头扎进了敌军之中。   我一枪在刚刚指着我大吼的敌兵胸口刺了个血淋淋的窟窿,然后随手扫下坐骑。   “长公子!”他身边的敌军立刻红了双眼,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鸣。   我吓了一跳:尼玛我杀了袁绍家的老大袁谭?!   然后我随即恢复如常,杀了就杀了,我又不准备留他一家性命。   所以我毫不留情地纵任着追命从袁谭的脑袋上踏了过去,然后毫不停留地继续追赶不远处的袁绍。   而刚刚因为袁谭惨死而红了双眼的卫兵们,被蜂拥而上的虎豹飞军们轻易撕成了碎片。   一边驱使着追命将速度开到最高档,我一边提气大喝:“袁谭已被我所杀!袁绍你就这么抱头鼠窜吧!”   我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想利用袁谭之死激怒袁绍,说不定气昏了头的袁绍就调头来与我拼命呢?   “主公!”前面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放缓了许多,有人高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等我们集结兵力之后,再为长公子报仇雪恨啊!”   “大丈夫宁可冲上前战死,”袁绍悲壮却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我精锐已经尽丧,就算回去集结兵力,难道就能活命吗!”   我听着这话好像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不是三国志里他的原话。   “马超小儿!”袁绍真的调转马头正面对我,“坏我大业!恨当日没有杀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当日我担任赵国相时的事情……   那是我极其狼狈的时候,也是袁绍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这次曹操没有来救你吗?”我笑着问他。   “曹操?”他哈哈而笑,“曹阿瞒胆小如鼠,我邀他共同发兵,他却托言兵马不足,说要和你慢慢周旋才是上策!这种鼠辈,能来救我?!”   “那上次是谁救了你?”我嗤笑了一声。   袁绍顿时沉默了下来。   “你信不信天运?”我忽然提起。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说你奉承了天运?”   我摇头:“不,我想起了冀州刺史朱恭伟,还有魏郡太守栗成。”   朱儁和栗成不是死在对敌人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同一阵营中野心家的阴谋里。   袁绍却没有我预料之中的反应,他出乎意料地仰天笑了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大笑,有些疑惑,却不知道如何发问。   “成王败寇罢了!”他笑完之后,抽出了自己腰间名贵的佩剑,“让我袁绍像个名族一样死去吧!”   但我却没这么善良:“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他微微一怔:“你问。”   “董卓乱政之时,是你振臂高呼,召集了山东豪杰,聚义勤王的吧?”   他微微笑道:“难道你想问我……为何当年高举勤王之旗的我却成了汉室的大反贼?”他指了指我,笑得有些直不起腰,“你难道不一样吗?”   “当然不是,”我耸了耸肩,“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通知袁氏一族,而导致他们被董卓斩尽杀绝?”   这个问题,倒不是我临时想起来要给他心理施压的,而是在前世就让我感到困惑的问题。从山东义军起兵一事来看,袁绍肯定不是没有时间,而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袁氏一族也绝对拥有逃跑的实力,所以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忽然发现,袁绍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   “主公!”他身边的亲卫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袁绍“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滚落下鞍,手中的佩剑“咣当”坠地。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扭头问道:“哪里是正南方向?”   他的亲卫以手指示。   袁绍点了点头,俯身将佩剑捡起,转向了南方。   “我知道,”他自顾自开口,却同时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和孟德纠集义兵,以董卓的性格,很有可能株连家族……但是我这么做,并不后悔。”   我眯起了眼睛看他。   “我的生父亡故已久,养父及几位叔伯则一心只有汉室,纵然世道已经崩乱,他们也从没想过自成霸业,我与公路(袁术)虽有此心,可惜在家中只是小辈……”他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抚上剑身,“所以他们死了也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也是这么看待马腾的……   “死了也好……”袁绍幽幽叹了口气,“公路脑子太差,又不听别人的意见,自取灭亡怪不得别人,我就成了袁家的唯一主人,这两年……我干得也不错吧?马超小儿?”他竟然还问我。   “以渤海一郡而占据冀州之地,计杀朱儁,力压卢植,连破皇甫、张温,可以说干得不错。”我也实话实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似乎欣慰地笑了:“那就好,朱灵。”   “属下在!”他身后的一名大汉急忙应道。   “如果你能活着见到显奕和显甫,告诉他们不要为我报仇。”袁绍道。   这已经是明显的临终遗言了,朱灵急道:“主公!”   “显奕性子温顺,显甫年纪又太小,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马超小儿一根胳膊……”袁绍又侧头看我,“马超小儿,你多大了?”   被人一个劲地称呼“马超小儿”,我也没有生气:“二十。”   他一怔,而后哈哈笑了起来:“比显甫还小一岁!真羡慕马腾这个土匪,生子当如马孟起啊!”也许是笑得太过用力,导致手臂晃动,他抚在剑身上的左手已经不知何时开始滴血。   我摸了摸鼻子:你这货这是在夸我吗?   “朱灵,记住我的话了吗?”笑完之后,袁绍又问。   朱灵目眦尽裂,却只能点头:“记住了!属下一定将主公的话带给两位公子!”   “那就好!”袁绍转向了正南方,左手松开了锋利的佩剑,掌心的鲜血缓缓淌下。   “想我堂堂汝南袁氏一族,四世三公,天下巨望!因我而亡哈哈!”他大笑起来,右手佩剑反握,在脖颈间横向一挥。   佩剑“呛啷啷”跌落在地。   我就这么看着他前仆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原本能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一方霸主,事实上也确实在今年上半年占据过势力榜榜首的袁绍,就这么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舞台。   我看着跪倒在袁绍尸体旁的朱灵和那些悲痛欲绝的士兵,挥了挥手:“带上尸体,回去吧。”   朱灵倏地抬起头来:“你肯放我们走?”   “我数十下。”我懒得跟他们废话。   朱灵急忙将袁绍的尸体扛上战马,用绳索草草捆起,然后催马急行。   我看着满地的鲜血,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元195年,大汉初平六年,九月初三。   一代枭雄,名门大族,冀州牧,袁绍,死。    7 大胜之后的梦魇  “什么神枪营,简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贾穆哈哈大笑。   我一拳捶在他不肯思考的脑袋上:“那是袁绍不会用!”   麴义的神枪营,本来就不是对付来去如风又有超远射程的轻骑兵的,如果用来对付缓步推进的步卒绝对杀伤力惊人——可惜我这边基本没有步兵,所以他就悲剧了。   “就算再厉害,他也不过三千精锐罢了。”荀攸敛须道。   杨奉点了点头,略显疲惫地席地坐下:“虽然敌军战力一般,但……人数真是多啊……”   秦阵摸着佩刀的刀刃,有些怜惜地说道:“晚上要好好磨一磨,都快卷刃了。”   拓拔野则直接将长刀撇了出去:“我这刀已经废了。   “我……腰疼……”那边身子骨十分脆弱的梁聪已经直不起身,在张贲的按摩下哼哼唧唧。   “就差了半个时辰……”晚到一步的甘宁指挥着自己的手下打扫战场,心有不甘地摇头。   这一场持续时间超过一个时辰的战斗,我方两万六千名士兵可谓大开杀戒,总共斩杀敌军超过一万八人,人均收获接近零点七人头,俘获一万四千千,逃散者近三万人,而自身的伤亡加起来却不超过三千,可谓大获全胜。   “主公,”孙文从东面赶了回来,“逢纪在得知袁军大败之后,已经马不停蹄原路退回了。”   我点了点头:“就让他走吧。”以我军刚刚经历大战的状态,实在很难对逢纪进行追击。   “营长!”甘宁的手下大声向他报告,“有一个敌军的将领,拒不归顺我军,怎么处理?!”   “带过来让我开刀!”甘宁看了我一眼,从一旁抽出了佩刀。   我抬眼一看,带上来的人正是被我一枪拍飞的麴义。   麴义此时披头散发满脸是血,一身衣甲更是残破不堪,被两名士兵推搡着来到我的面前。   “听说你不肯归顺?”甘宁高声喝问。   “不肯。”麴义闷声答道。   “那就怪不得我了。”甘宁向我询问,“让属下动刀吧?”   “算了。”我挥了挥手,“看在麴将军出身凉州,这次就算了吧,兴霸,放他走。”   甘宁耸了耸肩,收刀回鞘。   荀攸环视周围,问道:“有没有掳获乌桓骑兵的将领牵招?”   甘宁等都是摇头。   “呃……”张郃出声道,“我当时追杀牵招时,他被黄旅长一箭射杀了……”   黄忠一怔,而后咧嘴而笑,但眉宇间仍有一层淡淡的忧色。   不过确实疲惫至极的我实在没有功夫细细询问,朝庞淯吩咐道:“给麴义一批马,让他赶紧走吧。”   “马?”庞淯在得到确定的回复后立刻做出安排。   “全军就地休息吧。”我打了个哈欠,直接原地一滚就进入了梦乡。   虽然有一些步兵,也携带了少量的帐篷,但今天我真的累坏了。   -   好像睡了很久,一夜无梦的我被大地的抖动震醒。   地面颤抖得超乎异常,至少有超过五千的骑兵才能造成这种程度的颤抖。   我一跃而起,提气大呼:“敌袭!敌袭!”   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团黑云。   这片黑云迅速扩散开来,如一阵飓风般掠向仍未完全清醒的虎豹飞军。   我俯身拎起长期,嘬唇召唤追命准备迎敌。   然而我没有听到熟悉的马嘶!   我转身回望,偌大的一片平原,我军的阵营里……竟然没有看到一匹战马!   黑云在飓风的催动下直接朝我卷来!   沿途的士兵如同灰尘粉末一样散开!   “见鬼!”我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将手里唯一的武器朝这片黑云刺去。   飞星在瞬间碎成一片粉末!   黑云狂啸着将我卷起,我似乎看到了曹操的笑容。   “这是什么鬼梦!”我大喝了一声,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醒过来!”   于是我猛地从草地上坐起,天空湛蓝如洗。   大地发出微微的震颤,但这只是两三匹马的蹄声。   我从地上爬起,三匹快马在护卫的指引下来到我的面前。   “主公!”骑手翻身下马,然后连滚带爬地朝我大吼,“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我见这三人无一不是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神色憔悴,心头已猛地一沉。   “郭嘉投靠我方后,利用刺客在一日之内接连杀害了贾诩、程昱、王烈、韩暨、吕布、程武、皇甫固一十三名文武高官!洛阳已经乱了套了!”他一口气吐出了七八个名字。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主公!主公!”又有快马飞一般卷土而来,“洛阳危矣!”   我的心肝脾肺再一次下沉。   骑手在马背上就将噩耗告诉了我:“皇甫嵩、张温、孙坚、刘备、马腾、刘表……趁我方阵脚大乱之机,联军二十余万,直接攻破了洛阳!主公家眷尽入敌手!”   我眼前一黑,几乎站也站不稳。   “主公!主公!”第三批快马狂呼着而来。   “又怎么了?!”我在庞淯的搀扶下抬眼看去。   “几位夫人被交到马腾手上,马腾……”他迟钝了片刻,“马腾他公开将夫人和小姐全部处死!悬尸洛阳城头!”   我喉头一甜,一大团温热而又腥臭的液体无可抑制地从口中狂喷而出!   “马腾!”我目呲尽裂,眼角一阵生疼,“你我再无父子之情!”   在三批快马向我汇报期间,我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主公……”甘宁一脸愕然,“形势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想说……我TMD怎么知道?!   “根据尽失,我们完蛋了吗?”杨奉则面如死灰。   “伯虎,你要做什么?!”拓拔野的惊呼从我身后传来。   我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凉风,想要侧头避开,却感到一阵无力。   脖颈处顿时一凉,我怎么……飞了起来?   视线忽然稳定不下来,在半空中飘忽不定,而且……我怎么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   “我不要完蛋了的主公!”我看到那具身体后,秦阵缓缓地收回了佩刀。   那柄佩刀的刀身漆黑如墨,刀刃却如冰雪一般寒冷彻骨!   我用尽脑袋的力量狂吼了一声!   猛地从草地上挣扎着坐起!   整个后背一片冰凉!   还是你大娘的一场噩梦!   我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已微现亮光的天际。   秦阵……吗?   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8 凯旋之后的晚宴  在逼死了袁绍之后,手下的各级将领对于下一步的行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甘宁、秦阵、拓拔野为首的武力分子,大力鼓吹应该趁势直捣袁绍的黄龙元氏,将袁氏的残余力量剿灭殆尽。其中,没有混上人头的甘宁表现得尤为积极。   而以杨奉、张郃为首的稳健派,则建议收拢兵力,稳固现有势力范围,稍事休整后再徐徐占领河北土地。向来偏向出奇制胜的戏君在这一次也难得地与保守分子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但另外一名随军谋士荀攸却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说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于是我在檀台又驻军等待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荀攸告诉我:“我们现在最好退兵,静待河北自乱阵脚。”   而由于各种原因,我同意了他的意见,选择立刻退兵。   这其中,未必没有受到之前那个噩梦的影响。   作为轮换的策略,我将拓拔野留在赵国,而将秦阵派往刚刚攻占下来的上党,在授权他们可以根据实际,对敌人的地盘进行必要的袭击与骚扰之后,自己则带领着甘宁、杨奉、吕玲绮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洛阳。   八天之后,当我看到河南郡一片平和而且繁华的景象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恭贺主公大胜袁绍!”以王烈、程昱、贾诩带头,文武百官在距离洛阳城东十里外的石桥外迎接大军凯旋。   我在马背上坦然受礼:“我征战在外的期间,一切大小都有劳诸位费心了!”   “我等只是遵照主公安排行事,不敢称费心。”王烈一如既往的谦逊,“前几日的科举,挑选了几位杰出人才,待主公有时间时,不妨稍事接见。”   我点了点头:“明日你安排个时间吧。”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操心,我当然不会凉了老先生的心——何况我确实期待着他给我挖来一两个年轻的妖人。   不过我掐指一算,三国时期的妖人,诸如诸葛亮、陆逊、司马懿等,年纪实在太小,肯定不可能招来……也就不对这件事情抱太大的希望了。   看到我对此事的重视,王烈显然很高兴,亲自上前一把拉住了追命的辔头,想要牵引着我前进。   以他的速度,到了天黑也走不完这十里路程啊……于是我急忙示意众人:“都上马上车,我要与诸位摆宴欢庆一番!”   王烈这才在左右的搀扶下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朝洛阳行进的途中,贾诩驱马凑到了我的跟前:“刚刚得到消息,刘协派了一批使者,正朝洛阳方向前来。”   我“哦”了一声,笑道:“难道他还想给我下一道诏书?”   “这我也猜不出,”贾诩的脸上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这批使者人数超过了两百人,为首的是……马腾,而副使是荀彧。”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让马腾来……这……尼玛是什么意思?!   难道想让他用老爹的威严逼使我放弃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地盘?   你们别太天真了!   -   在洛阳的庆功宴上,所有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属下都至少向我敬了三杯,但是我今晚状态奇佳,竟是越喝越精神,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仍是头脑清醒,只是脚步略有踉跄。   而场中诸人,也几乎人人醉倒,一半人已经不省人事。饶是向来沉稳的贾诩,此时也已经抱着贾穆,父子两人滚到在地毯上一起鼾声大作。   “主公……”王烈早已醉醺醺没了方向,搂着甘宁就朝嘴里灌酒。   酒量极佳的秦阵也在和号称千樽不醉的吴石的比拼中败下阵来,两个人先后滚倒在案几下,酒坛子在地毯上“咕噜噜”地滚成一片。   看着手下们烂醉的百态,我微笑着摇头,却发现了场上另外一名仍然保持清醒的人,程昱。   或许是因为他严厉得令人生畏的性格,尽管我从一开始就下了相当大的功夫,但他在广大同僚当中的人缘就是没有王烈或者贾诩那么好……所以,敢向他一而再再而三敬酒的人肯定没有向其他两位那么多……   “仲德先生,再陪我饮上一樽?”我朝他举起酒樽。   “老夫有些不胜酒力了。”他摇头拒绝了我的邀请。   我咧了咧嘴:连我都劝不动他,何况其他人……   “主公为何半途而废?”他虽然不喝我敬的酒,但却主动提出了质疑。   “我在等河北自乱阵脚。”   “糊涂!”他一拍案几,“袁绍长子已死,次子袁熙懦弱温顺,向来不与兄弟争权,袁尚继承父业毫无阻碍,何来自乱阵脚一说?!”   血液中大量的酒精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我明显得感觉到自己的智商有些跟不上了,脑袋里空白一片,只能弱弱地回答:“公达先生是这么说的……”   “等袁尚集结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再次一拍案几,然后“噗”的一声趴倒下来,再也没了声音。   我看着醉倒一片的大厅,招呼过来两名侍从,指着王烈几人说道:“把几位老先生扶到客房去……”然后我终于也仰天倒下。   -   第二日清晨,刚刚露出曙光的时候,我就早早爬了起来。   大厅里,醉卧一地的人大多还在酣睡。   我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头疼,于是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们一边朝厅外走去。   “主公早!”门口猛然响起一声炸雷,把我唬得差点跳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魁梧过人的典韦,我出征前将他留在洛阳,现在凯旋归来,他也终于开始履行护卫的职责。   我抚了抚受惊的心脏:“我以为出门就遇上了刺客!”   典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上次受的伤……痊愈了吗?”   他急忙用力在胸口一捶:“小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恢复起来快得很!”   “那就好!”我哈哈一笑,开始在院中做起了早操。   “这就是主公你这么强的原因吗?”看着我做了一会俯卧撑之后,典韦忍不住问我。   我耸了耸肩:“这只是活动身体的一种锻炼方法,我之所以这么强,主要原因在于我骨骼惊奇,天赋异禀……”   “哦!”他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主公善使枪法,我想看一看。”   这人倒是一点都不生分,典型的肚子里闷不住东西……   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当即提起飞星跳进了练武场。   “看起来分量不轻啊!”典韦两只牛眼顿时一亮。   “五十六斤,不算太重。”我看他有种想要扑过来的冲动,于是主动将长枪朝他抛了过去,“你试试?”   他双臂一张就将长枪紧紧握住,单手掂量了两下,点头道:“不错的兵器。”   “对了,你用什么兵器?”我记得典韦是用一双铁戟的?   “我从小就用惯了祖传的一对八十斤的大铁戟,还有小铁戟。”他指了指一边的墙角处,两柄半人高的铁戟斜斜靠在墙壁之上,地上还有十余把小戟,好像是插在一条腰带一样的东西上。   我奇道:“小戟是做什么用的?”   他将飞星抛还给了我:“当然是用来投掷的。”   我笑着摇头:这是不是太浪费了?   他看我摇头,急忙说道:“主公要不要看我三十步内飞戟杀人的绝技?”   “不用看,”我阻止了他的表演冲动,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那个叫魏延的怎么样?你能看得上吗?”我有些担心心直口快的典韦会把脑后有反骨的魏延痛揍一顿。   没想到他咧嘴大笑:“那臭小子脾气够硬,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喜欢!”    9 官二代前来报到  “主公,淳于壮在院外求见。”在一旁围观我锻炼的庞淯向我禀告。   “淳于壮?”我将正在四肢百骸间肆意游走的真气收回丹田,缓缓从石凳上站起,“进来吧。”   “见过主公!”淳于壮和他老爹淳于嘉在相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好像没有继承他老爹还算英俊的相貌基因……   “你到这里也近一月了,还能适应吧?”我一边擦着双手一边问道。   他微笑道:“还好,属下毕竟自幼就随家父居住在洛阳。”   我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能适应我这里的工作环境吧?”   他一怔:“是,几位老先生虽然个性有别,但对于我们后辈,还是相当照顾的。”   “个性有别”?那肯定是在说程昱的脾气了……   “呵呵,”我将毛巾扔回了脸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微一点头,答到:“彦方先生吩咐属下来请示主公,今天是否有时间考察一下这次考录进来的几名俊才?”他看我好像没什么反应,只好略显局促地提醒道,“彦方先生说……主公昨晚已经应了此事的……”   “把成绩最好的几个人带来就好,不要太多。”大战之后,我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尤其不喜欢看到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人。   “诺。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淳于壮略一躬身,趋步告退。   “稍等稍等,”我又问,“武科如果有壮士,也一并带来。”   淳于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但还是很快回答了“遵命”。   “子异,你过来。”我朝庞淯招了招手。   “主公要和我对练吗?”他立刻紧张了起来,“我恐怕不能让主公尽兴啊……”   “呸,”我啐了一口,“要对练的话,那边的典韦要比你强很多吧?”   “是是是……”面对我这有理有据的话语,他只能连连点头。   “我记得,你是念过书的吧?”虽然他又一位值得尊敬的杀人犯母亲,但他的家境似乎还算小康,应该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   “小时候读过几年。”他也没有夸大,“先父去世以后,家境有些衰落,找不到什么赚钱的行当,又不想给老娘增加负担,就偷偷参军入伍了。”   “哦,”我记得他确实是瞒着老娘参军的,“你看典韦这个人怎么样?”   虽然我的这两个问题跳跃性很强,但庞淯早已经有了免疫,他看了看在不远处站得笔直的典韦,答道:“接触不多,但感觉应该可以一用。对了,不是有白发吗?”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   我会告诉你典韦来的当天我就把妖道叫来算了一卦吗?   “你准备一下吧,”我将手从他肩膀收回,“我给你外放一个官职。”   庞淯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庞淯做的不好?”他低垂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你这个烧饼!”我忍不住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老子不缺护卫,老子缺的是能镇守地方的大将!”   他疼得嘶哑咧嘴,脸上的消极情绪却没有了。   “洛阳北都尉,先给老子好好干几个月!”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把你的活交给典韦接着。”   他再次看了典韦一眼,重重点头:“遵命!”   那边典韦的站姿依然笔挺如枪,手中的两柄大戟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   过了不久,王烈带着几个人敲门拜访来了。   我向庞淯交待了一句:“把白发叫来。”我想现场再听听他的评论。   王烈肃容拱手:“主公,老夫想规劝一句,只怕主公听不进去。”   “呃?”我看了看这位老同志,有些纳闷:你不是来带新人拜见我的吗?怎么一开口就要劝我迷途知返?   不过我只能像他一样收起脸上的笑意:“彦方先生尽管规劝。”   “占卜鬼神之说,终归虚幻,偶尔一听,或许可以一乐,但用人施政之大事,决不能听任占卜之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我张了张嘴,却意识到自己在有了白发这根金手指后,确实太过依赖他了:用人要算一卦,打仗也要算一卦……虽然这妖道的准确率早已被广大军士所证明,但这种迷信的手段还是遭到了士人们的公开抵制。   “呵呵,先生先入席吧,几位也都随便坐下,”我搓了搓下巴,笑道,“关于这件事情……首先,先生要相信我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若非白发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占卜测卦之术并不是招摇撞骗的把戏,我也不可能如此看重他;其次,他虽然多为占卜,但也是对人才的另一种评测,我参考一下他的意见,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决策罢了;再次,即使我真的听信他的‘谗言’而用错了人,先生不正是考察官吏德行的么?”   王老头微微摇着头,脸上却也露出了笑意:“罢罢罢,老夫也只是提醒一下主公,却忘了主公在很久之前就有识人之慧眼了。”   他的话音刚落,厅外就传来了声音:“白发奉命而来。”   看到白发轻飘飘从厅外掠了进来,王烈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叫你来,是让你陪我一起看一下这几位新招录的俊才,你不必当场评价,只在纸上记下吧。”我朝他吩咐道。   “明白了。”白发点了点头,在靠外的席位上坐下。   “子豪,”王烈朝淳于壮示意,“你来向主公介绍一下吧。”   “诺。”淳于壮朝自己的直属领导点头应道,而后直起上身,以手示意,“这一位……姓段名煨,字忠明,武威姑臧人……”   “稍等稍等,”我刚听了个姓名就打断了他的话,这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段煨?”好像是传说中曾经收留过贾诩的董卓军的将领?看他年纪,大概四十上下,一脸浓密的长须,双目却没什么锐气。   “段将军是太尉、新丰县侯段颎(音囧)的胞弟……”淳于壮介绍道。   我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难怪,我听着耳熟得很,继续。”   “段将军历任中郎将、宁辑将军,曾在弘农、陈留等地屯兵,军规严整,与民无犯,在司隶、凉州颇有声名,董卓伏诛后,段将军辞官归乡,听闻主公招贤,这才参加了凉州的武考,被录为第一等。”   说起来,这货其实已经当过不小的官了啊……   我正想着如何安置这位大叔,却看到白发随手提笔写了几个字,就搁下了毛笔,于是示意站在我身后的梁聪把纸拿来。   白发的笔力和他的轻功一样,都是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白纸上写了十来个小字:“段韦(他听的是音,不过估计可能也不认识煨字),中庸,多疑,依顺强者而已。”   看到他的评价,我很快有了想法,随即对段煨道:“段将军乃凉州名将世家出身,也曾任朝中高官大将,能来助我一臂之力,我是极其高兴的。这样吧,你熟悉凉州郡国,就先任张掖太守吧,嗯,彦方先生,我记得张掖还有属国的是吧?”   王烈点头:“有张掖属国及张掖居延属国。”   所谓属国,是为归附的匈奴、羌、夷等少数民族而设的安置地,根据地盘的大小,有郡级和县级,在属国内实施“一国两制”,保持少数民族的风俗和习惯,可以理解为两汉时期的特别行政区。   “凉州郡民本就不多,段将军,你就将这两个属国一并辖管了吧!”我朝他征求意见。   “是,”他露出了笑容,“多谢凉公信任!属下必当尽心竭力为凉公治理张掖百姓!”   “对了,张掖处于凉州与西域往来的必经之地,你如果有心,不妨做些商旅,促进一下双方的经济发展。”我对他谆谆教诲。   “经济发展?”他愣了一愣。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哦,就是说要加强与西域各国的贸易来往,把他们的好东西引进来,把我们的好东西卖出去。”   “哦!”他连连点头,“属下一定照办。”   “把我的话也带给庞柔。”我想起了那位留在陇城的年轻人。   “是!”他重重抱拳。   淳于壮看这边的谈话告一段落,又道:“这位姓袁名涣,字耀卿,是前司徒袁滂之子。”   “袁……涣?”我皱起眉头看他:那边刚杀了袁绍,怎么就有袁家人来投奔我了?   这人三十五六的样子,脸色白净,蓄了半尺短须,双目锐利有神,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在下是陈郡袁氏,与汝南袁氏并无关联。”袁涣真的看透了我内心的疑惑,主动出声解释。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不知耀卿先生之前任过何职?”我没有问他是否当过官员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官二代。   “在下曾任郡中功曹,转任谯县令,之后被袁术所征辟,做了一年他的幕僚,在他成帝后辞官归乡至今。”他淡淡地总结了自己的履历。   我又皱起了眉头:这货竟然是袁术的幕僚……难怪有些眼熟——他肯定在三国无双的袁术消灭战里当过大众脸!   “凉公莫不是怀疑在下是汝南袁氏的人?”看到我些许的犹豫,他单刀直入毫不遮掩。   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你们都姓袁,而且还辅佐过袁术,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吧。”   “不奇怪。”他也坦诚地表示肯定。   “耀卿先生家学渊源,在江淮士人之间颇有声名,必是一代名臣。”王烈敛须道。   白发的纸又送了过来:“袁换,有德,有节,正直不屈,非明主不能用。”   我忍不住哈哈而笑:“白毛,你这句话简直就是在逼我啊!”   白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好个有德有节!”我轻轻在案几上一拍,“耀卿先生,你就暂为我的功曹从事,负责大小官员德才品行及功绩的考量。”   袁涣眼中似乎一亮,却没有立刻拱手称谢:“涣之为人,可是直率得很,恐怕会经常令凉公不快。”   “我不怕直率的人。”我挥了挥手,“因为我已经见得太多了!”   别的不说,程昱、贾诩、秦阵、拓拔野、加上典韦,哪个不是经常令我不快的货?   我也没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啊。   ————   怒压20大洋德国3-0美国!    10 首批招录公务员  “这一位,姓董名正,字季中,弘农人,年二十六,参加凉州武科第二被录,而且以八十八分的成绩列为凉州武考文科第一。”淳于壮继续介绍。   “在下董正,拜见凉公!”董正从坐席上站起,按规矩行礼。这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虽然骨架不小,肌肉结实,但我没看出来他有多大的力量。   “既然是弘农子弟,为何去凉州考试?”我怀疑他跨区考试是因为凉州分数线比较低,竞争力比较弱。   “凉公有所不知,”出声解释的人却是段煨,“季中早年便跟随于我,因而近来都在凉州做事。”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安排去京兆做个都尉吧!”   “多谢凉公知遇之恩!”董正欣喜地一揖到地。   我安排完毕之后才想起忘了参考白发的评价,只见那张纸上写着:“董正,太平官吏,无大才,有心思。”   既然没有大才,那就让他去做个地方官吏吧。   “这一位,是董正的胞弟董遇,字季直,以凉州文考第二的成绩被录取。”   “第二?不错。”我笑着看去。   董遇的脸型和他兄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在眉眼上有些明显的区别——董遇的眉毛较淡,双眼也小了些,看起来性格要温顺许多。   “董遇比起其兄,不喜多言,但胸中文才可比他这个哥哥要渊博许多,”作为老领导的段煨并不太避讳,“在遇到属下之前,他们兄弟两个经常收集捡拾野稻子卖钱维持生计,每次去打柴董遇总是带着儒道经典,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学习诵读,董正甚至因此嘲笑他。”   “是,季直自幼酷爱读书,学识远胜于我,”董正也坦然承认,“我这个当兄长的……其实有些投机取巧好吃懒做之嫌……”   如此诚实地自贬,让我立刻对他这个做兄长的人品肃然起敬:“季直是吧?你主要学的是哪些经典?”   董遇张了张嘴,声音却不太大:“遇……对儒道两家的经典都有所涉猎。”   “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我看他这么羞羞怯怯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遇……今年二十有一。”他连头都低下去了。   “彦方先生,我看他有前途,”我最喜欢羞涩的年轻人了,“他既然喜好读书,而先生的学识,在洛阳少有人及,就先在你手下学习两年吧。”我顺便又把王老头给抬了一把。   王烈连连点头,看样子他也喜欢这名羞涩的年轻人……   “这一位,姓薛名夏,字宣声,天水人,是凉州文考的第一名,笔试成绩九十六。”淳于壮将凉州区的状元介绍给我。   “草民薛夏,拜见凉公。”这人的眉眼是厅中几人当中最好看的,但却是衣衫最破落的。   “哦?文考第一吗?”我微微颔首,“看起来也很年轻嘛!”   “草民二十有四。”他微微低头。   “你笔试最后一题答得是哪一道?”我问。   “是政治制度之弊。”他答道。   “哦?”我还以为他会选择相对最简单的前两道题,“简单说一说?”   “是,”他顿了一顿,缓缓道,“大汉自光武中兴之后,其实长期以来,庙堂朝野都十分混乱,外戚专政、宦官乱政、权臣霸政之事屡屡发生,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纵使伊尹、霍光复生,也无力回天了。”   作为一个外人,能这么毫无避讳地谈论大汉要完蛋,若不是他在表明他支持我,那就只能证明他是个白痴。   “其弊端大致有三:其一,根源在于人才察举渠道不畅。高官皆名门,寒门皆草吏的察举制,孝廉、茂才更成为大族高官之间利益交换的小小把戏……”   “好了,其二呢?”我示意他跳过这一条。   薛夏一怔,又道:“其二是君主无能。昏庸、贪婪、亲近奸佞,都是无能。君主无能,令策便多有荒谬,而下民自然作乱,有能力的诸侯自然会有不臣之心。”   “其三呢?”   “其三,是官场混乱。”他略有迟疑,“外戚、宦官、士族三派,争斗不休,祸乱不止,而朝廷在原本已经十分混乱的时候,竟然还放权州牧刺史,直接导致董卓占据京畿,而后天下大乱。”这次他主动结束了解说。   “嗯,归结得不错。”我表示还可以,但是在我认为,基本上是烂大街的总结……“那你有对策吗?”   “最重要的,自然是另立选拔人才的体制,但草民眼光短浅,并不知如何施为,直至亲身体验了凉公的科举之策。”他微微躬了躬身,“或许这是一条更好的道路。”   “而至于君主无能和官场的混乱……”他苦笑着摇头,“我只是一介草民,更没有什么办法。”   我这时才察觉到,比起之前的董氏兄弟,这位年轻人一口一个“草民”,让我觉得非常不适应:“以你所学,想在我麾下做些什么事情?”   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思索片刻后答道:“笔墨文书,草民尚可胜任,或可为尚书郎,如果有这个职位的话。”   尚书郎自然归尚书令所管,在东汉以来,是典型的官卑权重的职位……   “我们没有尚书台,”我耸了耸肩,“那你就先去卫觊那里报到吧。”   “卫觊大人是……”他疑惑地问道。   “簿曹从事,掌管机要文书,并负责各类事宜的安排。”淳于壮替他解释。   虽然一开始是把卫觊当做尚书令来用的,但其实他这个尚书令的职权远没有后汉的尚书令大——因为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都有贾诩和程昱去做。   “多谢凉公。”不过薛夏不知道这点,所以他很满意地接受了。   “说起来……这三位都是凉州考区的?”除了袁涣,其他四人都是凉州考区的啊。   “是,”淳于壮点头,而后指着剩下的五个人说道,“这几位则均是司隶考区的。这位,姓苏名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以司隶区文科第三而录。”   凉州四人,司隶六人,这比例倒也不错。   这年轻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颌下胡须稀稀疏疏,但却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苏则苏文师?”我搓了搓下巴,确定自己没印象,“你最后一题如何作答?”   “则所选第二题,汉室衰落之由,”苏则答道,“主要是君昏臣乱,用人无度,和之前薛君所说基本不差。”   “好,”我也不指望这种题目能听出什么新意了,“去河东做个县令吧。”然后我朝淳于壮示意继续介绍。   “谢凉公。”   “这位姓阮名瑀,字元瑜,陈留尉氏人,以文科第一而见录。”淳于壮看了看我,又补充了一句,“师学于蔡邕先生。”   我笑了一声:“岳父大人的学生吗?那可要好好重用一下了。”   就算不是老蔡的学生,阮瑀的名号,我也是略有耳闻的,竹林七贤之一吧?   这人年纪稍大,大约三十左右,衣冠严整,没有我想象中竹林七贤的不拘小节……   “凉公若因我师从蔡公而用我,那也不过如此罢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用他,阮瑀已经不干了。   这一下我才觉得这有竹林七贤的风骨了……   于是我忍不住再次笑了一声:“稍安勿躁,既是文科第一,又师从我家岳父,那想必文章水平很高吧?”   王烈捋须颔首:“阮元瑜的文章才气纵横,兼有一笔不可多得的好字,而且精通音律,是位大才呵。”   精通音律,倒还真是蔡邕的好学生……   “最后一题呢?”我按照惯例问道。   “在下选的是第二题,汉室衰落之由,”阮瑀一正脸色,答道,“汉室衰败,在于朝纲混乱,高官皆由外戚及大族把持,其各收党羽、互相倾扎,又任人唯亲、嫉贤妒能,清流之士反复遭遇党锢,有志之才不得申志,只能隐居深谷大山,甚至远遁辽东、交趾以至海外。家师蔡伯喈,海内大儒巨望,名声动于天下,其才、其贤、其德、其操,不逊杨、荀、士孙,却只为六百石之太史令,以占卜形象、解说图卦为业,岂不痛哉、惜哉、呜呼哀哉!”   他原本是神色平静,但到后来说到蔡邕,竟然越来越是激愤,让我感觉他才是蔡邕的亲女婿……   不管这家伙是不是在刻意表演,反正我对他的好感立刻爆表……   “这样吧,”我想了想,问道,“有没有郡守的缺?”   不止是段煨等新录用的人员,连王烈都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但他很快给予了回答:“东平相暂时由郡丞代领,而刚刚攻占的任城国也没有任命郡守。”   我记得任城国应该小一些,于是说道:“阮君,我任命你为任城相,马上上任。”   阮瑀眯了眯眼睛,长身而起:“凉公不是因为蔡公的关系而特别用我?”   我也眯起眼睛:“只不过是个小国的国相,你觉得就是重用了吗?我为什么用你为国相?是因为我想用残酷的事实让你明白……治理地方没有你文章中写的那么简单!”   阮瑀愣在了原地。   然后我哈哈大笑,像个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的傻瓜一样。    11 大封天下臣与侯  上一章写阮瑀和竹林七贤,写太快就记混了。   竹林七贤里没有阮瑀,有的是阮瑀的儿子阮籍。   ——   “这两位都是扶风郿县人,”淳于壮指着最后的两位年轻人介绍道,“这位姓孟名达,字子敬,故凉州刺史孟他之子,以武科第一见录;另一位姓法名正,字孝直,参加文科考试而见录。”   孟达和……法正?   我顿时眼睛都绿了。   这两位才是我如雷贯耳的人物啊……尤其是法正法孝直!据说是在谋略上完爆诸葛亮庞统的超级天才!至于孟达这个反复无常的二五仔,比起脑子缺筋的魏延,他才是真正的墙头草——不过能让刘备、曹丕甚至诸葛亮都十分看重,他至少不是废物。   不过,我也没有放过他这含糊不清的最后一句话:“文科第几?”   淳于壮看了王烈一眼,答道:“因其所作答卷太过出人意外,所以没有评定。”   “试卷在不在?”我来了兴趣,“我看一看。”   早就听说过法正这人虽然才能出众,但个人节操一般,大概类似于刘备的郭嘉。   “这份就是,请主公过目。”淳于壮自案几上摸出一份答题纸,双手捧在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来直接扫到了最后一题,略有惊异地发现,他选的是最后一道题:“七、以目前我方之势,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选这道题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我问。   王烈捋须颔首:“大概不超过五个,但大都泛泛而谈,毫无实质内容。”   我低头去看法正的答案。   “汉室已不可兴,刘氏更不可扶……(此处略去八百余字)”   然后我看向了法正:“如果以九月初的形势来看,我军正与袁绍的精锐对阵于河北,形势尚未明了,袁绍依然是天下最强大的势力。但为什么你从头到尾只提了一句?”   他唯一提到袁绍的一句话是……“袁氏已入冢中,将如枯骨”。   “袁绍一战而大败,精锐已经丧失殆尽,却连休整操练的时间都不留,便再一次集结州郡兵力与凉公大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没有谈论的价值。”法正一脸认真地回答了我。   “但看你全篇,对于曹操、孙坚、刘表等人,也几乎没有怎么提及啊。”我又问。   他露出了笑意:“连袁绍都已经不值一提,这些人还有讨论的必要吗?”   “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我摇头笑道,又将全文看了一遍。   他只用一段简单提了一下袁曹孙刘四路,而后最主要的内容都在讲两个问题:其一是如何处理刘氏,其二是……马腾。   在对待刘协的问题上,他的意见是……刘协颠沛半生,多次被权臣架空,早已没了雄图壮志,就算留一条命也掀不起风浪,不如搞一次禅位的把戏。   而在对待马腾的问题上,他说得并不算隐晦,大概是……不要让他活下去。   我长出了口气,觉得这年轻的谋士连这些敏感的问题也敢毫不避讳地写,确实有些令人惊讶了。   这时白发的纸条递了过来,上面将三个人都评了一番。   “软雨(音),恃才而傲,有节操。   孟达,心直多疑,恐难从一而终。   法正,才略盖绝,然随心而喜,非其主则难御。”   我寻思了片刻,做出了决定:“孟达,你既有军略,便先去魏郡做个都尉,帮助张杨带兵吧?”   “谢凉公!”孟达躬身道谢,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法正么……”我顿了一顿,“你给我做个随行参谋吧,让我再看看你的才能。”   “随行参谋?”法正点了点头,也是一揖到地,“多谢凉公。”   “彦方先生、子豪兄,这次科举从选拔的人员来看,我已经十分满意了,两位都辛苦了。”我朝两位连日奔波的属下致谢,“我的意思是,这种形式的考试每年都不妨举办一次,为国家选拔一些年轻的才俊,毕竟现在形势相当有利,所辖郡县也足够我们安排大量的新人,你们觉得呢?”   “主公英明!”王烈高举双手表示赞同,“若能将此项制度长期以往地贯彻下去,不愁海内各地的贤才不来依附主公。”   淳于壮也怒拍我的马屁。   对于他们的表现,我当然不会意外,公务员招考向来是个重要性、猫腻油水都极重的大事件,就算从私心来讲,王烈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个德高望重但有名无实的老臣。   “第一年相当成功,今后,彦方先生要继续在报考和招录的程序上完善细节,在考试与批阅的时候要加大保密措施,决不能让我们的科举成为第二个察举制。”我做了最后的总结与强调,“人才选录是为政之基,如果在哪一步有人徇私舞弊,我不介意杀鸡儆猴。”   王烈与淳于壮均是直起身子,肃然应是。   “主公如此看重人才招纳,乃是为天下人之度量!”王烈还没忘记在怒拍我一记马屁。   -   接待完这批新纳入的属下之后,我分别与贾诩和卫觊进行了短暂的谈话,并在晚上召集了核心文臣进行半公半私的座谈。   “首先,再次祝贺主公大获全胜!”贾诩笑呵呵地建议。   厅中众人无不发出愉快笑声。   我却对他的这个称谓有些不适应:“文和先生,你怎么……”作为我的岳父,贾诩从来没有称呼过我“主公”啊……   他朝我摆了摆手,淡然一笑。   于是我不再追问,转而说道:“此战大获全胜,固然有我和诸位将士在前线拼杀的功劳,但为我们坐镇洛阳、提供粮草、确保后方安全的诸位同样功不可没!”   “这些都是本职工作,不值得称赞。”程昱却不领情,耸肩说道。   “本职工作做得好,同样也是功绩。”我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朝卫觊招了招手,“伯儒,把你草拟的文书给大家读一读。”   “诺。”卫觊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卷竹简,向四下扫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我此时突然宣布什么玩意,但气氛却忽然紧张了起来。   “文武君臣一心,三军将士用命,故我方得以两战大胜袁绍。为表彰有功文武,经研究讨论,拟决定对有功者升赏如下……”卫觊不紧不慢地开口。   “司隶治中从事王烈,主持科举选拔俊才有功,封安德侯,千户……”   并没参与之前讨论的王烈显然一呆。   “河南太守程昱,守土督粮有功,封卫侯,八百户。”   同样没有参与讨论的程昱嘴角一咧,刚想说句什么来反驳一下,被我用严厉的目光逼退了回去。   “司隶校尉贾诩,辅佐谋划有功,封宣威侯,八百户。   凉州刺史庞柔,治民为政有功,封显亲侯,五百户。”   (注:以上封侯者的名号,皆是按照籍贯地名而取。)   “凉州从事赵歧,辅佐庞柔安民有功,封关内侯,三百户。   兵曹从事韩暨,征募青壮有功,封关内侯,三百户。   簿曹从事卫觊,前后操持有功,封关内侯,三百户。   兖州刺史张辽及少将高顺、上尉黄东,退敌有功,并封关内侯,三百户。   河东太守梁山、河内太守李典、少将褚燕、甘宁,攻略上党有功,并封关内侯,三百户。   少将吕布、杨奉、秦阵、拓拔野,力战袁军有功,录其前后功,并封关内侯,三百户。   京兆太守邴原,抚民有功,封关内侯,两百户。   魏郡太守张杨、赵国相张郃,并封关内侯,两百户。   参军荀攸、参谋戏君,谋划有功,并封关内侯,百户。   少尉黄忠,杀敌将牵招有功,升中尉,赏金十斤。   其余有功将士,各有赏赐。”   “主公,此事不妥,”王烈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主公或许不太了解,非王者不能赐侯……但伯儒你也不知道吗?”   卫觊正要解释,我笑着挥手:“彦方先生,那我先称王如何?”   “称王……”王烈还没回答,这边程昱已经摇起了头,“这事还是稍缓一下吧?而封侯对现在的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攸也以为,此事不宜过于太急,太急则易成众矢之的。”荀攸也不赞同。   一下子三个重量级人物都表示反对,原本还踌躇满志准备大肆封赏一番的我顿时有些踌躇。   “是王是公,无非是个名义,”韩暨则对我给予了支持,“我们何必执着于此?”   “几位不想主公过早称王,无非是担心成为天下人的眼中钉,”戏君无所谓地笑道,“但以如今之形势,就算成为天下人的众矢之的,谁又能奈我何?”   我也露出了笑容:不错,我又不是袁术,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曹操、孙坚、刘表、刘协等等联合起来讨伐我,我也有信心一一击退,何况……曹操早就是叛军,刘表三番五次给刘协下绊子,孙坚多年来被朝廷公卿公然歧视,难道刘协会幼稚到指望他们能拧成一股绳来打我?再者,就算是历史上的袁术,面对曹操、刘备、吕布、孙策的联军,从称帝到饿死,他也撑了足足两年半的时间。   给我两年半的时间……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可以统一天下了。   “文和老弟,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话……”程昱看了身边的贾诩一眼。   贾诩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诩以为,称王之事不妨放上一放,封侯之事倒是不妨稍加斟酌后予以实施。”   “我也没想现在称王。”我的本意就是让大家高兴一下……   “何况,朝廷的使者明日就要抵达洛阳,”他补充道,“我们不妨看看形势再说。”   我微微一怔,额头上却有东西突突一跳:马腾和荀彧吗?    12 克死生母再克父  “玥儿,你想不想再见见你爷爷?”回到后院,我拍着女儿的脑袋问道。   “爷爷?”马玥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拍手笑道,“大胡子爷爷!”   我搓了搓自己依然光洁如初的下巴,对于女儿这个嗜好还真是难以纠正。   “公公要来吗?”蔡琰深知我们父子关系的微妙,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刘协的使者,大概明天就到。”我将女儿轻轻放下,俯身在地毯上坐下。   “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想怎么做?”她问得更加小心。   我摇了摇头:“我能怎么做?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爹爹,”玥儿摇了摇我的手臂,“典叔叔的胡子可厉害啦!扎起人来很疼呀。”   我一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一边对蔡琰说道:“以前觉得玥儿聪明早慧,怎么现在觉得这闺女有些缺心眼啊?”   蔡琰白了我一眼,幽幽回了一句:“因为缺少父爱。”   我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儿,沉默着刮了刮她小巧玲珑的鼻子。   “爹爹,”玥儿一抬下巴,张口就来咬我的手指,“我才不缺心眼!”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微微笑了起来:“玥儿,你几岁了?”   “三岁呀。”她鼓了鼓腮帮,“爹爹连玥儿多大都不记得了吗?”   “所以我说她缺少父爱……”蔡琰幽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怎么能不记得她的岁数呢……这丫头的生日和我是一天啊……   “该上幼儿园了吧……”我轻轻抚了抚玥儿的后脑勺,喃喃自语道。   -   翌日,我带着略显焦虑的心情等待着马腾与荀彧的到来。   但直到正午,也没有等到老马和小荀。   但是我却等到了另外一位熟悉的人物,我的从弟,马岱。   “大哥……”他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小岱?”我有些欣喜,见面就给了他一记熊抱,“你这混小子!”   面对我的热情,他明显手足无措:“大哥……我喘不过气了!”   我松开了双臂,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老马让你代表刘协来给我传达什么命令?”   “命令什么的……陛下大概也不敢……”他略有局促地回答,“但是……伯父现在病得很严重,已经不能骑马了……”   我收起笑容:“病了?”   他点头道:“伯父征战多年,原本伤病就多,上月朝廷从宛城搬出时,遭遇了一次山崩,百官伤亡惨重,伯父也因坐骑受惊摔落马背,导致旧伤复发,这次出行之前,伤情已有所好转,但在途中渡了几条河水,病情又极度恶化了……”   我皱起了眉头:“我让张贲先去给他诊治一番。”   “伯父说……希望你能去看他一眼……”马岱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就看吧,现在就走。”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次重逢,原本无话不谈的从弟与我生分了许多。   “好。”他勉强打起精神,朝我露出了笑容。   -   我带着张机与马岱匆匆赶往马腾暂时驻扎在距离洛阳城不过三十里外的洢水南岸的大营。   沿途马岱的脸上再没有露过笑容,担忧与犹豫写满了他那张方正的面庞。   我没有功夫再废话,将追命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洢水虽然不算大河,但要随行一千余名骑兵都渡过去,也要两刻钟的时间。   我看了看马岱的神情,双脚在追命腹下轻轻一磕:“张贲,带好药物,跟我先过去。”   “诺!”张贲高声应着,纵马随我加速。   典韦闷不做声地从侧方将我护住,与我保持了不到半丈的距离。   前来洛阳的使者军团并没有多么庞大,大大小小的军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顶,总人数恐怕也就百八十人。   作为大汉朝廷的使者,马腾又是刘协目前仅能倚靠的少数重将,这种规模的随行人员,说起来实在有些寒酸。   马岱在一顶帐篷前跳下坐骑,深吸了口气,神情终于恢复如常,坚毅之中带着些许的解脱,他侧头对我说道:“跟我来,大哥。”   我点了点头,翻身下了马背,随着他向帐篷走去。   张贲和典韦紧紧随在我的身后,再远些,千余名骑士正在缓缓渡水。   “伯父,”马岱在帐外高声通报,“大哥听到你旧伤复发的消息后,立刻亲自来看望你了。”   里面隐约有了些响动。   “父亲,我来看看你。”我一边说着,一边揭开帐帘朝里走去。   马腾正卧躺在胡床之上,由于已经是八月,他没有穿太多的衣物,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依然有限——基本上都被染着淡红的绷带所裹,看不到他那身略显松弛的肌肉。   “超儿啊……”马腾刚叫唤了我一声,却立刻又改了口,“是该叫‘孟起’了……”   “父亲,好久不见。”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接过马岱递来的小板凳,就在马腾的对面坐下,“你伤得很厉害,张贲,你先把脉吧。”   “好。”张贲放下了医药箱,迈步从我身边跨过。   “不,”马腾却伸手将他制止,“我想和你单独谈几句。”   我看着两眼有些深陷的马腾,虽然能想得到他会和我扯一些我根本毫无兴趣的大道理,但我还是朝张贲和典韦摆了摆手:“你们先退出帐外。”   “小岱,你也出去吧。”马腾又道。   小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在得到马腾的再次肯定后,他也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军帐。   “孟起,”马腾看着他退出之后,转过头来看我,“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能成就这番事业……”   “不、不不,”他又摇头否定了刚才的话,“我应该能想得到,你有这个天赋。生下来就能说话的孩子……本来就不是我能想象的。”   我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那个无人可挡的袁绍……被你轻轻松松地就打败了……”他咳嗽了一声,“听说……他已经死了?”   我点了点头。   “你也能感觉到,从你小时候开始……我就不太喜欢你……”他突然提起往事,“你知道为什么?”   我TMD怎么知道?!   “你太聪明,聪明得根本不像一般的孩子!”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竟然能背诵孙子兵法……你老子我……当时都从来没看过那册鬼画符!”   我不禁有些哑然。   “当你到了十岁时,逼迫我杀死了北宫伯玉,我更加不喜欢见到你……”他的声音略微颤抖起来,“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懂得杀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愈发无语:没有我推你那一把……你怎么邀功当武威太守?你怎么能够避免历史中的贼寇身份?怎么能抢先一步发展势力,从而缩小与韩遂的差距?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我瞪起眼睛:那你说个屁!   “最主要的是……你命中带煞,注定要克父克母……你娘是个多么温顺的女子……就被你这么生生克死……那么屈辱……”他的眼睛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操!”我终于怒不可遏地开了口,“这跟我有屁的关系!”   “你出生的第二天就开口说话,我替你找了武威最有名的卦师卜了一卦,你娘惨死后,我又找凉州最有名的卦师测了一卦,卦因都在于你……”他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大的责备之情。   我忽然没有那么多的怒气了:一方面古人确实相信这个,另一方面……我不是也在搞这个吗?   “你娘已经去世多年,你爹也只有半条命……能不能活下去,也全在于你。”他眼中的雾气在一瞬间蒸发干净。   “你要我放弃这一切?”我的声音平稳得有些吓人,“不要逗我发笑。”   “那你就是逼我去死啊。”他的声音虚无飘渺,仿佛来自云端。   “那你就去陪刘协一起死吧。”我双手扶在膝上,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谈。   “你!咳!咳咳!”马腾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胸前的绷带在瞬间就变得殷红。   “我让张贲来给你看看吧。”我叹了口气,朝帘子走去。   我刚刚揭开帐帘,一道凌厉到刺骨的刀气便迎面斩下!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马岱的那张棱角分明的方正脸庞!   ——   可以一边撸357一边等德国战法国了……   祝我老K头帽子戏法!    13 这天下人的天下  “你疯了?!”   我大吼一声,身形却急往后退,堪堪避过了马岱的直劈。   “动手!”马岱厉声大喝。   我只觉得脚下一抖,整个地面忽然从两侧裂开!   数十名事先潜伏在地底的刺客几乎不分先后同时跃出!   “卧槽!”我没工夫去想挖出这么巨大的坑穴到底要用多长时间,腰间的佩刀已经破鞘而出。   九阳神功应运而生,斩岳的刀身嗡嗡而响。   “月牙天冲!”我胡乱大喝了一声,以十成劲道将手中斩岳一挥,刀刃凝出了一道巨大的刀气,随着我平平一挥“哧”地逼发而出。   疑似月牙型的白色刀气直接将七八名刺客击飞,残肢与鲜血将半个帐篷染成赤红。   “小岱!”我就这么拖刀立在营帐的最中间,将整个后背让给了那些刺客,“你要杀我?”   马岱提着大刀迈步走进了帐篷,却低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不要怪他,”马腾略带嘶哑的声音从侧方传来,“是我的命令……杀!”   虽然刚刚砍飞了七八人,但帐中至少还有三十来人。   不过我既然已经站定,心中却也没有太多的慌乱:典韦和张贲都在帐外,立刻就能投入战斗,而且我和马腾在帐中废话半天,我的千余随行士兵应该已经完成了渡河……   “主公!”张贲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洢水水势突然大涨,兄弟们被冲垮了大半!渡不过来啊!”   以我的智商,再看不出来马腾这摆明是来坑我,那这个故事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我再不留情,每一暨都是满是怒气地出手,斩岳的刀气在营帐中往复纵横,五刀之后,三十名刺客几乎毫无抵挡就分成了一百多段。   满地都是一边抽搐一边喷血的残肢断臂。   “马腾,交待遗言吧!”我将斩岳一震,刀刃却依然光亮如雪,不带一丝血色。   “做梦!”马腾一拍胡床,右手拎起佩刀跳在了床后,“小岱!”他拔出快刀,直接破帐而出。   马岱也毫不犹豫地向后一跃,跳出了大帐。   “主公!”张贲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小心弓弩!”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数百道破空之声。   大帐在此刻成了筛子,难以计数的利箭从各个方向射进了帐篷!   我一边舞刀护住要害,一边提气朝出口直冲。   护体真气如同不要钱一样喷涌而出,只为能把射向我的箭矢挡在体外。   我以为九阳神功已经大成,自己的肉身已经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但此刻四肢与肩膀的淋漓鲜血与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让我认清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我还差得远!   不过这几百只箭都只是偶尔擦中,却没有哪一只实打实射进了我的身体,虽然在我冲出营帐时已然浑身浴血,但却不过都是些许皮外伤。   “不愧是我的儿子!”马腾在远处高声道,“射死他!”   我咧了咧嘴,脚下生风,自半空一掠而起直朝马腾扑去,十余丈的距离不过一次呼吸而已。   马腾脸色大变,手中佩刀慌忙朝我劈来。   我一掠而下,迎着他软弱无力的一劈,斩岳斜斜斩下,将马腾的佩刀震得脱手而出。   “不要妄动啊马腾!”斩岳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变斩为抚,轻轻抵押在他的肩头。   “伯父!”马岱在不远处惊慌失措地喊着,我这才看到他正在典韦的怀中挣扎……   虎背熊腰、天生神力的典韦,甚至只用一只手就将他制得服服帖帖。   “操……”马腾吐了个脏字,“这下完蛋了。”   凭借着生擒了马腾与马岱,我指挥着渡过河的士兵将这群试图将我射成刺猬的混蛋们一网打尽,然后在人群中将另外一名主谋抓获。   “文若,好久不见。”我朝刘协的副使打着招呼。   荀彧虽然略显狼狈,却没有太多的惊惶,他苦笑着朝我点头:“凉公,你好。”   “我一点都不好,”我向他展示着双臂上仍然不断往外奔流的鲜血,“以马腾的智商,杀了他也想不到能够借助水势来将我与随行护卫分开,这肯定是你策划的吧?”   “是,”他毫不隐瞒地点头承认,“彧是这次行动的主谋,可惜最后依然失败。”   “呵呵,”我笑着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你们作为朝廷的使者,难道就这么对待我这位为大汉朝廷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的忠勇无双的臣子?”   “凉公不要说这种笑话。”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文若,看在你我还有些交情的份上,告诉我为什么?”我认真地问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以目前的形势,如果能将你杀死,没有子嗣可以继承你的势力,而你刚刚在司隶、凉州、兖州、包括冀州南部建立起来的势力将迅速分崩离析。到时候,凭借汉室的号召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他的眼神仿佛闪出了光亮,“如果把握得好,也许真能再兴汉室……”   我想了想,没有嗤笑他的妄想:“也许吧,杀了我真能换来汉室的兴盛,不过……就算能像光武中兴一样给汉室带来一百多年的苟延残喘,我也不觉得这一百多年会给天下百姓带来什么好事情。”   这不是胡吹大气,事实上,自从刘秀建立东汉以后,整个东汉到现在近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就从来没有值得后世人民怀念与赞颂的高光时刻。整个东汉历史,无非是外戚专权、宦官专权,还有老娘专权……然后一起完蛋。   “苟延残喘?”荀彧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纱,使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天下,不是刘姓的天下,也不是哪一家哪一姓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沉声说着,想从他的表情猜出他内心所想。   “天下人的天下?”荀彧微笑了起来,“这难道也是凉公的笑话?”   “不是笑话,而是梦想!”我掷地有声,“我会比刘协乃至刘秀与刘邦都做得更好,这天下或许会姓马,但绝不会只有我一个声音!”   “要……怎么做?”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已经开始做了,比如广纳寒门子弟,比如科举招考,比如改革军制。”我也坦承自己的不足,“不过我智虑短浅,尽管有许多谋臣帮我谋划,这仍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且……或许我会因此而身败名裂。”   他再也笑不出来:“凉公……真有此心做出改变?”   “如果没有决心,我大可以重用扶风马家子弟,将天下变成我一家之地,可是……我连县长都没有让他们做。”我扬起了眉梢,“一个能不拘一格重用寒士的天下,至少比之前只有门阀士族把持朝政的汉室……更值得人向往吧?”   荀彧默然许久,喟然长叹:“许久不见,凉公的眼光早已非彧所能及……”   眼见他的心理防线全面打开,我立刻决定趁势出击将其制服。   却听那边典韦的声音传来:“主公要招纳他吗?”   我转头去看这位护卫长:“你想说什么?”   典韦指了指洢水河两岸正挣扎着求生的数百士兵:“他害死了我们这许多兄弟,主公却还要将他招纳回去,供起来做高官?若主公的天下是这么一个天下,典韦这区区护卫长……不做也罢!”   我顿时成了纱布! 14 父子重逢的晚宴  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不过我的处理方式非常简单。   “文若,你也听见了,”我对荀彧笑了一笑,“我向来从善如流,如果不对你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严厉处置,因你而死的弟兄们绝不会饶我,而且……我刚刚给你描述的梦想世界也会成为梦幻泡影。”   荀彧叹了口气:“凉公所言极是。彧既然已经成为凉公之敌,也没想过会全身而退,此次行事已然失败,就任凭凉公处置吧。”   “很好。”我又看了看马腾与马岱,咬牙冷笑,“把这三个主谋者五花大绑,带回洛阳后再行处置。你们这么对我……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其他人呢?”张贲双手紧紧握着佩刀问道。   我不屑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滚回去给刘协报丧去吧!”   -   不过我并没有立刻返回洛阳,而是一边派人向洛阳报信,一边亲自带人沿着洢水寻找落水失踪的士兵。   据荀彧自己交代,他们事先派人在洢水上游筑了一座小型的土坝,将河水短暂地遏制了一天,然后等我渡河时将土坝摧毁,造成河水瞬间暴涨。   经过两个时辰的搜索与打捞,除了十八名士兵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外,其余士兵都有了着落。   我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还不算太多……   直到天色发黑,我才带队返回洛阳。   等我回到洛阳时,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路了。   迎接我的,是洛阳城所有的文武官员。   “天幸凉公,无恙而回!”王烈几乎要哭出声来。   看着这一大群老老少少的属下,我很感动地摆了摆手:“让诸位久等,实在过意不去。”   “只要主公平安归来,多等片刻又算得了什么?”韩暨和卫觊一左一右来牵我的战马,让我毫不客气地轰开了。   “事情已经结束,意图加害于我的凶徒也已被生擒,”我指了指后面的三人,“诸位等了半天,想必都已疲惫,就先回去休息吧。”   “也好,各位都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说。”贾诩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众人朝我拱手一揖,慢慢四散而去。   “寿成将军,好久不见。”贾诩朝马腾拱了拱手。   马腾神色平静地回答:“是文和先生,恕我绳索在身,不能还礼。”   那边荀攸也向荀彧问好:“小叔父,你这次可有些过分了。”   荀彧一脸苦涩:“好不容易狠下心来,结果还是失败了。”   “是么……”荀攸低声说道,“我恐怕不能替你求情了。”   荀彧微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我有准备。”   我朝留着没走的几个人招呼了一声:“开个会吧?”   贾诩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请主公自己斟酌吧。”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但随即一想,他说得没有错——我不可能指望让他们帮我下决心处死马腾和马岱……   “那么……”我看了看这三位俘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我们四个一起吃个饭吧。”   他们扭头看我,同样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   “没想到你我父子再次聚餐,竟是这种形势。”在晚饭开始之前,我小小地感慨了一番。   “我也没想到……”马腾低声应道,“我们还能再吃一顿饭。”   无论是他成功得手将我伏杀,还是失败被我反杀,我们本来不会共聚一堂的。   “刘协现在怎么样?”我轻轻举起酒樽,摇晃着樽中的美酒。   “陛下他自迁都以来,日益消瘦……”马腾神情肃穆,好像提到了一位非常神圣伟大的英雄,“为了复兴大汉江山,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日理万机……”   “停停停……”我忍不住打断了他,“刘协所辖不过三郡之地,哪里来的万鸡让他日理?”   老马搓了搓胡茬:“陛下为了如何铲除你们这帮逆贼……苦恼得整夜睡不着觉啊。”   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   “不过大势已经如此……他再苦恼也没有办法。”虽然我与刘协的君臣关系还算和谐,他个人对待我也相当善意,但在此时此刻,对于他的处境,我除了表示出一点怜悯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守在门外的典韦咳嗽了一声,大概是有人靠近。   “主公,”片刻后有人在外通禀,“程昱、戏君求见。”   我微微一怔:在城外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这时来见,肯定是……   “请进。”我提高了声音,同时向侍立在我身后的梁聪吩咐,“让后厨再上两人份的餐食。”   厅门被轻轻推开,程昱和戏君一前一后地迈进了门槛。   “孤身一人实在没有胃口进饭,”戏君笑嘻嘻说道,“主公若是不嫌碍眼,属下就腆着脸向主公蹭一顿晚饭。”   我笑了笑:“你人都到了,难道我能把你撵出去?”   程昱朝我点了点头,很自觉地在马腾的对面坐下。   “几个月前,老二跑来告诉我,父亲被吕布围困,重伤昏迷不醒,哭着求我救你……”我开始给老马翻旧账,“当时我原本可以长驱直入将兵力空虚的洛阳城连根拔除,将满朝文武诛杀干净……但是,我还是带着我的人马去救你,是不是?”   马腾抬头看天:“是。”   “这一次,小岱一个人跑来告诉我你旧伤复发,想见我一面,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来见你,是不是?”   “是。”他放下了下巴,“如果你没有来,那我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我以为我做得不算绝情,但父亲如何对我?”   他沉默了片刻,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和我想法完全不一样,现在再说这些,没有意思。”   “呵,”我对他这个观点倒是十分赞同,“那父亲以为……我会怎么对你?”   他又沉默了片刻:“囚禁?”   我顿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说杀死你。”   “你不会杀我……”他露出苦涩的笑容,“这么多年,我好歹能了解一点,如果你是这么不顾亲情的人……那我恐怕死了十几次了。”   这一刻,我对马腾的认识忽然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是,”我承认了他的观点,“我不会杀你,当然,更不会杀小岱……”我将目光转向这位从弟,“说实话……小岱,你今天的表现……实在伤透了我的心……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你这么做……比你嫂子集体背叛还要令我绝望!”   马岱几乎抬不起头来,只弱弱地说道:“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罢了,吃完这一顿,再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你们就离开洛阳吧。”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马腾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米粒:“你不要逗我!我有伤在身!”   “当然,有件小事需要麻烦一下你。”我笑了笑,“请你转达刘协,大汉已不可再兴,如果他能放弃抵抗,接受我的领导,我可以考虑根据他的身份,让他从六百石的县长做起……他还年轻得狠,可以用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来积蓄力量,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像我一样,重新夺回他汉室的江山呢,哈哈哈!”   其实,这并不好笑嘛!    15 雄图壮志捧臭脚  “对了,”我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刘协不同意,那么……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父子之情,下次若在战场之上相见,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马腾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更难看了三分,他的喉头发出了一声“咕嘟”的闷响,将想要说出的话生生咽下。   “小岱,当哥哥的……再问你一次,你要跟谁走?”我又去看马岱,“你跟我征战多年,难道却要在这个时候站在我的对面?”   马岱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哥,不要再逼我。”   “很好,”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一丝怒气,“你真是个好孩子。”   “孟……孟起,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马腾却在此时开口。   “你说。”   他巨大的喉头上下滚了滚:“是关于邹氏和你的两个弟妹……”   我举起手来轻抚额头:“我会让他们安全地前往汝南,你不必担心。哦对了,邹氏这两天恐怕也就到洛阳了。”我差点忘了,邹氏之前向我打过申请,而且我也已经批准,现在大概已经在搬迁的路上了。   “哦……”马腾对我的保证很是信任,点头表示自己很是欣慰,“那我就多谢你了。”   “说起这事,我也要麻烦一下你,”我想了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把我家岳父送到洛阳来。”蔡邕夫妇年纪已经不小,跟着刘协始终是件危险的事情。   马腾微微一怔:“我尽力而为吧。”   我朝他举起酒樽:“我等你的好消息。”   于是,晚宴在愉快和温馨的氛围下进入了尾声。   进入尾声之后,我才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人:“文若,你一直没有说话呢。”   “凉公既然释放了两位马将军,接下来是不是要拿我祭旗了?”荀彧说着,他的神情依然平静,仿佛在讲与己无关的事情。   “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饱受屈辱地活着。”我朝他呲牙。   他微微扬起了嘴角:“哦?”   “你们荀氏向来以中原名门自居,今天,我就要扒掉你名门贵族的衣冠,”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是邪恶地笑了起来,“将你贬为我马府的奴仆,子子孙孙再不得出仕,世世代代做我马家的奴婢!”   荀彧的脸色忽然煞白一片,秀挺的双眉紧紧崩成了一条直线,挂在唇角的淡淡笑容在此刻再也不见踪影。   “凉公若如此辱我,我宁愿自尽。”他怒目圆睁,声音却依然不失冷静。   “好吧,我开玩笑的。”我耸了耸肩。   开玩笑……我会舍得让荀彧来给我端洗脚水、擦马桶吗?   “我不会杀你,但我要将你软禁一年,只供日常饮食,没有任何自由。”我轻轻敲了敲案几。   “软禁?”他的眉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范围就在马府。”我想了想,朝典韦吩咐道,“让魏延负责监管。”   虽然这个处置肯定不如腰斩剁头那样令他满意,但典韦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触情绪——他很干脆地点了点头:“诺。”   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有人正在发力狂奔。   我当即示意典韦出去查看,听力远不如我的典韦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皱了皱鼻子,快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次我听得更加清楚,这声音分作两重:一重在前,只有一人,一重在后,大约有七八人。   “典哥!”门外禀报的士兵声音够大,坐在厅内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门外来了个大汉,自称名叫庞德,要主公亲自来见他!”   “庞德是什么鸟玩意?”典韦哼了一声,“让他滚回去。”   “这个……”士兵为难地说道,“庞德好像是马腾大人手下的大将,据说与主公关系颇深……”   “事情真多!老子去问一问!”典韦转身朝厅里走来。   我急忙微微提声喝道:“让庞德直接进来,不得阻拦。”   “马超!你敢杀伯父和岱公子,我和你……”我这边话刚说完,庞德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大厅,“伯父?!岱公子?!”他见马腾与马岱端坐在席,一人撕着羊腿,一人口中大嚼,忍不住愣在了当场。   典韦耸了耸肩:“要不是主公你说不让我拦他,我就直接撕了这个大吼大叫的无礼之徒!”   “到一边去,”我朝典韦挥了挥手,转头向庞德笑了笑,“德哥,你叫得这么大声,难道是打算来给他们收尸的吗?”   这十几年以来,庞德从来没有直呼过我的姓名,他今天如此失态,显然是极其在乎马腾与马岱的生死,准备与我正式决裂的前奏。   “令明,我们没事,”马腾朝他摆了摆手,“孟起已经答应,我们明天就回汝南。”   “长公子!”他慌忙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庞德心神大乱,竟然如此失礼,请长公子恕罪!”   “你我相交也有十几年了,为什么总这么见外?”我有些责备地说道,却更多的还是无奈——如我所言,我与庞德相交近二十年,他与我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习惯了……”他闷了半晌,给出的答案却依然令我无语。   “德哥,”我示意他入席就坐,“我方才问了小岱,现在还要问你……”尽管他的选择显而易见,从来没有变过,但我仍是抱有一丝幻想。   “长公子请说。”他没有入席,仍是站在原地。   “你愿不愿意留在洛阳?帮我共谋大事?”我只是惯例性地走个程序。   这个问题我问过多次,每一次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但是这一次……他却埋头陷入了深思。   我顿时觉得有戏。   “也好……”他缓缓开口。   我顿感惊喜交加:“德哥……你终于想通了?”   马腾和马岱的神情也不由有些松动。   “伯父,”庞德转向了马腾,“你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主公,你唯一对得起的……就是朝廷里那群面目可憎的皇帝公卿!”   马腾脸上的肌肉难以抑制地抖动着:“令明……你不是一直赞同我的想法吗?”   “德之所以一直跟随伯父,一是先父临终嘱托,二是希望能够在你身边劝你回头……但伯父鬼迷心窍,一心想去捧汉室的臭脚……要是刘协能以伯父为依靠,这样也就罢了,但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我们带着五万步骑离开凉州,每有祸乱,便是我们冲锋在前,朝廷百官则自顾自逃窜,不过半年时间,身边便只剩下六千兄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六千人也没了,刘协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庞德向来谨慎于言,这次开口,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马腾的面肌已经停止了跳动,看起来已经僵硬一片:“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是。”庞德用力点着头,“我不明白的是,伯父原本并不是那么在乎汉室的……”   “你想说什么?”马腾的脸色愈发难看。   “自从你纳了邹氏以后,便是这个样子!”庞德痛惜地说道,“你再也不求进取,也再无雄图大志,只对洛阳皇帝的命令奉若天音,为此让跟你十几年的弟兄们死得一个不剩也在所不惜!”   “雄图大志?”马腾缓缓摇头,“这种东西……我什么时候有过?”   庞德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16 伟大的洛阳会议  虽然在口头上痛抽马腾的老脸,但多年的情分让庞德在第二天一早仍然选择亲自护送马腾与马岱离开洛阳。   他拒绝了我给他提供的士兵,只带了在城外等了一夜的自己的几十名亲兵。   我让祖烈带上一旅人马,远远缀在后面,一是保护,二是监视。   临行前,我让蔡琰、贾羽、貂蝉、小昭、双儿以及马玥与马腾见礼。   听到玥儿奶声奶气地叫他“爷爷”,马腾摸了摸孙女的脑袋,一双老眼明显地泛起了泪花。   “羽儿怀的应该是个男孩。”我向他介绍他的长房长孙。   他只能长出一口气:“我老马家又有新一代男丁了。”   在这个时候,我没有提醒他……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只要刘协拒绝向我称臣,我就要和他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这个男丁也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   送走马腾和马岱之后,我带着女儿来看望没走的荀彧。   荀彧被我安置在贾诩和程昱的住所之间,距离我所居住的内院也不算远。   “怎么没有去送他们?”我把玥儿放下,问道。   荀彧反道:“凉公昨天才说,我是没有任何自由的吧?”   我笑着说道:“那是不得不这么说罢了。”   “这是令嫒?”他看着我面前的女儿问道。   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道:“是,单名一个玥字,王的月亮。玥儿,叫荀彧叔叔。”   “荀彧叔叔!”马玥从不认生,张开双手就朝荀彧扑了过去,“抱!”   荀彧显然措不及防,架不住小女孩的热情,只好伸出双臂将她抱起:“玥儿是吧?多大了?”   玥儿哈哈笑道:“三岁啦。”荀彧抱孩子的手法看起来很是熟练啊。   “文若,家中有几个孩子了?”我很八卦地问道。   他将我的女儿抱着坐下,答道:“彧有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小的四岁。”   “过些时日,一并接来洛阳吧。”我也随意地坐下。   荀彧略有奇色:“凉公意欲何为?”   “难道我会加害于你?”我笑着反问道。   他摇了摇头:“凉公心思……恕彧无法捉摸。”   “我现在有件大事,想要托付给你。”我微微一正神情,朝他说道。   “凉公请说。”他听我说得严肃,也正色应道。   “请先生做玥儿之师。”我指了指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女儿。   “这……”荀彧不禁哑然。   我缓缓说道:“颍川荀氏是经学名族,你更是其中之翘楚,教个学生并不困难。不过……经学什么的,我也没指望玥儿能学多少,我看中的是你的人格与品德,希望能通过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让她多少有些收获。”   “凉公是认真的?”他还是有些疑惑。   我点头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将来的其他孩子,也能向文若学习。”   荀彧沉默了片刻,抬头看我:“凉公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就好。”我欣慰地笑了笑。   “凉公是想……囚我一生,为凉公的后嗣做一辈子的夫子吗?”   我忍不住愕然:“你这脑补得多厉害?!”   “难道不是?”他大概也没听懂我这句话。   我苦笑不得:“我干嘛要囚禁你一辈子?与其这样白白养你吃喝,还不如一刀了事。”   他微微蹙起双眉。   “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喜欢想得太多。”我摇头,“我昨天也说得很明白,软禁你一年,一年之后,我当然要用你做事!”   他的眉头依然紧锁。   “别想太多了,”我笑了笑,“三四岁的孩子,带起来不会太累,就算给你放几个月的长假,好好休息一下吧。想要什么东西的话,尽管给下人列单子。”   荀彧抿了抿嘴,低头看着怀中的玥儿:“那就一切遵照凉公的意思。”   “玥儿啊,”我朝女儿打了个手势,“以后你荀叔叔就是你的老师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啊。”   “老师?”小玥儿仰起头去看荀彧。   荀彧看了看自己的第一个学生,嘴角微开,终于露出了笑容。   -   在解决了子女幼儿园老师这一重大问题之后,我可以考虑对刘协予以严正的谴责了。   我正式在扩大会议上表示,要与汉室脱离。   在刘协对我下了这么一记黑手之后,基本没有人表示反对。   “德祖,你给我拟一道檄文,要怒斥汉室之不得人心,我要公告天下。”我钦点了杨修,并且予以了提点,“如果能深挖桓灵二帝的昏庸无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有没有问题?”说到最后,我才想起来他的老爹杨彪……还是朝廷大员。   杨修的回答很是干脆:“没有问题!”   “写完之后,我可是要公开征求意见的,”我朝他笑了笑,“你可别让人笑话了。”   “哈哈,”杨修也笑了起来,“这才是属下在众人面前展现才学的良机!”   我对他立刻刮目相看。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了得啊。”王烈抚掌笑道。   程昱也点头:“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早点回家带孙子好一些。”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贾诩笑着替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家老大程武连婚都没结,你哪来的孙子?”   程昱一把将三根长须揪了下来:“我就为这事愁得胡子都掉光了!”   厅中众人大笑。   卫觊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如今汉室不得人心,论实力,我方已是天下第一,臣以为,主公是时候自立为王了。”   此言一出,军中诸将立刻在褚燕、甘宁、杨奉的带领下轰然喝起彩来。   以王烈、程昱、贾诩为首的文职官员也没有人表示反对。   这一次,文武官员竟是一致同意,再也没人搬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套理论了。   “称王也可以,”我搓了搓下巴,“但是这个国号该怎么取?”   “主公现在是凉公,自然是凉国了。”杨奉建议道。   我摇了摇头,把他的建议给毙掉了:“要统领全国,凉国的格局太小。你们都先想一想吧,明天再讨论国号问题。”   我顿了顿,又道:“国号虽然很重要,但不是大事。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整个官职体系。汉朝是三公九卿,却归权尚书台;地方上层级混乱,不得要领,时而置刺史、州牧,却又使得州郡集权,危害中央,总之如果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即使我们统一了全国,也不过是重蹈秦汉的覆辙。”   厅内一片宁静。   “另外,君主权威过重,同样是个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我将枪口对向了自己,“一言以决生死,以君主的喜怒好恶来决定官员的生死和升迁,这绝对是为政之大忌。如何能够最大程度的限制君王任意施政,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牢笼,这是一件极大极难的事情。”   厅中众人的神情,可以用相顾茫然、面面相觑来形容。   纵然是如程昱、贾诩、荀攸,以及旁听的荀彧、后一代俊才杨修等,也都在听完我的讲话后毫无反应。   半晌之后,贾诩才缓缓开口:“主公……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吧?”   我摇头,正色道:“君主固然是一国之本,但绝不能捧得太高。常有国主后代明明各个昏庸,却不得不选择其一继承国业。而不管嬴政、刘邦、刘秀如何英明神武,他的后代总会出现不适合继承家业的子孙……而且,这个比例相当之高。所以,我以为,一个国家的领袖,绝不能让一家一姓永久占据。”   这句话,不啻于在平静的荷塘扔下了一颗炸弹。   厅中的属下们都成了傻子。   “历代帝王诸侯,都贪恋权势,甚至修道吞药,以求长生不老,千秋万载,”我静静地继续说着,“古人有句老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音‘度’),如果一个国家,被一个人统治一百年、一万年,这个国家的官员、百姓……恐怕早就疯了,这个国家也绝不会强大与繁荣。”   “所以……”我做着会议的总结,“不要因为我们势力的强盛而太过高兴。天下还没统一,我的雄图壮志还没有施展百分之一,真正对我们的考验还远未到来。”   “当然,”我咧嘴一笑,“虽然我刚刚说了,一个国家不能由一个领袖长久统治,但在我认为还没有实现我的计划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退位的。”   “散会!”    17 最有权力的团体  会议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一脸震惊加难以理解地离开了议事厅。   虽然我已经宣布散会,但最为核心的几个人依然留了下来。   王烈蹙眉问道:“主公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实行禅让啊?”   “当然不是禅让,”我才看不上那种内定接班人的虚伪形式,“我们可以考虑自下而上的选举……或者说推荐。”   “听起来主公已经有了想法?”荀攸很有兴趣地问道。   “还不成熟,”我笑着说道,“简单说来,就是具有资格的人可以推荐领袖人选,得票最多者当选新一任的领袖。”   “如何确定谁具有资格?”贾诩也问。   “唔,可以州、郡、县一层层推举上来嘛。”我将前世的选举搬了出来,“比如,从县这一层来讲,可以根据户口人数选出若干名代表,再参加郡上选举,如此直到中央。”   王烈和贾诩面面相觑,程昱则冷静地问道:“把这些代表选出来,难道就让他们选个皇帝?”   “不是皇帝,是领袖,或者其他什么名字。”我先纠正了他的错误,然后才解释道,“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修订法律,判决重大案件,驳回最高领袖的重要任命及各项政策等等……”   从他们的表情上,我知道他们越听越不懂了……   于是我说:“简单来说,这个团体,应该作为整个国家最有权力的团体,因为他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也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意愿。”   “那皇帝,哦,领袖呢?”戏君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个最有权力的团体既然能选他,那么能不能废掉他?”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程昱阴恻恻说道:“主公大权在握时,自然可以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但有朝一日,你真的退位以后……后来者军权在手,今日所定制度岂不是一张废纸?”   “军队?”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仲德先生指出的如何保证军队不会干预政治,确实是最大的问题,诸位才智远胜我百倍,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我知道前世有“党指挥枪”的理论,但我不知道怎么操作……   或许我可以参考一下资本主义强国的民主制度?   但是……连中国本土山寨出来的东西都没有搞清楚的我,还指望去借鉴模仿美利坚的高级原装货吗?   “其实不是不可能,”一直蹲在角落里偷听谈话的荀彧突然出声,“只要这个团体能够掌握军队的粮饷补给,并且使将领只有训练和战时指挥权,调兵权则归上所有,如此,军队将领则很难再像董卓和凉公一样,不听宣调发兵入洛。”   虽然他将我当做反面例子,不过我并不在乎,厅中其他人也都装作没听见一般。   “只有训练和战时指挥的权利?”贾诩点头道,“虽然在具体如何操作上仍然有些问题,但这个思路应该没有错。”   “大家回去都多考虑考虑吧,各项政策还需要慢慢来完善,这事并不急在一时。”以我的政治觉悟,能提出一个大框架已经难能可贵,再往深处思考就是要我的老命了。   -   在这一天的晚上,我又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梦到刘备举着雌雄双剑朝我咆哮:“复兴汉室,诛杀国贼!”   我也梦到刘协抱着祖宗牌位痛哭流涕:“马贼动摇国策,乱我国纲,其所行所为,十倍于王莽啊!”   我还梦到司马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哈哈大笑:“你不当皇帝,我家的孙子来当!”   而镇守在各地的将领,如秦阵、拓拔野、张辽、太史慈等人在得知此事后,不约而同带兵逼围洛阳,他们一个个仰天怒吼:“你敢不称帝……就要你的命!”   最可怕的场景出现在最后。   两名年轻的英武后生,仗剑跃马直取中宫。我面前的士兵却毫无抵抗地分列两旁,任由其拍马而来。   我张了张嘴,声音却不是我自己发出:“玥儿、刺儿,你们也要背叛我?”   年轻的少女凤目樱唇,更年轻的少年却依稀和我一个模样。   “父亲!”少年在马背上抽出了佩剑,咬牙道,“你知道凭我的资历,根本当不上这一届的主席!”   我张了张嘴,又有人替我说话:“你随为父学了十六年,还不知道我的想法吗?”   “去你的民主共和!”他将剑鞘掷与地上,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诸葛亮这小子,敢抢我的位子,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看了看我,眼中全是凶光,“父亲,你要为你自己的死负全责!”   他手中利剑如飞,竟是九重九阳神功的力道!   我甚至来不及呼喝,寒光已笔直插进了我的咽喉!   -   当我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贾羽已经洗漱完毕,开始了简单的装扮。   已经八个月的她,腰身早就明显的臃肿起来,很难联想到半年前她还是腰肢不堪一握的少女。   我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喃喃道:“刺儿?我的儿子……难道就叫马刺?”   “唔?”听到我说话的贾羽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好像给儿子取了个名字?”   “呃……”我迟疑了三秒,还是选择性地告诉了她,“我做了个梦,梦中儿子都成人了……”   “哦?”贾羽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有没有媳妇?”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没有,他和玥儿一起揍我……对了,他叫刺儿。”   她没有留意我的前半句话:“刺儿?”   “刺刀的刺。”我咋了咂嘴巴。   贾羽皱起了纤细的秀眉:“这……不太好吧?”   “也没什么,”这一会的功夫,我已经想开了,“刺刀嘛……自然锋芒毕露,正符合我对年轻一代的期望。”   “你这当爹的既然已经接受了,”她耸了耸肩,“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我笑了笑,起身朝门口走去。   “咳,姐夫,”值班站岗的贾穆在门外咳嗽,“贾大人来了。”   “贾大人你妹啊!”我拉开门,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这不是你爹吗?”   他摩挲着脑门,正气凛然地回答:“贾大人教导我,公是公私是私,决不可混为一谈。”   “贾排长说得很对。”装模作样的贾大人微笑着走了过来。   “好了,”我打着哈欠挥手,“这么一大早的,有什么要紧事情?”   “陈国相羊续于五日前病逝。”贾诩收起了笑容。   我立刻将哈欠咽下:“这是个机会啊,是不是可以趁机把陈国占了?”   他摇了摇头:“距洛阳太远,临近的颍川兵力又不够,而且,新任的陈国相……正是蔡伯喈。”   我一口将下嘴唇的皮咬了下来。   蔡邕干了一辈子,没正儿八经地当过两千石的地方大员,这第一次被外放为诸侯……却是这个时候!   ——   祝贺一下德国,双方决赛踢得还可以,不过我想象中的吊打呢?   不过我K好歹圆梦了。   另外……为了攒人品,我怒买了阿根廷2块钱……    18 胎死腹中梦想国  对陈国的攻略计划因为刘协的安排而胎死腹中。   从这个方面来讲,我得承认,大汉朝的这位小皇帝还挺有心思的……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恼怒的感觉。   我的岳父蔡邕,他的能力如何,我心里是一清二楚:你让他以文治国发展教育事业,他绝对能够振兴中华传统文化,但是……你让他带领兵马镇守前线,恐怕即使是袁绍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派一员偏将兵临城下,也能让蔡邕老头壮烈殉国吧……   而且,现在的我,暂时也没有精力去管刘协和陈国,就先让刘协在他仅能掌握的三个郡国里苟延残喘吧……   这两天,我主要在研究……该建立什么国,自称什么王。   王烈等人固然是提出了大量的建议,但无非还是传统的国号,比如赵、魏、韩之类,被我直接否决,并宣传再不许抄袭前代的国号。   摸不清楚领导意图的群臣只好推举贾诩作为代表来探问我的真实想法。   “你应该是有了主意吧?”贾诩笑着问道。   “还是岳父了解我。”我并不否认。   “说来听一听?”他敛着胡须坐下。   “中华民国,简称中国。”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听清:“能写出来吗?”   我耸了耸肩,挥笔写下这四个大字。   这四个大字,每一个字单独看起来,还颇有些遒劲有力的感觉,但放在同一张纸上之后,却有些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贾诩轻蹙鹰眉,看着这四个别扭的大字:“中华……民国?”   “应该能理解吧?”我搓了搓下巴。   “我能问几句话吗?”他放下了纸张。   我看着他略显严肃的神情,摆手让屋里的侍从退下。   贾诩稍一斟酌,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岳父你指的是……”我向他确认,“不做皇帝?”   他点头道:“不错。自你我相识以来,也已四年有余,你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我实话实说了,”他微微一顿,“权欲强烈的人。”   我没有否认,这也是事实。   “有权欲的人,自然有壮志雄心,在这乱世之中,平庸无能者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为此,在马腾将军决定退缩凉州之前,我也曾极力挽劝,可惜无济于事。我当时有些心灰意冷,却不料在你身上发现了真正的惊喜。”回忆着往事,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与你比起来,马腾简直一无是处,所以我选择留在你的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眼看一看你治下的天下是何等模样。”   “我从不知道岳父在一开始就对我期望如此之高……”我很感动。   “而你倒很少让我感觉失望和后悔,”他笑意更甚,“虽然很多事情上一窍不通,但好在没有上位者的讳疾忌医和刚愎自用,在用人上更是不拘一格,作战上偶尔也能出奇制胜,才能在这数年之内崛起西方。”   听到他如此真诚的称赞,我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如今天下未取三分,你却有了其他想法,未免让我失望。”   我不得不解释一下:“岳父不要急着失望,我这个想法,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长期以来的念头。能拥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当然也曾想过,但随着年岁渐长,我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这种低层次的境界,我想……做些造福后世、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情。”   看到我这么认真的解释,贾诩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值班的梁聪在外叩门:“主公,戏君先生求见。”   我看了贾诩一眼:“请他进来。”   “见过主公,”戏君不疾不徐地迈过门槛,朝我大咧咧地一揖,又向贾诩见礼,“文和先生也在呵。”   “志才先生请坐。”我冲他点头,又道,“你要是没有急事,就先等文和先生讲完吧?”   “两位在议论何事?”他问道。   “做不做皇帝。”我简单地回答了他。   他笑道:“君想说的,也是此事。”   “那文和先生继续吧。”我朝贾诩示意。   贾诩再次开口:“我之所以失望,并不是你不做皇帝,而是你的这套设想太过虚幻。”   “虚幻?”我凝神道。   “自下而上选出代表,乍一听,似乎确实能够代表最基础最广大的百姓,但仔细一想……这真的能够推行下去吗?”他问。   我蹙起眉头:“我当然知道,此事实行起来难度极大,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实现。”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这么早就提出来,”贾诩看着我,“你这个想法若是让外人知晓,难免惹生事端,造成人心动荡。”   “哦?”我抖了抖眉毛。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的想法我大致能够了解一二,但是你如何保证,通过选举而进入权力中心的这些人……就是真正的人民代表呢?”   我迟疑不定。   “就以我们凉州为例,读过书认识字的人不到十分之一,明白政事的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还在考虑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明天能不能娶到媳妇,你这套选举制度就算再为他们着想……你以为他们会懂吗?”   我咬着牙听他继续说。   “这样一来……你所选举出来的人,无非还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大家的子弟。我现在都能想象得到,真到了选举那一天,他们可以花钱造势,甚至买通里外,只不过换个方式,他们照样可以把持地方的话语权……”贾诩双目深沉如水,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粼粼的寒光,“然后,他们就可以继续操控中央。”   最后,他扔下了一句重话:“到时候,如果这些本来就看你不太顺眼的世族联合一致,让你滚下台,你是按照你定的制度退位让贤呢,还是怒而拔刀把他们诛杀干净?!”   我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辛辛苦苦打下江山,能这么拱手让给那些黑心的阴谋家?   正如贾诩所说,在这个时代,这些遍布各地的名门大家、土豪地主,他们不仅掌握着巨大的物质财富,也掌握着先进文化的传承,这样就掌握了朝野上下最强大的话语权。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顾推行大选,他们毫无疑问将成为最具民心与威望的一股极大的势力。   而且……如果真的要在朝堂之上讲起政治、文史、经典、辩论……我这个半文盲,哪里搞得过他们?!   我感觉自己的意志在这一刻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什么跨越式改革和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想法渐渐越跑越远……   戏君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文和先生所说,正是君之所想,看来……我来劝主公,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我也叹了口气,而后哈哈笑了起来。   “主公因何而笑?”贾诩神色平静地问我。   “我笑我有些太天真!”我从坐席上长身站起,“先生当头棒喝,超如梦初醒!请受我一拜!”我双手交叠,朝贾诩一揖到地。   贾诩一手捋须,坦然受礼。   “志才先生也受我一拜。”我又向戏君一揖。   戏君慌忙起身避开:“不敢当,主公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做?”贾诩微微眯眼。   “烦请两位代我向众人传达,”我在没有犹豫,“择日举行称王大殿!”   “国号呢?”   “中华民国,”这一点我还是没改,“号……威武王!”   再见,最后的一丝文人情怀!    19 他山之石可攻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决定称王之后,所有人的热情似乎都为之一振。   王烈拉着白发在第一时间向我推荐了几个黄道吉日供我挑选。   曾经公开表示妖道不可多信的老王,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令我有些不解。   不过他的解释非常令人信服:“黄道吉日……本来就是算卦算来的。”   今天是九月十九,他给出的目录上,排在第一的吉日就是二十。   “是不是有些太近了?”我笑着说道。   王烈不以为意:“反正主公又不喜欢大事铺张,两天的时间足够做好准备了。”   我笑着摇头:“彦方先生真是懂我。”我微一思忖,“不过明天还是有些太近,对了,你们给我准备了哪些项目?”   “除了正式登入皇宫,举行大典之外,还要举行祭祀……”他一手捋须,“不过……主公的父祖都依然健在,这祭祀……只要遥祭一下先祖伏波就行了吧。”   “唔,”我点了点头,又道,“给我加个节目。”   他抬了抬眉:“什么?”   我咧嘴一笑:“我要骑马游街!如果时间充裕……我还要对民众讲几句话。”   经过反复协商,我本想把称王的日期正式定在十月初一,但王烈与白发异口同声地称“十月初一与壬辰相冲,也就是与我这一世的本命年——龙——相冲。仅这一条,我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而采取了最近的二十号。   毕竟如今已经九月下旬,再拖几天就要入冬了,到时候游街的观众会大幅减少,我要取得的宣传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在协商的过程中,杨修捧着他几经修改的檄文请我过目。   为了表示对年轻人才华的赏识,我不得不装模作样地通读了一遍——我能告诉他……其实我连第一段什么意思都看不懂吗?而且第一句话就有三个字我不认识!   不过既然包括王烈在内的文学大家们都已经看过并提出了修改意见,我就算一字不改,也很放心。   但我要显示自己的高超水平,当然要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既然我已经决定称王,那这道檄文上的称呼……就以威武王的身份来作吧,你再稍加修改,就可以公开天下了。”   杨修点了点头:“是。”   “德祖啊,”我放下了檄文,笑道,“文章写得很有水平,不知道你敢不敢替我送给刘协?”   杨修笑了:“当然,何况属下不觉得此行有什么危险。”   “哦?”我微微扬眉,“劝降大汉皇帝,难道不怕他恼羞成怒迁怒于你?”   “我只是个小人物,杀我来激怒主公,汉朝只会灭亡得更快,刘协还不致于如此不智。”杨修镇定自若。   他是不是个小人物……这先不说,但他的老爹可绝不是个小人物。就算杨修真是我方的邪恶轴心,看在杨彪的面子上,刘协也不可能杀了这位老臣的独生子。   “难得你有这份胆魄,那就劳烦你走一趟,”我轻抚案几,又叮嘱道,“若是有什么危险,我准许你随机应变,包括……倒戈。”   杨修明显一怔。   我笑了笑:“所以……不要有负担。”   “多谢主公!”他看了我一眼,深深一揖到地,“属下争取将有用之躯带回洛阳为主公效命!”   我哈哈笑了一声。   -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我一直认为称王称帝必然是个累死人的事情——我指的是那些繁琐而又无趣的仪式。   但我没想到轮到自己做时,却出乎意料的简单。   九月二十日。   王烈作为文武之首,带头宣读了对我歌功颂德的文书,衷心拥戴我称王。   然后……在钟鼓齐鸣之下,我穿戴上了象征君主的衣袍与冠冕,正式称王。   根据我有限的认识,新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大都是重赏有功之臣,同时对反对派赶尽杀绝,但由于我方刚刚才封赏了一大批核心文武,阵营中也不存在明显的反对分子,所以我在大殿上竟然没说几句场面话。   而且由于时间过于仓促,我也没想好如何重建官僚体系,对于封赏臣子的事情也只能一句带过。   然后,我披上了铁甲,戴上了狮盔,跨上了追命,在侍卫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在洛阳城里游了半天的大街。   随处可见的事先布置好的托子们煽动着情绪激动的百姓们振臂高呼:“威武王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志得意满的我满面春风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与我的子民们打着招呼,而后得到更加激烈的欢呼。   当游行大队开到北城后,就任洛阳北都尉的庞淯加入了队伍。   “几天不见,自己的队伍带得不错啊!”我看着他身后几十名精神抖擞的骑士,笑着称赞了他一句。   “身手不比虎豹飞军的弟兄,让主公见笑了。”庞淯在马背上躬身。   “威武王万岁!”数十名骑士异口同声。   “弟兄们辛苦,”我向他们摆了摆手,“子异,随我一同走上一趟吧!”   庞淯躬身应是,与典韦一左一右将我护在正中。   “喂,白毛哥,”贾穆在我身后嘀嘀咕咕,“你来表演一下好吧?”   白发有些不乐意:“贫道又不是猴子,表演什么?”   “别这么死板嘛!”贾穆道,“姐夫称王,你总要助助兴啊!”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就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   我转身朝半空看去,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缓缓从马背上升起,在朝阳的映照下,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   “这是天师降临啊!”人群中有些信男信女立刻将他神化。   “神仙老爷万岁!”还有人不合时宜地喊出了一些反动的口号。   白发完全可以飞得更快一些,但他就这么在离地十余丈的高度不紧不慢地御风而行,与下方的骑兵大队保持着同步的速度。   有这么一座神仙坐镇,前来围观的群众立刻虔诚度激增,纷纷跪倒在御道的两侧,嘴里各个念念有词。   我听到有些人在说:“威武王果然天命所归啊,会飞的神仙都来帮他了!”   “大汉果然该完蛋了!威武王今年一到长安,不仅风调雨顺,连持续了两年的蝗灾都消停了!”   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到了最后,我觉得有必要自己也露上一手——否则风头就全让妖道抢走了。   “你们围成一圈,但要与我保持十丈的距离。”我向典韦和庞淯如此吩咐。   刚刚上任的典韦并不知道我有狮子吼的神功,但跟随我多年的庞淯立刻会心一笑,指挥者前几天还属于他的护卫们将我团团围起。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好。”我以纯正的内劲缓缓发声,“我是扶风人马超,也就是威武王。”经过长期的摸索,我对这门功夫的掌握渐渐臻于纯熟,现在已经可以控制得令声音既能远播数里,又不至于误伤周围。   周围的百姓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我清了清嗓子,使得原本就略显浑厚的嗓音愈加低沉:“三百多年前,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与关中的百姓约法三章,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天下百姓才依附于他。然而,三百年后的今天,他的后人没有一个记得他说过的话。看看桓灵二帝吧,荒淫无道,贪得无厌,昏庸无能,人神共愤。他们重用外戚、宦官,以致几乎被人架空;为了征敛钱财、兴建皇宫,不惜削减百官俸禄,加重天下税赋,甚至连三公的官职都可以明码标价出售于人;而他们信任的那些小人,残暴专横,鱼肉百姓,致使天下山贼盗匪蜂拥四起、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多少壮丁背井离乡客死他乡?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谁要再说汉朝好,谁就是天下万民的仇敌!”   “仇敌!”人群中有人举拳高呼——我不知道是不是托。   “仇敌!”更多人红着双眼爆喝。   “汉朝完蛋!中华民国万岁!”这个肯定是托……   “汉朝完蛋!”无数人山呼海啸起来,“中华民国万岁!”   我趁机低头喝了口水。   然后等到欢呼声略小了一些,我继续开口:“和汉朝那些无能却又贪婪的皇帝们不同,我将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来完成我的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国号的含义,成为所有中华人民的国家!”   “我梦想有一天,在弘农的太华山上、在颍川的嵩高山下,昔日佃农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土地老爷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连塞北这个正义匿迹,胡虏成群,杀戮遍地,沙漠一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两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父母官职,而是以他们的品德优劣与才能高低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我的情绪开始激扬,声音也陡然变高,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感觉。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能够有所转变。名门世族不再高不可攀,工匠田农不再人人可欺,商贾再不低贱,妇女拥有姓名,庶子与嫡子毫无分别!法律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而任意实施!”   无数人吞咽着唾沫,耳力过人的我听得极其清楚。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穷人的孩子能和世族的孩子一样,在宽敞明亮的学院里诵读经典,并席论道。”   “我梦想有一天,穷人的孩子能和世族的孩子一样,在威严肃穆的官署中指点江山,处理国事。”   “我梦想有一天,穷人的孩子能和世族的孩子一样,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率军杀敌,封侯授爵。”   无数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洛阳的空气开始发热。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这就是我的梦想,更是我的希望。”   我的声音再次回落到了最初的低沉。   “我怀着这种信念回到洛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从绝望之岭劈出一块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把这个国家刺耳的争吵声,改变成为一支洋溢手足之情的优美乐曲。”   “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工作,一起祈祷,一起战斗。因为我们知道,终有一天,我们的梦想终将实现。”   “如果中华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个梦想必须实现!”   “如果……如果你们不愿回到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睡觉心惊胆战、生活无所依靠的日子,那么……不要犹豫!”我振臂高呼,“来支持我吧!”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天崩地裂般的狂啸!    20 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是谁写的稿子?!”荀攸在第一时间来找我。   “我自己写的,”我指了指胸口,哈哈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惊世骇俗冠绝古今?”   “主公何其不智!”他顿足捶胸。   刚刚结束了一场极其成功的表演,我很不爽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当时那群众山呼万岁的场面,怎么能这么说?”   “主公要抬高平民的身份,他们当然高兴,”荀攸神色异常严肃,“但你让那些世族怎么想?”   我顿时笑不出来:“你想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你这是公开宣布要打压世族的利益……他们还会支持你?”   我怔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荀攸看着我,有些莫名其妙:“主公还笑什么?”   “公达先生,”我很认真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告诉我,在之前……有哪些有名有势的世族曾经支持过我?”   这次轮到他发愣了。   但是在片刻之后,他就给出了答案:“弘农杨氏、扶风士孙氏、南阳张氏、颍川韩氏、荀氏,都已经各遣子弟为公效力,这些……难道不算支持?”   我又笑道:“那你再告诉我……这些世族的家主……现在都在为谁效力呢?”   这次荀攸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我摇了摇头:“公达先生,你我都不是糊涂人,说这些虚的……没意思啊。”   荀攸没有吭声。   我继续道:“我这公开的宣言,看起来或许是会伤害所谓世族的利益,但只要聪明的人稍一思考,就知道其实影响并不太大。毕竟……我所采取的科举考试制度,最受益的还是掌握教育资源的世族,最容易做官的……不还是他们吗?”   他低下头,继续沉默。   “我只是给平民们更多的希望,让他们有机会和世族们平起平坐。再者说,就算是煊赫一时、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在四世三公之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家族罢了。”我缓缓说着,“没有人生来就是贵族,没有人生来就理应享受荣华富贵,更没有人一生出来就只能做在泥土里打滚的奴隶……我只是想让世界更加公平些,给穷人更多的活路罢了。”   荀攸抬头看我,眼中感情太过复杂,以至于我一时看不太懂。   “我不会为了寻求大族的支持而随意改变自己的想法,尽管这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但我不在乎。”我说。   “是因为主公手中有刀?”他低声道。   “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我点头,“但更重要的是,过于倚重大族,必然会影响这个国家统治的基础。“   他的眼光忽然一变:“主公考虑得很远啊……”   我微微笑了笑:“这个问题,或许不会在我统治的时候特别突出,但若是到了某一任软弱而无主见的平庸之辈,大族就会像外戚、宦官、董卓一样,祸乱朝政,以至于倾覆。所以……如果大族不支持我,我以后要处理的问题……可能会更少一些。”   他扬了扬眉:“主公敢对这些百年大族动手?”   “有何不敢?”我大笑了一声,“有些家族,自以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皇帝要动他也要顾忌三分,殊不知这个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   “地球?”   “哦,是这个天下,”我及时纠正了口误,“没了有些顽固的势力,底层的百姓就少受一分压迫,我的新政推行下去也要容易得多。不是么?”   这一次,荀攸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荀攸只想问一句……主公真有决心来推行新政?”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我收起了笑容,十分严肃地回答了他:“我确定自己不是心血来潮,这虽然是一场掳获民心的盛大演出,但的的确确是我的理想。我也诚挚地邀请你来帮我完成这个伟大的梦想。”   “让我……来帮助你打压世族吗?”他喃喃自语着,却露出了笑容。   “先生若是拒绝了我,对我可是巨大的打击。”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口是心非地说道。   作为来自刘协的人,荀攸自加入我方以来,只是担当随行军师为我的军事行为提供建议,虽然我曾公开宣布“千石以下军官一言可免之”,但是他压根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也基本没有参与过人事方面的事情——你可以说他极其聪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死忠,不愿多惹事端,但我却要说,在这方面真是他想多了——所以在实际上,他既没有掌握实际权力,也没有掌握我方太多的内部情报,他如果选择离开……大概也不会对我方的实力产生实质性的削弱。   当然,很可惜。   “让我……想一想吧。”他微微笑着,起身向我告辞。   我点了点头:“也好。”   他向我一躬,离开的步伐却没有太多的沉重之感。   大概……他已经有了决定吧?   送走了荀攸之后,卫觊亲自给我送来了两封战报。   “分别来自泰山和清河,”他将信件递给了我,“张辽与太史慈。”   我拆开了第一封信。   “请尊主凉公闻:   公托慈以一郡,慈未尝懈怠,先复东郡故县,又趁公大举北伐之际,驱轻骑北上清河,截击许攸于界桥,一战破敌,杀伤两千余,攸不知所踪,而公胜绍死,慈遂接甘陵(清河郡治所),又传习各县,至此占得清河全境。今此郡如何治理,请主公明示。   东郡太守臣太史慈甘陵南拜,九月十五。”   我抬头看了看侧墙的地图:“清河郡与东郡的条件……哪一个好一些?”   卫觊略一思索:“整体相差不大,清河郡人口稍多,主公是想让太史将军转任清河?”   我点了点头。   他也颔首:“太史将军是大将之才,让他上前线确实更能发挥作用。”   “那你给我推荐一个可以接任东郡的人选?”   卫觊张了张嘴,最后却摇头道:“属下……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别骗我,”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隐瞒,“你不适合撒谎。”   “属下不敢,”他慌忙低头,“属下刚才在想……王公长子王启……或可值得托付。”   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的提议,并且对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我在白天时,在数万人面前刚刚说了什么,难道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王启他何德何能,他不过念过几天经典,却没有一丝一毫治理地方的经验,你就敢让他治理一郡?!你简直就是想抽我自己的嘴巴!”不知是什么原因,王烈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参与政事,我与他们之间的交往也不如和程武、贾穆这样密切,因此……我不了解。   “属下知错!”卫觊几乎把脸都要贴在了地上,“属下再不敢胡言乱语,请主公重罚!”   “算了,”我并没有太多怒火,摆摆手道,“是我让你开口的,以后这种只会在前朝发生的凭借父辈余荫而一步登天的建议……再不许提,就算是天才如甘罗在世,也不能从白身去做两千石的地方大员!”   “是!谨记主公训示!”他连忙点头。   “你给我从司隶各县筛选出几名资历较老、能力较强,最好有些节操的县长来。”我朝他又吩咐了一句,解开了第二封信。   “主公如晤:   臣等奉令讨伐泰山太守应劭,自初十起,南北并进,连克四城,杀敌千余,今兵围奉高(泰山郡治所),泰山兵士疲敝,应劭言,若主公生之则举城降。臣等以往返日久,恐生变化,遂妄揣主公心意,许诺其生,今泰山已入我手,而应劭如何处置,请主公明示。   兖州刺史臣张辽奉高谨拜,九月十五。”   我一拍案几,嘿然一笑:“刚刚好,让应劭去东郡给我干活去!”    21 中华民国政务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感觉有些失落。   不是因为荀攸要离开,实际上他最近的表现毫无异常,也没有提出要离去的意思。   只是因为我正式搬入了原来汉朝的皇宫了。   考虑到原来南北二宫的面积几乎占据整个洛阳城的四分之一,而我家的人口实在不足以将他填满,于是我把第一营的几千人马全部挪进了南宫。   而空旷的北宫,原本是汉朝皇帝的后*宫大院,由于我短期内没有兴趣招纳几千嫔妃,所以这座庞大的院落被我命名为政务院,经过简单划分后正式成为各部门办公的场所——饶是如此,政务院依然有超过四分之三的房间空置。   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并且改善官吏的生活,我又令人招纳了一批厨子,在政务院开了公务灶,解决了一大批没有携带家眷的官员的三餐问题。   至于之前的马府……则成为了程昱、贾诩、王烈、黄忠、荀彧、法正等人的公共居住区,而且有进一步成为人才公寓的趋势。   看到这种情况,我忽然有了想法,干脆就委派无事可做的王启、王贺兄弟俩对马府上下做个规划方案,准备把这幢大寨彻底改造成集体宿舍,为将来更多人才的进驻做好准备。   整个搬迁工作只用了一天就全部结束,我的家底并没有太多,不过多年来通过各种手段中饱私囊的黄铜却着实不少。   在这之后,我看着已经改名的政务院,心中忍不住一动:既然办公场所已经变了……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机构也照抄一番?   我是一个行动主义者,一想到这一点,立刻开始提笔书写方案。   好歹我前世也做过几天公务员——虽然编制好像被挨千刀的上级以各种理由左推右挡一直没批——对前世天朝的几大部委还是有着一定的认识,方案拟写的过程并不算困难。   但是我写到半路,却又把最初的意图进行了修改,因为前世的部门设置实在太过繁琐,二十多年过去,我的记忆力也大不如前,只好更多地参考了明清的六部,弄出了一篇杂交的怪胎。   在第二天,我举行了一次小范围的讨论会。   参加讨论的人员只有王烈、程昱、贾诩、荀攸、卫觊、韩暨、戏君,以及荀彧和法正。   法正虽然年纪最轻,又是新近受用的俊才,但毕竟算得上是我们自己的人,但荀彧作为囚禁的战俘也能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那些老先生就有些奇怪了。   “主公刚刚迁入新居,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拳脚了吗?”戏君笑着说道。   我点头:“今天想讨论的……是官署的设置问题,昨天我对现有的官僚系统做了初步的调整,让人抄写了几份,现在召集你们来,就是做些讨论与调整。”我挥手让贾穆把手抄稿发给众人。   除了已经经手的卫觊,其余几人都低头仔细阅读了起来。   我清楚地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以下是对方案的简单介绍:   “共设六部一台四院。   六部:   农部:主管农事、赋税征收。   户部:主管户口、财税用度。   吏部:主管官员任免、考核升迁。   礼部:主管礼仪教育、科举选拔。   兵部:主管部队日常事宜及武将选拔。   工部:主管工程建造、器具制造。   各部长官称部长,副职称副部长,之下以职权分各司。   一台:   尚书台:主管文书机要、上传下达。   长官为尚书令,无副职,以下分各司。   四院:   法院:主管司法、断狱。   军事院:主管战时军队调动、指挥。   都察院:主管督察各部、台、院、府及地方官吏。   内务院:主管君王护卫、日常用度等事宜。   长官均称院长,副职为副院长,以下为各司。”   纸上的内容不过一百余字,我约摸着他们基本看完,开口道:“怎么样?”   “应该说……基本能够理解。”贾诩眉头微微拧着。   王烈等人也这么点头。   我反而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会表示改动太大……”   “农部和户部……是将大司农一分为二,”王烈一手抚须,缓缓说道,“礼部,又是将太常与大鸿胪合二为一;工部,自然是将作大匠;法院,是廷尉;内务院……是光禄卿、卫尉、少府等职合并;吏部,大概就是尚书台之下的公卿曹和二千石曹吧;兵部,或许是太尉下的兵曹,但这军事院又是何意?”   “我不是在后面都说明了嘛?”我再一次解释,“兵曹为文职,负责各地部队的日常事务,比如兵源招募、粮饷调拨、驻地变动等,哦,还有科举中武举的选拔;而军事院则由武将掌管,负责发生战争时军队的调动和指挥……很清楚吧?”   “如今正是战时,军事院恐怕自主权会太大吧?”程昱道。   我挑了挑眉毛:“我兼任院长,怎么样?”   他耸了耸肩:“那没意见了。”   我笑了笑:“这只是主要机构的设置,其余机构和散官以后再慢慢修改吧。”   “其实我们现在的官员只能勉强够用,设置太多的职位似乎没有必要……”韩暨发言道。   “确实不太够,”我点头表示认同,“所以现在都是兼职。”   贾诩笑道:“主公莫非已经把职务都定好了?”   “有这么一个初步意向吧。”我微笑道,“具体来说……彦方先生兼领礼部和法院,仲德先生以河南尹兼领吏部及都察院,文和先生以司隶校尉兼领户部,仲礼先生(刘政)调回为工部,把子尼先生(国渊)调回任农部,公达先生为兵部,伯儒还为尚书令,公至为内务院,志才给我在枢密院当个助手,孝直则去兵部辅助公达先生,你们两位都先在军事上贡献一下智谋,这样安排怎么样?”   程昱首先道:“我的意思,仲礼和子尼暂时不要都调回来,最好在凉州或者三辅留下一人治理关西。”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庞柔管不住凉州啊;或者……他怕庞柔出事啊。   我虽然并不担心,但还是听取了他的意见:“那就把国子尼先调回来吧,凉州的教育事业还没有起步。”   程昱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觉得如果庞柔真要造反,刘政恐怕也没有太多办法……   “说起来,关西地区似乎一直没有大将带兵镇守,在武力上常显得不足……”还没上任的荀攸迅速开始考虑全国布局。   我微微点头:“虽然如此,但我短期内恐怕没有从三辅向益州动兵的功夫和精力。”   “不,”他摇头道,“三辅是兵家要地,即使没有战祸,也应该考虑加强战备才是。”   我蹙眉忖度了片刻:“那就……让杨奉卸下营长之职,去三辅主管军事吧,嗯,可以吧?”在京兆主管政事的邴原应该可以绝对信任,而杨奉留下的兵马我刚好可以给关系户庞德接手……   “杨奉的军事才能嘛……”程昱好像想要表示反对,但随即又点头道,“只是镇守长安抵御益州的话,倒也绰绰有余了吧。”   “说起来……”我朝贾诩侧了侧头,“益州有没有我们的眼线?”   “说实话,还没顾得上,”贾诩摇头,“我当时不过是个洛阳令,手中可以掌握的人力太少,今年虽然一直在补充,但主要还是在南北两个方向,连青州都没有几个人。”   我表示理解:合格的间谍确实不是三两月就能训练出来的。   “这几日,就先把政务院按各部划分出来吧,各部也开始进行人员的调整和事务的交接,尽快把事情梳理得当。”我朝厅中的几位核心文官点了点头,“现在还没到慢悠悠喝茶的时候。”   “诺!”众人异口同声地答应。   “各位也要和文和先生一起,将各部的基本机构设置整理出来,注意要相互平衡,并尽快整备人员开展工作。”   “遵命!”    22 九品职级公务员  会议之后,他们立刻开始了调整工作。   而我则立刻投身于另外一项非我亲自动手难以完成的任务:继续官制改革。   既然中央的机构已经开始调整,我决定对地方的机构也要依照中央,分别设置相应的机构。   中央的六部,在州中称六厅,在郡中称六处,在县中称六科,尚书台则称为文书厅/处/科,四院则维持称呼不变,郡县两级不设军事院。   同时,各级地方均可设置一到两名副职,以辅佐长官开展工作。   在这里,我又不得不考虑各类官职的级别问题。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甚至没有自己费心,只向卫觊口述了自己的意思,他很快就鼓捣出一份九品职级制的方案来。   经过我初步修改,简要内容大致如下:   一品(国家级):君主;   二品(院部级):   二品上:法院、都察院院长;   二品中:六部部长、军事院院长;   二品下:尚书令,内务院院长;   三品(州级):   三品上:司隶校尉、各州州牧;   三品中:河南尹;   三品下:各州副职;   四品(司郡级):   四品上:中央法院、都察院各司司长,   四品中:中央六部、军事院各司司长,大郡郡守;   四品下:尚书台、内务院各司司长,各州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小郡郡守;   五品(厅级):   五品上:各州各厅厅长;   五品中:各州文书厅、内务厅厅长;大郡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五品下:小郡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六品(县处级):   六品上:大郡各处处长,洛阳令、长安令;   六品中:大县县令,大郡文书处处长、内务院长,小郡各处处长;   六品下:小县县令;   七品(科级):   七品上:大县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七品中:大郡各科科长,小县副职、法院、都察院院长;   七品下:各县各科科长、内务院院长;   八品(干事级):   八品上:中央各院部干事;   八品中:州郡各院厅(处)干事;   八品下:县各科干事;   九品(随聘员吏,即非正式编制的临时人员):   九品上:资深员吏;   九品中:五至十年员吏;   九品下:新录员吏。   简单来说,就是提高了同级部门中司法机关的地位,同时,根据郡县的大小,其官员的级别也稍有差别——这也正常,谁也不会认为美国总统和索马里海盗自由联合国总统的地位能一样高。   然后我让卫觊把这份方案转发给吏部,让贾诩组织人员再研究一下各个级别的官员的工资该怎么定级。   具体细节就不再赘述,我在文件上批了几个大字:“上下差别不必太大,保证基层人员生活,提出方案后由各部共商。”   虽然负责农部的国渊还没有就任,但这一年的赋税情况已经汇总上报到我的面前。   “今年收成……好像还可以吧?”我看着文件上可怜兮兮的数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卫觊点头道:“是,西凉和中原地区,基本都是好收成。”他不等我再问,主动解释道,“但之前经过主公同意,凉州这两年并不收缴税赋,而冀州和兖州的部分郡国,都是后半年以后才占据的,已错过了征收的季节。年中又有多次大战,比如与袁绍两次大战,河东、河内两郡对西河发起的进攻,太史慈在东郡的一系列行动,张辽、高顺对鲁国的救援,对泰山的攻略等等,大大小小也有十来次,消耗的粮草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据属下所知,不论是洛阳还是地方,甚至都用了赊欠当地世族的方式来筹备粮草……”   “你说赊欠世族?”我一怔。   “没错。”   我这才第一次体会到世族对我的事业竟然不是毫无作用……甚至如果没有他们的默默无闻的付出,我说不定会打不赢这几场战争?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我的队伍里,恐怕已经混入了世族的代言人,而且,他们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   我隐隐有些焦虑,却有没什么办法。   所谓世族的势力,其实就是一张无形的人情关系网,一起上过学的,一起做过官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骑过马的……都能算是他们的关系,而我,总不可能将所有和世族沾边的人斩尽杀绝。   否则,首先重用了他们的我就得第一个去死……   -   进入十月之后,随着国渊的到任,各院部的骨干机构相继正式成立,尽管工作人员还无法完全齐备,但中央的核心机构也渐渐开始步入正轨。   说实话,之前一直觉得我手下的文职已经够用了,这时候一看各部的官员,才发现……都是大众脸啊……   包括杨修、淳于壮、韩胜、士孙范在内,这些大众脸都很年轻,甚至有一部分是这次科举后直接进来的,比如袁涣、董遇、薛夏。   我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有些行为有些失策。   同样是考进来的,名列前茅的孟达、董遇都被分配到地方郡国担任都尉(改制之后转为兵处处长),苏则也只是个县令,都是第六品的县处级干部;而这些排在后面的人……却直接进了各部院当了第四品的司长?   我只好在这些年轻人的官职前加了“代理”两个字。   二十岁的司长……你见过吗?   当然,二十岁的国家领袖,你恐怕也没怎么见过……   根据吏部的建议,我对郡国也进行了小范围的调整,委派徐晃管理刚刚攻打下来的上党郡,带兵留驻上党的秦阵则为副手,留驻赵国的拓拔野同样挂了太守副手的职位;另外,高顺接管了临近青州的泰山郡,赋闲了一段时间的李肃被我打发去了左冯翊做太守,将桥瑁老头则吸收进了礼部的礼仪司。   同时,我决定撤销所有汉室诸侯的封国,统称为郡,原来的诸侯可以保留三千亩自留封地,如果不满意我的安排,可以去汝南找他们的老大刘协去讨要说法。   我刚刚撤掉刘协的同族,刘协就向我发来了一份言辞严厉的声讨檄文。   里面的内容,无非是怒斥我猖狂自大不可一世,颠覆刘邦、刘秀等人创建的文明社会,胆敢玷污神圣伟大的皇宫,搞了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改革,简直就是桀纣复生王莽再世,必将不得人心自取灭亡,湮灭成为历史的一粒人人唾弃的尘埃。   刘协的回复早在我意料之中,承载着大汉朝光辉的朝廷必然不会向我弯腰投降。   何况,他们在名义上还掌控者青州(六郡)、豫州(三郡)、扬州(六郡)、徐州(五郡)、荆州(七郡)、益州(十一郡)、幽州(六郡)、交趾(七郡)八个大州五十一个郡国,实力远在只有凉州(十一郡)、司隶(七郡)、兖州(七郡)、冀州(三郡)、并州(一郡)、豫州(三郡)六州三十三个郡。   面对大汉朝廷大义凛然的谴责,我哈哈一笑,给他写了一封回复。   这次我亲自来写,内容只有一句话。   “明年开春,本王欲与大汉天子会猎于谯(豫州刺史治所),以祭天时,为万民助兴。”   同时,我给杜畿发了封密函。   “整顿兵马,派遣先锋屯驻在与汝南郡的交界处,吓唬一下刘协那小子。”   十来天之后,潜伏在谯县的密探将朝廷的反应传递了回来。   听说他们打算再一次迁都。   迁往……徐州!   虽然早有准备,但我依然忍不住笑翻在地。    23 我的儿子叫马刺  这一章的标题……   应该不会让人产生误解吧?   我对马刺可绝对没有恶意。   我可是帕克粉。   ————   十月中旬的洛阳已经开始飞雪,这个国家的人们也基本停止了绝大多数的生产活动,开始享受漫长的冬季。   早在组建政务院之初,我就提出要设立专门救济民众的部门,经过讨论后,在礼部下成立了安民司,现在正是他们开始工作的时候。   而根据贾诩提供的资料,去年冬天,只洛阳一城,就冻死、饿死一般百姓近千人。   虽然安民司只不过有了雏形,但我还是下达了死命令,至少今年的死亡人数不能超过去年——不然岂不是说明我一手创下的人民国家还不如刘协的专制政府了?   而后,我又在政务院中增设了一个机构:防务院,专司城防和治安,这第一任防务院长由之前一直负责防务工作的韩暨兼任。   为什么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机构给忘掉?   大概是因为明清的六部里根本没有这个机构……   -   随着天气逐渐变冷,来自各地的线报也逐渐减少。   并州,曹操的练兵暂时停止,但在入冬时他们端掉了太原附近的一股山匪,又吸纳了数千名降卒。   冀州,袁尚继承了袁绍的事业,他的二哥袁熙选择了全力支持,兄弟二人勉力收拢残军,退守袁绍的发家之地渤海郡。   幽州,由于抽调了主力部队,毫无斗志的袁军在反扑而来的卢植和公孙瓒部队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一月之内幽州的失地几乎尽归卢植,但随着一场大雪的到来,双方只能罢兵——确切的说,是卢植和公孙瓒停止了收复失地的行动。   青州,孙坚虽然在军事上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对臧霸的剿杀行动也一直没有获得实质性的突破,但他在整顿军备的同时,对郡内的人事进行了调整,   他将平原太守陈纪推荐去了朝廷接任九卿,把北海相孔融征调成为别驾从事,并且推荐齐国相刘备担任徐州的琅琊国相。与此相对,他派自己的亲弟弟孙静接管了平原郡,令亲信朱治掌管北海,而齐国则交给了长子孙策。   这一系列举动,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清除朝廷……或者说,与自己不在同一战线的势力,从而使整个青州完全处于他的掌握之中。   在得知了孙坚清除异己的行动后,我当即给处于青兖交界处的泰山发去了急件,嘱咐高顺加强戒备,不得轻易出兵。   孙坚是一头猛虎,而且羽翼丰满,虽然与我私交不浅,但他如果想清楚了决定要彻底抛弃汉室,那么他将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他所率领的团队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势力。   不过现在已经进入了冬季,他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大概也不会太大,对此我建议贾诩增加派往青州方向的细作。   但贾诩告诉我,他已经将他安插在各地的密报人员的联络方式以及正在进行训练的新人全部移交给了军事院,而戏君接手了他的这一套系统,在军事院下组建了谍报司。   相对于年长稳重的贾诩,戏君在这一方面经验几乎为零,为了帮助他尽快熟悉这方面的工作,我又派遣了常年从事探路工作的孙文做他的副手——因为另一位探路高手祖烈一开始就被调去辅助荀攸了。   对于我的要求,刚刚接手谍报工作的戏君表示有些力不从心,限于人手的捉襟见肘,他只能建议减少冀州各郡的密探,我也只能表示同意——毕竟袁尚的威胁性要远低于曹操和孙坚。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刘备的存在,在增加青州密探的同时,三名精锐也被调往了琅琊。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琅琊有个不太有名的家族,复姓好像叫做……诸葛。   -   撇开这些正经事不谈,我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中迎来了第二个孩子。   十月二十,贾诩顺利地诞下了自己的骨肉。   果然如同白发在今年三月时测算过的一样,是个看起来十分健康的男婴。   当时,我看着自己正在哇哇大哭的儿子,伸手在他满是不知名液体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笑着说了一句:“儿子,你就叫马刺了。”   这个孩子毫无反应,一脚蹬在了我的手上。   我搓了搓手,这个儿子好像和玥儿一样,都没有穿越天赋?   然后我轻声对虚弱的贾羽说道:“这几天就别操心其他,好好休息。”   贾羽微微扬起下巴看我,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却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   -   从贾羽房中出来后,我转身来到了蔡琰的小院。   我笑着推开了蔡琰的门扉:“琰儿,在做什么?”   她仿佛神游天外,我突然的进来,让她顿时吃了一惊,手中的书卷直接跌落在地。   “没……没什么……”她甚至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在努力稳定了情绪之后,她低声问道,“羽儿她……生了么?”   我点了点头:“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蔡琰虽然极力掩饰,却依然让我察觉到她的异常。   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幅场景……似乎有些眼熟啊……   眼熟到……我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我随即想起:在十六年前,马铁出生的那一天……在十四年前,马休出生的那一天……我似乎都见过这幅场景。   我明白蔡琰在想什么……于是我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肩头,让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别想太多,只不过是个儿子。”   “琰儿……也想要个儿子……”她咬了咬朱唇,仰起脸庞看我。   我有些惊讶:“你该不会是想……现在就……来一发?”   她的脸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接着一拳砸在了我的胸口:“胡说八道!人家什么时候说这个了?!”   我笑着挡下了她软弱无力的小拳头:“我以为你眼馋羽儿生了儿子,要迫不及待和我共叙夫妻之情周公之乐呢。”   “玥儿还睡觉着呢!”虽然结婚已经超过了五年,但蔡琰的脸皮却没有我这么厚,从脸颊到粉颈都是一片淡红。   “没关系,你们不用管我。”床上传来了女儿十分清醒的声音,“对了,周公之乐是啥?”   “爹爹读书少,你让你娘告诉你吧。”我哈哈笑着把老婆推了过去。   回答我的,是蔡琰的又一记粉拳。   “对了,说正经的,”我散去了内劲,接受了她的这次攻击,然后将她抱到了床边,“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蔡琰脸上的红晕尚未褪下:“什么呀?别动手动脚!”   “我没乱动啊,”我很无辜地在她的屁股上揉了揉,“有时间的话……给岳父写一封家书吧。”   我的这一位妻子,一直是一名极其聪慧的女子,而且长期的生活让她拥有不低的政治敏感度。   蔡琰贝齿轻轻咬着下唇,半晌之后,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微微一笑,手上又用力加了一把劲。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身子却向我靠得更近。    24 划清界限翁与婿  蔡琰很快就将这封家书寄了出去。   洛阳到梁国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蔡邕的回信直到半个多月后才送回了洛阳。   我直接把负责送信的信使召唤了进来:“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信使连头都不敢抬:“蔡大人让小人在睢(音“虽”)阳(梁国治所)等了七日才给的回复,小人拿信后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一路没敢耽误一刻。”   “哦,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解开了信管,把信帛在案上展开,与蔡琰一起看看她爹的回复。   但这封信的开头就让我很是不爽。   “逆贼马超:   邕乃铮铮汉臣,尔等无君无父之辈,岂敢与我论亲?   当今汉帝,乃正统之君,英明聪睿,仁义博爱,宽厚恭俭。及待有年,逐南北之奸佞,扫九州之叛匪,振桓灵之颓风,复宗庙之鼎盛。尔也曾为汉帝厚待,不收心以辅汉室,妄图篡汉以自立,必将为万人所唾,贻笑千古!   纵曾有些许翁婿,亦不堪再提!   大汉老臣梁国相蔡邕怒笔于贼   大汉初平六年十一月初三。”   “爹爹……他怎么能这样?”蔡琰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我拍了拍她的肩头:“老丈人既然决心要做大汉忠臣,我们也不要再为难他了。”我笑了笑,“你放心,即使有一天我们会彼此对立,我也不会对老丈人痛下屠刀的。我连一心害我的马腾都能放过,何况你爹呢?”我这句安慰她的话……简直毫无逻辑。   “爹爹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执拗……”蔡琰依然忧心忡忡。   “主公……小人在接信的时候,蔡大人说了一句话,小人觉得应该报给大人听。”信使弱弱地说道。   “哦?说吧。”   “是,”他说,“蔡大人声音很小,说了一句,‘写得真没水平……’”   “就这一句?”我扬了扬眉梢。   “是。”他连忙点头。   我皱了皱鼻子,笑了一声:“我觉得写得还可以啊,中间这几句还挺工整的,琰儿你说呢?”   蔡琰点头表示同意,但她再看了看内容后,却也皱起了秀挺的眉:“不过……爹爹他很少写这种句子呢。”   “怎么说?”我奇道。   “爹爹的文章,以辞赋短句为主,基本没有‘逐南北之奸佞’这类……”她摇头道,“他平时很厌烦这种的。”   我耸了耸肩:“那就很简单了,这信是其他人替他写的,他只不过再抄一遍给我们罢了。”   “应该是这样……”蔡琰好像松了口气。   “嗯,说起来,你替我拉拢老蔡不力,我要对你略施惩罚……”我笑了笑,提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起来。   “愚翁蔡邕:   你既然执迷不悟选择愚忠刘协,我也不再浪费口舌。蔡琰虽是我妻,但暗中与你私通书信,已犯了我的忌讳,今后我的大业,绝不会让她的子女来继承,以免为你蔡氏所趁。   中国威武王。十一月初八。”   “你!”看着我写完的蔡琰难以抑制地惊呼了起来。   “别大惊小怪,”我用左手轻轻搂住了她,将信纸卷起塞入信筒后交给信使,让他再次送到蔡邕处,而后对蔡琰解释道,“老丈人的处境也很为难,连一封家书都要刘协派人审核,我们跟他划清界限,也是为了他好。”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愤怒,“人家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将来未必就生不出儿子,你……你就是偏心!”然后她极其幽怨地说着,“羽儿她爹是你最信赖的重臣,人家的爹爹却是个大汉死忠,你这中国的威武王当然知道该选择哪边!”   “呸!”我啐了一口,佯怒道,“老子今年才二十岁,至少还能独霸江山五十年,你这恶毒的妇人就想着害死我替你的孩子谋夺家业了吗?!”   “哪有!”蔡琰嗔道,“但是你刚有了儿子就冷落人家……谁心里会不胡思乱想啊……”   “冤枉!”我立刻和她摆出了铁一样的事实,“刺儿出生至今半个多月,我在你房中至少住了六天,这也叫冷落?”我有高达六位的妻妾,在你房中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这明显就是为了安抚心理承受力最低的蔡琰的情绪啊。   “这说明……你心虚吧?”她的联想能力确实和我不在一个层次。   “别胡思乱想,”我拦住了她的纤腰,把话题转移开来,“对了,我给玥儿找的那位老师这几天有没有开始辅导玥儿学习?”   蔡琰的注意力立刻被我拉开:“你是说荀彧先生?他每天上午会来给玥儿讲一个时辰的课。”   “都讲了什么?”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内容比较多,”蔡琰想了想,回答道,“有最浅显的经文,有包括你写的一些诗词,有书法入门,唔,还有……讲一些经典的历史典故小故事,我看玥儿也挺喜欢听的。”   “有没有家庭作业?”我笑着问道。   蔡琰挑了挑眉毛,奇道:“那是什么?”   “就是说下课以后有没有给玥儿留下功课?”我觉得“功课”这个词语好像也有些超前了。   不过已经足够她理解:“有,他一般会安排简单的临摹字帖。”   我哑然失笑:“难道是一个字抄写五十遍?”   “呃……差不多吧……”蔡琰没有否认。   我顿时觉得我自己的女儿也很可怜:“要是玥儿有厌烦的情绪……也不要逼得太紧,毕竟才四岁,让她多些时间去玩吧。”我想起了前世自己的童年,虽然好像也没天天做作业做到七八点,但学习无用知识的时间确实太浪费人生了。   但是蔡琰很坚决地摇头,而且很愤怒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你看,你因为玥儿是女孩就不想让她学习了吧?!要是刺儿的话,你肯定会请上三五个老师一天上四个时辰的课,玥儿只上一个时辰,你还想阻碍她学习?还说你不偏心?”   我只好对她翻了个白眼:我的女儿……她的老娘怎么这样了?    25 始料不及的变化  担心蔡琰揠苗助长的我,第二天一早亲自去视察荀彧的教学。   当然,我并没有通知他,而是选择偷听。   “今天的故事主人公,乃是上古时期的舜帝,”荀彧不疾不徐的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舜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是个瞎子,哦,瞎子就是眼睛看不见的人,舜的母亲很早就死掉了,他爹就又娶了个小媳妇,也就是舜的后妈,这个后妈不喜欢舜,对舜又打又骂,他爹宠爱后妈,也渐渐不喜欢舜。后来,后妈又生了个儿子,叫做象,象和他娘一样,脾气很差,整天欺负舜……”   我搓了搓下巴,看不出来荀彧经学世家的彬彬公子,怎么讲起故事来也没多高雅呢?   “渐渐的,他爹年纪大了,象想继承家业,就和他娘一起陷害舜,几次差点将舜杀死,但每次舜死里逃生之后,却比之前还要孝顺地侍奉父母,没有一丝懈怠,最后终于感动了父母和弟弟,一家人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我悄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结局真狗血……   但是往深了想,荀彧这是在教育我的后代要姐弟之间和睦相处,在将来减少矛盾啊……   “先生,”玥儿娇娇脆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有问题。”   “你饶了我吧……”荀彧怎么直接求饶了?   “玥儿听说过,舜后来继承了尧帝的大业,是不是呀?”   “哦,是这样没错。”   “尧帝好像是古时候很贤明的帝王吧?”   “没错,尧舜禹都是大贤。”   “听说他们的国家里,人人遵纪守法,家家夜不闭户,是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为什么舜家里的另外三个人没一个是好人呢?”   荀彧沉默了半晌,最后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悲鸣:“所以我说……你饶了我吧……”   “哈哈哈,”我忍不住发出笑声,推门而入,“玥儿……你不好好听课,领会荀先生的一片好意,反而在这里为难先生,实在不乖啊。”   “爹爹?”玥儿一脸惊喜地从坐席上站起,双手习惯性地抱住了我的大腿,“你也来上课吗?”   “我上什么课?”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侧身向荀彧询问,“这些天,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为难……是有一些……”荀彧苦笑着点头,“但其实更多的是惊讶,她还不到四岁啊,怎么会想这么多事情……”   我揉了揉鼻子,俯身将女儿抱在怀中:“说,你怎么会说那些话?是不是你娘偷偷教你的?”我确实有些担心焦虑的蔡琰教坏了我可爱的女儿啊……   马玥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没有啊,都是玥儿自己想的。”   “真的吗?”我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为什么是也?”她略一思索,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爹爹你……”   “我勒个去……”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把她放下,“你是从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民国……二十六年,那一年我十六岁。”   “你姓什么?”我又问。   “唔……”她想了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荀彧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父女”。   我这才想起在外人面前掩饰:“文若,今天我有事,课就上到这里吧?”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我慌忙再次抱起“女儿”,一溜烟蹿了出去。   我在王宫里很轻易地找到了一片茂密的小树林,蹑手蹑脚地躲了进去,轻轻将马玥放在空地:“你十六岁时就穿越了?”   “虽然不太懂你说的穿越,但大概是说来到这里吧?”她向我确认。   “是。”我感觉到她说话的口气整个都变了……   “那……爹爹你是什么时候穿越的?”   “我是2013年,唔,应该是新中国成立六十四年的时候。”我核算了一下,2013-1949,应该没错,“你说的民国二十六年……那是公元哪一年?”我在汉末生活了足足二十年,现在哪里还能记得民国是哪一年成立的?!   “我没怎么上过学,不太清楚爹爹你这种说法……”   “那……”我也没办法,“那就说说你穿越前的事情吧?”   “唔……”她皱着眉头回忆,“我从小在南京长大,父亲是个普通的小商户……穿越前……我只记得……国军撤离了南京,数不清的日本鬼子进了城……”   我叹了口气:我的记忆……现在连南京大屠杀是哪一年都记不清楚了……大概是1930几年?   “爹爹,你呢?”她仰头看我。   “你所在的民国,在你穿越后十几年后就将完蛋,然后再过四十几年我才出生,我穿越时……已经二十四岁,刚刚进入政府工作……说起来,要是按年代来论辈分……你至少也是我奶奶……”我挠了挠鼻尖,有些尴尬:这还怎么让我带女儿?!   “不不不,”马玥连忙摆手,“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这一辈子,我就是爹爹的女儿,这是不能乱叫的!”   “也只能这样……”我还担心她给我摆谱:老娘当年在南京被日本鬼子烧杀淫掠的时候,你爷爷还不知道在哪座深山里打游击呢!   “爹爹,你刚才说……我所在的民国……十几年后就灭亡了吗?”她的神色有些忧伤,“是不是日本人干的?”   “呃,不是,”我挠了挠脸,“是另外一群中国人干的……日本人被美帝国主义炸了老窝,只好投降了……”   “是这样啊……”她讷讷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的委员长呢?”   我舔了舔嘴唇:“他……逃到了台湾,励精图治准备反攻,然后就死了……”   “哦……台湾……在哪里?”她仰头问道。   “在中国本土东南,大概在福建东南吧……我是北方人,不太清楚啦。”我有些惭愧。   “没怎么听说过呢……”她喃喃道。   通过之前的对话,我确信她大概没怎么上过正规的教育。   “呵呵!”她忽然笑了起来。   “呃,玥儿,你笑什么?”我略显惊讶地问她。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一直有些害怕,直到知道爹爹你也和我一样,现在轻松多啦。”她的模样确实如释重负。   我看着这个小女孩的小脸,伸手捏了捏:“你的童年过得怎么样?”   “你说前辈子吗?”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大半,“跟舜帝差不太多……”   我顿时觉得我真幸福。   “玥儿,”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这一辈子……爹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玥儿现在就很幸福……”她微微闭上眼,任由我粗糙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脑袋上摩挲。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要帮爹一件事情。”   “咦?”   “以后……你娘的情绪变化,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哦!”民国的少女虽然有些见识,但毕竟心思单纯,当场就点头表示同意,“我也想让爹爹帮我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我现在多了个安插在老婆身边的钉子,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能不能让荀彧先生别给我天天讲那些经文了?”她说,“我不喜欢那些子曰诗云的……”   深受新时代教育毒害的我深表赞同:“既然你不喜欢,我让他减少这部分内容吧,但要适当地涉猎一些,毕竟是历代经典,懂一些也好。”我还是没勇气将所有经典文献的价值贬低得一钱不值。   “对了,爹爹,”她笑着摇了摇我的手臂,“如果下雪的话……能不能带我出去踏雪呢?”   “哦?”我笑着回答,“你想看雪?”   “是呀,南京从来没下过雪……这里的话……娘又从来不让我乱跑的……”她眨了眨眼睛,“好不好嘛?”   “好!”我将女儿高高举起,“等哪天下了大雪,我带你出去飙马车!”   天边……怎么突然就阴了?    26 翱翔于万丈雪空  十二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好像用错了?   当天深夜,黑沉沉的天空就开始洒下大片大片的雪花。   直到第二天清晨,依然没有变小的迹象。   在征询了玥儿的同意后,我决定带她出去踏雪。   当然,这行为第一时间遭到了以她的亲生母亲为首的广大女同胞的强烈反对。   “你该不会想把玥儿给扔了吧……”她甚至联想到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无奈地拍了拍女儿的屁股:“玥儿,交给你了。”   玥儿仰起头来,很坚决地对她妈说:“是玥儿要爹爹带我出去的!”   “你真的要出去?”蔡琰还是不放心,“外面风这么大,这么冷!”   “我不怕冷呀。”她拍了拍自己早已武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身子,发出了“嘭嘭”的闷响。   “那……你得把木头带上。”蔡琰挑了个自认为信得过的人选。   我笑了笑:“贾穆……可是刺儿的亲舅舅呀……”   蔡琰一呆,我大笑着举起女儿,扬长而去。   -   对于此次微服私访,身为内务院院长的韩暨原本强烈要求陪同,但考虑到他身兼多职,我只带了亲卫旅的二十名轻骑,典韦带着贾穆和魏延两名年轻的下属随身护卫,我还特别邀请来自昆仑山的白发一起同行。   一行五十余人,分乘五辆特制马车,在风雪中缓缓而行。   “白先生衣着如此单薄,难道不冷吗?”尽管身在车中,梁聪仍是忍不住搓着手。   白发道士和我一样,都只穿了薄薄的两层,但我的内功已经臻至大成,在刻意的控制下,可以做到几乎不受气温变化的影响。   “哦?”他看了看自己,笑道,“贫道自幼便在西昆仑大雪山中修行,因此对中原的冬季并不觉得太冷。”   “看不出来,你的内功也已经相当了得呵。”我笑道。   “呵呵,”他看着我说道,“贫道的内功与主公的有所不同,并没有那种能外施于形的强大威力,更多只是用来休养身心,嗯,还有施展轻功。”   “爹爹,我想出去走走啦……”玥儿抱着我的胳膊,软声求道。   “觉得冷了就立刻回车上来。”我拍了拍车厢,示意在最前面赶车的典韦在路边停下,   刚揭开厚重的帘子,一股凛冽的冷风便卷扑而来。   白发首先轻飘飘地飞出了马车,贾穆也带上了刀剑跳下,我给女儿裹紧了外套后抱着她跳下了马车。   雪花已经小了许多,但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止。   “我要下地呀!”马玥扑腾着双臂。   我轻轻将她放下,她便摇摇晃晃地在雪地里跑了起来,鹿皮棉靴在雪地中踩出了两串浅浅的脚印。   “魏延,你带人保护好小姐!”典韦闷声发出了命令。   “是,老大!”魏延立刻带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各自牵着战马将马玥围在了中间。   “别太靠近了。”我笑着朝他们吩咐道。   “是!”魏延慌忙指挥着侍卫们将包围圈向外扩大了一倍。   “还是很冷啊……”梁聪终于哆哆嗦嗦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厚重的羊皮大氅。   我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怕冷,以后年纪大了遇上冬天岂不是要冻死?”   “这小子是肾虚。”白发在半空中将话抛了下来。   梁聪耳朵都有些发红:“你才肾虚!我只是有些怕冷!”   “那不就是肾虚吗?”贾穆哈哈大笑,用力在他腰上拍了一掌。   他也是练过几年内劲的人,一掌下去,梁聪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你想杀人吗?!”   贾穆摊了摊手:“一时失手,没能控制住力道,抱歉抱歉,哎哟!”   一团雪球“噗”的一声砸中了他的脑袋。   “谁敢打我?!”吃了一嘴雪水的贾穆恼羞成怒。   “哈哈!”马玥在不远处拍着双手笑个不停。   “姐夫,我要揍她一顿,你不要拦我!”贾穆嗷嗷大叫。   “好。”我笑着退开了一步,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天大路。   得到许可的贾穆立刻撸起袖子朝我的女儿扑了过去。   “敢打你舅舅(虽然玥儿是蔡琰的女儿,但在我的授意下,她还是管贾羽的弟弟叫了舅舅,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关系盲……),看老子不教训你!”贾穆大吼着,弯身从脚下搂起了一大团白雪,用力拧成两个大球,二话不说就向我的女儿甩出了一球。   我忍不住一怔:这货真的有些脑子不清楚了,就算要玩打雪仗,你这一团雪球……是不是太大了些?你用的力道……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对面只是三岁半的小女孩啊!   “休得放肆!”还好,那边魏延已经挺身而出,用胸膛硬生生扛下了贾穆的一击雪炮。   雪球在他的胸口四溅开来。   他忍不住咧了咧嘴:“疼死我啦!快给我拦住这家伙!”   贾穆还准备将第二发炮弹投掷出去,只见典韦大步冲了过去,扬起拳头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然后……贾穆连吭都没吭一声就直接瘫倒在雪地上。   “这小子……最近练功太贪图求进,有些走火入魔了吧?”我单手把他提了起来,在他脑门上揉搓了几下,检查到典韦虽然看似鲁莽,但这一拳下去,却是拿捏得极有分寸,于是我放心地把他扔进了马车里。   “白先生,”马玥丢了两个雪球后失去了兴趣,又转向白毛,“你能带我飞一下吗?”   “以你的份量……应该不成问题。”白发悬停在我的面前向我请示。   我皱了皱眉:“小心些,你总不会也走火入魔吧?”   “主公放心!”他长笑了一声,将玥儿抗在了自己的肩上,缓缓提高了高度。   大约到了十来丈高,白发停止了升空,背着玥儿在半空中散起了步。   话说回来……军中向他学习陆压神功的将士不在少数,但能凌空飞起的人……却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这妖道会不会藏了私?只给了我一本能够强身健体的山寨练气书?   两片雪花顺着脖子飘入了胸口,感到有些凉意的我不由低头抖了抖衣服。   “主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还在仰头看天的梁聪喃喃道。   典韦也惊呼了一声:“他疯了吧!”   我忙抬头朝半空看去,一时却没有看到白发的身影:“人呢?”   “飞得太高,看不清!”梁聪回答。   我运气于目,果然在数十丈之外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但是……越来越小。   “白毛!你要干什么?!”我有些慌了,以内劲冲天发声——这事情已经超乎我的掌控,万一他脑子一抽……把玥儿扔了下来,就算我能接住……也抵消不了这几百米的冲击力啊!   然后我发现我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操他大爷!”我忍不住爆了粗口,“就算这妖道真是潜伏来我军的奸细,要让我断子绝孙,那也是杀刺儿啊!”我好像有些胡言乱语了。   高空之上忽然再次出现了一个黑点。   我的心脏顿时接近静止——我只担心那是飞坠而下的玥儿!   不过这个黑点下坠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   等黑点渐渐扩大成团,我可以模糊地看到白发的轮廓时,我的心脏才开始重新跳动。   他终于带着我的女儿缓缓落地。   “你……”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是不是要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首先将玥儿递给了我。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地接过了女儿。   “贫道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长出了一双翅膀,能飞得比现在高得多,”白发的脸上全是迷茫,“贫道朝着太阳飞啊飞,然后断了翅膀,整个人摔成了一团肉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幸好……小姐的声音让我清醒了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玥儿。   我也低头看了看女儿,她微微点了点头。   联想起刚刚贾穆的异常反应,我忽然打了个哆嗦。   “主公……”梁聪也察觉到了异常,颤声道,“我们……回去吧?”   “那就回去。”我稳定了情绪,向典韦等人下令。   典韦点了点头,翻身跳上了马车。   他还没坐稳,整辆马车忽然一颤,两根车辕同时断裂!   另外两辆马车不分先后……也因为同样的原因瘫痪在地。   大地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大军骑兵在飞驰!   没让我等得太久,我就看到了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什么人!”   马声、蹄声与呼喝声交杂在一起,我却一眼看到了那名魁梧的黑甲骑士。   还有他背后赤黑色的大旗。   “吕!”    27 差点就要完本了  超过两千名全副武装的骑兵。   我浑身上下的寒毛瞬时就立了起来。   吕布打开了罩在面部的盔甲,沉默地向我靠近。   “玲绮呢?”我发现他与我之间唯一可以发挥缓冲作用的人竟然不在场。   是不是说明……他蓄谋已久?   “她染了小恙。”吕布的眼神怎么飘忽不定?   他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眼中,都难以捉摸,极具危险。   虽然典韦和魏延已经带人将我围在中央,但我这次出行,一共也只带了二十来人   这一刻,我手中甚至连一把兵器都没有。   平生第一次,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抢夺一匹战马自顾自逃跑……   二十对两千……   我想,没有人能打赢。   “马车坏了吗?”吕布扫了一眼我身后的几辆马车。   “车辕断了。”我死死地盯着他。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快从附近村镇找些修理工具去,不得耽误。”   几十名快马当即飞纵而出。   我微微一怔:“你在干什么?”   “嗯?”他回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翻身下马,“属下这几日,正在带领士兵进行冬季训练……是不是……不合规矩?”他忽然有些局促。   “你是在训练?”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呃……是啊……”他迟疑着问道,“就在洛阳附近行动,应该不需要向兵部或者军事院汇报吧……”   “是,现在还不需要……”我长出了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你们这次训练,有哪些内容?”   “唔,”他摘下了头盔,“主要是雪地急行军、马上齐射与整体攻防演练,因为初冬时按照主公制定的编制新征了一千新兵,所以还需要再磨合几个月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   看他说得这么认真,我终于确信他不是来杀我的了……   “训练量不要过大,新兵可不像你我这般体质,”我叮嘱道,“何况你自己也是重伤初愈。遇上雨雪天气恐怕也不好受吧?”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自己身上的旧伤现在也在隐隐作痛。   “这些小事,主公不必过多操心,属下又不是刚上战场的新兵。”吕布淡淡笑了笑,好像不太喜欢我直接过问他的练兵事宜。   “奉先,”我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自负的脾气要慢慢改掉啊,虽然你带兵多年经验丰富,我刚才说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多听别人的意见,未必就不能使你的练兵方式更加完善。”   “属下……受教了。”他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不对……不是没有变化……他的眼角忽然紧紧绷起,浓眉如两道利剑般高高扬起,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两侧缓缓滴下,两条手臂似乎在难以抑制地颤抖……   “你……怎么了?”我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   吕布翻了个白眼,双手从外向内一划,就朝我扑了过来!   紧随在我左右的典韦立刻出手!   四掌相接,向后退出的……却是先出手的吕布!   虽然是仓促应对,但典韦本身的蛮力却要更胜一筹。   “你想杀我?!”我定了定心神,提声问道。   “将军!”他身后千余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喊声,将吕布围了起来。这些士兵原来就是吕布的亲兵,如果吕布真要造反,恐怕我这个威武王会在瞬间被他们撕成碎片。   “将军……你要想清楚啊!”有几个小首领模样的士兵却对他展开了劝阻,“主公待你并不差,你可不要冲动啊!”   吕布闷哼了几声,却是一脸的痛苦之色。   “吕爷爷,你肚子疼吗?”马玥适时地发挥了一下自己的作用。   吕布还是没吭声。   我忽然觉得眼熟:该不会他是在和内心的心魔什么的作斗争吧?或者说……是在二魂合一?   “不对劲……”白发在我身后说道,“主公,今日有古怪,赶快离开此地吧!   “主公……”吕布虎目圆睁,吃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快走!”   我深吸了口气:“你们几个,拉住他!”   他身边的侍卫依言将不断挣扎的吕布紧紧抱成一团。   我抬起右手,并指如刀,一刀斩在吕布的脖颈之上。   吕布立刻陷入了昏迷。   “此地有古怪,所有人立即撤退!”我单手搂着女儿,跨上了战马。   两千多骑不敢怠慢,飞一般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区。   -   直到我带着女儿,终于有惊无险地逃回了洛阳王宫之后,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才略微平复。   我甚至脑洞大开,如果……刚才在半路上,两千名吕布的骑兵、甚至连同典韦都和吕布一样中邪发疯,那将是一副何等惨烈恐怖的场景?   随我一同返回的白发立刻将占测器具铺了一院子,然后披头散发地开始念咒。   半个时辰之后,脸白如纸的白发才向我递交了他的调查结果。   “贫道……力有未逮,似乎测不出来……”他的调查结果令我大吃一惊。   “一点眉目都没有?”我皱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   我愈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长期以来,白发这根金手指简直算无遗策,今天没提前算出这件事故,已经是一次失误,但……事后还算不出一丝消息,简直不可想象。   “恐怕……有高人施了邪术,阻碍了贫道的窥测……”他无奈的说道。   虽然很不科学,但我还是接受了这唯一的解释:“就你所知……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够让人癫狂迷失自我?或者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他沉思片刻,摇头道:“只有隔空驱物之法,但杀人或者令人疯狂的道法却未曾听说……不,”他一脸凝重的想了想,“中原的道法李,似乎流传着许多贫道未曾涉猎过的其妙法门,比如……道阵之法。”   “那是什么玩意?”苏醒过来的贾穆一脸茫然。   “大概是用环境布置振兴,从而能改变一地的……风水和运势吧。”   “但……风水运势之术,向来只用来选宅、定坟吧?”拥有基本常识的贾穆讶然。   不只是他,我也表示惊讶。   “那只是对一般的易学家而言,”贾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厅中——由此可见此时我心情思绪之乱,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确实曾听说过,有妖人可以排列阵法,使入阵者迷失心智,但老夫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难道真有此事?”他看了贾穆一眼,确认儿子没有异常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我。   “主公贵为一国之君,身系数百万人,私自出行,却只带二十护卫,万一为敌方刺客所趁,你让我们这些臣子如何是好?!”他义正词严,态度说不出的认真,“难道……让我们这些人为了争夺幼主……而重蹈汉室的覆辙没?!”   我苦笑了一声:“我出洛阳不过十余里,哪里想得到竟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先生不必再说,今后我自会提高警惕,对了,说起来……”我看了他的儿子一眼,“我怎么也想不到啊,最先向我下手的……竟然我自己的小舅子!”   “什么?!”贾诩真正吃了一惊,“贾穆,怎么回事?!”   随着年岁渐长,贾穆对于贾诩的敬畏也与日俱增,被老爹这么一吼,立刻老实坦白:“我当时被玥儿的雪球砸中,只想吓他一吓,但弯腰的时候,忽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就动了起来……”   “阵法的作用,在心智不坚者身上最能体现……”白发叹了口气。   “我哪里心智不坚了……”贾穆强辩了一句,却毫无说服力。   他有些不甘心,又辩解道:“那修道多年的白先生为什么也中了邪?”   白发沉默了片刻:“贫道的修行还差得远……”   “但……那些一般的士兵却毫无异常?”我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下白发直接摇头。   “对了,白先生,”贾穆道,“有没有这种妖法,拿稻草什么的扎个小人,上面写上人的名字,再念上一段咒术,是不是就能诅咒这个人中邪然后死掉?”   “这是什么怪法术?”白发听得直皱眉头。   “我听说之前皇帝的嫔妃们为了争宠,皇子们为了夺位,经常干这种事情啊。”贾穆挠了挠后脑勺。   白发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不知所谓!”    28 中邪事件的后续  在中邪一天之后,白发再次向我汇报。   “贫道昨日独自又去了出事地点仔细检查了一次,”他摊了摊手,“但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什么东西也没找到……很显然,他们已经把做过的手脚都收拾掉了。”   经过一天的时间,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既然是有人有备而来专门对我下的手,那我们找不到太多线索也很正常。”   “但……主公此次出行,实属偶然,连贾、程两位先生事先都未必得知,那些外人又如何能够知道?”白发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们可以做一个排除法,”我缓缓在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姓名,“知道我出行的人,首先,我的几位妻子,应该可以排除……”我划掉了这几位女性的名字。   “典韦、贾穆、魏延这些护卫,都是临时才知道的,没有时间与外界进行联系。”我又划掉了典韦。   “还有你,你是一个重点怀疑对象,”我停下笔,看他,“你道法多端,或许会有什么千里传声之法,可以通知那些妖道事先埋伏?”   白发皱了皱眉:“贫道可不会这种道术。”   我笑了笑,划掉了他的名字:“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迟疑了三秒,问道:“是谁?”   我看了看纸上剩余的一个名字,轻声回答了他:“防务院兼内务院院长,韩暨。”   他沉默了片刻:“主公……要怎么做?”   我也沉默了片刻:“我想……先开个会。”   -   十一月二十七日,午后。   我召集了各院部的长官及司级官员在南宫却非殿召开紧急会议。   我亲自主持会议。   “这个时候,把你们召集过来开会,为的不是别的事情,”我的目光逐一从他们的脸上掠过,“会议的议程只有一项,谁是通敌者?”   “昨天,我的出行是临时安排的,从决定到出城,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但在即使这么紧凑的时间里,我却在距离洛阳城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中了埋伏。那么,我不禁想问一句,敌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出行情况?”我眯起眼睛,“显然……我们自己人中间……出了叛徒。”   厅中坐着超过三十人,从级别上来看,都是大员,他们此刻神情各异,但没人敢喘大气。   我继续说道:“知道我出行的,不过区区数人,除了我的妻子,便只有随行护卫,当然……我的护卫事宜一直由内务院负责。”我向嫌疑人发问,“公至,你告诉我,你那里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韩暨身上。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头:“属下认为……内务院没有问题。”   他的态度很是坚决,我原本想质问他的那些话一时也说不出口。   他缓缓道:“昨日一早,贾穆通知属下主公准备外出,属下职责所在,本打算陪同出行,但被主公拒绝,之后属下又按照主公吩咐派人通知白发先生陪同出行,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   “韩院长,当时除了阁下……还有谁知道主公出行?”询问的是法正。   韩暨并没有多想:“当时……是韩胜去通知白发的,所以他也知情。”   “韩胜?”我将目光转向了这位来自汉朝老臣韩融的儿子,问了和质问韩暨时一样的问题,“你告诉我,你那里有没有问题?”   如同他的直接领导一样,韩胜沉默了片刻,坚决地予以了否认:“没有问题。”   “请容属下一言,”嫌疑人韩暨再次开口,“属下以为,应该重点盘查跟随主公出行的那二十余名护卫,毕竟,能够掌握主公出行路线的……只有他们。”   我摇了摇头:“我带的护卫,只有二十几人,那些护卫并没有机会向外界传递消息。”   大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这才发现……其实我并没有可以作为铁证的东西。   韩暨和韩胜,他们虽然知道我要出行的事情,但并没有跟随我出城,因此,他们无法掌握我的具体位置,而一般来讲,布置阵法势必要知道施法对象的具体位置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他们的嫌疑似乎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大。   我当然可以认为韩暨和韩胜就是汉朝卧底,并将他们当场处死,但这种暴力而又武断的执法,却绝不是我所希望的。   于是,这次紧急会议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在会议结束之后,韩暨就第一时间向我递交了调离现任职位的请求。   这让我大吃一惊。   他跪坐在我的面前,沉声解释道:“韩暨身兼防务院、内务院重任,却令主公在京城近郊险遭不测,主公虽然没有重责于臣,属下却难以自安……”   “公至,”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在会上,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他一怔,抬起头来看我:“属下不敢。”   “我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怀疑过你,”我并没有否认,“因为你的确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要外出的人,当然,还有你手下的人,你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我不怀疑你怀疑谁?难道要怀疑我自己的老婆吗?”   他张了张嘴。   “但我没有任何证据怀疑你,”我耸了耸肩,很认真地说道,“我更不愿意去想……你韩公至会是朝廷埋在我身边的一颗钉子,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他用力点头,“属下绝不辜负主公的信任!”   “你跟随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也了解我的个性,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属下知道。”   “在我想要建立的王朝里,你也知道我多么看重你。”   “属下知道。”   “如果你哪一天不愿为我效力,我可以让你安然离开,但是……”   我刚想放出一句杀气四溢的狠话,来给他敲一敲警钟,但却被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直接堵住:“君不弃臣,臣不敢弃君!”   韩暨抬着头,严肃而又认真的神情让我再没有丝毫怀疑。   -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辞官未遂的防务院兼内务院院长韩暨进一步增强了洛阳城及我周边的防卫力量,而军事院所属的谍报司司长戏君则将手中的谍报力量在洛阳城内也布置了下去,用以监视洛阳官吏和重点对象的动态。   我有时候会想,这实际上就是锦衣卫或者东厂的雏形吧?   但不论古今中外,一国政府首脑的手下永远不会缺少这一类在黑暗中前行的人,我对这项工作,也没有太多的抵触。   不过按照戏君手中的力量,想做到无孔不入……还差得太远。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邹氏带着女儿马依来到了洛阳。   早在六七月时,邹氏便委托庞柔向我发出了请求,我当时就予以同意,但直到五个月后的现在,她们才姗姗来迟。   “邹姨娘一路奔波,想必身子也疲了,不如在洛阳稍住几日,我再派人送你入豫州。”作为子辈,我礼貌性地挽留她们在洛阳稍歇了几日。   但她的回答却让我吃了一惊:“如果可能,妾身想在洛阳住上一段时日,不知合不合适?”   我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如果邹姨娘真心这么想,自然没有问题,你看……是住在马家旧宅?还是我另外给你征辟一座宅院?”   她似乎早有打算,回答得很是干脆:“如果你不觉得妾身碍事……妾身母女想住在王宫……”   我皱了皱眉,虽然我和马腾断绝了关系,但邹氏怎么说也是我的后妈,这女人倒毫不避讳……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吧?   “超哥哥……不可以吗?”马依扑闪着大眼睛向我撒娇。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忽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   她张了张小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在想……万一她真回答了“是”的话,我该是一副什么表情?    29 为万世人留福祉  邹氏果真在南宫后院里自己挑选了一座小小的偏院,带着马依依安静地住了下来。   除了送了少量的钱物和两名手脚麻利的侍从之外,我没有再给她们太多的照顾。   颇有自知之明的邹氏在向我道谢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而忙于政务的我也没工夫给这位便宜后妈天天请安问候,只吩咐了韩暨的内务院定时给她送些衣物、器用和零花钱。   现在已经到了年底,群臣们一致推举出来的最重要的两大问题就是……年号与妃嫔。   自夏商周以来,正统君主必有年号,这早已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但……我可没这想法。   明清以前的帝王,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就喜欢换个年号,刮风了换一个,下雨了换一个,生了儿子换一个,有的甚至一年里换几个年号,常常让人无所适从。   反正我不喜欢。   为此我不得不多费了许多的口水。   王烈带着桥瑁,两个满腹诗书的老头子妄图来说服我这个不务正业的威武王,但我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们的那些典故打败了。   我说:“你能告诉我,大禹治水距离现在有多少年吗?哦,夏禹没有年号,那你告诉我……秦国统一六国时,距今有多少年?”   看到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满意地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年号,其实对于国运既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造成使用上的混乱,一旦年代久远,后人就很难记得清楚了。”   王烈还试图挣扎一下:“这些事情……对照史书算一算,也可以算出来吧……”   “不必再说了。”我摆了摆手,“以后纪年法还是简单明了些好,比如,今年可以叫……中华元年,或者民国元年……如果这国可以千年不灭,那我们的后世在中华两千三百四十五年时,也可以很清楚地算出与现在距离多少年了,岂不是很好吗?”   “而且,我计划以后进行一项大工程,”我壮志踌躇,“等我手下能够收拢一大批博学儒士之后,我要组织他们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历史年表的编纂活动,将有历史文献记载的年代全部梳理一遍,你们说,这算不算不务正业?”   王烈和桥瑁听得目瞪口呆。   “中华前六百九十二年,孔子开始周游列国;前五百九十八年,三国分晋;前四百一十六年,秦王嬴政统一全国,建立大秦帝国;前三百九十七年,刘邦扫灭项羽,重新统一全国,建立大汉帝国……中华元年,马超建国中华,都洛阳;三年,统一全国,称帝,开万世不朽之业;一千七百三十六年,倭寇侵华,杀我五百万;一千七百五十年,华夏内乱三十年,死伤近万万;一千八百零八年,京都大疫,死伤数万;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五年,国亡。”我哈哈一笑,“这么想一想,是不是比什么庄王十八年,景元三年什么的要带感一些?”   “带感?”王烈好像吞了口唾沫,“听起来……确实是一件足以载入青史的文史大事。”   “是吧?”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这个建议应该可行吧?”   桥瑁拱了拱手:“威武王此举不存私心,实乃造福万世之事呀。”   “原本我是想让我家岳父来做这事的,他长期担任汉朝的太史令,对历朝历法都颇有研究,对文史经典也相当熟悉,可谓是个极佳的人选……可惜他执迷不悟,我只能慢慢再寻找合适的人选了……”我叹了口气,蔡邕若是接了这活,在历史上的地位绝对进入超一流历史学家的行列,而且是全球级别!   “若主公有意办此盛事,老夫不自量力,也想参与一二……”王烈的两只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我笑了笑:“彦方先生过谦了,你可是兼领了礼部,这件事情,到时候当然少不得先生操心。”   桥瑁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来。   “桥公有话要说?”我向他打了个手势。   桥瑁微微点头:“老夫才疏学浅,本无德为官,但承蒙威武王看起,入新朝添为礼部官职,更专司礼仪典制,然则……威武王新朝之中,自上而下,礼乐不兴,老夫虽有心伸张,却独力难改,只得向威武王禀报。”   我皱了皱眉:“桥公……我没懂你的意思,你想说,我这新朝……已经礼崩乐坏、国将不国了?”   他将身子弓得更低:“不敢。但观如今各部各院,乃至朝堂之上,尊卑不分、不拘礼仪之风已然大兴。老夫当然知道,威武王起家之时,常与士卒为伍,但今时不同往日,大王已贵为一国之主,再与部下称兄道弟,既不符合礼仪,又会让部下心有他想……”   我不能不承认,其实老桥说得很有道理。   中国为君者,向来鼓吹“君权天授”,当皇帝是老天命中注定的,所以即使是刘邦、刘备这种草根出身的人,后来当了皇帝后,也要将自己从出生到称帝前的事情统统抹上神化色彩,比如刘邦他妈在野外被神龙下种,比如刘备老家房前连老槐树都快成精……   而如果君主没有威严,和属下太过亲近,甚至称兄道弟平起平坐,难免会让这些人产生“我跟皇帝差不多”、“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他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的念头……   我沉吟了片刻,旋又笑了笑:“我起事之时,身边追随的兄弟都是像我一样粗鄙的人,一直没有熟悉礼仪的大儒替我操心礼仪,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我看了看桥瑁,“桥公无须太过心急,要将这些事情慢慢改过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大王既然已有考虑,那便是老夫多嘴了。”桥瑁直起身来,自嘲地笑了笑,“年号可以没有,礼仪也可以慢慢改,但大王的正宫,总该设立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我终于有些头大。   称王之后,这些老头子其实私底下说过很多次,但都被我找借口拖了过去。   但……时间过了这么久,这件事情迟早还是要解决的吧?   “你们还是要我立贾羽为后吗?”我挠了挠头,正打算再编一个什么理由。   他们之前劝说我的理由,无非是蔡琰是敌方大臣之女,又没生儿子,实在没必要立她为正宫,而贾羽既是我朝重臣贾诩的女儿,又刚刚生了我的长子,母凭子贵,实在没理由不当正宫王后。   “不不不,”桥瑁和王烈同时摇头,“既然大王与蔡夫人伉俪情深,身为臣子,自然没理由让君主另立他人,只盼大王定个日子,礼部好早一日昭告天下,给蔡夫人一个名份。”   他们忽然改变了主意,这让我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阴谋气息。   诚然,贾羽的老爹是我手下最重要的臣子,但……有些人未必会希望贾诩的女儿成为王后。   我觉得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些阴暗的老头子。    30 中华二年的大雪  最后,我还是同意了这些老头子的建议,以蔡琰为王后,贾羽、貂蝉、小昭、双儿、小娥均称夫人,待遇同等,不再另行划分级别。   因为我可能没精力将后院进行大规模的扩张了。   关于设立嫔妃一事,我也没兴趣举行什么正式的仪式,只让桥瑁拟写了一道文书后就下发各部门。   说到文书,我也专门令王烈和卫觊等人研究制定了一个方案,确定了新朝官方公文的基本格式——至少,你要带上文号吧?   眼看新年已近在眼前,在王烈的催促下,我不得不按照旧例,带领百官祭天祭地,忙活了好几天。   然后……在最后是否祭祖的问题上,我遇到了小小的障碍。   我的爷爷马肃和老爹马腾都还健在,就算要祭祀……似乎也轮不到我……   所以,我干脆取消了这个项目。   -   在进入中华二年之前,华夏大地上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   孙坚完成了对青州的掌控,刘备却没到琅邪上任,而是被指派往稍南一些的东海郡就任太守。   东海郡的治所郯(音“谈”)县,同时也是徐州刺史的治所,刘协这一项任命,未必就没有让刘备和徐州刺史赵戬争斗一番的意思。   这位徐州刺史赵戬,在四年前可是做过河南尹,因为受到老师王允的牵连,师徒两人都被发配到边缘地区了。赵戬本来就不是死忠的保皇派,现在汉室衰败至此,难免不会产生一些心思。   至于刘备嘛……我一向是呵呵一笑。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戏君就任军事院谍报司司长以后,所培育的第一批二十名谍报人才终于出师。   根据实际需求,我没有继续向大局已定的冀州派人,而重点向并州、青州、豫州分别派了四人,另外也向益州和东海郡派了两人。   说起来……这点人还真不够看啊……   但没办法,间谍又不是传销,什么人都能拉来。   -   元月份的天气依然寒冷,但说实话,我觉得好像比前世要暖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按照前世的经历,我打算放假到正月十七,但是被所有人强烈抵制。   他们的理由的早已耳熟能详。   “我们要工作,不要放假!”   “哪有二十多天都不处理政务的昏君?!”   “你忘了你的梦想吗?!”   所以我只好正月初七就开始上班。   正月基本上被各种会议所充斥。   毕竟新中国成立不过数月,政府机构又进行了很大规模的改革,各类工作其实还没有走上正轨,我必须和各部委的负责人针对各类具体问题进行研究和讨论,比如财政预算,比如人事编制,比如军饷定额。   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就很难发挥作用了——毕竟,前世我只不过作了一年左右的基层公务员,对于国家层面的机构运行根本算不上了解,何况我所工作的部门在这里的新中国压根没有设立。   在具体的工作中,我也渐渐发觉了新的政治制度的缺陷,我甚至觉得有些作茧自缚:那就是我把权力权限划分得太过清晰。   比如贾诩,他既然掌管了户部,在原则上便不能过问王烈的礼部、程昱的吏部的工作,反之亦然。这就造成了人才的浪费,贾诩明明是个综合性人才,却不能像之前一样替我处理各方面的政事。   而在东汉,三公或者大将军、车骑将军都可以借“录尚书事”之类的权限统揽政务大事,从而作为实际上的宰相辅佐君王。   在新行的体系中,尚书的权限被大幅削弱,大概也就是个办公厅的作用,也不存在其他官员“录尚书事”,我总不能设立个莫名其妙而且让人想入非非的摄政王吧……   但是当我将这个问题摆在贾诩和程昱面前时,他们两个却表示……现在的新制度其实也挺好的。   分工明确、职责清晰、相对平衡、各司其职的官僚系统,行政效率肯定比原来混作一团的体系要高得多。   而至于我所希望的他们能帮我统筹全局的事情,他们则表示,既然分工明确了,为什么还要他们管那么多呢?程昱甚至还说,他如今已经兼管了河南尹、吏部、都察院三大要差,我还想给五十五岁的老同志分派任务的话,就只能用丧心病狂、灭绝人性来形容了。   另外,这两位老同志还专门嘱咐我,如果能有合适人选,最好将他们身上的地方长官的职务另换他人。但考虑到这两个职位地位的重要性,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   正月将尽时,又降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天地尽白,整个洛阳城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由于天气已经转暖,这场雪可能会成为今年的最后一场大雪,为了纪念这场雪,我决定在王宫中举办一场小规模的赏雪宴。   这场宴会并没有限定官职高低,只是将平素与我往来密切的家族,比如程家、贾家,都聚在了一起。   说起来,这一次是我自己以主人身份在洛阳大摆宴席,终于没有人再敢逼迫我吟诗作对了……当然,深受其害的我也绝不会逼迫下属歌功颂德……哈哈哈……   这一场赏雪宴,进行得相当成功,至少我感觉到到席的客人没有谁表现得十分拘束。   作为家族长辈的邹氏,也牵着女儿参加了宴席。   不得不说……经过细心打扮的邹氏,看起来姿色又增了三分,竟然让早已拥有多位妻妾的我有些不敢直视。   说起来,邹氏的年纪……也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咳咳……   这种感觉很糟糕啊。   还好她还有个给我叫“哥哥”的女儿。   在不长的时间里,马依依已经和马玥儿完全熟络了,两个小女儿整天就在偌大的皇宫里一同嬉戏,哦,还要一起接受荀彧的幼儿园教育。   之前没有对比,我根本看不出马玥儿的不同;现在有了马依依的对比,我立刻察觉到穿越来的女儿接收新知识的速度确实要远远超过同辈。   为了不对同学造成伤害,我还专门叮嘱女儿,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聪明……   还有一件小事……智商并不太高的马依依甚至给比她早三个月出生的马玥儿叫“姐姐”……但伦理观念深重的马玥儿却坚持要给马依依叫“姑姑”……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前生的部分特性,我在这个世界里依然颇有幼女缘,马依依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我十分的黏人,如果不是她低调的亲娘拦着,恐怕恨不得天天抱着我的大腿撒娇。   在这场宴会上,这两个小女孩早早用完了饭菜,已经在一旁的小院里打起了雪球。   光有她们当然不够,程昱的小儿子程延、贾穆、国渊的儿子国泰都被拉进了战场。不过这三个年龄偏大的少年,只能作为女孩子的肉靶子了。   酒席间,我看着程昱的小儿子被砸了满头的雪渣,笑着对程昱的大儿子程武说道:“伯平啊,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该考虑成家了吧?”   程武闻言一怔,似有话说,但看了看老爹,却还是将话吞了下去。   我放下酒杯,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虽然说婚姻要听父母的意见,但是你老爹也不会不让你娶媳妇吧?”   听到我们谈话的老程翘了翘嘴角:“只是十二月一个月,拙荆就给他找了四个相亲对象,但是……这混小子却一个都看不上眼!你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办?”   “哦?”我笑了笑,“莫非伯平已经有了相好?”   “我怎么不知道?”程昱略带疑惑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给我老实交代。”   “是……”程武连挣扎都没有,又是看我,又是看他爹,吞吞吐吐地回答,“是……桥公家的大女儿……”   “哦……”我搓了搓下巴,“你为什么不告诉父母呢?”   “因为……”他一脸苦涩,“属下听说……主公对桥家的两个女儿都有意思……”   我顿时脸上一崩,再也笑不下去:“谁闲得蛋疼……给老子造绯闻?”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似乎都这么说……”   “你奶奶的!”我骂了一句,“我要对她们有意思,早就下手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是是是!”   “你真的喜欢桥家老大?”   “是是是!”   “我给你做个媒,把她许配给你吧!”我又是一掌拍在程武的肩膀上。    31 我为大桥定夫婿  第二日一早,结束了晨练的我便微服私访桥公府。   说到微服并不准确,因为……其实我严格意义上似乎并没有正统的王服——因为我并不喜欢刘协那样的笨拙衣服。   这是我第一次拜访桥瑁的府邸,这座院子在洛阳并不算大,更比不得我的南宫,但布置得却相当典致。   典致,并不是说奢华,而是指环境与氛围。   即使是我,也能从中看出这肯定是位大知识分子的府邸。   我忽然觉得,老桥虽然是被迫归顺,却生活得相当滋润啊。   这或许就是德高望重的老知识分子的处世之道,所以即使暴乱如董卓,也不会随意对他们下手。   “王上光临寒舍,老朽实在惶恐呵……”桥瑁拱手弓腰,嘴中虽然说得惶恐,但我看他和平常一样镇定自若。   “桥公不必过于拘礼,”我伸手将他扶起,“我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不会,不会,”桥瑁一脸欢乐的褶子,“王上能来,是老朽全家的荣耀。”   我摆了摆手:“王公,这些客套话,我可不喜欢听。”   “是是是。”桥瑁呵呵一笑,“老朽又犯了旧朝的坏毛病了,王上见谅。“   “桥公这院落的布置,的确独具一格,”我也笑了笑,“我都想让桥公负责工部了。”   “这些……并不是老朽布置的,”他却没有接下,“大部分都是老朽的两个女儿张罗操心的。”   “哦?”我正在考虑怎么谈正题,他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大小乔姐妹身上,于是我先随手捧他一下,“桥公的两位女儿,的确是难得的佳丽,可谓是姐妹花啊。”   桥瑁摇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老朽膝下无子,只有这两个女儿,所幸都还算乖巧,只是婚姻一事……常令老朽急白了头发。”   我看了他本来就应该花白的头发,笑道:“两位千金……难道还没有许配人家?”   “是啊,”老桥叹了口气,“长女已然过了十八,小女业已十六,却迟迟没有定下亲事,眼见老朽已如风中残烛,不知何时才能了却这桩心事……”   “呵呵,桥公想得太多了。”我很随意地拉着他在院中的两株大树之间坐下。   典韦就如影随形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这两株大树,一株是梅树,另一株好像也是梅树。   如今是正月底,虽是大雪刚停,但天气转暖的速度很快,温度回升了不少,树梢上已经有两三枝条冒出了花瓣。   “我有一个人选,桥公考虑一二?”我拍了拍衣摆,问道。   他哪有第二个选择,只能点头:“不知是哪一家的青年才俊?”   “这人你当然也认识,”我看着他,说道,“是程仲德的长子,程武。”   桥瑁两颊的肌肉微微一紧,而后缓缓放下:“这……王上莫非是来赐婚的?”   “呵呵,”我微笑道,“如果你们两家有这个意思,能结成一对亲家,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桥公或者令嫒另有选择,我也不可能随便指婚吧?”   他沉吟了片刻,没有拒绝:“程公的长子……确实是位上佳的人选,若能与他结成翁婿,老朽自然欢喜不胜。”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桥公可问问令嫒的心意,若是没有反感,我可以先安排两人见面一叙……”   “见面?”桥瑁一怔,“婚姻之事,老朽已然同意,还要问什么?”   我不禁哑然:一不小心……我又想多了?   “虽然历来是父母为子女做主,但问一问孩子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好,”我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如果年轻人能够情投意合,婚后也能减少许多不便,桥公,你说是不是?”   看我这么替他考虑,桥瑁只能点头:“老朽这便将女儿唤过来一问。”   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他们父女应该私下里商量,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区别。   大桥来得很快,快得让我都要认为她是不是从我进来之后就在附近待命着,准备随时进来服侍我……   “玲儿……”桥瑁嘴里吐出了一个很俗的名字,“先见过王上。”   大桥敛衽向我一礼:“桥玲见过王上,王上万福。”   “不必拘礼,”我示意她在一旁就坐,“桥玲……是哪一个玲字?”   “上雨下令之零。”她低声答道。   我的嘴角抽了抽:桥零……这个名字……确实不常见。   “零儿出生前,天上本是大雨如注,在她生下来时,大雨却忽然停了片刻,”桥瑁似乎是在解释,“所以老朽为她取名‘零’。”   我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的字库里并没有这个意思,只好从名字的问题中脱身:“大桥小姐,方才我与令尊商谈,正说着……嗯,我想给你介绍一位夫婿的人选,对方是程昱先生的长子程武,他的品行端正,是一位敦厚君子,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   桥零神色如常,显然刚刚通知她的人已经告诉了她:“家父既然同意,小女子自然不敢反对。”   “不不不,”我摆了摆手,开始临时作起了女权主义者,“我请你过来,问的是你自己的意思,令尊虽然是长辈,但婚姻之事,可是你一生的大事。”   她虽然略有惊讶,但很快就敛起了表情:“即使王上这么讲……但……我与朝中大臣的公子……平日从没有什么接触,即使让我挑选,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这才意识到,这毕竟还是汉末,男女之间的差别绝不会因为我一句“男女平等”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想到这里,我肩头的责任仿佛又沉重了一些。   但面前这个问题我没有太多时间解决:“如果你不反对,可以先跟程武认识一下,就算交个普通朋友,至于是否成婚,那就不是我管的事情了。”   桥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去看桥瑁。   桥瑁捋了捋胡子:“王上既然这么说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这一次,老朽再不插手了。”   “那就多谢王上了。”桥零重又站起,盈盈向我一拜。   “对了,你家小女儿的婚事……要不要我也帮忙介绍一下?”好事成双,干脆我把大小桥全部嫁出去,省得以后还有人惦记,毕竟我帐下诸如张辽、太史慈、拓拔野这些大将,可都还没有媳妇呢……   桥瑁的脸色似乎有些尴尬,他松开了正在捋胡子的右手,慌忙朝我一摆:“小女年纪还不大,就不敢再劳烦王上费心了!”   我笑了一声:“桥公……心中大概在说……我又在任意妄为了吧?”   “老朽不敢!”他慌忙低下了花白的脑袋。   “你不必否认,我也不是傻子,能想得到,”我从椅子上站起,背负双手踱了两步,悠然叹道,“世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风俗,我要改变它确实难度很大。”   “但是……”我笑了笑,“如果不改变一些东西,那就算做一个统一全球的帝王,那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桥瑁和桥零呆呆看着我,那目光仿佛来自脚下。    32 阳城县下雪之谜  中华二年二月初三,颍川郡阳城县突降暴雪,百姓冻死冻伤者数千人。   由于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天灾,我不得不对此予以相应的重视,不仅当即指派了礼部安民司官员安排救灾事宜,并亲自带人前往阳城。   阳城位于颍川与河南的交界,距离洛阳城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里,我弃车驱马,不过一天便已可以抵达目的地。   不过……由于中间隔了一座嵩高山(前世嵩山),绕过这片大山花掉了大部队相当一部分时间。   眼见夜色渐深,我只好下令在山脚下驻营。   此行我一共带出了五百护卫,随行人员包括了戏君、淳于壮、法正、白发、典韦、吴石、梁聪以及贾穆。   “喂,道士,”我抬头朝高处问道,“天色这么黑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夜里看这片山川,确实更有神秘之意呵。”白发高高升在半空,遥遥望着嵩高山。   我摇了摇头,这道士对于中国的名山大川一直心有向往,去年还专门请假并申请用公款旅游了好几个月。   “姐夫,”贾穆往篝火里扔了两支树枝,“你说天为什么会下雪?”   我翻了个白眼:“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里面的科学原理。”   他一看我的神情,连忙摆手:“我就是随便一说,估计你讲了我也听不懂。”   我朝篝火里吐了口唾沫,落在燃烧正旺的柴火上,瞬间蒸发成一道白烟,只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主公,聪听说……天灾有时候是说老天爷对朝廷极度不满,才降罪于地……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情?”梁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   我笑了笑:“如果老天爷对我不满,为什么不直接降下一道霹雳将我们轰杀成渣?而是要迁怒于无辜的百姓?打不过爹妈就打孩子吗?”   他急忙解释:“聪也只是听说……”   “你应该知道,在几年前,我曾经作为汉朝的卫尉吧?”我侧头问他。   “当然知道,主公可是汉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卿。”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免掉的?”   他微微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天火焚毁了一座院子?”   “呵呵,”我点了点头,“如果你看过史书,就知道所谓的天灾天意,在汉朝只是皇帝更换公卿大臣的一个理由罢了,子豪,你熟读典籍,也熟悉汉朝官制,我说的有没有错?”我向任职礼部经典司的淳于壮问道。   “主公所言极是,”淳于壮开口答道,“灵帝时,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一年之内三公之位就是换上两三次都不是奇事,有时,一个月不下雨可以罢免你,下雨太多也可以罢免你……不过,三公本来也只是有名无实的虚职,只要给够了钱,就让你做半年。”   “这么乱搞……难道不影响国家政务?”吴石瞪了瞪眼。   淳于壮摇头道:“从表面上看,三公很早就不参与具体事务的管理,更换他们,并不会影响政务的执行;但……既然三公都可以用钱来买,那其余官员难道就不可以吗?”   一旁的戏君也叹了口气:“上行下效,更经过董卓乱政,整个汉朝的官场已经腐朽不堪,刘协若想一转此风,只能以猛药医治,但他年幼势弱,此举也很难得到各方的支持,到最后只会让他自己先下台。”   我听他们说完,很是冷静地做了总结:“所以……你们以后推荐亲朋好友的时候,要想清楚一件事情,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就让他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   第二天一早,追命只跑了一个时辰,便到达了阳城县的地界。   “确实奇怪,”吴石四下里看了半天,驱马向我靠近,“为什么阳城县之外……一点下雪的痕迹都没有?”   看到眼前的画面,即使信奉科学至上的我也有些惊疑。   暴雪发生于初三,而今天已经是二月初十,但在阳城地界之外,山野干燥,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降水,阳城地界之内,却依然是一片萧瑟的白寂,甚至还时不时飘下几片雪花。   远远有数十人快步朝这边走来,在白色的大背景下极为显眼。   “属下拜见主公!”为首一人是追随我多年的陈到,他撩起袍摆,就要往雪地里跪去。   “站好!”我提声喝了一声,“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要随便下跪的!”   陈到浑身一颤,勉强稳住双膝,深深朝我一揖:“属下陈到,拜见主公!”   “你不去坐镇灾区安抚百姓,却在这里浪费时间等我前来,是谁教你这么不识大局?”很久没见陈到,我突然想狠狠批评他一顿。   他的头愈发低沉:“属下知错!”   他身后的属下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前面带路!”   “是!”他慌忙带着属下翻身上马,朝受灾最严重的地区飞驰而去。   “杜畿在不在?”我在马背上向陈到询问,“情况怎么样?”   “杜太守这几天一直在阳城救灾安民,没有离开片刻,”陈到一边策马,一边回答,“第一日的暴雪实在太大,造成了东面几个乡镇大范围的房屋垮塌,被土石砸死和雪水活埋致死的百姓就超过了三百人。”   我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处置的?”   “杜太守与属下征调了周边的车马,将重伤者运出阳城,现大多在距离阳翟西侧二十余里的阳关接受治疗,”陈到侧身道,“轻伤者则分散安置到就近乡村,主公,前面就是杜太守临时所在了。”   我一勒追命,翻身跳下。   闻声而出的杜畿慌忙从临时居住的民居里走了出来:“属下杜畿拜见王上!”   “起身吧。”我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抬,“说说情况吧,伤亡为何这么大?”   “初三的深夜,阳城突降大雪,雪势之大,属下这一生都未曾见过,”杜畿双目满布血丝,眼眶也有些深陷,看起来至少两三天没有睡觉,“大雪当天就压垮了许多房屋,属下当天便组织人手开始救援,但大雪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有所减弱。二月初五才停了半日,但断断续续又下了几日,一直没有放晴的迹象……”   我叹了口气:“二月本已春暖花开,但这场雪为什么会下得这么大?这么久?”   杜畿看了看我,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句话,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抬了抬眉毛,有些不快:“这个时候,还要吞吞吐吐?”   “不敢,”他慌忙躬身,“属下听闻,董卓在朝时,曾在阳城附近虐杀百姓数千人,当时阳城几乎为之一空,有易家说……此地风水不调,是因为冤魂不散,以致阴气过盛,故而雨雪较之其余,特为之多。”   对于风水之说,我并没有不屑一顾,而是转身把另外一位大师叫了过来:“你也听到了?”   “是。”白发面色也相当凝重,“此地确实血煞过重,杜太守所言非虚。”   “你会不会做法驱邪?”我又问道。   他摇了摇头:“贫道所习昆仑道法,只精占测命数天运,不擅此行……”   “属下已经请了当地最负盛名的蜔(音“电”)俭道人,但他做了整整一天的道场,却没有任何改变。”杜畿叹气。   虽然刘彻重用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但整个两汉时期甚至魏晋之后,道家的影响力依然不小,直到佛家的异军突起,才成鼎足之势,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般人普遍相信,为政者若是不修政德,便会招致天怒人怨,辖区内便会有诸如母鸡变公鸡、孕妇生连体婴儿、死人复生之类的怪事出现,地方长官乃至中央公卿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自己管辖颍川不满一年,一次天灾就死伤数千,即使杜畿志坚如铁,也难免有些惶惶不安。   “不过……”那边道士却又开口,“主公乃是至阳之体,又有王者之命,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你总不会想把我当祭祀品送给老天爷吧?”我对着他活动了一下右拳的五根手指。   他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好像已经生效了……”   还不等我抬头,一束阳光忽然从高空洒下。   脚下的雪地上映出了清晰的身影。   我深深吸了口气,清寒冷冽……却带着淡淡的温暖。——下周开始,我会去深圳出差两周的时间,也许、大概、非常可能没有时间进行更新;另外,渣点15号的时候通知我可以签约了,我连合同内容都没看就签了字寄回去了——160万字时的签约邀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现自己的心情——渣点这是给我一个安慰?不过就算我签了……以我现在的速度连23块钱快递钱都挣不回来啊……就是这样 33 天降神人威武王  万万没想到……深圳的培训学院条件不错,单人间,有网有电脑,所以我就凑合着更新了……   ————   阴沉沉的乌云从中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一束阳光斜斜照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贾穆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为什么只有姐夫身上才有太阳?”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我伸出右手,缓缓抬起,感受着春日的暖意。   此时已近中午,这里又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往返奔走的百姓不下千人,他们呆呆地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一脸光辉又圣洁的微笑,大概会极具视觉震撼效果吧。   “天神下凡啦!”不知道是谁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而后一发而不可收,愚夫愚妇们噼里啪啦就跪倒了一地,开始对我顶礼膜拜。   “道士,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小声询问身边的妖道。   妖道此刻的神情并不比其他人好看多少,两只眼睛满是闪烁的金光,对于我的发问竟然毫无反应。   “威武王天降神人,王上万岁!”还是梁聪应变迅速,当即高举着右拳朝天呼喝。   “王上万岁!”反应过来的护卫们慌忙照猫画虎,引得百姓人云亦云,一时间只听得一片万众欢呼的鼎沸之声。   乌云中的裂缝仿佛被阳光捅破,由内而外渐渐扩大。   不消片刻,阳光已然洒满大地。   “道士,你给我飞起来二十丈,然后盘旋九周,明白吗?”我压低了声音。   身后“腾”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影“呼啦啦”凌空而起。   白发御风而行,在半空中的身影说不出的飘逸。   正在低头膜拜的乡民们更是如捣蒜般磕头不已。   我微微翘起嘴角,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苦涩。   贼老天,你在逗我玩吗?   -   贼老天确实是在逗我,我在阳城指挥了三天,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阳光一天比一天温暖,积累了七八天的雪水基本融化殆尽,甚至有相当一部分草木迫不及待地开出了迎春的花朵。   在送我离开的时候,杜畿与陈到都是一脸的感慨:“天意玄妙,王上真乃天降神人。”   我苦笑着摇头:“你们怎么也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一样?”   “畿也算世传诗书之家,对于史书所载的天命所归向来不以为然,”杜畿道,“但此次之后……却不得不信了。”   不仅陈到,连我身边的典韦、吴石、白发、贾穆、梁聪,无一不是连连点头。   我摆了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对了,伯侯,”我朝杜畿问道,“这三日只和你说了治民之事,一直没问你郡中兵事如何?”   “是,”杜畿略一思索,答道,“自属下继任颍川太守以来,在原有五千士兵的基础上淘汰了一千余名老弱,又征集了部分青壮子弟,现扩充至六千人,其中有八百轻骑。而这些兵马的日常操练,主要由陈将军负责。”   “年前时,我多次令各郡整备军力,并对临近州郡进行攻击,梁山和李典夺了上党,张辽与高顺取了泰山,太史慈战功最高,不仅成功收复东郡北部,更进一步攻占了清河,你的颍川本是中原大郡,为何在军事上毫无进展?”   我这话其实有些没事找事,虽然颍川是个大郡,但杜畿本人并不算是大将之才,辅佐他的陈到之前也没有大规模作战的经验,郡中兵马都是前任留下的缺乏实战的残弱之师,比起带领着身经百战的虎豹飞军的李典、张辽、高顺、太史慈等人,无疑要吃不少亏,何况……三辅、凉州、弘农、陈留这些地方,还不一样毫无寸功?   杜畿低了低头:“属下顾虑太多,故而不敢妄动兵马。”   “哦?”   “颍川所临,只有陈国与汝南,陈国相王宏,贾文和先生曾专门遣使留书,令属下不必向其动兵。”他向我欠身道。   我想了想,贾诩确实曾经说过,他和王宏有些交情,一直想说服他自己投降来着……   “那汝南呢?”   “汝南……上任太守徐璆(音“球”)被刘协派往扬州,其继任者正是马寿成将军……”他说道此处,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因此……属下只好按兵不动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想从明媚的阳光中看出马腾的面容,但是竟然失败了。   “主公?”杜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目光从半空中收了回来,我缓缓问道:“汝南……是个大郡吧?”   “是,”他连忙点头,“汝南共有三十七座县城,四十余万户,近两百万人口,户口仅次于南阳。”   “三十七个县……总有靠近颍川的吧?”我活动了一下肩膀。   “是。”   我平空挥手:“那就先拿下几个县城,把前线向南推进一些。”   杜畿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我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放心,这是军国大事,如果老马不幸战死在两军阵前,谁也怪罪不了你。”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属下当尽力而为。”   我笑了笑:“你也别有太多压力,出兵不可太过仓促,有机会扩大地盘自然好,但若是没有机会,稳步发展郡内也没有错。”   “属下明白!”杜畿终于吐了口气。   “那我就回洛阳了,”我收回了手,“你好好干。”   “是!”他带领陈到及身后官员向我深深一揖,“恭送王上!”   -   刚走了不过两三里地,白发便建议我停止行军。   “怎么?”   “虽然只是隐约的感觉,但……贫道觉得前方很可能有血煞之灾,”白发紧蹙着双眉说道,“最好还是改变行程为妙。”   “血煞?”我被这很是霸气的连个字吓住了,看这道士的表情也绝不像想要偷懒的样子,“你说……应该怎么改道?”   他从梁聪的手上接过地图,高举着向我比划:“向西向北大凶,不如折返东南,等避过此地后再行返回。”   “你不是说我有至阳之体,怎么还要躲避?”这几天我被他们吹成了拯救苍生的神仙,突然之间又让我东躲西藏,这反常我可受不了。   “主公莫非忘记了那个凶阵?”他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我。   我立刻趋使着追命改变了前进方向。   于是,我们一路向东行进,经过阳城县城,在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县稍作歇息后,第二日才向北返回。   所以,今天是二月十四。   部队行进得并不太快,因为要根据白发的测算随时改变前进方向。   正在最前面探路的道士忽然停下了坐骑。   “怎么?”我心下一沉。   他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贫道好像……算不出来了!”   “没事……”我叹了口气,“虽然是主角,但也不能一直开挂……”   他很不爽地捋了捋头发,将那根醒目的白发露在了外面。   我环视左右,准备提速前行:“全军随我……”   四周忽然传出了一阵莫名的声响。   这声响幽幽咽咽,缥缈婉转,声音并不太大,却又久久不散。   “孝直,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吗?”我问。   法正摇头道:“正听不出来。”   可惜,除了法正,我带出来的其他人都只是勉强识字的水平,别说听出来这是什么乐器,就算把乐器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分辨不清。   “主公,”白发忽然回身,“这不是乐器,是人声,而且是以声音蛊惑人心的道术!都捂住耳朵!”他急慌慌朝身后五百名护卫吼了起来。   “对,都捂住双耳!”我催动追命,向前迈出了几步。   “主公小心!”或许是捂住了双耳的原因,梁聪的喊声特别的响亮。   我摸了摸追命的脑袋,低声道:“好追命,你能自己闭上耳朵吗?”   颇具灵性的坐骑应声将双耳耷拉下来。   我笑了笑,一口真气直接提到了胸口。   “马超在此!”我暴喝道,“无胆匪类!你要杀我,敢露面吗?!”   幽幽咽咽的人声忽然一滞,半空中只听得到我刚才的回声。   而后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久闻马超内功精纯……老道这回栽了!”   我终于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一拨缰绳,追命当即绽开四蹄朝东北方疾驰而去。   追索不过三里,追命停在了一座村庄之前。   村前立着一块方正的界碑,碑前有一老一少两名男子,似乎正等待着我的到来。   不,严格来说,坐在地上的老人已经没了呼吸。   “刚才是你做的?”我朝年轻男子看去。   这人看起来年岁应该不到三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原本如此,双眼细长目光锐利,长眉如剑斜飞入鬓,身长约有七尺五六,身形单薄弱不禁风,大概连贾穆一拳都能把他打翻在地。   “不,”他指了指老人,“是这位先生。”   “他是谁?”我眯起眼睛。   “阳城蜔俭,威武王或许听过他的名字。”年轻人回答。   “蜔俭?”我一怔,“杜畿请来做道法的就是他?”   “不错。”他点了点头。   “有本事害我,却没本事为百姓驱尽暴雪带来阳光吗?”我冷笑道。   年轻人毫无愧色:“驱尽暴雪……他并没有这种本事,他所擅长的,本就是蛊惑人心的阵法和道术。”   “阵法?”我立刻联想起年前的那次不愉快的出行。   “威武王大概还没忘记,”年轻人淡淡笑道,“洛阳城外的那次事情吧?”   “你们……是谁的人?”我再次眯起了眼睛,“刘协?还是刘表?”我说出了嫌疑最大的两个敌人。   “谁的人?”他摇了摇头,“你以为还有谁能够命令我?”   “那么……你是谁?”我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   “呵,”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双手随意交叠,向我行了一礼,“威武王……可以叫我郭嘉。”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那块界碑露出了上面刻着的村庄名称。   “小郭庄。” 34 你需要点刺激吗?  “威武王……可以叫我郭嘉。”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脑海中短暂地空白了一瞬,而后却几乎要爆炸开来。   但我立刻又镇定了下来。   “原来是郭奉孝,”我翻身跳下马背,浅浅向他拱了拱手,“真是没有想到,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在此处。”   “能让威武王下马,实在有些荣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郭嘉仍是那么一脸淡淡的笑意。   “荀攸与荀彧,想必你都熟悉吧?”   “还好。”   “荀家这对叔侄的才能,你怎么评价?”   他的嘴角微微翘了一翘:“上可经天纬地,下能济世安邦,百年难得的王佐之才。”   我皱了皱眉:“那你如何?”   “我?”他笑得更明显,“我既不懂农耕财税,也写不得诗词歌赋,更上不得马拉不得弓,威武王说我有什么用?”   “哦?”我抖了抖眉毛,笑了起来,“按你这么说,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大王果然英明。”他欢乐得简直要鼓起掌来。   “那你这么一个废物,想必也没有会重用你的人吧?”   他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天下虽然大乱,但各路豪杰都不是傻子,谁会用我这种废物?”   我轻笑了一声,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他,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向自己翘了翘:“我。”   “……”他怔了片刻,脸上戏谑的笑容顿时僵住,“大王怎么用我?”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所改革的院部机构?”   他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就目前而言,我会用你为军事院的参谋,”我看着他,“为我在各地的军事行动出谋献策。”   郭嘉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这次换我一怔:“你觉得大材小用了?我用人虽然不拘一格,但也要从低到高历练人才。”   尽管新中国的机构中,几位老同志无一不是身兼数职,部院级、司级的职位还有大量孔雀,而我作为君主,完全可以直接将自己欣赏的人提拔到位,但这与我自己制定的用人制度无疑会有所违背。   他又一次摇了摇头。   我搓了一下鼻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当今天下,大王认为……还有谁可称为对手?”   我皱了皱眉:“虽然目前我获得了很大的胜利,但刘协、刘表,乃至孙坚、曹操,对我的威胁依然不能忽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四人单论实力,并不会对大王形成生死威胁。”   “唔,是这样没错。”我沉吟道。刘协已成丧家之犬,一年之内两度迁都;刘表则垂垂老矣,不论是历史还是现在,似乎都没有拓展势力的魄力;曹操地处北疆,凭他手上为数不多的牌,恐怕连李典、徐晃都对付不了;至于孙坚……他还没有和我正式撕破脸皮,鉴于双方的友好关系,我甚至还存在着理论上的希望将他整编收到麾下……   “以大王如今的雄心与实力,恐怕不超过十年,便可以扫荡六合一统天下,我说的没错吧?”   我松开了眉毛:“如果你肯加入,这个过程至少能缩短一半。”   “大王不要这么夸我,”他摇了摇头,浅笑道,“大王难道不想多一些刺激?”   刚刚松开的眉毛又有了紧蹙的迹象,我问:“你的意思……难道……”   “我曾听过大王的一首词,其中有一句令我印象极为深刻。”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转换话题,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是哪一句?”   “高处不胜寒。”他嘴角上扬,“无敌者最是寂寞,大王难道不想在统一的过程中,增加一点未知的乐趣?”   “不想,一点也不想。”我无比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好像吃了一惊。   “如果放在两三年前,或许我会同意你的想法,或许我会放了你,并让你去辅佐曹操、孙坚或者刘备,或许……我会乐于看到一个强大的对手和我一起茁壮成长……”我缓缓地说着,“但是现在……我经历了太多的杀戮,手上沾满了太多的血,我只想早一天结束这无趣的生活。”   他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十六岁以前,我天天磨刀霍霍,只想跨马提刀,成就王霸雄图。于是我南征北战,每战必先,甚至有一段时间以此为乐,但是……不知哪一场战斗时,当我看到满地尸体,我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与疲惫。”我微微闭上眼睛,确实回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杀人的热情再没有那么强烈,“所以,今年以来,对司隶和兖州各郡,我基本都是和平劝降,很少动过无谓的刀兵,比如令兄郭贡。”   郭嘉怔怔地看着我,双眼有些失神:“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我笑了笑,“是谁告诉你……我是一个好勇斗狠、喜欢杀戮的魔王?”   他有些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凛,在瞬间就恢复了神采:“是我误听了传说中的言语,自以为是地想当然了。”   “哦?”我有了一丝的兴趣,“传说中有什么言语?”   他自嘲地一笑:“传说中,威武王少时并不喜欢学武,但三四岁便能熟背孙子兵法,十余岁时才开始学习枪法,十四岁就已经臻至大成,一战而杀韩遂,进而更击退吕布,勇武之名贯彻九州。此后大小征战不可胜数,每战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即使现在羽翼丰满,也往往不喜手下大将代劳。”   “这些话……并没有错,”我点了点头,“但我亲自出征,可不是因为我喜欢杀人,或者是去寻找刺激。”   他眨了眨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要亲自指挥重要的战役,无非是为了让我们的胜算更大,获胜的过程更轻松,死伤的士兵更少一些罢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之前你问我放不放你,现在我忽然又想通了,”我朝他一笑,“如果你不愿为老子效力,我也不愿杀你,放就放了吧。”   “为什么?”郭嘉脱口问道。   “我不想寻找刺激,但我可惜你的才华,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我耸了耸肩,“而且……我也不认为孙坚或者曹操他们,即使采取了你的计策,就能逆转我对他们的优势。”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我张开双臂,用力向身后扩了扩:“你要抓紧时间去寻找你心中的明主,不然……这乱世就要结束了。”   “嘉曾听人转述过王上称王时在洛阳城发表的那篇讲话,但并不太全,”郭嘉低声道,“王上能再说一遍那个梦想吗?”   “那是一个不以身份高贵看人的世界,是一个只凭才华与德行看人的世界,”我看了看他,“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留下来。”   他缓缓抬起下巴,单薄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好。”   “来人,”我朝身后五大三粗的护卫们打了个响指,“把他绑起来拖走!”   典韦一挥手,他亲自挑选出来的铁卫们“呼啦”一声就把瘦弱的郭嘉扔上了马背。   “我说我愿意啊!”大惊之下的郭嘉在马背上呼天抢地。   “愿意就大声点,别扭扭捏捏!”我忍不住啐了他一脸。   “我也是有尊严的!之前说了不为你效力,现在改口很尴尬啊!”他还在嘴硬。   “年纪轻轻,却这么不干不脆!”我继续批评,“对了,你还守不守孝了?”   “守孝?”他摇头,“我自幼父母双亡,还守什么孝?!”   “那你当时怎么不留在洛阳?”我想起了旧账。   “我以为你故意让我白等……”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人家也是有尊严的。”   “想法这么多,难怪活不过三十八!”我驱马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紧致的屁股上。    35 一十二年的寿命  “奉孝老弟,你为什么会和蜔俭这妖道勾搭在一起?这老道可不是好东西,你看这是什么?!”戏君也驱马上前,准备在郭嘉的屁股上拍上一掌。   郭嘉慌忙躲过:“滚!什么叫勾搭?我正在家中睡觉,这妖道却在村口大唱妖曲,我正准备出来给他一棍,却看到他突然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你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主公摸得,我就摸不得?”戏君哈哈笑道,“你也太势力了!”   “滚!那是他出手太快,我来不及躲开!”郭嘉佯怒道。   “你们……感情很好?”我看着他们问道,“我记得志才先生当时说只和奉孝有一面之缘的。”   “我可是他亲亲的姐夫,”戏君耸了耸肩,“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太多,但我们感情可是非同一般。”   “我和你可没这么熟,所以别乱摸别人的屁股。”郭嘉在马背上蹬了蹬腿,勉强把身子坐正。   “你们看,这颍川郭氏到底是名门大族,果真架子大得很,对自己的穷亲戚就这个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戏君在这个时候有些话多。   郭嘉白了他一眼:“王上,我以后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个部门工作?”   我哈哈笑了笑:“这都好说。”不过在我心目中,他还是要在军事院里和戏君同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这位先生,为什么一直在看在下?”郭嘉好奇地向白发询问。   白发看了看我,答道:“贫道白发,主要的工作就是为王上勘测人物。”   他有些恍然:“原来先生就是中华神道,嘉早就听闻先生卜卦之准,中原地区少有人比,不知先生可否为嘉测上一卦?”看来不管是多么聪明的人,在这个时代,或多或少还是会相信这种传统文化的……   “阁下天纵之才,命格却不算高,虽能辅佐王者,却恐不容于众人,且命寿不长,有英年夭折之相。”白发说得很直接,也基本符合郭嘉在我心中的印象。   “能活几年?”郭嘉含笑追问,“先生但说无妨。”   白发也没有隐瞒,他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纪之后,将有大灾。”   郭嘉点了点头,嘴角的那丝微笑却消失无踪——即使再豁达的人,在听说自己的死期后也不可能大笑释怀吧?何况现在的郭嘉还不到三十,远没有到看透生死的年纪。   “一纪是多少年?”我不太懂白发说的这个数量词。   “十二年。”道士回答了我的疑问。   我默然点头。   于是我带着只能活十二年的郭嘉踏上了返回洛阳的道路。   郭嘉很快就从这悲伤的消息中摆脱了出来——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一路上,他和戏君反复斗了一路嘴,让我很是怀疑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废话。   回到洛阳之后,我依然将郭嘉安排进了军事院的参谋司,由于已经有了司长法正,郭嘉只能配合法正开展工作。   没办法,谁让他来得晚,而且没有参加正规的选拔程序呢?   关系户你要知足啊。   -   就在我救灾的这几天里,国内外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我刚回到洛阳,卫觊就把文件捧到了我的办公室里。   “虽然都不是小事,但属下认为不是急事,与几位部长、院长商议后,决定不派专人向阳城转达。”卫觊按照规矩解释了一下。   “关于文件的紧急与否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没必要非得和其他部院商议。对了,把戏君、法正、郭嘉这三个参谋都给我叫过来。”我拿起第一份公文,开始阅读。   “根据打探,荆州南阳、江夏两郡囤聚重兵,且粮草运输频繁,尤其以江夏为甚,恐于近期有军事行动。二月初四。”   这段后面有卫觊的批注:“已传令临近南阳郡县加强防备。”   我放下了公文,侧头问道:“伯儒,你觉得刘表想对付谁?”   “属下以为……”卫觊回答得比较谨慎,“可能会选择对付我国。”   “为什么这么想?”   “刘表毕竟还是汉朝宗室,虽然与刘协之间不太愉快,但也不至于刀兵相向吧?”卫觊解释,“若从南阳出兵,可同时攻击豫州的颍川郡,司隶的河南尹、弘农、甚至京兆,可选择的范围极大,我国兵力有限,很难同时对这么长的边境进行防守,相对来说,更容易成为他选择的目标吧。属下对于军事并不在行,主公听一听也就罢了。”说到最后,他还不忘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听到门外有几个人在不停地拌嘴。   法正和郭嘉,在历史上都给人一种“虽然很厉害,但不是正经人”的感觉,现在和同样有些不正经的戏君凑在一起,估计要让大家头疼了。   “谁再乱讲,小心老子把他轰出去!”典韦粗犷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倒是很有效果。   “你们三个给我滚进来。”我笑着朝门口招了招手。   三个人争先恐后地坐下。   “你们说说,刘表这厮是想对谁动手?”我把这份公文扔给了最靠近我的戏君。   戏君看都没看,随手将公文扔给了郭嘉,但可能是力道没有把握好,那卷公文“很是不巧地”被甩在了郭嘉的脸上——不过,还好不是竹简,否则郭嘉就要流鼻血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刘表是准备对扬州动手了,”戏君笑着看了看郭嘉,嘴里却没耽误正事,“当然,也可能会同时对汝南动一动,至于我们这边,最多派几千人骚扰一下,不会有实质性的动作。”   法正点了点头,附和道:“属下也认为,刘表此次行动,应该不是专门针对我方。”   “两位为何如此肯定?”卫觊虽然年长许多,职务也要高上一级,但在礼节上仍是非常客气。   “奉孝老弟,你知不知道?”戏君没有回答,反而朝郭嘉抬了抬下巴。   郭嘉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肯定?不过对于刘表这人,我也有些了解:当年刚进荆州时,他处理的手段也堪称狠辣,但在娶了小媳妇后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这么多年以来,只知道他治理荆州还算不错,却没听说过他主动出兵去扩展势力,这次能厉兵秣马,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在老死前干一票大的?”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这感觉不像是什么天纵奇才啊……好像跟我自己的分析也差不多嘛……难道说,他也中了传说中的主角弱化光环?   不管多么厉害的配角,一旦在主角身边,立刻变得平凡无奇实力大减;要是离开主角,三天就能打怪升级突破极限……   ——比如张辽、太史慈,在我身边时,也就和秦阵、拓拔野一样天天喊打喊杀,刚派出去没几天,一人就收回来一个大郡。   反而秦阵和拓拔野,这两位跟随我时间最长,却没有接受多少来自我身上的正面熏陶与影响,外放出去几个月了,却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   不过也不能一味的怪他们不思进取,毕竟这几个月都是冬天……   呃……等一下……   我捡起案几上的第二道公文,擦了擦眼睛,看了起来。   “赵郡太守张郃,邀约拓拔野及秦阵,共击常山,太守郭图弃城而逃;又邀清河太守太史慈、魏郡太守张杨,逐巨鹿太守逢纪……”   我轻轻摇了摇头:难道我真的影响了属下们的发挥?   这道公文并没有就此结束。   “曹操以上党空虚,亲率精锐急攻,太守徐晃据城死守,操攻三日不得,秦阵以轻骑断操粮道,更与晃南北呼应,大破操军,杀敌不下三千。中华二年二月初十。”   我拍了拍案几:照这样下去……我甚至都不用亲自对付曹操。   难道光靠徐晃和秦阵就可以把枭雄消灭在山西?   我要打超级大boss啊!    36 贪生怕死郭奉孝  “这样一来……常山、巨鹿两郡也基本划入我方领土了吧?”我踱步来到挂在侧墙的全国地图,看了看冀州的形势。   “是,虽然还有一些地方仍未归降,但也是迟早的事情。”掌握着各地谍报的戏君确认,“冀州九郡中,我们已经占了五郡了。”   我点了点头:“这新入的两郡,有没有推荐太守人选?”   “吏部已拟出了一个推荐名单,一共是四个人选,都附有简单的介绍,还请主公过目后定夺。”卫觊将一卷竹简递了上来。   “有没有问过兵部的意思?”我接过竹简。   “兵部?”他微微一怔。   我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刚刚占据的地方,选派的人员,当然要有一些军事能力。”   “是属下考虑不周……”卫觊低了低头,“并没有问过兵部……”   “算了,我看看吧。”我冲他摆了摆手,就站在地图前翻看了起来。   第一个名字……是现任河内太守李典,原因不外乎是李典有将才,河内已不是前线,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军事才能。   第二个名字是李典的副手司马朗,王烈推荐他,一是因为他的确有些才能,二是考虑到他是河内当地人,在河内长期担任高官并不适合。   第三个名字是陈到,这个人选有些出乎我的意外,我没想到王烈他们会推荐这位年轻的颍川郡防务院院长——这个职务只不过是个六品县级。   第四个是内务院护卫司代理司长韩胜,王烈在推荐理由中写得很直接:不以可疑之人护卫君主。   “说起来……我之前让你整理过一份县令的名单吧?”我摇了摇头,转身问卫觊。   卫觊一愣,思索片刻后,才略有为难地回答:“那是……去年九月时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从那里面挑一批?”我有些不满意他的反应。   这话一说,卫觊更是为难:“官员选拔……本就是吏部的事情,尚书台……怎能插手?”   我皱了皱鼻子,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没想到……你的觉悟比我高……”   作为官制的改革者,我对各部门权限的意识竟然还不如卫觊——要知道,官制改革后,尚书台的权限可是比东汉时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那……主公的意识是?”卫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拍了拍手中的竹简:“你记一下。”   他慌忙摸出纸笔,俯身在案几上开始记录。   “拟将清河太守太史慈代冀州刺史,都督冀州军事,并兼任常山太守;河内太守李典调至清河,出任太守;赵郡太守张郃任巨鹿太守;河内副守司马朗升任赵郡太守,以上四位尽快交接到位,整备郡务后继续对袁绍余党进行清剿。”   常山是冀州治所的所在地,本身比清河、巨鹿都要更大一些,而四郡之中,赵郡的规模和户口都和其他三郡不在一个等级;至于以上四人我的信任度,则依次是……太史慈、李典、张郃、司马朗,我当然要让太史慈在其中获得更大的掌控权。   卫觊笔下丝毫不停,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写错字。   “河内岂不是空缺出来了?”郭嘉插了句话。   卫觊明显一顿,而后摇着头在纸上划了一道。   “拟将礼部桥瑁任河内太守;颍川太守杜畿调任河南尹;弘农太守王邑转任颍川太守;颍川郡防务院长陈到升任弘农太守;”我摩挲着墙壁上的这张地图,想着还有哪些地方,还有哪些人需要调整,“河南尹防务院副院长庞淯升任颍川副守并兼防务院院长……都记下了吗?”   杜畿本就是我的得力属下,这两年在郡县上磨砺了一段时间,接手首都虽然仍略显仓促,但也不至于无从下手;河内现在已经不算前线,让陈到去锻炼锻炼,即使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太大;王邑是个有才能的官员,相比于不足二十万人口的弘农,六十万人口的颍川更能发挥他的才能;当然,考虑到他治民有余治军不足的缺点,我专门派了庞淯去掌管军事,毕竟颍川南面可紧邻着刘协的地盘。   卫觊笔走龙蛇,在末尾稍稍顿了一顿,点头道:“是。”   “还有哪个郡有空缺?”   “唔,”他略一思索,“应该没有。”   “对了,伯儒,”我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任司隶?”   “主公是说……司隶校尉?”他摇了摇头,“似乎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   “我想……让你接任,不知道……”我放下了手指,问道,“你有没有意见?”   卫觊好像僵在了原地,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他恍若初醒,慌忙道:“属下……怕难堪大用……”   我瞪了他一眼:“司隶校尉才有多少事情,又不让你带兵打仗开疆拓土,你能有多难堪?”   “是、是是是!”他连连点头,“属下竭尽所能、竭尽所能!”   “这还差不多,”我稍稍加力,在他肩膀上又拍了一掌,“你把你手中的活……就和郭奉孝接洽一下吧?”我指了指郭嘉。   “是。”卫觊肩膀一歪,咧着嘴答应。   “不行!”郭嘉好像屁股被人咬了一口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要!”   “志才先生,你咬他了?”我笑着问道。   戏君很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冤枉得很啊,我距离他可有一丈远,再说了,他又不是母鸡,我干嘛要咬他的屁股?”   喂,我刚才没说你咬的是屁股吧……   “我才不当尚书令!”郭嘉没有顾得上和他斗嘴。   “你当属下的怎么还挑三拣四?”法正歪了歪嘴,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   “我只能活十来年了,要是每天还得再处理这么多公文,那岂不是要缩短寿命?!”郭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就让孝直来吧。”我摇了摇头,对于他的这个理由毫无办法,“你还是做个没有日常事务的参谋吧。”   “正年纪太轻,僭任参谋司司长已是重用,不敢再任尚书令啊。”刚刚还在批评郭嘉挑三拣四的法正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想到了刚刚卫觊的话,感觉在法正没有什么特别重大功劳的情况下,确实不应该直接提拔,不然我恐怕又成了随意用人、毫无原则的君主。   “那你们都有什么人选可以推荐?”我搓了搓下巴,向诸人询问。   “别看我,”郭嘉继续摆手,“我刚过来,没认识几个人。”   卫觊也摇头:“除了王、程、贾几位先生,剩下的其实都以年轻人居多……”   戏君抬眼看了看我,缓缓说道:“属下有个人选……本不该推荐给主公,但其确有才华……”   “你说的是谁?”我奇道,“如果真的有才,我为什么不用?”   “属下所说之人……就是荀彧。”他回答。   郭嘉拍了拍手:“就让他来干吧,他肯定能活六十岁!”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既然说了要惩罚,至少现在我不会用他,何况……尚书台是机要文书收发之处。”   戏君叹了口气:“属下失言。”   “没事。”我也叹了口气,“就让文和先生兼领尚书台吧,以后有适合人选时再提此事。”   “是。”卫觊将最后的一道任命记录了下来。   我将目光移向了案几上的第三道公文。   这一道公文是张辽发自兖州,写得很是简略。   “臣聚合州郡兵马,已于二月十三攻下济北国,济北相鲍信北亡冀州袁氏,至此兖州全境均为中华所有,臣幸不辱使命。二月十四。”   看到领土再次扩张,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庆祝,而是有些郁闷。   他妹啊,我又该让谁去做济北太守?!    37 日理万机事如山  在地图面前徘徊了良久,我终于解决了济北太守的问题。   我将彼此临近又面积不大的鲁郡和任城郡合二为一,郡名选择了更为有名的孔子的故里,鲁郡,由原鲁郡太守吴资继续负责,而原任城太守阮瑀则调任济北太守。   在看地图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发出了抱怨:“这州郡是谁划分的?为什么泰山郡、汝南郡面积这么大,而任城、鲁、济北、东平却连它们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都没有?”   “主公有所不知……”卫觊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原本汉朝的郡,彼此之间相差并不算大,只是后来分封给皇室子弟许多侯国,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果。”   我看了看,果然,任城、鲁、济北、东平这四个地方,原本就是作为诸侯国存在的。   “我想到了件事情,”我搓着下巴,沉吟道,“现有的行政区划存在太多历史问题,不仅区域大小不一,各郡县的人口也相差太多,有的郡里治所距离边境太远太偏,实在不利于分管,或许……可以考虑将现有地图重新划定了。”   卫觊想了想,问道:“不知此事……该交由哪个部院负责?”   我也想了想,却为之哑然:“好像……没有这个部门?”我确实不知道在前世哪个部委是负责给各省市县划边线的来着……难道是国土部?   “兵部当时倒是设置了舆图司,但似乎因为人员不足,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展工作,而且……属下觉得此事交给兵部,并不太合适。”法正接口道。   “唔,这个司是由谁负责的?”我蹙了蹙眉头。   卫觊答道:“似乎是由祖烈暂代的……”   我一拍大腿:“就让这家伙暂时脱离部队给我到各地勘测舆图去吧,如果必要,让礼部也派一个熟悉山川历史的陪同前往,不过……要尽快。”   卫觊点头:“属下立刻去安排。”   “另外,再催一催法院的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给我研究出来几部法律了?”我抬了抬手指,“对了,还有兵部的军法,都制定到哪一步了?没要求他们给我拿出完美无缺的定稿,先把草拟稿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啊!”   “是!”卫觊将头低得更低了一分。   “呵呵,”我朝他笑了笑,“安排完这几件事情,你就准备上任吧。”   他挺起了腰板:“遵命。”   -   在卫觊还未上任的时候,我又在官制上小小地调整了一次。   这一次的调整,主要是将各州州牧由原本的三品上调到二品,这样第二品就成为了州部级的聚集地(具体调整看作品相关)。   至于空出来的第三品,则留给州部级的副职,以及河南尹与京兆尹两名最重要的郡守。   反正……虽然我在这里改了又改,但现在的形势是……新的俸禄系统还没完善,官员的俸禄还是按照汉朝的两千石来发放的……   不行,我得亲自去对程昱和贾诩施压一下。   以前觉得这几位老叔叔都应该是文韬武略很厉害的啊,怎么现在我朝百废待兴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觉得他们懈怠下来了?   但就在我刚刚抬起屁股,准备去找他们追究责任的时候……各个部门上报的文件就再一次将我堵在了门口。   “卫尚书正在和贾大人交接公务,因而令属下前来报送公文。”尚书台下唯一有过出场戏份的董遇指挥者属下将两捧文书堆满了我处理公务的两张案几。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不得不表示惊讶,“昨天……我不是刚批阅了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公务吗?!”   董遇躬了躬身,答道:“王上昨日批阅的……只是各地的军报,今日这些……主要是各部门这十来日送来的各项事务性文书,比如各部门的经费拨款、各地校舍修缮、道路整修等等,还有各部门草拟的各项规定,比如法院拟的几项法规、吏部拟的官员考核标准等等,虽然尚书台已经做了筛选……但,这些恐怕还都需要王上亲自批阅。”   我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却看到法正也指挥着属下抱着文件走了进来,我立刻头大:“孝直……你也来给我添乱?”   法正叹了口气:“这是各地部队的粮饷分配、征兵计划、军马申请、整批换装等方面的公文,王上亲自兼管着军事院,批阅这些本就是本职,怎么能说属下是添乱?”   “是是是,是我口误。”我看了看自己面前推起来的三座小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去向程昱和贾诩追究问题的想法,只好老老实实地提起朱笔,在每一份公文上尽量工整地批注自己的意见。   从批阅中,我清楚地感受到治国的不易,各项花销如同无法阻挡的滔天洪水一般,尤其是在去年一整年朝廷基本上没有什么进项的情况下,财务尤其显得捉襟见肘。   我翻了一下近来的收支报表,发现这半年以来,朝廷只有两项收入来源:一项是攻占各地后获得的官仓物资,另一项……竟然是来自西北贸易的收入。   赵歧的那位名叫赵信的长孙确实有些经商的才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为我净赚了五千金—要知道,这可是净赚,当时我给他的本钱也不过五千金——这五千金基本上全部投入了西北军马场的建设与使用,的确缓解了我相当一部分的需求。   在我的大力倡导下,庞柔也带领凉州各郡太守向赵信的贸易团追加了后续投资,凉州各地土豪富商也逐渐看清形势,紧随政府步伐一一出手,赵信手下掌握的资金和物资迅速膨胀,这一年的收入恐怕要大幅度的增加了吧?   面对总体依然吃紧的财务状况,主管户部的贾诩不得不向我建议暂缓执行新的俸禄发放标准——因为我一直力主提高基层官员的俸禄,但根据吏部的初步统计,基层官员加上各类吃饭不干活的小吏的数量要远超我的想象,一旦提高俸禄,这笔开销恐怕瞬间就会让新朝廷的财政崩溃。   所以,秉着节源开流的原则,我一边令程昱督促各地加快机构改革,并大力裁撤冗员,从而减少官员数量……另外一边,我抽空了解了一下当前的税赋制度,想要从改革商业税的方向增加税收,从而缓解财政的压力。   公文虽然堆积如山,但好在贾诩、程昱、王烈、国渊、荀攸等人都详细批上了他们部门的处理意见,我只要一目十行地掠过,而后批上同意与否或备注上注意事项就能扔到一边,不用再绞尽脑汁仔细思考如何具体操作,因此批起来倒是很快。   说起来,其实户部、吏部的文件我基本上都会同意,反而是最为德高望重的王烈送来的文件经常被我驳回。   没办法,王老头时不时来上一条“希望设立礼乐教坊”、“为王上置办乐师舞女”之类的建议,我一律以经费不足财政紧张为由,全部驳回;当然,我不是针对他,他送来的在地方增设学堂、增加教育投入和规范科举考试的相关公文我可是无一不允的。   教育是百年大计,越早开始抓,我朝就越有发展的希望。   礼乐这些东西……等我有钱了再说吧……    38 不战而降的并州  中华二年二月二十日。   贾诩接管尚书台之后第一次正式拜见。   我抬头看了眼刚刚批阅完的一案子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岳父大人,又有什么重大政务需要我亲自处理了?”   “曹操降了。”他缓步迈进门槛,吐出四个字来。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   他将一卷厚实却不失精致的锦帛递了过来:“主公亲自看吧。”   我一把抢过锦帛,平铺着展开在案上。   内容并不太多,我感觉应该是曹操本人亲笔书写,因为字里行间没有那种他人抄写的工整与刻板,更多的是一种一气呵成的感觉。   “威武王尊鉴:   原汉并州刺史曹操谨拜如晤。”   开头就让我有些惊讶。   “犹记五年之前,王时为汉卫尉,率军讨青州贼,因王不弃,操得以追随共讨徐荣于青州,战毕,操方以此功复入朝堂。不想一别数年,王英姿常在眼前,今大业初成,且已为天下尊者之象,不胜雄哉!   操也尝尾附袁绍,迫汉室急甚,然王师奔袭万里,如飞虎掠林,绍连战大败,父子二人,竟丧命阵前。操与绍,实乃故旧,每念及此,往往嗟叹。   操自居塞北,辖下既少户口,更无丰饶田地,虽亦尝有心自蓄以逐鹿,奈何境遇如此,岂可强求?月前,操见上党空虚,尝亲率虎贲勇士,欲趁势夺回,然王之将指挥若定,王之兵沉着勇稳,操苦战数日,终竟大败而归。   今,并州士卒皆再无战心,操自知天命在王不在操,故以此降书以托王。   若王不以旧事为嫌,纳操及所属将卒,并州上下,太行内外,不胜欣喜之至。操及故属亲近,愿犯规故里,不复操兵戈,为中华之顺民矣。愿王感念昔时情义,特准并州归中华之请。   曹操百拜于晋阳。   二月一十四。”   我咧了咧嘴:二月十四日?真是个美好的日子……尽管是阴历。   “这降书是曹操遣使递交上党太守徐晃,并由徐太守派人一路护送而来,两位使者已作了安排,等候拜见主公。”看我读完了全文,贾诩这才从旁说明。   “两位使者?”我没有抬头,又将这封降书从头看了起来,生怕错漏了一个字眼。   “不错,”他确认道,“主使是原上党太守夏侯惇,副使是从事孙乾。”   “哦……”我仔仔细细将降书再次看完之后,才抬头问道,“你对这事怎么看?有多大的真实性?”   贾诩伸手抚着长须:“昨日,我已向戏志才询问了一些关于并州的军情,曹操去年曾两度征兵扩军,并州上下,可战士卒接近八万。这个兵力,对于司隶和冀州来说,并不算多,甚至还算太少,但对并州,恐怕有些难以承受。”   我点了点头:“并州人口本就不多,全州上下也不超过百万,想要支持七八万人马,确实有些困难。”   不超过一百万的人口,绝不是我信口胡说,事实上我也很奇怪……根据最近的统计数据记载,并州总人口数……只有五十六万九千三百六十二人。   当然,我知道先祖的户口统计工作肯定不如前世那么准确,再加上世族大家习惯性地会藏匿大量的人口,官府的统计必然会有相当大的错漏,但不论如何,并州好歹也是天下十三州之一,而且从开发时间来算并不太晚,却只有这么些人口,简直还不如中原的一个小郡。   从这个角度来说,给曹操区区六十万百姓,他要是还能和坐拥超过一千两百万人口的我对抗……那么,我就可以去撞死了。   “何况,并州除了晋阳附近,其余土地多位山丘,可以耕种的农田十分缺乏,又因为扩军少了数万青壮年的劳力,虽然曹操已经专门派人在晋阳附近进行军屯,但收效并不明显,”贾诩摇头道,“从情报推测,并州现有军粮恐怕支撑不到今年收粮的时候了,如果曹操再和我们打上两三次,那消耗就更快了。”   “照这么看……”我沉吟道,“这件事情……真实性还比较大?”   他捋着胡子,两道长眉微微耸动了几下:“应该如此,主公可以下令,并州上下裁撤老弱军士,将其固有部队裁至四万左右,再派精锐部队逐一接管各郡,当不会有大乱。”   我捏了捏下巴:“好吧,这件事情,岳父就全权安排吧,兵部和军事院的人,你尽管调去使唤吧。”   “唔,”他点头应了,又道,“曹操派来的两位使者,主公什么时候见一见?”   “你先去接触一下,在引来见我吧。”对于把握比较大的事情,我向来不太着急。   他笑了笑:“知道了。”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了看墙上的地图:“若能够令曹操不战而降,那实在是最好不过啊,并州这些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说起来我真是头疼。”   贾诩也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并州全境,山势都极为险峻,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即使精锐全出,想要强攻下来,也要费些周折啊。何况……我们最为依仗的骑兵部队,在这里很难发挥作用。”   “这本就是我头疼的地方。”我笑着说道,“能免去这场刀兵,至少你户部也能减少相当分量的工作吧?”   “呵,”他也笑了笑,“的确如此,在并州运送粮草辎重,这可是一大笔消耗。”   殿外脚步匆匆而来,轮岗放哨的贾穆在外通禀道:“王上,程先生有事求见。”   刚刚才感觉到一丝轻松,一听到“有事”两个字,我的心情立刻又沉重了起来,何况还是程昱:“请仲德先生进来吧。”   程昱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大步走了进来:“主公,”他喘了口气,“魏郡太守张杨为小人所刺,重伤……”   “死了?”我脱口而出,张杨到我手下才几个月,就这么没了的话,实在有些可惜……我不是可惜他的才能,而是头疼于又得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接手魏郡。   他喘了口大气,摇头道:“没有,张太守自请回洛阳养伤。”   我瞪了程大叔一眼:“既然没有死……那就别吓唬我啊!这种事情,至于先生慌成这样?”   程昱还在平复心情:“刚才下车时……不小心一脚踩空,要不是贾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就一头栽在石阶上了,老夫这是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哪里是为了张太守遇刺而慌张。”   我忍不住侧过头去,朝房梁翻了个白眼,而后转头问道:“他都遇刺了,当然同意他回洛阳,那继任太守的人选呢?你有什么推荐?”   “魏郡乃冀南大郡,四面通达,又富产铜铁等矿,非可信者不能镇守,”程昱终于平复下来,缓缓说着,“昱虽执掌吏部,但近来我国连续攻占了多个郡国,可以出任郡守者都已就任,一时再也找不出适合人选,所以才来请主公定夺。”   我摇了摇头:“文和先生,你有人选么?”在程昱面前,我对岳父还是改了称呼。   “有一个人,主公不妨考虑一下,”贾诩松开了抚在胡须上的右手,“左冯翊太守李肃。”   我忍不住抬了抬眉毛:“怎么会想到他?”   “首先……李伟恭确有文武之才,”贾诩看了看程昱,道,“仲德兄,去年考核时,给左冯翊定了什么等级?”   “上中。”程昱回答得十分干脆,“李肃无论是治民还是军务,确实都可以胜任。”   “那你为什么不推荐?”我忍不住问道。   他耸了耸肩,回答得同样干脆:“他毕竟是董卓旧部。”   我笑了笑:“没事,文和先生也一样。”   “不错,董卓死去多年,老兄怎么还惦记着他?”贾诩哈哈一笑,“我要说的第二个理由,李氏一族精擅铸铁,主公应该记得,当年在长安时,李肃的族兄李牧,就是三辅的兵器大户,如今其生意已经遍布司隶,在中原也算大户了。”   我皱了皱眉:“这个李牧……毕竟是商人出身,他们行事向来利益当先,我们怎么利用?”   贾诩笑道:“可以给他们几座矿山的专用权,但要求首先保证我军部队的武器供应,在此之外的所有收入,都可以归他们自用。”   “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由于前世深刻体会过国有矿产改革的时期,我深知此事应该谨慎,“你和国渊再商议商议,确定没有问题后再说。”   “好吧。”他点了点头。   “就这么定吧,李肃调任魏郡太守,至于左冯翊的空缺……”我向程昱道,“从去年考核最佳的县令中选拔三人,集中考核后再确定人选。”   他也点头:“主公的意思,昱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件关于人事考核的事情,我想……主公应该知道。”   “哦?什么事情?”我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由一笑,“人事上的事情……难道还能难道你程仲德?看先生这一脸为难的样子。”   他略带苦涩地一笑:“不由老夫不为难,去年吏部对各地郡县考核时发现,大部分郡县长官的政绩都算差强人意,唯独在金城郡发现了诸多的问题,尤其是财务用度随意、府库管理松懈、郡兵与太守私兵混杂,而且存在时间不短,恐怕不能就此放任下去。”   “金城?”这个熟悉的地名令我一怔,忍不住想起了许多往事,“太守还是……”   “太守迷图是主公当年钦定的人选,何况……”程昱微微一顿,也没有再委婉什么,“其子秦阵作为主公心腹大将,手握四千精锐,镇守于前线之上,此刻曹操若降,想必要他手中的部队参与对并州的接收……老夫不得不有所顾虑。”   我看着他沉默了半天,“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多了。”    39 三面出击刘景升  “这不是什么问题,”我朝程昱摆了摆手,“迷图整个部族,很早就对我伸出了援手,对我的起家,包括去年接管凉州都予以了全力的支持,但考虑他的确没有什么治理地方的能力,让他从中解脱,也不是坏事。”我想了想,道,“给他封个安国公或者什么公,食邑一万,不,五千户,赐符节斧钺,有直面君主、巡视州郡、督查百官之权,世袭罔替,其所在部族,十年内税赋减半,嗯,你要还有担心,我给他写封简单的私信,相信他会接受。”   “那……”程昱提醒道,“秦将军如何?”   “那更不是问题,”我笑了笑,“让徐晃、太史慈、拓拔野三人与他一起接收并州,他一个人难道还能翻了天?”   “主公说的是。”程昱点了点头。   我提起案上的毛笔,当即给迷图、秦阵父子写起信来。   “迷图族长亲启:   你好,我是马超,这是我亲笔所写的书信。   去年朝廷由吏部派人考察郡县,金城的情况实在不好,但吏部知道你我的关系,不敢擅自处置,只好上报给我。你与我相识已久,你家阵阵与我更是情同兄弟,这种情况实在让我有些为难。   但你身为一族族长,统管数万族人,想必也知道家有家法,族有族规的道理,我要治理如此庞大的国家,有些规矩必须遵守,如果不管,其他太守心中必有意见,所以,你要体谅。   金城,我会另派人选接任太守,你与族人便安心生活吧,如果在金城呆得烦了,不妨来洛阳住几个月,或者在中原各地走走看看。   你是长辈,可不要让我太为难了。   马超写于洛阳。”   我觉得这种程度的内容,迷图肯定能看得懂了。   于是我换了张纸,给秦阵也写了一封。   “伯虎亲启:   你在河北跟公明他们做得不错,打曹操这一战更是逼得他直接投降,下一步就配合公明、子义还有拓跋把整个并州给我收回来,然后你恐怕就要跟我去打南方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家老头子把金城治理得一团糟,程老先生铁面无私,要我把他换掉,我考虑了一下,你爹确实不适合干这种事情,不如回家养老,你不会有意见吧?   马超写于洛阳。”   “仲德先生,你看看?”我把两封信都递给了程昱。   他看完之后,笑道:“主公是让老夫来做一回恶人了?”   “先生耿直刚烈铁面无私,本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况我一开始就让你去主管官吏任命和考核,不就是因为你不是老好人吗?”我义正言辞地反问。   他哈哈大笑:“主公说得好!这正是主公的用人之道啊!只要主公不会朝令夕改,得罪人的事情,让老夫来做也没什么大不了!”   “主公,属下戏君有事求见!”门外又想起了另外一人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急切,甚至等不及让贾穆通传。   我微微皱眉,咳嗽了一声:“志才先生请进。”   看着戏君匆匆进来,我笑着打趣道:“你该不会也是下车时摔了一跤吧?”   “唔?”戏君微微一怔,却没和我在这个话题上较真,“启禀主公,根据荆州来报,刘表兵分三路,分别向我方、汝南、庐江三处进发了!”   “各有多少人马?”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问这个问题。   “向北约有数千,向淮南及庐江约在两三万之间。”   一听到这个数字,我立刻就安心了:“刘表如果集中所有精锐,派上五万、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北伐而来,我或许会大吃一惊坐立不安,但区区数千人马……还不至于让你这么吃惊吧?数千人能成什么气候?我只用一个营,就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戏君张了张嘴,忽然叹了口气:“主公,我要告老还乡。”   “怎么?”我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不开心!”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每天不仅要受到小舅子的冷嘲热讽,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也得不到主公的重视,这种工作不干也罢!我怕我再干下去,只能心灰意冷呜呼哀哉!”他捶足顿胸仰天长叹。   我和贾诩、程昱只能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志才姐夫,你又在污蔑小弟了。”郭嘉的笑声却传了过来,“孝直老弟,你给评评理,哪一次不是他用姐夫的身份欺负得我说不出话来?怎么到了主公面前,就成了心灰意冷呜呼哀哉了?”   法正与郭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先是向我一礼,而后耸了耸肩:“我每天都在日理万机,你们两位之间的私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好了,说正事,”我咳嗽了一声,“三路部队的主要将领有哪些人?”   “北伐主帅为南阳人文聘,同郡韩嵩为随军参谋;”戏君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中路主帅为南阳太守黄祖,随军参谋是南郡人蒯越,知名将领还有苏飞、王威;东路主帅是南郡人蔡瑁,这是刘表的妻弟,随军参谋零陵人刘先,还有刘表的从子刘磐、吕介等。”   “从将领的名气上看,似乎中路是主攻方向,”法正道,“但从与刘表的亲疏来看,似乎南路才是主力?”   “不管哪一路是主力,反正北路不是。”我看了看地图,“能不能推测出文聘的进军方向?”   “大致能够推出,”戏君走到地图前,捡起教鞭在图上点了一下,“文聘三日前已经出了郦国县,目前应该是沿着伏牛山南侧向西北行进,据报,他们辎重不多,所以速度很快。”   “照你所说……他是想出兵武关,从弘农发动进攻?”程昱看着地图问道。   “恐怕如此,”戏君答道,“毕竟,河南兵力不下四万,且俱是精锐虎贲,文聘只能选择相对防备空虚的弘农吧。”   “志才,你能不能告诉我……”贾诩嘴角微微翘起,“刘表同时发动了这三路部队,而且文聘和黄祖都是从南阳郡出兵,那么……南阳郡还有多少守军?”   郭嘉笑了笑:“这正是我们军事院想要对主公说的。”   戏君瞪了他一眼:“不要抢我的话!”他转头向我,“虽然刘表为了支持黄祖,将荆南各郡的兵力抽调给他,但同时出动七八万人在三处作战,荆州各郡的兵力明显不足。根据属下的推测,留在南阳的守军……不会超过五千人。”   他们说得已经这么明显,我哪里听不出来?   我轻轻一拍案几:“既然刘表想送我一份大礼,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文聘这边,让甘宁带领本部人马配合弘农郡予以阻截;至于南阳,我亲自带队……准备把它拿下!”   “王上打算带多少人马?”法正首先问道。   “我们有多少可以动用的?”由于有一段时间没有亲征,我得先确认一下。   “除去甘宁,虎豹飞军还有第一营及吕布、褚燕、杨奉三营,步兵有皇甫固、程武两营,合计三万余人;另有分属于司隶校尉、河南尹及防务院的士兵一万余人。”   我凝神在心中算了算:“骑兵带上吕布和褚燕两个营,步兵……带上皇甫固一个营,这就两万人了吧?只要能保证粮草辎重,足够打下南阳郡了。”   “有些太多了。”贾诩说了一句,“南阳只有三五千守军吧?”   “那好,”我想了想,对付区区三五千人,出动两万大军,实在有些过于浪费,于是挥刀一砍,“我和吕布两个骑兵营,皇甫固带上三千人押运辎重,总共一万三千人,可以了吧?”   贾诩捋着胡子表示同意。   “为什么……王上非要亲征?”法正低声问了一句。   我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再不出去活动活动,就要被你们送来的公文压死了!”    40 轻敌冒进入险境  二月二十二日。   在御驾亲征的前一刻,我得到了文聘突破弘农最南端——武关——的最新消息——虽说的最新,但这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情了。   甘宁已经在昨天一早率军离开了洛阳,而新任弘农太守陈到也早在我之前就已收到了敌报,除非文聘之后还有大队兵马,否则弘农不可能会有意外。   我把敌报还给了戏君,朝追命腹部轻轻一磕:“全军进发!”   经历了长期的办公室生活,回到了久别的军旅之中,我没有太多不适。此次行军,依然是采取了惯用的高速行进模式。   我与吕布在宽阔的官道上高速驰骋,好像在上演这一幕惊险刺激的极速狂飙的竞争。   说是竞争,但其实一直是我在吕布后面追赶。在养了半年伤之后,吕布如出匣猛虎一般难以阻挡,直接挂了最高档,将我远远抛离了十余里之远。   而皇甫固的三千步卒,果然如同之前所说,完全成为了辎重部队,专门负责向前线运送粮草。   第一天结束时,跑得过快的吕布冲过了司隶的边界,直扑南阳郡的最北端,鲁阳。   我只能一边向他派去快马,一边提速追赶。   当我追上他时,吕布已经兵不血刃地夺取了距离洛阳近三百里的鲁阳。   不过这并不值得夸耀,因为在看到四千名虎狼之师之前那面迎风飘扬的“吕”字大旗之后,鲁阳城的整个官员班子都翻墙而逃,追都追不回来。   第二天,一万轻骑再次狂飙突进,大部队绕过了南岳衡山,沿着西南官道朝雉县、西鄂县挺进。   这两座县城的情况几乎和鲁阳一模一样,吕布停都没停,直接纵马从城池边一掠而过。   为了追赶吕布,我也只派了三五个人在各地之间传递消息,就急匆匆继续行军。   这一日由于在渡水时花费了些许的时间,只行进了不到两百里便驻扎了下来。   落脚地夕阳聚……距离宛县只有十五里。   我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了宛县的城墙,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理作用吧。   作为宛县的门户之地,夕阳聚本来就是一座军营,但由于主力已经抽调,此地只留了数百名老弱残兵,率先抵达的吕布毫不留情,直接将所遇之敌歼灭殆尽。   随后赶到的我看到一地的尸体,只好叹了口气,然后让人将敌军的尸体聚集起来付之一炬。   “呃……姐夫,”贾穆私底下悄悄对我说道,“那三位先生好像情况不妙啊……”   他说的三位先生,当然是指体弱多病的戏君、郭嘉和法正这三位随军参谋。我原本以为用他们替换贾诩、程昱和荀攸后,年轻的一代智囊能够更好地发挥智能,但在经过了两天马背上的颠簸之后,三人先后出现了强烈的晕眩症状,郭嘉和戏君甚至一度下马在树林里长时间的呕吐,法正虽然没有呕吐,但也小脸泛白,毫无血色,一路只能紧闭双唇,基本没有开口说过话。   本来我想在营帐里举行军事会议,但看到他们的状态后,我只好和吕布以及几位旅级将领面对面干瞪眼了。   “说起来,我们现在只有骑兵,要是用来攻城,不免太过浪费,”我敲了敲案几,“各位要是有好的建议,不妨畅所欲言。”   “那属下说一句话,”吕布闷声说道,“我觉得这次行军,实在有些太过顺利。”   长期以来,早已习惯这种作战方式的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   “谁都知道,虽然河北战事仍在继续,但主公在洛阳留有精锐数万,而且轻骑之利冠绝天下,刘表为什么会放心大胆地抽调主力部队,将南阳这个天下第一大郡毫不防备地摆在我们的面前?”吕布平日虽然说话不多,但一旦说起话来好像还挺有水平,“他难道会不知道虎豹飞军行军之快?”   “……”我皱了皱眉。   吕布还没说完:“刘表虽然与汉室不和,但也向来没有太大的野心,为什么在明知主公锋芒最盛的时候,却选择用大部分主力去攻打汝南和庐江?”   我忽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觉得这可能有阴谋,那为什么一路还跑得这么快?”   “呃……”他似乎被呛住了,“临行之前……有人这么告诉我的……”   “是谁?”   “……程仲德先生。”他挠了挠脸颊,“他说……如果能够尽快攻下宛城,那么不管敌军有什么阴谋,都将不攻自破无处施展。”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来由叹了一声:我似乎……确实有些激动了。   要不然,为什么向来有话就说的程昱都没有提醒我?   但是……向来料敌于先的贾诩……为什么却在减少兵力的事情上推波助澜?   我忽然有些疑惑起来。   背完台词的吕布和陷入迷茫的我都没功夫再继续开会,军事会议就这么草草结束。   “姐夫,”最后留下的贾穆从腰带里摸出了一支小小的铜管,“我爹给你的信。”   我接过一看,并没有严密的密封:“走之前给的?”   他点了点头:“他嘱咐我……在靠近宛城的时候给你。”   我拧开了盖子,取出了一张薄薄的帛纸。   “王上太过轻敌了。刘表虽无问鼎天下之命,却非庸碌无才之人,然则此次大开城府虚守以待,这番以腹地示人,纵使庸主亦不止如此,岂可轻易深入?不智。”   帛纸并不大,内容也只有这么两三句话,我却沉默了半天。   程昱和贾诩所说的,明明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问题,为什么我事先竟然没有想到?   是我太轻敌?太迷信于主角光环?   而这两天一路高歌猛进,也确实助长了我轻敌的思想。   是时候反思一下了。   就在这座夕阳聚。   于是我在夕阳聚停下了行进的步伐,开始使部队已经发热的情绪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就是两天。   期间,我先后收到了许多军情。   “小人惶恐!文聘自出武关后,再寻不得踪迹。”   “黄祖大军似已消失在卷城附近,巡遍东北百余里不见踪迹。”   三路中只有南路还算正常:“蔡瑁已进入大别山,似朝庐江郡舒城县进发。”   但我已经隐约看出了刘表的想法。   诱我深入南阳,而后黄祖与文聘齐齐掉头,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南阳郡的治所宛城没有丢。如果我攻下宛城后据城而守,敌军想要计谋得逞就将棘手得多。   但……一向谨慎持重从不轻举妄动的刘表既然敢摆出这个阵势,宛城里……真的只有几千守军吗?   说到底,我的谍报系统还远远称不上完善。我完全想象得到,在黄祖与文聘双双杀到我的眼前时,身后的宛城城门大开,到时候我恐怕要面对数倍于我的强敌!   在身边三位绝顶谋士同时丧失作用的时候,我竟然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与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   再深思熟虑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将老部下孙文召入帐中。   我神色凝重地向他传达了自己的推测与担虑。   “主公所担心的这些事情,属下并不全懂,”文化水平不高的孙文诚恳地向我回答,“属下只知道一件事情,即使情况糟糕,属下也不会让主公先死!”   我露出了微笑:“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主公但请下令!”他肃然起身。   “我们进入南阳,已经陷于被动,如果不在战场上掌握一些主动权,那恐怕要更困难,”我缓缓说道,“你带上你的人,在方圆两百里之内,寻找一处战场。最主要的标准,是要适合我们骑兵冲锋作战,其他的……你是老资格的斥候了,我就不多叮嘱了。”   孙文想了想,很快回答了我:“属下在途中……已经发现了一处适合作战的地方,此地北负伏牛山,南面隐山,西倚白河,地势南高北低,绵延三十余里,整体比较狭长,用来迎接北面进犯之敌最是合适不过。”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这几年确实没白过,尽管我们行军速度极快,却也没有忘记留心左右环境,这战要是能够大胜,你要记一大功。”   他摸了摸鼻子:“属下从跟随主公开始,几乎每次都是和老祖一起负责刺探地形,此次他留在洛阳,属下当然要加倍留意,不然回去后让他耻笑,岂不面上无光?”   我哈哈一笑,问道:“你刚才说的地方,是在什么位置?能不能在图上给我指出来?”我拍了拍手边摆放的南阳简易地图。   他凑了过来,伸手在两座县城间一指:“是在堵阳县与博望县之间,当地人把它称作……四十五里博望坡。”   “博望坡?”我眼前一亮。   “是。”他点头确认,“说起来……刘协当时迁都时,就是在博望坡遇到了山贼攻击,死伤也比较惨重。”   我仔细看了看这幅极其简陋的地图:“此地距离夕阳聚,也只有几十余里吧?”   “不超过五十里地。”孙文回答。   我心中一阵敞亮:一天之前,黄祖消失于卷城,卷城位于南阳郡的东北,距离博望坡约有一百二三十里,而他要返回宛城向我进攻的话,经过博望坡是最方便的选择。   至于文聘,武关到此超过了五百里,他恐怕是赶不上了。   “老孙,”我朝他吩咐道,“还是这话,明日一早,你就带人去博望坡附近,一是仔细勘察地形,确保无误,二是……在附近警戒,一遇敌军立刻回报。”   “遵命!”他重重抱拳。   “不要大意。”我最后叮嘱道。   “是!”他微一躬身,小步退出了大帐。   我终于出了口气,对着地图笑了一声。   博望坡……用你来决定南阳郡的归属吧!    41 火光冲天博望坡  二月二十六日,我用了半天时间晃晃悠悠地抵达了博望坡。   这个年代的生态环境的确没得说,狭长的土坡两侧,是绵延不绝的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的确是个纵火的好地方。   但是很可惜,我这一万骑兵,随身携带的除了干粮,并没有那么多易燃物品。   负责补给的皇甫固即将在明天与我汇合,但总不能把为数不多的补给物资拿来纵火吧?   经过简单的思考,由于缺乏必要燃料,我很干脆地放弃了火攻的战术。   “据说……”经过三天的修养,戏君终于能够开口说话,“荆州士卒虽然缺少骑兵,但尤其擅长弓弩,弓弩是战马的大敌,主公在冲锋时还请万万小心。”   贾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要比弓术的话,我可不认为还有哪一支部队能比我们的虎豹飞军还要强,何况……这坡虽然坡度不大,但也算南高北低,他们恐怕也射不到我们。”   “主公!”北面孙文正飞驰而来,“此地不宜作战!”   我为之愕然:“怎么了?”   他在我面前一丈外勒停了战马:“此地树林间推放了大量干草,恐怕敌人早有防备!”   我心中一沉:敌人果然不是傻子!   “而且……这几日……这附近一直刮着东北风!”他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   “东北风?”法正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敌军是准备放火了?”   “请主公立刻下令,全军南撤!”孙文抱拳道。   还用得着他提醒?梁聪已经向行在前方的吕布全速冲了过去。   “退出博望坡!”我兜转马头,准备率军撤退。   “主公稍等!”面无人色的郭嘉伸手阻止了我,“何不将计就计?”   “哦?”我眉梢一抖,“奉孝难道有什么妙计?”   他先是转向孙文问道:“请问孙旅长,是否发现敌军的行踪?”   孙文的脸色并不好看:“我刚到博望坡时,就被敌军的斥候发现,因此只能对此地进行简单的搜查……”   郭嘉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被人发现,那……”   他半句话还没说完,北面道路两侧的树林里就燃起了烈焰。   “那就赶快撤退吧!”他扬起短鞭,狠狠抽在战马的屁股上。   吕布的部队也已经掉转方向,朝南方加速撤退。   今天的东北风还不算太大,但早有准备的荆州军恐怕准备了不少的燃料,转眼之间,大半个博望坡已经映成了一片赤红。   不过,由于我提前让孙文探了路,自己及大部队只是停在博望坡的最南端,还没有深入密林就察觉到了异样,因此很快就撤了出来。   撤出来之后,我在马背上眺望着火光漫天的博望坡,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的惧意。   尽管处在一片开阔地之上,身边的战马依然发出不安的响鼻,追命也不断地用前蹄刨着泥土,来发泄潜意识深处的恐惧。   面对这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滔天烈焰,我身后这万余人马……毕竟还太渺小。   四十五里博望坡,在烈火之中化作人间炼狱。   我来不及发出感叹,来自北面的快马向我传递来最新的消息:“负责运送粮草的皇甫固……在距离博望坡不到三十里的雉县附近遭遇了文聘的袭击!”   我眼前忽然一黑,再也顾不得欣赏大火冲天的壮丽景象,一扯缰绳,追命已狂嘶着朝北面飞驰而去!   粮草决不能丢!   -   三十里,对于全速行军的骑兵来说只是眨眼的距离,何况今天上午几乎没有怎么费力。   在疾驰中的我忽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后悔:为什么……这一次我没有带上白发?   什么戏志才、郭奉孝、法孝直……三大鬼才加起来连个屁的作用都没有啊!   当我赶到雉县附近时,战局已经接近尾声。   看到满地尸体,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皇甫固所带,只不过三千步卒,又身负护送粮草之责,面对蓄谋已久的荆州精锐……想一想确实很难抵挡——毕竟,皇甫固又不是我。   但是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我在对面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了三张面庞。   皇甫固、褚燕……还有庞德!   “飞鸿、德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你们怎么来了?!”   褚燕和庞德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主公出洛不久,文和先生便将属下二人叫去,说刘表此番如此举动,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引我军入毂,再加上白发先生也算出南方恐有火灾之象,就令属下二人日夜兼程朝南阳驰援而来。”褚燕喘了口气。   庞德接道:“我等恰巧遇到荆州兵围攻皇甫将军,便急忙投入战场,内外夹攻之下,总算将敌军击退,褚将军还差一点生擒了敌军大将。”   “多谢两位将军及时援手!”皇甫固郑重其事地朝二人拱手致谢,“若非二位,不仅在下要成刀下之鬼,我身后这一大批粮草辎重就要白白落入敌军之手。”   “我们本就为增援主公而来,保护粮草也是份内之事,谈什么谢不谢的!”褚燕和庞德慌忙摆了摆手。   “你们杀了文聘多少人?”我问了一句。   褚燕答道:“属下惭愧,杀敌不足千人,敌军见难以夺取粮草,立刻就突围朝南撤退了。”   “没什么好惭愧的,”我搓了搓下巴,“你们奔驰了数百里,已是强弩之末,体力和精神本就到了极限,能将他们击退已经够好了。”   “是。”他们二人的确一脸疲惫,衣袍铠甲也沾染着敌我双方的血迹,我没理由责怪他们。   “接下来……怎么办?”我喃喃着问自己。   “主公!”郭嘉和法正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我已经不指望他们能提出什么好的意见了:“有什么事情?”   法正看了郭嘉一眼,示意由年长的郭嘉先讲。   郭嘉朝他微一点头,说道:“请主公即刻回军返回博望!”   “返回博望?!”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不错!”他没有任何动摇,“我军轻骑快马,二十余里路顷刻即至,敌军必定想不到我军在粮草几乎被夺的情况下,还会突然袭击。”   事实上……连我也没想过……   “正也是此意!”法正表示赞同,“虽然耗费马力,但此举定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我缓缓转过头,朝附近喊了一声:“吕奉先!”   吕布纵马上前,闷声应道:“末将在!”   “随我一同疾驰博望,务必要将这阴险狡诈的荆州军斩杀殆尽!”我大喝了一声,一马当先朝来时方向冲了回去。   超过四万只铁蹄重重踏在了地上,我与吕布一前一后带引着万余虎豹飞军朝博望坡疾驰。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这条道路似乎短了许多,只不过片刻之后,我就看到了敌军惊恐的面容。   这些荆州兵……他们竟然在原地休息!   冲锋在前的吕布发出了一声狂吼,他身后的四千精骑几乎同时高声呼喝,辅以铁蹄跺地之声,一时天崩地裂!   吕布如同一只锋利的箭头,将猝不及防的敌军前部生生剖开,露出了里面鲜嫩的生肉。   这一次,我甚至没有拉弓,只是纵马在对面的步卒中纵横狂突,一匹烈马、一柄长枪,化作一条噬人的蛟龙!   浑身血红的蛟龙!    42 狼奔豕突荆州兵  这一章……是我一边看着国足和科威特比赛一边码出来的……   ——   当无伤无损的虎豹飞军与一支步骑混杂而且缺乏警惕的部队正面交锋时,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何况这支虎豹飞军早已怒气勃发,对胜利的渴望远超平时。   更何况……他们的前锋姓吕名布字奉先。   当然,他们的主帅更是未曾一败的传奇。   势如破竹的吕布仿佛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毫无阻碍地在敌军中推进了近五里之远。   为了避免跟在后面只能捡人头的出现,我选择斜向突破。   黄祖所部几乎没有什么骑兵,不过……在长驱直入的骑兵面前,这些背挎长弓的步卒却似乎没有机会来施展他们赖以成名的精妙箭法。   因为骑兵不多,所以,远处那名马背上的将领便格外显眼。   “黄忠!”我点了这位出身南阳的神箭手的姓名,“给我把敌军主帅的几面军旗给我射下来!”   “遵王命!”黄忠不知从哪里答应了一声,而后我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锐响。   我一边用飞星将一名敌兵当头砸得脑浆迸裂,一边迅速在心中作了简单的判断:光听箭矢破空所带起的风声,黄忠的这一箭,并没有特别在乎力道,而更在乎速度,当然,准确度自不用说。   第一箭尚未射中目标,第二箭、第三箭已经先后疾飞而出,而后就看到几面赤黑色的旗帜晃晃悠悠地从旗杆上脱落。   我提了口气,追命伸着脖子便向敌军大将所在地冲去:“敌将可是黄祖?!”我将飞星在手中旋了半圈,准备一击将黄祖的脑袋刺个对穿,作为对他擅自纵火破坏自然的惩罚。   但我的如意算盘瞬间落空。   对面那名一脸凶气的将领连吭都没有吭一声,直接兜转战马,背对着我狂奔而去……   “箭!”我连忙举起左手,朝这名狼狈逃窜者的背影一挥。   黄忠的快箭以极低的弧度抛射而出,“噗”的一声轻响之后,钉进了黄祖的后背。   黄祖在马背上打了个哆嗦,险些被受了惊吓的战马掀下背去。但也许是黄忠力道不足,他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拼尽全力驱使着战马朝北面逃了过去。   这个距离,再射箭的话恐怕也很难追上了……   我摇了摇头,随手在被他留下来阻挡追赶的炮灰们身上刺出几个窟窿,开始专心进行扫荡工作。   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主帅的敌军从中心开始向外崩溃,数万名士兵争先恐后地朝北面涌了过去。   根本不需要我们再施加压力,互相拥挤践踏的敌军就能自相残杀掉几千人吧?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实在简单到乏味。   -   片刻之后,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吕布呢?”我环顾清理战场的众人,却没有发现这名前锋大将的身影。   孙文迟疑着回答:“吕将军……似乎去追杀敌军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看看我们这一战的成果吧?”   “禀主公,”文化水平最高的旅长张贲匆匆赶来向我汇报,“经过初步估计,当场战死的敌军约在五千到八千之间,被我军俘获的约有三千,呃……我军伤亡……约有八百余人。”   “我军死了多少?”我只关心这个数字。   “时间仓促,来不及一一查对,约有三百左右吧。”他擦了擦脸庞两侧不住流淌的汗水。   考虑到这场战斗敌军完全没有防备,这个数字也还可以接受。   “姐夫、哦不,王上!吕布将军回来了!”贾穆慌忙改正了在公开场合对我的称呼,指了指北面遮天蔽日的尘土。   “主公,布追出十余里,终于将敌首黄祖追上了!”吕布哈哈而笑,他身后两员健将同时撒手,“嘭”的一声将黄祖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那张凶气十足的脸庞上沾满了血水和泥土,双目圆瞪几乎要撑破眼眶,看起来死得确实很突然。   “不对啊……”郭嘉忽然开口,“这好像……不是黄祖!”   众人都是一怔。   戏君讶然:“你能确定?”   郭嘉捂着嘴点头:“前几年我曾经游历荆州,刘表看在家族的面子上,也曾盛情款待,当时黄祖也在场……”   戏君摇了摇头,叹道:“到底是世家大族,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待……”   “我在说正事!”郭嘉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黄祖虽然年近半百,但眉目却堪称文秀,绝不是这么一位粗豪凶恶的大汉!”   我真正吃了一惊:“那这是谁?”   “谁去找几个俘虏来问问?”法正四下里忘了忘,征求众人的意见。   “俘虏来了!”陆仁将自己的大斧压在了一名俘虏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问道,“说!这厮是谁?!”   “是是是……是……”年轻的俘虏浑身颤抖得难以自已,“这好像应该是王威将军……”   “他奶奶!”吕布愤愤不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是黄祖你干嘛打着黄祖的旗帜?!”   “王威?他在荆州是什么官职?”我皱着眉问道,这么大众化的姓名……怎么看都是个无名小卒。   “王将军是南阳都尉,黄太守的心腹大将。”俘虏的紧张情绪倒是平复得很快,转眼就能正常地回答我的问题了。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黄祖这老贼……竟然欺负我军没人认识他,给我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   “那边又是谁?”我指了指从西北方一溜烟而来的几匹快马问道。   “主公,是皇甫将军他们派来的!”吴石将五名传令兵引到了我的跟前。   “几位将军派小人等请示王上,”为首的士兵向我请示,“辎重已经抵达博望城外,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庞德和褚燕都到了吗?”我向他确认。   “是,”他点头道,“另外,根据最新的消息,甘将军也即将抵达博望。”   “哦?”我扬了扬眉,微一思索之后,向他说道,“你转达他们三位,皇甫固进驻博望,庞德和褚燕进驻稍西一些的西鄂城,另外,通知甘宁也进驻博望。”   “遵命!”传令兵想了想,又问,“不知王上……将在何处驻扎休整?”   我笑着看他:“我和吕布将军会返回夕阳聚,你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待我的号令。”   “诺!”年轻的士兵高声应了,向我行礼之后策马向西北而去。   我目送着五匹快马消失在天边,而后带领着部队掉头向南缓缓行进。   夕阳聚……我们又回来了。    43 中华挖机哪家强?  二月二十八日。   经过一天休整之后,我统帅着超过两万名骑兵来到了宛城的北门。   城头之上一片肃杀,尽管相隔一里之外,我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一支支寒光闪烁的箭镞。   二十六日的两次战斗,消灭敌军的数量还不到万人,即使考虑到部分士卒逃散四处,但南阳的守军也不会少于两万。   孙子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自古以来,攻城就是最下下之选。   孙子又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何况……南阳本是天下大郡,宛城又做过一段时间的首都,其城池的坚固程度已不言而喻,想要用两万兵力将它攻下,不是不可能,但首先……我得有一大批精锐的攻城器具吧?   当然,我也可以派刺客混入城中制造混乱,甚至打开大门,但是……宛城已经彻底锁上了大门,连自己的百姓都不肯放进,我家的刺客又该怎么进去?   “证明你们价值的时候到了,”我对身后的三位谋士说道,“告诉我怎么才能破城?”   戏君哭笑不得:“昨天属下劝了主公整整一天,就是力陈攻城之难啊!”   “敌我兵力相当,攻城实在不是上策。”法正也发表了不乐观的看法。   “喂,”我纠正他们的观点,“一个好的谋士,不仅仅能在局势有利时锦上添花,更要在不利时雪中送炭,难道不是吗?”   “王上此言,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啊!”郭嘉连连点头。   “别吹捧老子,”我朝他斥道,“有办法才算数!”   “虽然不是妙计,但比起只会劝主公撤兵的某些谋士,属下还是有些办法的,”他瞥了一眼戏君,笑道,“当前形势,宛城守军不少,一时难以攻克,我军不妨将南阳其余城池逐一夺占,既可以使宛城成为孤城,断绝黄祖的外援,更会令城中出身南阳的将士心神不定,时间一长,必然再无斗志。”   “如果时间允许,这当然是个办法。”我点了点头,“你总算没说废话。”   “另外,”他还没有说完,“宛城紧邻淯水主干,荆州的河水流量……可比北方要大得多。”他弯起双眼,笑得很是欢乐。   “水攻么?”我搓了搓下巴,转向孙文询问,“知不知道宛城到淯水有多远?”   孙文显然早已有过调查,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可以说……宛城就在淯水河北岸,最近处不超过五里地。”   “五里地?”这个近得超乎想象的距离让我下了最后的决心,“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传令全军,我亲自带队挖疏水渠,务必七天之内给我挖通!”   我看了身边三位脸色有些好转的谋士:“你们三位,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身体……也是极好的!”   -   说干就干,我们用半天的时间从附近居民家中强行征缴了大量挖掘工具及大型牲畜,然后就从精锐骑兵的角色转换成了工程队。   身为主帅的我,当仁不让地冲在了最前线。   由于在西域时有过经验,这一次挖起水沟可谓驾轻就熟,何况比起西域干硬的大地,荆州的土质实在要松软许多,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工程任务总量的四分之一。   当天晚上,戏君带着郭嘉和法正就去找张贲去了。   第二天,我正带领工程队准备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的时候,郭嘉跳出来唱起了反调。   “稍停一下!”他摇晃着两只缠满绷带的手,“今天休息!”   我看着他明显肿了一大圈的手掌,笑道:“你们三个既然负伤了,那就休息吧,这点工程,最迟明天就能做完!”   “主公还真的挖上瘾了!”他叹气道,“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   “没有啊,”我一边回答他,一边挥着铁锹干活,“不就是为了攻打宛城吗?用水攻可是你的建议啊。”   “可是,我改主意了。”他回答得非常随意。   “你什么意思?”我一怔,手中铁锹猛地一顿,差点将满满一锹的泥土扑到他的脸上。   “我们这么热火朝天地挖渠,黄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我推测……”郭嘉一脸莫测高深,“他们今天必来劫营。”   “可能性……确实很大。”我将铁锹抛开,直起身子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宛城。   的确,一旦这条水渠挖成,将与宛城原有的护城河连作一片,宛城立刻就会成为一片汪洋,纵然荆州兵擅长水战,也只能束手就擒。   而根据工程速度,至少明天就能全线贯通,留给黄祖的时间已经不多。   在经过短暂思索之后,我下达了命令:“留下甘宁、褚燕、杨奉的三个营,一个营挖渠,另外两个营休息,每一个时辰一换。”   “其余人呢?”法正问道。   我笑着一挥手:“我和吕布……就在宛城周围溜溜马吧。”   -   “主公,我们……是不是太过悠闲啊?”在溜了两个时辰之后,吕布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们只是在养精蓄锐,怎么能说悠闲呢。”我朝他笑了笑。   “属下……不太明白。”他还较起真来。   我耸了耸肩:“好吧,据我推测,黄祖很有可能会在今天对我军发动袭击,所以我们需要节省一些体力。”   他恍然:“原来如此……嗯,的确。”他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似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说起来……”我看了看他身后,略带疑惑地问道,“你这次出来,好像没带玲绮妹子?”   “嗯?”吕布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有神,“绮儿毕竟是个女孩,军中诸多不便,何况……主公麾下猛将如云,又不缺她一个。”   我挠了挠脸颊,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一直以为玲绮是遗传了你的性格,特别喜欢上阵杀敌。”   “……”吕布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开口,“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喜欢杀敌?”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幽怨婉转,仿佛独处深闺的少妇在期盼出征在外的丈夫……打死我也不会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绮儿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其实……她自幼便极其胆小,很容易受到惊吓……她娘去世很早,我又是个只懂杀人的武夫,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她……”吕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但此时却包含着一股淡淡的感情。   我有女儿,我觉得我能理解。   “当她慢慢长大,每次看到她,我就觉得看到了她娘……”吕布饱含深情地说道。   但我却感到一阵恶寒:你这当爹的很危险啊……把女儿当做老婆……太tm猥琐*禽*兽了!   “所以……我想让绮儿幸福,”他一脸的向往,“所以……我要尽量避免让她和主公接触。”   “卧槽!关我屁事?!”他这猛然的转折让我措手不及,只能破口大骂,“为什么我会无辜中箭?!”   “呃……”他伸手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虽然属下深知主公的为人,但我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怒发冲冠,浑身关节都开始“噼里啪啦”地作响,“我看我必须亲自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绅士君子的一个人!”   “主公你看!”他慌忙朝反方向一指,“那是谁?!”   这么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我怎么会上当?我狞笑着拔出了佩刀:“就算我老婆和闺女一起来,也救不了你了!”   “主公!”有人在高声呼喊,“洛阳来报!洛阳来报!”   我刚刚才释放出来的怒气顿时消散在了空中:“什么事情?”   传令兵从腰带上解下了一个贴身口袋,又从里面摸出了一只小小的铜管,双手捧了过来。   梁聪从一侧接过后,转手递给了我。   我拧开一看,里面写着简短的两句话:   “据青州、冀州报:孙坚整合兵马,已攻入了渤海郡,想以袁氏兵力,虽能抵挡一时,终不能守。另,曹操已带领心腹五千兵马离开晋阳,太史慈、拓拔野、秦阵、徐晃等已着手接管并州郡县事宜。黄祖非等闲之辈,若仓促间不得克,不如回洛再作打算。”   我将整支铜管捏成了一团:“不打下南阳,老子绝不回去!”   “急报!主公急报!”戏君忽然纵马而来。   “又有什么事情?”我的心情已经十分不好。   “刚刚接到汝南方面的军报,”他缠着绷带的双手紧紧抱着马头,生怕被坐骑摔下马背,“汝南太守马腾……已发军两万,朝南阳行军而来!”   我目眦尽裂:“我求你妹留个表!”   WQNMLGB!    44 性情大变戏志才  在我多年的军事生涯中,曾经采取过很多战法——这么说并不夸张,比如各个击破,比如半渡而击,比如围魏救赵,比如斩首行动,比如夜踏联营,比如围点打援,比如掘水灌城,比如震塌城墙……   但毫无疑问,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围点打援占据了最主要的位置——比如灭青州徐荣,平汝南贼,收褚燕军(战术未遂);甚至占领长安后,吸引董卓派遣吕布,我们伏击于半路也属于围点打援的变种——只不过当时的吕布实在太强,导致了我方差点全军覆没。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对马腾用上这一招。   马腾自汝南而来,手下步骑超过两万,还有相当数量的后勤人员,他们如果和黄祖左右夹击,我势必腹背受敌。   我虽然目眦尽裂,但只是愤怒于马腾的所作所为,从内心深处,我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   所以我对目前的行动没有做任何调整,继续在淯水前遛马。   “主公,难道不退兵?”戏君追上来向我确认。   我耸了耸鼻子,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花草香气,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退兵?”   他一怔,而后脱口而出:“马腾此举,必定会导致我军无法顺利运粮,粮草一断……大军如何支撑?”   “皇甫固运来的这批粮草……能支撑全军几日?”我又问道。   “原本可支撑一万骑兵十日,现在人数多了一倍有余,恐怕最多也就五天。”他一脸焦虑。   “五天?足够了,”我点了点头,“撤回河南也就需要两日,我们用三天时间来等老马。”   戏君讶然问道:“主公……莫非要和马腾一战?”   我露出了笑容:“如果他这么想和我一战,我不妨让他见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差别,就如同长江与这武威的卢水一般。”卢水是武威郡内最大的一条河水,但……也就只有两百里长,每年到了旱季,还要时不时断流,至于长江水势如何,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这么说……”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主公是同意了郭嘉的计策了?”   “不错,”我点头,“虽然我们已经放慢了进度,这道水渠依然很快就能贯通。到时候宛城陷入一片汪洋,就算马腾能够赶来,但黄祖恐怕已经出不来了。所以……为了不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在水渠贯通前有所行动。”   谈话间,我们已经绕过了宛城,回到了夕阳聚营地。   由于我特别说明允许士兵们适当偷懒,所以工程队也已经早早地收拾了东西返回营地休息。   已经接近晚饭时间,营地里四处都飘起了袅袅的炊烟,饭菜的香气也弥散在空气之中。   “唔,今天有牛肉……”一直跟随在我身后的典韦用力吸了口气,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后,我不禁哑然失笑:“你……确实和庞淯有很大的不同。”   庞淯给我做了多年的贴身护卫兼内务兵,比起典韦来说,性格要开朗活泼得多,不过与此相对,纪律性就要略差一些;而典韦……他虽然时刻都紧紧护卫在我的身边,但从来不做端茶倒水之类的琐碎工作——现在这些活基本交给了梁聪——而典韦开口说话的频率极低,更是导致他在平时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王上。”郭嘉和法正正在安排着什么,见到我回来后一起上前行礼。   “布置得怎么样?”我翻身下马,拍了拍袍摆。   法正答道:“已通知甘、杨、褚三位营长晚饭后向夕阳聚靠近。”   “而且,从宛城到夕阳聚沿途,已经布下了整整一个旅的斥候,只要一有黄祖动军的消息,我方立刻就能知道,哎哟!”戏君也跳下马背,却不慎扭到了脚,直接把站在旁边的郭嘉扑倒在地。   “快起来啊!”郭嘉身体比戏君还弱,被一扑之下,半天爬不起来。   “脚疼起不来!”戏君也不知道是真伤了还是装疼,反正就抱着郭嘉不放手。   “你肯定是故意的!”郭嘉惨叫了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   “冤枉!”戏君一边滚一边解释,“我真的不太会骑马!”   两个人就这么在草地里滚作一团。   我和吕布就这么看着他们。   吕布喉头动了动,缓缓问我:“他们两个……一直都这样吗?”   “原来……志才先生是个很稳重的人啊……”我叹了口气,“为什么奉孝来了之后就性情大变?把他们两个提起来吧。”我朝典韦摆手。   典韦大步上前,一脚踏进两个人中间,双手随意一扯,郭嘉和戏君就被从难分难舍的状态分开。   “主公,先用餐吧。”梁聪从他们身边穿过,向我请示。   “好!”我松开了追命的缰绳,走进了自己的大帐开始吃饭。   这顿饭我吃得很用心——在战争期间,每一粒粮食都显得格外珍贵,何况这顿还有牛肉。   门口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典韦的吃相我是再也不想去看了——并不是厌恶他吃相粗鲁,而是每次看到后总是难以抑制地想要发笑……   吃完之后,我继续在帐内闭目养神,顺便运气消食。   真气在体内缓缓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帐外吃饭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   我打了个饱嗝,从帐中走了出去,却没有看到这位护卫:“欸?典韦呢?”   梁聪指了指不远处:“他……去打饭了……”   我正准备摇头苦笑,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饱嗝打乱了计划。   “唔,主公!”典韦抱着海口大碗走了过来,一边往嘴里刨一边向我问好。   “别噎着。”我笑着叮嘱道。   他拍了拍尽管吃了很多但仍然十分平坦的腹部,咧嘴笑道:“打仗前,只要吃个半饱就行。”   “半饱吗……”我思考了片刻,决定不再为他的身体操心了,干脆绕着营长走上一圈。   “姐夫,”贾穆从一旁凑了过来,“晚上要打仗吗?”   我点了点头:“黄祖很可能会选择劫营,你可别被乱马踏死。”   “怎么可能!”他笑了起来,“黄祖要是敢来,我一定割下他的脑袋给你下酒!”   “还是小心些,毕竟从来只有我们去劫别人的营,还没经历过让别人劫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小舅子从一开始就跟我特别亲,我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出现意外。   “知道了。”他满口答应。   “汉升?”我信步走到了黄忠的帐前,朝他笑道,“吃了吗?”   “是,吃过了。”黄忠急忙站起,向我敬礼。   “我要是记得没错,汉升好像就是南阳人吧?”我记得陈到也是。   “是,”他点头道,“忠是新野人氏。”   “新野?”我笑了笑,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地名啊。   “乡下地方,主公恐怕不曾听过。”他很谦虚地说道。   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刺耳的锐响。   “是鸣镝箭的声音!”黄忠立刻来了精神。   “是敌袭!”我大笑了一声,摩拳擦掌着往回走去,“时间刚刚好,杀完后正好睡觉!”   “玛德!”只听得典韦在不远处破口大骂,“敢不让老子吃饭,老子要你们的狗命!”而后又听到他“嘭”的一声将饭碗摔得粉碎。   我脚下顿时拌了一跤:你……你怎么还没吃完?!    45 一擒一纵来设局  在中国的历史上,向来不缺少以少胜多的战役。   官渡、赤壁、夷陵,无一不是如此。   你们也一定听说过张辽七千破十万、甘宁百骑破曹营、曹仁三百突周瑜、吕布十骑踏张燕、文鸯单枪挑八千之类令人血脉贲张的故事,并深深为这些英雄人物而折服。   我曾想过自己会成为这类故事的主角,但……没想过自己却成为了反派!   地面传来震动,说明是一队骑兵,但幅度不大,说明敌军并不太多。   荆州兵本就不以骑兵为主,南阳郡即使是中原大郡,所养骑兵也不会超过五千,之前两场交锋虽然杀敌不多,但缴获了相当数量的战马,我可以想象,这次劫营的骑兵……不会超过三千。   而三千人……能做什么事情?   在黄忠的带领下,六千名没有上马的士兵结成了战阵,在营帐之外火力全开,对敌军的三千骑兵射出了两波密集的箭雨。   等到伤亡惨重的敌军咬着牙突破了箭雨之后,步兵们已经向两边退开,吕布率领的四千铁骑从让开的道路里笔直冲出!   作为观众的我,眼睁睁看着吕布一戟将敌军最前方的三名骑兵掀翻下马……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能说敌军是傻子,只能说我既布置周密,又以有心算无心。   事实上,在我决定发动水攻的那一刻,就已经逼得黄祖不得不出城与我一战了。   他布置了一张大网,几乎要把我锁困起来,不过……虽然我一度轻敌冒进,但还好,我有贾诩和程昱两位大叔在五百多里以外的洛阳为我运筹帷幄,并及时送来了近万名精锐骑兵,直接导致了敌我双方兵力的逆转。   只过了一壶酒的功夫,吕布就放下了屠刀向我汇报了战果:“总共杀敌两千余,参与进攻的我部兵马,没有伤亡。”   “很好。”我轻轻点了点头,又问吴石、陆仁、张贲、褚方等,“你们这边总不会出现死伤吧?”   “呃……”褚方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属下这边……伤了几个人……”   “你在逗我吗?”我讶然,“你们只不过射了两箭而已,难道会射到自己人?”   “这倒没有……”他解释道,“有几名士兵在向外退开的时候……退得太快太猛,不小心将其他士兵踩伤了……”   “……”我怔了片刻,叹气道,“大概是这几个人的轻功太好了吧……”   “这个人……或许还是个小头领,我想可能有些用处,没下重手。”吕布指挥着手下将一员将领扔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人浑身是血,挣扎了两三下却连腰都没有直起来,显然吕布所谓的“没下重手”也就是这么一说。   我摇了摇头,朝躺在地下的人说道:“如果你配合一些,我至少会让你舒服一些。”   “你是谁?”他只能喘着气问道。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伟大的威武王。”梁聪怒拍马屁。   “你……就是马超?”他难以置信地反问。   我叹了口气:“你连敌军的主帅是谁都不知道,也难怪这次奇袭会毫无效果。”   “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年轻。”他说了一句我已经耳熟能详的台词。   “你……也很年轻啊。”我这才注意到,在他一脸血污之下的面容也同样年轻,“你多大了?”   他没有太多抗拒:“二十三。”   “只比我大两岁。”我单手托着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黄名毅,”他闭上了眼睛,“家父讳祖,而且我是家中独子。”   唯一一位见过黄祖的郭嘉朝我点头确认:“虽然属下没有见过,但观其面目神色,依稀与黄祖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其子侄。”   对于敌人的坦诚,我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我就笑了起来:“独子?你想让我用你的性命去和你父亲交涉?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闭着眼睛微微摇头:“没有,所以你不要再想了。”   “你能告诉我……”我换了个话题,“这次奇袭……是谁提出来的?”   “是我,”他仍然没有睁眼,“但城中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一旦水渠挖通,宛城军民只能坐以待毙。”   “其实未必,”我笑着站了起来,“你们太心急了。”   “哦?”   我拍了拍屁股上沾染到的尘土:“马腾已经从汝南出兵,马上就要切断我的退路了,我最多支撑不过两天。”   “主公?”戏君讶然,“此事……”   我摆了摆手:“没事。”   “什么?!”他猛地睁开双眼,却牵动了浑身的伤势,鲜血崩流长咳不止。   “你们要是不来,我也不准备再围城了。”我坦言道。   黄毅挣扎着微微起身:“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我没必要说谎,”我看了看他,“这一次,我准备仓促,又中了你老子的陷阱,没能打下整个南阳,那就下一次再说吧。”   “下一次……”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下一次……跟我还有关系吗?”   “吴石,”我从旅长中挑了个人,“你从俘虏里找上十个人,让他们护送着黄毅返回宛城吧。”   “送回去?!”吴石有些难以置信。   “回去?!”黄毅更是一脸惊愕,“你有什么阴谋?”   “懒得跟你废话,”我一转身,“记得向你家老爹转达我刚才的话。”   -   “主公如此作为……难道想感化黄祖?”在回到大帐之后,法正首先问道。   “奉孝,你是唯一一个见过黄祖的人,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转向郭嘉询问。   他微微思索后答道:“黄祖此人……通晓治民与军事,在荆州诸将之中,颇有些勇略与智计,只是偶尔会有性急之时,常因此而耽误正事。”   “他的忠诚呢?”我又问道。   郭嘉轻笑了一声,摇头道:“嘉只和此人见过一面,并无深交,因此不好说。”   “哦。”我这才转向法正,“我并没有打算凭这么一点手段就能感化黄祖,我只是在想……若是让黄祖知道马腾发兵而来,说不定他会选择在我们撤退之时背后下手,从而使我方腹背受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来一记回马枪……”我伸出食指,在半空中划了个圈,“只要再打败南阳兵一次,宛城将再无抵抗之力,整个南阳也可以纳入掌中。”   “主公思虑深远呵,实在令属下佩服。”戏君轻轻抚掌,“不想在这短短两句话之内,就布下了这么一个局。”   我耸了耸肩:“我也就这么一想,黄祖要是不贪功、不上钩,我们也只能乖乖回家。”   “呵呵,”戏君小道,“黄祖从全荆州调来兵马,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大的一个局,不仅没有任何成果,反而还得部队伤亡惨重,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在刘表哪里交不了差呀。”   “志才老兄说得不错,”郭嘉表示赞同,“据我所知,黄祖很是看重权势,若是就此失去现有的地位,必定会心有不甘吧。”   “哦……”我笑了笑,“若是那样,当然最好不过,若不是那样,对我们也没太多损失,大不了我们再去打汝南嘛。”   他们看着我,竟出奇地一致,没一个人表示赞同。   -   三月初二。   没有戒备的我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淡淡的小米香气透过帐帘飘入了我的鼻腔,我翻身爬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吧?”我走出了大帐,向典韦说道。   “唔,”虽然饭香扑鼻,但典韦依然神情严肃地把守在我的门口,“还没开饭,主公不妨再睡一会。”   “还睡什么?”我笑了笑,开始活动因沉睡而僵硬的身体,“典韦,要不要和我过两招?”   他的一双虎目顿时亮了好几倍:“真的可以?”   我做了几次原地高抬腿,将全身彻底放松,而后再次绷起肌肉:“热身而已。”   他咧起嘴来,将两柄铁戟扔在了地上:“也好,动动手还能开胃。”   我哈哈一笑:“你说得对,小心!”话音未落,我已一拳重重轰出!   除了最早时为了立威之外,我对付典韦再不像第一次那般取巧,而是采取同样威猛的方式对轰。   九阳神功已臻至大成,若比内功威猛,我已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人!   典韦暴喝一声,同样是一拳朝我轰来!   双方都是好不闪避,两只铁拳硬生生对撞在一起!   “开!”我凝神吐气,内劲喷薄而出。   兴奋欲狂的典韦毫无退让之意,拳上力道更猛三分。   虽然说是热身开胃,但当两位绝世高手同时选择以力相较之后,便再没有点到为止之说。   “主公!”戏君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等再说!”我和典韦正在彼此较力的关键时刻,哪有功夫听他废话。   典韦更是满脸青筋,连话都说不出来。   “主公!”戏君并没有等待,而后一口气将话讲完,“黄祖亲帅子女及心腹,出城来降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浑身真气如山洪决堤,真气毫无保留地在瞬间朝对面倾泻而去!   再也无法支撑的典韦狂吼着朝后腾空飞出,壮硕的身躯直接将我的大帐摧垮。   我伸手一探,一把将戏君拎了过来:“你刚刚说了什么?!”   或许是有些恐高,他的脸忽然一白:“属下说……黄祖举城归顺了!现在正在三里之外等候主公的决定!”   我松开了他的衣领,幽幽叹了口气:“这年代……难道还真有人会被感化?”   ————   对于一般作者来说好像很正常的每日更新……对于我来说,怎么这么困难……刚连续了一周,我就觉得快死了……主要是脑细胞跟不上剧情,一小段剧情边写边改,就在我决定恢复两日一更的时候,编辑给了我一周(?)的分类推荐新闻位,我是不是还要再连续日更一周?    46 南阳郡归降之后  呃……之前出现的救兵不该是杨奉,他已经被调到长安去了,出现的应该是接替他位置的庞德……忘得干干净净了。   ————   “老朽黄祖,拜见威武王!”   甫一见面,黄祖便深深一揖到地,头都没敢抬半下。   他身后十余名属下更是几乎趴在地上了。   连刚刚放回去的黄毅都被人放在推车里抬了出来。   “黄将军快快请起,诸位也请起身。”我亲手将黄祖扶了起来,仔细打量了这位对手。   黄祖身高只是常人水平,面貌与黄毅确实颇有相似之处。虽然一直作为刘表手下的第一名将出现在军情消息中,但其实他长得颇有儒士气质,虽然五官称不上俊朗,但年近半百的他面色白净,皮肤保养得十分细腻,修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超过一尺,我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位在历史上射杀孙坚、醉杀祢衡的暴躁太守联系在一起。   “昨日犬子贸然出兵,妄图奇袭王上,不仅被王上一眼看破,还几乎丢了性命,”他低头道,“若非王上仁慈,老朽便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呵,”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要客气?这是应该的?   还好他很快就继续说道:“老朽在宛城想了整整一晚,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王上胸襟气度,雄才伟略,世间再无一人可比,又想到我主刘景升,原本也是天下俊杰之才,但入主荆州之后,短短数年之内,安于逸乐,再无雄图,既不想扶持汉帝复兴朝廷,也不思开疆拓土以建功业,甚至连荆州郡县也掌控不住,每每如此一想,总感叹遇人不淑啊!”   “府君说的是,”他身后一名国字面孔的黑脸大汉粗声附和道,“这刘景升自从娶了蔡氏女儿后,对蔡氏百依百顺,不仅军政大事都要听从蔡氏的意见,而且也有意将军权交给妻弟蔡瑁来掌管,府君为他效力多年,功劳自不用说,但在他眼里,却也只是个埋头卖命的人物罢了!”   “够了,”黄祖摇头道,“虽是旧主,但臣不言其过,何况他对老朽不薄。”   “哼。”黑脸大汉不以为然。   我朝他拱手问道:“将军如何称呼?”   大汉连忙答道:“回威武王,末将苏飞,之前是南阳都尉,辅助府君掌管兵马。”   “哦,原来是苏将军,”我觉得这名字非常耳熟,“久闻黄太守麾下有一员猛将,不想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就随口一说。   他哈哈而笑:“威武王见笑了,在王上面前,谁敢说自己是猛将。早就听说王上的虎豹飞军纵横天下无人可挡,连塞北的胡虏匪类都望风而逃不敢一战,甚至将飞将吕奉先都收入麾下,难怪我南阳倾尽精锐也奈何不了王上分毫啊。你说是不是啊,仲业?”   “仲业?”我回头看了看张仁(张仁字仲业),他却也是一脸茫然。   却听苏飞身边另一名年轻的将领答道:“威武王兵马固然是天下精锐,但最可怕的是……他一开始就看破了我们所有的行动,才使得我军步步受制,最后作茧自缚。”   “这位年轻的将军是……”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末将文聘,拜见威武王。”他低头行礼,自报家门。   “原来是你,”我单手将他扶住,“英雄少年呵。”   “王上见笑,”他连忙道,“若说英雄,王上才是当今第一英雄少年。”   “呵呵,”我摸了摸平坦的下巴,笑道,“看你年纪,恐怕和我差不了两三岁吧?”   “末将今年二十有三。”   我点了点头:“唔,仲业长我两岁,不过……能够独自率领五千精兵,在荆州恐怕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是。”文聘微一低头。   “王上这话说得不错,”苏飞从一旁道,“仲业和末将一样,出身寒门,二十来岁就能统领一军,在荆州确实再无他人了。”   我笑了笑:“能慧眼识珠简拔人才,还放心大胆地破格提拔予以重用,可见刘景升并非一无是处嘛。”   “是。”文聘道,“刘荆州对末将确有知遇之恩,可惜末将未能报答。”   “你是否愿意和黄太守一起,为我效力?”我问。   他略有错愕:“末将……不明白王上的意思。”   “你若只是迫于南阳的形势而归顺于我,心中却仍然顾念刘景升之情,我可以让你和你手下的士兵平安离开,”我微微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真的?”他大惊。   黄祖、苏飞等无不讶然。   “嗯,我从不欺骗已经败于我手的敌人。”我实话实说,同时又道,“是否留下,你最好现在就做好打算。”   “不,”他当即摇头,抱拳向我行礼,“末将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很好,”我笑着将他扶起,“你绝不会后悔的。”   “是!”他用力点头。   “既然如此,黄太守,我们先入城如何?”我朝黄祖问道。   “王上随时可以入城,”黄祖连忙接道,“老夫已经令人将太守府打扫干净了,请王上暂时屈就一下。”   “好。”我点了点头,跨上战马缓缓向宛城行去。   宛城虽然是座大城,但一时间也容不下我这边的两万多人马,因此我和吕布都只带了两千人作为随从,剩余的部队依然留在夕阳聚,甘宁、庞德、褚燕以及皇甫固则分别驻扎在之前的两个县城里。   在路上,我向黄祖询问私事:“对了,还不知道黄太守的表字呢?”   “回王上,”他在马背上拱手,“老朽草字承彦,继承之承,彦材之彦。”   “黄……承彦?”我忽然一呆。   “是。”他应了一声。   “你……该不会……”我有些卡壳,“有个女儿叫黄月英?”   他有些惊奇:“老朽是有个小女,但不叫月英,单名一个蓉字。”   我差点掉了下巴:“黄蓉?”   “是,”他很确定,“小女是老朽晚年所得,刚满三岁,今日也一同在此。”他伸手招呼随从将女儿抱了过来,“王上请看,这便是小女黄蓉。”   小丫头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感觉,头发偏黄,皮肤也有些发黑,跟白净细腻的黄祖实在不太相像。我不小心看到了身后同样皮肤略黑的苏飞,觉得大概……嗯……算了吧,不要乱说。   不过我看到戏君和郭嘉两个人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就知道很多闲人对这方面确实很有兴趣……   临近宛城时,我注意到城池大门已经正常打开,进进出出的军民络绎不绝,而城头原本高高飘扬的“荆州刘”的大旗则被全部拆除。   当我进入太守府邸后,发觉里面除了十几位仆人后再无他人,不由奇道:“黄太守……这是怎么回事?”   “老朽不知王上何意?”黄祖反问道。   “这里不是黄太守的府邸吗?怎么看起来已经空了?”我指了指院落。   “唔,老朽已经不是南阳的太守,当然要腾出这座宅子了。”他解释道。   “恐怕……要让你太费些功夫了,”我笑着跳下了马,在追命的脖颈上轻轻一拍,“南阳我不熟悉,还请你再操几天的心了。”   “王上?”他一脸震惊,“老朽是不是听错了?”   “王上……是要让府君继续担任南阳太守?”他身后的苏飞更是合不拢嘴。   我点了点头:“没错。”   “不不不!”黄祖连连摆手,“老朽是败军之将,岂敢再担任此地太守。纵使王上信任,老朽也应当避嫌就任他郡。王上若是真的还想用一用老朽,老朽愿去凉州、并州,至于南阳一郡,还请另派心腹大臣。老朽私以为……吕将军当世虎将,足可当此之任。”   我看了看吕布,问道:“奉先,你的意思呢?”   我自己的意思……并不想把吕布放在地方做长官。我现在并不担心他得到地盘后起来造反,而是担心以他的性格和能力,如果没有合适的文官辅佐,恐怕不足以治理好地方。   想想看,陈宫已经是一名不错的谋臣,但辅佐吕布之后又有什么成绩?   我总不能让贾诩和程昱去指导他吧?   何况我还担心老吕和老程两位同样耿直的大叔碰到一起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吕布喝高了心情不爽,手起刀落就把老程剁掉了……   “不行!”吕布当即拒绝,“我可不来!”   “为什么?”我含笑问道。   “这里雨水太多,我难受。”他给出了一个令我直翻白眼的理由。   “好吧。”   “另外……”他沉声道,“我要是离开了洛阳,绮儿是不是就得让主公来照顾了?”   我微微一怔。   “主公手下那妖道再在我女儿耳边煽风点火,整天给绮儿灌输什么八字相合、非你不能嫁的妖术……到时候,我找谁要女儿去?!”他一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看破一切的神情。   “……你怎么……还是这样子……”对于吕布隔三差五就要“委婉”地提醒我不要打他女儿的主意,我已经厌烦了,厌烦到快要疯了,“黄祖,在我找到合适人选前,你就给我好好在南阳呆着吧。”   黄祖还要推辞,被我瞪了回去,只好向我深深一揖:“感念王上信任,属下只好竭力守好南阳。”   “你手下文武,还归你调用,”我看了苏飞等人一眼,“不过要按照我朝设置,逐渐调整过来。”   “谢王上。”他又一揖。   “嗯,文聘,你跟我回洛阳,”我将目光转向了最年轻的这位将领,“我觉得你很适合我的虎豹飞军。”   文聘先是一愣,而后惊喜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他翘着嘴角低头:“多谢主公!”    47 君爱臣来臣敬君  在交谈的过程中,我才知道,黄祖儿子的名字,并不是“黄毅”,而是“黄射”,但发的却是“业”的音……由于发音相近,他当时又伤重而吐字不清,导致我听错了。   不过……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官二代罢了,凭我的记忆力,恐怕存在时间超不过一个月。   尽管黄祖陪我吃了两顿饭,我仍然难以接受他就是那位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   黄承彦不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吗?面前这人虽然看起来眉目间还有些正气,但一开始吃肉喝酒,他怎么就这么像典韦呢?   戏君、郭嘉和法正都劝我在南阳留下一两名心腹掌管军事,否则手握重兵的黄祖很容易投向敌军。   我在考虑了一个下午之后,决定将甘宁派驻在南阳。   一方面,甘宁是益州人士,从小就称锦帆贼,水上功夫自不用说,对于长江流域的气候至少比敏感的吕布要适应得多;另一方面,甘宁的胆气和勇武在这个时代都是首屈一指的,否则也不可能留下百骑劫曹营、千人拒关羽的英雄事迹,足可以抵挡一面。   为此,我摒开旁人,与甘宁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谈话。   “兴霸,我留你在南阳,你不必参与当地政务,只管好自己的部队即可。”我对他叮嘱道,“你在南阳,除了带好四千骑兵之外,如果可能的话,看能不能打造一支水军。”   “水军?”他思索片刻后答道,“南阳水系虽然不少,但大多只是小河支流,想要打造水军,还要在临近长江之处,比如……南郡和江夏郡,这两处都是极好的练兵之地。”他指了指地图。   这两个郡正是南阳南侧的两个大郡,都处于长江中游地区,在历史上一直是魏蜀吴三国你争我夺的四战之地,也诞生了孙权攻黄祖江夏之战、曹操破刘备当阳之战(包括长坂坡之战以及传说中的华容道事件)、曹刘孙赤壁之战、周瑜攻曹仁江陵之战、关羽襄樊之战、吕蒙白衣渡江背后插刀之战、张郃攻占江陵中洲之战、曹真与朱然江陵之战、诸葛瑾攻襄阳之战、吴蜀夷陵之战等等一系列难以统计完全的战役。   因为是四战之地,所以更显得这两地的重要,尽管不太懂南方的地理,我也明白这一点。   “那就先把这两个地方攻下来再打造水军吧,一年,”我竖起了一支手指,“一年之内,至少要给我拿下江夏。”南郡毕竟是刘表所在,兵精粮足,想要让他一口气吞下明显不太可能。   “一年?”他皱了皱眉。   “你应该知道,张文远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替我打下了全部兖州,徐公明、李曼成、秦伯虎、拓跋云龙四人,也几乎打下了并州和冀州,我给你一年时间,只让打一个郡,你难道也办不到?”我微微一笑。   甘宁是典型的请将不如激将,当即咬着牙立下了军令状:“主公但请放心,半年之内若是拿不下江夏,甘某自己提脑袋去洛阳请罪!”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吧。”   “是!”   “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我决定叮嘱到底,“兴霸,你的性格还是有些急躁,而黄祖是个同样急躁的家伙……”   “主公的教诲,属下定当铭记在心!”他沉声打断了我的话,“属下虽然鲁莽,但也知道大局为重。”   我微微吐了口气:“那就最好不过。”   -   次日,我同样和黄祖进行了一番谈话。   黄祖坦言,他仍然希望调离南阳,被我直接拒绝。   我温言劝了他几句,勉励他与甘宁互相配合,早日助我拿下荆州全境。   他立刻表示南阳所有军事,均归甘宁统领,他再不过问一句。   我笑着摇头,黄祖是荆州军中第一名将,对荆州上下一清二楚,要是能对甘宁指点一番,甘宁在用兵方面恐怕可以事半功倍。   黄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向我保证,一定全力支持甘宁拿下荆州。   在听到了想要听的话之后,我决定离开宛城。   -   三月初四。   “王上国事繁重,老臣也不敢再留。”黄祖将我送出三里之后,终于向我道别,并再一次表达忠心,“臣虽然老迈,但也不愿尸位素餐,愿与甘将军一起,作开疆之臣!”   “黄太守既有此心,我就在洛阳静候你们的好消息了,唔?兴霸?”我看了看甘宁的神奇,异道,“你还有话要说?”   “属下有件事请,希望主公恩准。”他抱拳道。   “但说无妨。”   “属下请主公将营中原有的一千人马划拨给我。”他看着我,“他们跟随甘宁日久,宁不愿与他们分开。”   我有些奇怪地问道:“之前我不是说了,让你的人马与你同驻南阳么?”   他摇了摇头:“南阳兵力本就不少,宁再领一千骑兵,已经足矣,反而主公手上的精锐部队可不能再少了。”他说得底气很足,显然并不担心对新部队的掌控问题。   我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既然你成竹在胸,我也不好泼你冷水,你好好干。”   “遵命!”他朗声应了。   “王上,老朽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王上应允。”黄祖等这边说完,才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口道。   “请讲。”我转向他。   “这是老朽的私事,“他咳嗽了一声,指了指依然行动不便的黄射,“犬子受伤颇重,宛城附近名医毕竟不如中原,医治多日迟迟不见好转,老朽听闻张仲景医术冠绝中原,恳请王上在代为延请,稍作诊治。老朽只此一子,愿王上可怜为父者之心!”说道最后,他直接深深一揖到地。   我微微一怔,黄祖身后的属吏们更是将惊异的心情写在了脸色。   这么直接、这么公开地表露忠心……我怎么会不接受?!   “爱子之心,谁不可怜,”我双手将他扶起,略带激动却又勉强压抑着说道,“令郎所受伤病,我一定请张机仔细诊治,等到伤病痊愈,我再将一个健健康康、龙精虎猛的儿子送还给你!”   “老朽拜谢王上!”他再次一揖,慌得我连忙挡住。   于是我跨上了追命,一步三回头地向黄祖告别。   黄祖更是一脸难舍难分的神情,竟然生生又送了我两三里才终于分开。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郭嘉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瞪了他一眼,他慌忙别过脸去,不敢看我。   解决了南阳问题之后,心情舒畅的我才想起来向几位参谋询问:“有没有马腾的消息?他是不是还在路上等着我?”   戏君摊开了双手:“他一听说主公拿下了宛城,立刻掉头撤回了汝南,褚将军本想率军追赶,但一来相距有些过远,二来似乎庞将军并没有赞同,因此只好就放任敌军离开了……”   “既然相距过远,那也没有办法。”对于马腾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以后再说吧。”   谁都知道马腾虽然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但依然不好处置——谁要是真的二话不说一刀把老马剁了,我都不敢保证在心里不会记恨于他。何况以庞德的性格,除非是马腾自己往刀口上撞,不然他绝对不会主动下刀子。   “伯华,”我想起来黄射的事情,当即把张贲叫了过来,“黄射的伤情,你看过了没有?”   “在宛城时就看过了,”张贲点头道,“从伤口来看,只受了吕将军一戟,好在吕将军应该是没有全力施展,但是伤了五根肋骨,想要完全康复,恐怕得修养半年左右。”   “这还没有全力?”梁聪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吕将军是什么人物?当时的天下第一猛将啊!”孙文嗤笑了一声,“当年连主公在他手下也只接了三招,但能全身而退,就已经被认为是绝无仅有的了!”   “三招?”梁聪浑身都哆嗦起来了。   “那可不是全身而退……”我摇着头默默说道,那三招可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啊。   不过……严格来说,我当时既不在状态,又是被他以逸待劳偷袭得手,并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   啊呸,输了就是输了,干嘛找理由……   我怎么也开始美化自己的过去了?    48 两千里外的旧部  三天之后,大军返回了洛阳。   在进入洛阳之前,戏君向我转达了最新的消息。   “青州刺史孙坚以强兵猛攻南皮,袁氏死守半月,坚长子策不避箭矢,亲自率军破城,袁氏残余弃城向西逃往河间而去。”   孙策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啊,我搓着下巴想道。   “另外,在冀州的探子还传来了一个消息,”戏君又道,“袁氏内部文武群臣彼此之间似乎越发不和了,听说……连田丰和沮授都被其他人公开指责了。”   田丰和沮授是整个冀州地区最为德高望重的老臣,其身份和地位……大致相当于我方的王烈、程昱和贾诩,这两位大叔在我方,至少据说我所知,没人会在公开场合强硬地指责他们。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纵观历朝历代,一个政治集团,如果事业蒸蒸日上、集体高歌猛进,那么往往会团结一致,矛盾也会被所有人掩盖起来;一旦事业遇到挫折,或者事业已经走到巅峰,那么这些矛盾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突然爆发,原本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集团可能瞬间分崩离析。   在袁绍死后,袁氏原有的地盘全面崩溃,尤其是在幽州战场上,幽州牧卢植与公孙瓒师徒尽管可用兵力不多,但凭借两人在东北地区的声望,硬生生将整个幽州收回。所以袁氏现在手上只有冀州的河间、中山、安平三地了。   “孙坚现在势头很猛,要不要催一催太史慈抓紧时间攻占冀州郡县?”法正向我提出了建议。   我摇了摇头:“冀州究竟形势如何,太史慈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是否采取行动……还是让他来决定吧。”   “是。”他低头道。   -   回到王宫后,贾诩第一时间将需要我亲自批阅的公文送了过来。   这一次……等待我批阅的文件竟然只有区区几份?   以防万一,我首先向贾诩确认:“只有这么多?”   “是,”他点头道,“这些是需要主公亲自批阅的,其余我可以代为批阅的都批过了。有时间的话,主公可以看一看留下来的文件底稿。”   “好。”我随口应了下来,从案几上拿起了一卷公文。   这是一份由贾诩亲自书写的十分详细的报告,主要写的是对刘协目前形势的分析。   我匆匆扫完了一遍,抬头问道:“岳父的意思是……刘协真的要迁往徐州?”   贾诩表示确定:“因为刘备已经基本掌控了东海郡的军事力量。”   “徐州刺史赵戬难道没有反抗?不会这么没用吧?”我想起来当年这家伙做河南尹时,还曾经坚持原则拒绝让秦阵送来的战马进入洛阳,应该是一个态度强硬的家伙啊。   “听说……刘备手下两位大将,关羽和张飞,都是能够以一敌百、勇猛绝伦的虎将,我不觉得赵戬会有什么胜算。”贾诩摇着头说道。   我一想也是:赵戬能算什么人物,刘备连他都搞不定的话……还不如回家卖草鞋。   “你有什么建议?”我皱着眉头问道。   “饭要一口一口来吃,徐州距离我们,毕竟太远。”他缓缓说道,“也许……是时候对豫州继续动兵了。”   我微微一怔:“王宏,还有……蔡伯喈,是否还是不同意投降?”   “是。”贾诩一脸遗憾,“没想到我劝了大半年也没有劝动王宏,至于你的另外一位岳父……我更没指望能成功。”   “也是。”我挠了挠脸颊,“王宏嘛……我不关心,老蔡的话……我不得不考虑一下,”我笑着提议,“你说……我派两个人把老蔡给劫持出来,然后再接收梁国可不可行?”   贾诩似乎权衡了半天,竟然点头道:“我觉得好像可行。”   “你是认真的?”我惊讶地问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啊。”   他耸了耸肩:“你岳父现在只是受制于人,如果谋划得当,将他劫持出来,也能算是解脱吧。”   我想了想……似乎……这竟然是最好的办法。   我立刻朝梁聪招手:“你去通知戏君、褚方……还有贾穆过来。”我看了贾诩一眼,“让木头去救我的岳父,岳父你没意见吧?”   贾诩笑了笑:“我觉得没什么危险。”   “呵呵。”我也笑了笑,又捡起了第二份公文。   “威武王亲启如晤……”   “这字体……很熟悉啊!”我将目光移到了落款:“公孙瓒谨拜。”   公孙瓒……自从袁曹占据河北,道路为之阻断以来,似乎很久没有联系了吧?   不,其实从我离开辽东以后,就没有和他再联系过。因为我总觉得,公孙瓒和刘备、孙坚、曹操一样,不是甘居人下之人。   我收回了心思,继续看信。   “河北为袁曹所据,道路为之断绝,瓒在幽北,不与中原通信久矣,今明公大破袁绍,道途得以通复,方得以致意,明公康否?   瓒为公驱驰辽东,时日虽然不多,然明公纵马挥军之姿常在眼前。犹记高丽国内城前,公仰天长啸,天地为之变色,风雷为之悸动,城墙为之崩坍,当是时,瓒已知天命在公矣。”   我摇头一笑。   “袁氏世代豪门,四世三公,袁本初更为当世之雄,以渤海一郡之地,盘踞河北大州,更纵合曹操,连败朱儁、张温、皇甫、卢师、马腾诸员名将,瓒虽尽力相助卢师,奈何粮少兵缺,连战连败,仅退守辽东以免。   然明公奋怒,长驱万里之地,一战败吕布,二战诛袁绍,半年之内,数月之间,袁曹雄师,终竟土崩!尔后更鲸吞兖、豫、冀、并,立国建业,不胜雄哉!   瓒,幽北粗鄙之人,虽少师卢师,为州郡所称,然至于宦途,不为朝堂所容,自两千石而贬谪令长,尝以为此生终矣。然,天幸可遇明公,随公征北期年,聆听谆谆教诲,方得以自醒。今明公欲伸展大业,瓒厚颜自请,愿为威武王牵马执鞭,驱驰左右!   至于卢师,虽有复汉之心,然其深知汉室不可再兴,况明公有救其三子之情,容瓒徐徐以言说之,当不致有他。   公孙瓒谨拜。二月二十二于涿县。”   涿县?他现在担任的是涿郡太守吧?   看到公孙瓒的表态信,我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戏君、褚方和贾穆刚好走了进来。   “交给你们两个小子一项有些危险的任务,”我朝案几上点了一点,“你们各自选拔一些机灵的属下,潜入梁国的睢阳城里,找时间把我家岳父一家护送出来,志才先生这边,要联系我们的探子,及时予以帮助。”   贾穆和褚方对视了一眼,略有迟疑地问道:“我听说,蔡伯伯脾气倔得很,讲道理……我又说不过他,到时候怎么办?”他求助般地看向他家老爹。   贾诩可不会在蔡邕的问题上胡乱说话,所以还得由我来说:“那就把他绑了出来!”   “姐夫这么一说,我们就知道怎么办了。”贾穆立刻拍起了胸脯,“交给我们吧!”   褚方也表了态:“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志才先生,具体怎么行动,就由你费心了,”我朝戏君说道,“毕竟是我的岳父。”   “属下明白。”他轻轻点头。   “尽快着手去做吧。”我朝他们三人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在了公孙瓒的书信上。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时攻打国内城的时候……配合我出兵的明明是公孙续,公孙瓒可是留守在朝鲜城里,他怎么可能看见老子“仰天长啸”震塌国内城?!还尼玛天地变色风雷悸动……欺负我记忆力不好吗?   这个不诚实的混蛋。    49 与曹操二次会面  三月初八,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原汉朝叛臣,割据并州长达一年的曹操带领心腹抵达了洛阳。   原本之前我打算接见一下曹操派来的使者——夏侯惇和孙乾,毕竟在内心深处,或许是受到前世对游戏人物的偏见,我很喜欢夏侯惇……但是由于黄祖的突然行动,打乱了我的日程安排,之后就由贾诩全权负责了。   我们好像同意曹操带领一万以内的士兵离开太原,但根据报告,他似乎只带了六七千人马,其中也不过三千骑兵,对于他的觉悟,我很是高兴。   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我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城一里相迎。   同时,我另派孙文、祖烈、吴石、陆仁四名旅长及吕玲绮带领了一共五千名精锐骑兵埋伏在了洛阳城北以防不测。   我坐在马背上,仰头看了看天空。   阳光很明媚,白云在空中如鱼鳞般整齐却又不失美感地排列着。   “来了。”接到线报的戏君第一时间朝我汇报,“前军是三千骑兵,步军在五里之后。”   我点了点头。   凭借我的眼力,我已经看到了天边缓缓升腾而起的飞尘。   尘土缓缓腾起,说明行进速度并不太快。   片刻之后,我已经可以看到最前方的战马与骑士的轮廓。   在距离我约有一里的地方,这些骑兵停下了战马。   我一眼从人群中发现了身材不高的曹操。   有些人,尽管身材并不魁梧,但却似乎浑身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曹操无疑是这么一个人。   曹操翻身下马,带领着为数不多的几名心腹徒步朝南走来。   三千名骑兵就这么目送着他们快步朝我走来。   曹操在三丈之外停下了脚步,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风尘之色。   “孟德,许久不见。”我朝他笑道,迈步朝他走去。   “降臣曹操拜见威武王!”曹操却掬手低头,很明显,他准备对我行跪拜之礼。   “不可!”我足下猛一发力,如风一般掠过三丈距离,伸手搭在了他的双臂之下,制止了他的下跪,“你我不需如此大礼。”   “操乃降臣,走投无路之下才归顺于王上,理当如此。”他看着我说道。   “你我又没有决出胜负,说什么走投无路?”我正色道,“孟德舍弃自己的霸业,却因此拯救了你我双方多少英勇士兵的性命,又避免了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   “王上仁义无双,操实在惭愧。”他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认为你是当今天下……我最难对付的对手,”我挽着他的小臂,并肩朝南走着。   “王上雄图大略,英明果决,本就是世所难得的君王;亲自统领的虎豹飞军,早已是天下第一精锐;手下徐晃、李典、太史慈等大将,无一不是智勇双全,足可独当一面;何况……王上还有这些智谋之士运筹帷幄,操实在想不到能够在目前的形势下取得优势的办法。”他叹了口气。   我的确嗅出了他的无奈:并州偏僻,地贫民少,曹操本身的声望和形象又远不如袁绍那般光芒四射,很难吸引中原的人才去归附于他。历史上曹操虽然开局艰难,但因为长期处于中原地区,手下的人才储备可是一点不缺。   从这一点上来讲……刘协当时派曹操坐镇并州,真是对我极其有利的一步好棋啊,直接把尚未发育壮大的曹操势力掐死在萌芽阶段啊,从而为我消灭了本来有可能是最可怕的一位敌人。   谢谢你啊,刘协。   -   迎接曹操的,并不是一团和气、觥筹交错的欢迎宴席,而是肃穆庄严的高层会议。   在会议上,曹操依照惯例,向我宣读了他的投降书。   基本内容与他之前的亲笔书信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当场由本人声情并茂地朗读出来,似乎更有成就感?   “请入席。”作为主持人的王烈对曹操朝客席上首做出邀请。   “多谢。”曹操朝他一揖,缓缓坐下。   我决定随便聊几句,以驱散这有些沉闷的气氛:“说起来,孟德啊,我们正式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啊。”   “是,”曹操微微点头,“曹某曾在王上麾下从征徐荣于青州,前后约有月余,在下也因此得以执掌青州。之后……这几年,王上南征北战,操又远调并州,始终没有再见。”   我竟然和他只接触过那么一次?   简直不敢相信啊……但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了解,竟然大多都是通过军情战报和密探谍报……   要知道……我可是都快要统一全国了啊……曹操竟然才有这么一丁点的戏份……   “不过以后,我们肯定会时常见面的。”我朝他笑了笑,“不知道你对我改革后的官制有没有了解?”   “当然,”他点头道,“王上对原有的制度做了很大的改动。”   “你有什么意见?”我问。   “唔……”他稍事思索了片刻,答道,“王上对原本主要为君主和皇室效劳的光禄勋、少府、太仆、宗正等官职基本全部舍去,对君主,只设立了内务院一院;相对来说,各部院之间权力与职责比较平衡。另外……新设立的法院虽然脱胎于廷尉,但似乎与原本的廷尉又有极大的区别;还有都察院,这是全新的一个部门,虽然大概了解,但似乎还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仲德先生,”我笑着点了都察院院长的名字,“孟德可是对你提出批评了,都察院成立这么久,却没有发挥作用,你可要检讨一下了。”   “操绝无此意!”曹操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慌忙朝程昱作揖,“操久在塞北,对中原政事并不了解,先生勿要放在心上!”   程昱却没理他,直接对我解释:“昱如果没有记错,截至目前,都察院至少通过吏部考核,免掉了一位两千石的郡守和五位县令,而且不乏朝中高官的亲朋好友。考虑到这是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虽然称不上作用巨大,但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吧?”   他所说的郡守和亲朋好友……还不是在说秦阵的老爹吗?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是我了解太少,错怪了先生。”   程昱耸了耸肩:“是老夫以为,三五个县令的任免,实在不值得专门向主公汇报,才令主公认为都察院没有成绩。今后,每处分一人,老夫都会及时向主公汇报。”   “饶了我吧!”我连忙摆手,“我们现在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县令级别的干部恐怕早就不止一两千人,你要是这么汇报,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啦!”   殿中响起了一阵轻松地笑声。   “好了,说正事吧,孟德既然有所了解,那么不妨说一说,”我转向了曹操,“你愿意在哪一部、哪一院做事?”   “呃?”曹操明显地怔住。   “我知道你胸有武略,其实放在兵部或是军事院都不是不可,但还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我先给他提供了两条思路。   他并没有在我提供的选择中做出决定,而是紧蹙着双眉陷入了沉思。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曹操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他抬起头来,双手交叠着向我一礼:“如果可以……操希望能先去法院。”   ——   题外话:随着并州的归顺,空缺了一大批的太守,而且直到现在,马超手下的旅级干部还有一大半还没有姓名;何况,在中央各部院之中,还空缺着几十名司级高官,所以希望征募一批配角—没有什么格式,最简单的只要姓名就可以;如果有功夫的话,不妨考虑设计人物的表字、祖籍、特长、相貌特征、偏好、职业类型(文臣、武将、商人、学者、手艺人、甚至打铁匠、牧场主、海盗、山贼无一不可)、上司(不限势力)等等。   可以通过评论区置顶帖报名    50 大封归降并州臣  “法院?”我微微有些惊讶,他的选择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是,”曹操点头确认,“说起来……曹某从骨子里……其实是个法家呢。”   “法家?”我又是一怔。   “虽然这话可能对各位有所不敬,但曹某以为,汉武帝推崇儒家,不过是因为儒家格外重视尊卑伦常,最符合君王的统治需要。但儒家一切以尊者为上,位卑者几乎事事不可违背,这未必就是好事。”曹操缓缓说着,“君一言可杀臣,官一言可杀民,白昼杀人被赞忠烈,既缺乏原则,又常常引发混乱。”   他所说的其他都没什么,但一句“白昼杀人被赞忠烈”却让我忍不住去看程昱,老程手下可是沾满了仇家的鲜血,而且他的这种行为在当时……确实被邻里乡亲,乃至官府中人视为英雄。   “国不可无法,法无力则国乱;军队亦不能无法,无法则无可战之力。”曹操继续说道,“操在并州时,便耳闻王上新设各部,其中以法院及都察院为尊,私下揣测,王上可能也赞同操之所想吧?”   “是,”我对他的意见表示支持,“我曾经阅读太史公史记,商鞅在秦国变法之时,曾提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并且以实际行动验证了这条政策,我想,不仅是王子,一国君主若是所行不合律法,是不是也应该收到责问?若是所行悖逆,是不是可以由各部院联合弹劾退位?”   曹操讶然:“王上所思,竟比操更深远许多!”   “虽然我多次对各部提过此事,但是……彦方先生老成持重,在所拟写的新法中,依然没有尽如我意。”我朝王烈笑了笑。   “老臣惭愧。”王烈向我拱了拱手,“老臣毕竟是个儒家,以臣迫君之事,从未敢想,更不知如何入法之中。”   “孟德既然有意帮我完善法制,我实在不胜欢喜,”我准备同意他的请求,“那便请孟德为法院副院长,为我,也为彦方先生做个帮手。”   “多谢王上。”曹操从坐席上跨出,向我一揖到地。   “至于你所带夏侯氏、曹氏等贤才,我有意将其充实到各部及州郡之上,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我看了看在他身后排坐开来的夏侯惇等人。   曹操忙道:“既已为王上效力,自然一切听从王上吩咐。”   “我不是说这个,”我微微笑了笑,“我是说,这些人为你效力多时,各人的特长自然你最清楚,与其我随意指派,不如你来做过推荐。”   “王上如此用人,难怪天下无敌!”曹操先是怒拍我一记马屁,而后沉吟着说道,“容臣一一向王上及诸位同僚介绍。”   “仲德先生,吏部要做好记录工作。”我提醒道。   程昱点头,向身后的部属低声吩咐了两句。   “孙乾孙公祐,北海士人,”他第一个介绍的,不是他的绝对心腹夏侯、曹氏兄弟,而是作为副使出使洛阳的孙乾,“被当世大儒郑公康成(郑玄)推荐于青州,其博学经史,儒雅谦逊,言辞得体,守礼有节,中正平和,一般是文事职务都可以担任。”   孙乾慌忙从坐席上起身,侧身向我行礼。   “公祐先生之名,我虽在洛阳,也曾有所耳闻。前些日子,先生曾经出使洛阳,我原本是要与先生详谈一番,但无奈当时亲征南阳,实在分身乏术,未能一见。”我说了些客气话。   “实不敢当。”孙乾又躬了躬身子,“王上军务繁忙,有彦方、仲德、文和几位先生接见我等,已是感激。”   “仲德先生,”我再次点了程昱的名字,“吏部先给个意见?”   程昱点了点头,又和身后的属下们交换了几句,而后答道:“自桥元伟就任地方之后,礼部的礼仪司和经典司便空缺了出来,老夫认为,孙公祐既然被郑康成亲自推荐,经史礼仪必然精通,这两个部门都相当适合。”   “哦……”在我印象中,礼部的肥差应该是科举司和教育司,程昱推荐的这两个司可都是相当清闲而又没有太多实际权力的部门,“既然如此,公祐先生就同时兼任这两司之长吧。”   “臣孙乾……拜谢王上。”孙乾深深一揖,退回坐席之上。   “这一位……路粹路文蔚,陈留人,”曹操继续介绍,“这位……可是蔡公伯喈的弟子,属下就不必再多做介绍了吧?”   “拜见王上!”老蔡的这个徒弟手忙脚乱地向我行礼。   “你既然来了,有时间的话就帮我劝劝岳父,好不好?”我笑道,“年纪大的人,偶尔会有些固执。”   “属下定当尽力挽劝先生!”老蔡的徒弟慌忙拱手。   我朝程昱那边抬了抬下巴。   但先开口的却是贾诩:“说起来……伯儒调任司隶后,尚书台人手有些不够,程部长能否考虑一下?”   “当然。”程昱点头,“蔡伯喈的弟子,自然擅长诗句文章,在礼部和尚书台都可任职。”   另一边荀攸急了:“我兵部的人手从来就没够过,现在可是战时,程部长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累死啊。”   程昱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可不认为他能在军事上帮助你。”   “呵,这一位……韩馥韩文节,诸位定然不会陌生。”曹操指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汉,介绍得格外简单。   “原来是韩公,久闻大名。”我笑了笑。作为前期坐拥天下最强一州的大佬,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至少比历史上的结局要好得多。   我会告诉你我竟然记得韩馥的结局吗?   被袁绍夺取根据的韩馥被袁绍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将军,很快,他的儿子被袁绍的部下恶意打断了双腿。在求情袁绍之后,韩馥离开了冀州,投靠在张邈的麾下,但仍是惊恐不安。过来一段时间之后,袁绍的使者因公事拜见张邈,商议机密时,使者在张邈耳边悄声细语。韩馥当时陪座,以为是袁绍要让张邈对自己下手,于是心神不宁的他逃进了厕所,结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   为什么我会记得?因为他逃进了厕所啊……   韩馥的身子躬得很低:“老夫已是废人,孟德可怜才予以收留,王上若能给一处栖身之所,老夫已是感激不尽,不敢有任何妄想。”   看着如此卑谦的韩馥,我没由来眼眶一酸,转问国渊:“子尼,你现在身兼二部,还忙得过来吗?”   国渊一怔:“属下近来主要忙于农部政务,工部的一些事情……着实有些耽误了。”   “文节公,如果不弃,请在工部帮国子尼一些忙吧。”我温言道。   “一切听从王上安排。”韩馥的身子躬得愈发厉害了。   “仲德先生,让文杰公担任工部副部长,再兼任一司工作,可以吗?”我还得询问一下主管人事的程昱的意见。   程昱翻了翻手中的竹简,点头道:“没有问题,工部本来就缺人。”   我轻轻笑了起来:其实……根本就没有不缺人的部门吧,我看过那份机构名录,不仅王烈等高级官员,下面的很多人也同样都是身兼数职,因此空缺绝不会在少数。   “臣……拜谢王上!”韩馥身子一颤,再一次拜了下去。   “请坐吧,”我笑了笑,“孟德,请你继续。”   “这四位,夏侯惇元让、夏侯渊妙才、曹仁子孝、曹洪子廉,都是属下的族中兄弟,”他一口气将四员大将摆了出来。   “拜见王上!”四人分作两排站在殿中,都是抱拳拱手屹立不倒。   “元让忠烈清俭,虽然多年带兵,但不好勇武,反而喜好文学,好学于人,用其为将,则重守轻攻,王请慎用。”   我微微一怔。   “妙才刚烈重义,为将则喜轻骑突袭,在军旅,爱护士卒,然虽有奇计,却少大局,若非大胜,必然大败。”   我又怔。   “子孝……可谓智勇双全,在并州时,虽然部属不多,但子孝所部,军容严整、军法森严,为诸军之最。子孝领军可为帅,可疾可徐,可刚可柔,王上若是不用,必然可惜。”   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子廉憨直无心,性刚猛,不治行俭,为将能攻可守,不治军纪,可为将不为帅,其爱财,又贪酒色,易误事。”   他终于停下了评论。   满堂都陷入了沉寂。   曹操正身看着我,眼角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   我完全搞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    51 天下第一美男子  曹操这下可是给我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平心而论,他的这四位亲信,都有不错的才能,但瞎子都知道,他们和曹操之间的密切关系绝非一般……如果他们掌握了部队,那么和曹操握上了军权又有什么差别?   但曹操主动归顺,我如果不给他的这几个兄弟像样的职务,必然会让他们更加不爽;如果能用好他们,既是对我方实力的补充,也能对尚未划入我方的一些中立势力形成一定程度的吸引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千金买马骨”啊。   我正在苦死对策的时候,程昱率先咳嗽了一声:“王上,听一听吏部的建议吧?”   我如蒙大赦:“好。”   曹操仍是眼角微微带笑,既不开口,也不退下,就在那里观察着一切。   “夏侯元让,可在都察院任职;夏侯妙才,可入虎豹飞军为将;”他缓缓道,“曹子孝,可赴前线都督军事;曹子廉,可在防务院任职。”   我不得不赞叹程昱看人的眼光:从我所知的历史来看,这四人都不是治理地方的能吏:夏侯惇只在曹操前期镇守过战略要地,中期以后,随着曹魏版图的扩张,他一直在中央核心工作,最多带领中央部队赶赴各地支援战场,再没有外放地方;夏侯渊、曹仁、曹洪三人则更多地率军转战四方,虽然都有在地方上督军作战的经历,但都缺乏长期治理州郡的经验,曹操在并州任命他们为郡守,更多的原因恐怕是手下无人的无奈。   “就依仲德先生的意见,”我看了看机构设置,“具体职位,吏部再征求各部意见后做出决定。对了,孟德,你这次来,带了多少骑兵?”   “约有三千。”曹操答道。   “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将这三千骑兵支援给妙才?”我笑着问道,“妙才既入我虎豹飞军,手下若能有一批熟悉的老兵,自是最好不过。”   他连忙点头:“操已是王上之臣,这些并州士兵,自然也是王上的兵马,何须问过属下?”他眼角的微笑消失无踪,脸上的神色似乎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之感。   “呵呵,你说得很对。”我搓了搓下巴,向兵部主管荀攸嘱咐了一声,“公达先生,夏侯妙才这一营骑兵的补充及供给,就交给你们负责了。妙才,尽管让这支部队能够上阵作战,你的时间不会太多。”   “遵命!”夏侯渊朗声答道,“拜谢王上!”   “拜谢王上!”夏侯惇、曹仁和曹洪也紧随着他向我行礼。   “这一位……祢衡祢正平,平原人,极有才华,其口舌之利,天下少有人及;生性自矜傲慢,又不拘世俗礼仪,好侮慢权贵,”曹操又继续介绍,“属下有多次都恨不得把他推出去斩了图个清静。”   祢衡吗……   我仔细打量着这名年轻的才士,一看之下,却暗暗吃了一惊。   不是自夸,我马超已经堪称是当代少有人可比的英俊男子,但和这人一比,似乎还是略逊一筹。   祢衡的英俊,不是那种娘炮拈花的妖娆之美,而是充满了纠纠男子的英武之气。他眉如长剑倒悬天际,目似双星辉映苍穹,鼻挺唇薄如同刀削,面部线条也极为坚毅刚硬,下颌留了三寸短须,偏偏皮肤却细腻白净,搭配着考究得令我无法形容的衣饰穿着,确实显得俊美而又不失雄气。   堪称天下第一美男子。   这么一个人……就是那位脱光了敲鼓的疯子祢衡吗?   不过,从他的态度来看,恐怕史书上的记载也没有太多偏差。   曹操在介绍其他人的时候,这些人都立刻离席而起,依足礼数站在席边,唯独祢衡一人,依然端坐在位。哦不对,他不是端坐,他是盘腿而坐……   不过,已经有了充分心理准备的我只是笑着说道:“祢正平,乃当世奇人,其大名,我已是如雷贯耳,何况……德祖可没少称赞你。”   “德祖?”祢衡哈哈大笑,而后左右张望,“你说的是我的小儿子杨修吗?我儿既然在场,为何不出来拜见父亲?”   他如此肆无忌惮的举动,满堂尽皆哗然。   杨修原本也是个口舌辩才极佳,又极喜欢卖弄的人才,但此时见到祢衡,却只是呵呵而笑,并不争辩。   不过……他的脖子为什么贲起了一道如此显眼的青筋?   “正平先生,”我敛起了笑容,“你难道不想有机会施展胸中所学吗?”   他也收起了一脸的嬉笑:“那要看王上的度量了,不过……”   “怎么?”我说道,“有话直说无妨。”   “你这种人,未必就能用得了我这种大才啊。”他叹了口气。   殿中的气氛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我忍不住眯起眼睛:“为何这么说?”   “去年,我听人说起过这么两句话,不知道王上有没有听过?”他摇了摇头,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梦想有一天,在弘农的太华山上、在颍川的嵩高山下,昔日佃农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土地老爷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能够有所转变。名门世族不再高不可攀,工匠田农不再人人可欺,商贾再不低贱,妇女拥有姓名,庶子与嫡子毫无分别!法律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而任意实施!”   我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王上还记得吗?”他的嘴角又弯了起来。   “这是我去年称王时的宣言,”我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想,能做出这么一个大梦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所作为?怎么可能会成就大业?”他就坐在那里哈哈而笑。   我真想一刀捅死他。   “如果你要佃农和地主平等,你想没想过……那些地主干不干?荀氏、郭氏、杨氏、淳于氏、士孙氏、韩氏、张氏、皇甫氏都是地方大族……哈哈!当然少不了沛国曹氏,”他就这么伸出右手食指,朝着荀攸、郭嘉、杨修、淳于壮、士孙范、韩胜、张仁、皇甫固、曹操等人逐一点过,“你要让他们和那些在泥土里打滚的泥腿子们平等?让他们高贵的儿子和那些臭气熏天的小兔崽子们一起上学读书?让他们貌美尊贵的女儿嫁到穷人的狗窝里?如果不是你疯了,那肯定是他们全都疯了!”   他大笑不停:“你还想让奴仆与主人平等?那你试试啊!让我的小儿子杨修告诉他另外一个爹,把杨家的几千奴仆全部放归自由啊!把他家强取豪夺的土地宅院返归百姓啊!”   杨修的脖子都已经赤红。   殿中的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   因为祢衡说的……都是事实——每一个神经正常的既得利益者,都绝不会轻易让出自己手中的利益。   就像之前的我,妄想要民主、要自由,还要用选举来限制自己的权力。   所以没有人赞同。   这些人局限在时代和自己的利益中,我又何尝不是局限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你一边做着万人平等的梦,梦醒时却还不得拉拢这些高贵的士人,自己抽着自己的脸,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又酸又爽让你难以自拔?!”他指着我的鼻子大笑。   我忽然脑中一凉,灵台一阵清明。   我没有必要觉得是在自己抽自己的脸。   民主自由平等……前世的朝廷用了六十多年都没有完全实现的东西,我如果能在三个月里就实现,那才叫见了鬼了。   或许穷我一生之力,都无法完成;或许在我死之后,辛苦搭建起来的基础被后人不屑推倒,轰然成为历史的渣滓;或许在百年之后,我被后代的君臣比拟为商鞅王莽;或许在两千年之后,我才会被后人从历史的缝隙里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一声:“这才是中华民主的先驱者。”或许……就从此永远湮没。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子现在就想这么干!   “好吧,典韦,”我拍了拍手,“把这个疯子拖出去,杀了!”   虎背熊腰的典韦大步上前,一巴掌将祢衡抽翻在地,而后单手提起他的左脚,就这么硬生生朝外拖了出去。   “马超小儿!你残杀成性灭绝人伦!必将不得好死!”祢衡在地毯上发力蹬踹,典韦却丝毫不为所动。   “马超小儿!你以为你能解救万民?!不要笑死人了!”他放弃了挣扎,大笑不止,“你只会自取灭亡!”   他虽然还在大笑,声音却已嘶哑。   “没有人为他求情吗?”我冷笑着看了看殿内。   包括曹操在内,没有人吭声。   “好,”我笑了三声,“典韦,把他提进来。”   典韦又不吭一声地将祢衡扔进了殿里。   祢衡挣扎了两下,左腿却没有半点反应——可见典韦手劲之强。   “祢衡,我改变主意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是怕杀我之后为世人所不齿?”头发披散的祢衡冷笑着看我,“原来你还是要脸的。”   “我当然要脸,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说脱光了也就脱了。”我朝他亮出了牙齿。   在这个世界还没有脱光了敲鼓的祢衡一脸诧异。   “祢衡,你的家族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我指了指杨修等人。   “嘁!你听过我有什么显赫的家族史?”他不屑一顾地扭过了脸,任由长发散乱在肩。   “哦,那你觉得这些大家族怎么样?”   “都是祸害!”他吐出了四个字。   “哈哈哈!”我从心底发出了大笑,“祢正平!我不如你!”   他侧头看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看来你是当不了好人了。”我带着笑意看他,“你说……如果我委任你担任要职,你却不堪大用,甚至还不如那些祸害,到时候我再动刀杀你,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呢?”   他的两道剑眉猛地上扬:“我不知道有什么要职是我做不了的。”   “仲德先生,不好意思,”我朝程昱点了点头,“请你让出都察院长的职务吧。”    52 与曹孟德剖心腹  “主公难道是认真的?”程昱向我确认。   我扬了扬嘴角:“你难道不觉得……这个职位其实挺适合他?”   程昱笑了一声:“老夫很期待他的表现。”   “祢衡,”我伸出手指敲了敲案几,“都察院长的地位与级别,想必你一定清楚于心,好好给我做事,不要让其他人认为你只是个嘴尖舌利的人。”   祢衡伸手将散开的头发捋到了脑后:“虽然这是个圈套,但我就勉强陪你玩一玩吧。”   我指了指他两腿之间的地毯,轻声笑道:“为什么……你下面湿了一片?”   “王上霸气四射,祢衡只是个胆怯的书生,当然被你吓尿了。”他倒是毫不避讳地拍了拍屁股,留下了一地的湿润。   殿中一片哄笑。   祢衡扫了厅中众人一眼,浑若无事地返回了坐席。   “孟德,还有几位,似乎你还没有介绍?”我朝曹操抬了抬下巴。   “是,王上。”曹操笑着朝我拱手,“这位是魏种魏伯承,陈留人,是操当年举荐的孝廉,文武全才,有心思机变,王上不妨用来治理地方。”   魏种?   我不禁留心看了两眼。   这是个五官端正、颇有威严的男人,都知道他是曹操的心腹。   曹操在历史上以知人善任著称,但也常有看错眼的时候,魏种就是代表。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继续担任上郡太守吧。”我点头道。   “臣拜谢王上!”魏种的声音极其洪亮,让人听起来就很有好感。   曹操继续介绍:“吕虔吕子恪,任城人,有勇有谋,忠恳可靠,能当州郡之任。”   “为雁门太守,兼管定襄。”我有意将并州的几个小郡整合一下,干脆就先做一步吧。   “这位……是犬子曹昂子修,”曹操指着他身后的年轻人笑道,“刚满二十,孝悌聪慧,温顺谦和,请王上一用。”   “拜见王上。”曹昂的神情略带一丝紧张,年轻的脸上微微可见汗迹。   “孟德倒是举贤不避亲,”我也笑了笑,“仲德先生,你看呢?”   “农部最缺年轻干事,子尼可是向我抱怨了多次。”程昱朝国渊看了一眼。   “也好,孟德,让子修去农部历练历练,你没有意见吧?”我征求他老爹的同意。   “不敢。”曹操躬身道,而后又道,“这一位,枣祗(音“之”)字公敬,颍川名士,为地方长官时,重视农桑,府库充盈,可谓能臣之属,王上善用之。”   枣祗……不就是建议曹操开辟屯田制的人吗?   “子尼,”我向国渊问道,“我们现有的州郡中,哪一处最适合开垦产粮?”   国渊当即答道:“关中八百里,皆是良田;河南、弘农、兖州,也均是沃野千里,适宜耕种。”   “那就在司隶主管农事吧。”我朝枣祗点头。   “谢王上。”   曹操的介绍终于到了最后一位:“任峻任伯达,河南中牟人,操在并州曾开设屯田,始于枣公敬之议,但付诸实施,却是伯达之力。”   “哦?”我思索了几秒钟,改变了刚刚作出的任命,“这样吧,枣公敬还是在朝中的农部任职吧,司隶的农事就交由任伯达去负责吧。”   “……谢王上。”任峻看了枣祗一眼,两个人先后躬身。   “孟德,你带来的这批人,很快就会成为我方的中坚力量,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啊。”我向殿中扫了一遍,看到部属得到充实的国渊已是喜笑颜开。   “王上言重了,”曹操忙道,“属下等本身归降之臣,王上深以信任,委以重任,臣等已是感恩戴德。今后自当鞠躬尽瘁,为王上霸业而效犬马之力!”   他身后的原属下们更是轰然应声。   “我先声明一点,”我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既然已经到了洛阳,我希望各位都能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做事,千万不要把汉朝的那些陋习带进我的新朝。我现在虽然喜欢和平,但也从来不介意下重手维护自己制定的法律。”   “谨遵王命!”   我坐在王座之上,望着殿下满满的一群男人,嘴角含起了笑意。   这里面……有多少暗藏心思的人呢?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曹操的身上。   这个五短身材的男人似乎笑得特别真诚。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拍了拍手,从王座上起身,“孟德,你陪我走走。”   -   我带着曹操漫无目的地在王宫里散步。   已是三月,宫中花木已是茂密非常,处处都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草木之气。   “孟德,你真是令我想不到啊。”我首先开口。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王上指的是……”   “你不加抵抗地归顺于我,我虽然非常高兴,但心里……实在有些怀疑。”看我说得多么诚实。   他似乎一怔,脚下顿时也停住了。   我转过身来:“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认为,你肯定是个不甘人下的人物,并州条件虽然艰苦,但也不至于会让你如此轻易地选择放弃。你若不是心有所思,断然不会如此行动。”   曹操微微一笑:“曹某也不过是个平常人,虽然偶尔行事异于常人,但好歹也知道这天下的形势,”他摇了摇头,“汉室已是衰弱不堪,而声望最盛的袁氏也已迅速败落;王上年方二十,势力扩张之速,却远胜当今任何一人,我已经错过了发展壮大的最佳时机。”   “说一说?”我踏上了人工湖边的石桥。   他在湖边说道:“在王上攻杀袁绍时,原本我可以趁机抢占冀州一部,从而打开出路。可惜……可惜太史慈动作太快,我的部队刚刚集结,他已经攻取了常山,切断了我东进的唯一途径;于是我尝试攻击南面,可惜徐晃以数千老弱,将我两万部队拖住了四天,导致被袭击了后部;北面的卢植也完全掌控了幽州,更使公孙瓒率精锐扼守南路,无论我向哪一个方向都很难取得拓展之地。而王上坐镇司隶,向东、向南尽是可取之地,时间一长,双方实力对比只会更加悬殊。呵呵,事实不正是如此吗?”他耸了耸肩,“王上亲自南征,不到一月就收下了天下第一大郡南阳郡,这一个郡的人力物力,就几乎赶得上整个并州的总和了,我还拿什么和王上争天下?”   “所以……你归顺了我,因为你知道,”我静静听他说完,才缓缓说出了一个真理,“想要瓦解一个政权,从内部动手永远是最容易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和曹操硬碰硬死磕,我并不担心;我真正担心的是……这家伙进入我的政权后,利用自己的手段拉帮结派,将我的部属分化离间,甚至拉拢道他的麾下,从而使我的新王朝分崩离析——简单来说,就是司马懿对曹魏做的事情。   因为,曹操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政客,而我不是。   “呵呵,”他并没有太多的惶恐,而是保持了微笑,“属下忽然觉得,王上这么坦诚……实在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哦?”我笑了笑。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太坦诚地对话,有的时候反而会令对方疑神疑鬼。   “曹某只想说,野心不是生而俱来的,而是随着形势变化而产生的。”他也开始讲真理,“如果有那么一天,曹某真的可以作乱,那么……必然是王上的王朝已经腐烂不堪,才会使我有机可乘吧。”   我竟然无法反驳。   确实,如果我能如同刘邦一样牢牢掌控着权力,曹操即使如同韩信一样功高震主,如萧何一样手握重权,我照样可以一巴掌抽死他。   我笑了笑,对曹操说道:“你说得不错。”   “何况,曹某年岁两倍于王,曹某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了吧。”他很是放心地笑了三声。   我也笑了起来:“恐怕……是这样。”   “主公,褚燕求见。”梁聪在不远处向我通报。   我朝曹操摆了摆手:“孟德,你先去休息吧,晚上我再设宴招待你。”   “诺,属下告退。”曹操很恭敬地向我告辞。   褚燕与他擦肩而过,身后却还带着一名年轻的男子。   我看到曹操脚下一顿,而后扭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后快步离开。   他……叹什么气?    53 斧锤双持栾旭出  “褚燕拜见主公。”褚燕拉着年轻人向我施礼。   “看你这样子……是要向我引荐人才了,是不是?”我看了看他身后的年轻人。   “主公明鉴,臣正是为王上举荐贤才而来,不过……”褚燕抬头道,“首先是为此人向王上表功。”   我抬了抬眉毛,笑着问道:“什么功劳?”   他解释道:“主公也知道,属下原本出身山贼寇匪,最初的根据地就在太行山上下,因而被世人称作黑山贼。”   我点头道:“不错,我听说过。”   “属下也曾担任黑山首领一位,当时被河北各路草莽势力推为首领,依附在属下手下的兄弟最多时,曾经接近二十万人,在河北也算一方势力。”   我笑道:“不错,当时以我的实力,恐怕还真打不过你。”   他挠了挠鼻尖,笑了笑:“虽然后来属下弃暗投明……跟随了主公,但在江湖上还是有些……这个威望的。”   我点了点头:毕竟当过相当长时间的大哥,一点影响力都没有也不太现实。   “所以,之前在驻守河内时,因为临靠并州,属下也曾擅自做主,发动这些兄弟在太行山内外对曹军进行骚扰,虽然人数不多,对曹军没有造成伤筋动骨的损耗,但也经常能带回来一些曹军的动向,并且及时向几位先生汇报,王上,这算不算功劳?”   “当然是功劳!”我哈哈一笑,“这位壮士,是不是就是他们的领袖?”   “是,”褚燕答道,“这位壮士,姓栾名晨,表字许褚,乃太原祁县人士。”   “许褚?”我吃了一惊,急忙仔细打量这位虎将。   “许褚”身长七尺五六,脸面略长,一对吊梢凤眼格外彰显性格。他身型整体偏瘦,四肢略显细长,一双干瘦的手掌青筋毕露,但我看得出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恐怕爆发力极强。   不过……许褚不是肉盾型的吗?为什么忽然又成敏捷型的了?   他向我解释道:“不是‘许褚’,是‘旭日东出’的‘旭出’二字。”   “我们握个手?”我看着他瘦削的手掌,伸出了右手。   他微微一怔,急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这才与我相握。   “我试试你的力气,我们同时发力……小心。”我提醒了一声,而后缓缓增加力道。   手上猛然一沉,我甚至觉得手掌的两侧有些发疼,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内劲的奔涌。   “王上!”褚燕急忙上前,“栾兄弟虽然是天生神力,但从没有学过内功……王上千万小心!”   “原来如此。”我收回了内劲,拍了拍栾晨的肩膀,“我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唔!”栾晨却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没有内功垫底的他五脏六腑都不太舒服。   “栾兄弟自幼跟随异人习武,一身横练功夫可谓刀枪不入,脚程更是极快,而且……他所使的一对锤斧,总重超过百斤,”褚燕扶住了栾晨,“王上,你说……算不算个人才?”   “等下,”我听到了有点奇怪的事情,“你说……他所使一对锤斧?”   “是,”在褚燕的帮助下,栾晨总算开了口,“草民习惯左手持锤,右手持斧。”   斧锤双持……这算什么流派?   “那你……怎么骑马?”我忍不住又问。   他一脸奇怪的表情:“草民不会骑马,但一旦跑起来,寻常的战马也追不上我。”   我哈哈而笑,轻轻在褚燕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飞鸿,你给我找了一个大宝贝啊!”   巴掌还没拍到,褚燕已经提前吸了口冷气:“主公饶命!”   “叫什么叫,我只用了一成力!”我啐了一口。   “吓死我了!”褚燕竟然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属下年纪老迈,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可受不起主公一巴掌啊!”   “你才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敢称老迈?”我笑骂了一句。   “每次看到主公的少年英雄、意气风发,自己却已是须发渐白,都不由不缅怀年轻的时光,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残酷啊。”他竟然还饱含沧桑地感叹了一声。   对于这番话,我还真不能反驳,毕竟,褚燕今年已经四十三岁,这个年纪在古代确实不能再称作年轻。   我只能错开话题:“栾……旭出是吧?”   “是。”栾晨点头。   “刚才飞鸿说,你一身横练,刀枪不入?”我看了看他并不算魁梧健壮的身子。   “对于一般士兵的刀枪,除非是击中要害,确实很难对我形成伤害,”他在胸口捶了一拳,“但若是由主公持刀来砍,恐怕草民只能一命呜呼。”   我微微翘了翘嘴角,问道:“你……愿不愿参军为将?”   “褚大哥说……王上用人唯才,不会因为出身而低看我等草莽之人,所以……草民愿意为王上效力。”他说得发自肺腑,毫无作伪之感。   我沉吟着又问:“如果……现在让你去招揽你的弟兄们参军,你有把握招来多少人?”   “兄弟们落草为寇,只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如今并州归了王上,恐怕山贼的生意也做不下去,若是能在军中谋一条出路,恐怕没有人不愿意吧,”他笑了笑,“草民有把握,三五千人当没有问题。”   “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和一千金,你去太行山去招揽草莽,组成一支步军,”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支部队人数在六千到一万之间,只要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勇士,所选之人……最好家中没有牵挂,因为……我正缺一支能够攻城拔寨的部队。”   一见面就让他去召集送死之人,我这话说得其实很不负责任。   但栾晨没有太多犹豫:“召集完毕之后……草民能否在这支部队中为一名副将?”   我哈哈一笑:“你召集来的部队,你当然是主将!这支部队是强是弱,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草民先谢过王上。”   “错了,”褚燕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你小子,怎么还自称‘草民’?”   栾晨恍然,忙又改口道:“末将拜谢王上!”   “在你集结部队期间,我会令人打造一批铁铠,专为这支部队配置,”我笑了笑,“待一年之后,你操练大成时,这支部队将成为敌人闻之色变的鬼神之军!”   他张了张嘴,用力抱住了双拳,沉声道:“末将一定为王上练出一支精兵!”   “你可能不清楚,我有一个头衔,叫做……天驱大将军,”我拍了拍手,“你这支部队,便叫天驱。”   我会告诉你这两个字之中蕴含的少年梦想吗?    54 兵不血刃双路军  当天晚上,我又正式在宫中大摆宴席,算是对曹操一行人的欢迎。   王烈、程昱、贾诩等几位大叔在吃饱喝足后,纷纷借故离开,留下曹操和他的弟兄们轮番给我灌酒,心情大好的我状态大勇,竟是来者不拒、千杯不醉。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在喝酒的间隙,我看到已经就任都察院院长的祢衡在喝醉之后竟然抱着殿中的一根立柱嚎啕大哭,唯一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杨修跑上去拉了半天也没有拉动,反而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   但愿如此。   -   一场兴高采烈的宿醉之后的清晨,我神清气爽地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首先任命徐晃为代并州刺史,兼任太原太守,在负责并州政事的同时,还要开展并州郡县的合并事宜。   两汉郡县设置混乱的事情我之前就已经提过,以并州为例,太原郡人口规模超过二十万,而其余各郡却都在一万左右徘徊,至于管辖区域的划分,更是毫不科学。   其次,贾诩和戏君分别给我送来了几道重要的军情。   贾诩这边是官方公文,第一封是来自陈留太守宋翼和新任的颍川副守庞淯。   “敬呈尚书台:   按前令,陈留太守臣宋翼亲率步骑五千余,与颍川副守庞淯合并万余,陈兵陈国边境,连克扶乐、阳夏、长平三县,围陈相王宏于陈县。臣以与陈国相王宏有旧,不忍强攻,遂以书劝说,宏见无可再守,虽以城降。然,宏以一臣不侍二主,归乡而去。至于陈国如何,请朝廷择选良臣以守。中华二年三月初七。”   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你说……王宏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你劝了他大半年,他都丝毫不为所动,而一旦宋翼和庞淯把部队开到陈县城下,他就不假思索地立刻选择投降……”   “乱世之中……大概都有些迷茫。”贾诩却认为可以理解,“所以……他不是没有选择为你效力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阅览军情。   第二封则来自兖州刺史张辽。   “敬呈尚书台:   按令,臣约聚州郡精锐两万有余,兵出兖州,南下梁国。梁国相蔡公伯喈为人所持,梁国官吏斩汉朝督军,不战而降。臣已遣人护送蔡公向洛,不日即至,至于梁国郡守,仍待朝廷择选官吏。另,臣欲举兵再向南下,一鼓再克沛国。中华二年三月初六。”   “木头和褚方的动作倒是很快……”我抚掌而笑,“刚好与文远的行动不谋而合,最大限度地保存了我方的实力呵。”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王上的运气确实够好。”贾诩捻须而笑。   “……还真是。”我也只能承认,“志才先生,你这边的密报呢?”   “老夫是不是先回避一下?”贾诩微微抬起身子,做离席状。   “文和先生,你就好好坐下吧……”戏君耸了耸肩,“我的密报向来给你尚书台也送一份啊。”   贾诩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   戏君翻了个白眼,将密报递给了我:“这是结合两个方面的消息得出的结论,一方面,汉朝免去了赵戬的徐州刺史职务,令太尉张温兼任,同时又令司徒刘虞(前任司徒是黄琬,已经因伤去世)兼任下邳太守;另一方面……汉朝已经派了数千人,先行进入了徐州,在彭城、下邳等地出没,所以……”   “所以……”我读出了他的结论,“……刘协马上就要迁都徐州……这与文和先生之前的猜测结果完全一致。”   贾诩点了点头:“但根据志才所得情报,刘协似乎不打算迁往东海郡,而是选择下邳?”   “我也有些奇怪,刘备从青州改任东海,原本就是为刘协迁都做准备,但为何在他站稳脚跟之后……刘协却又改变了主意?”戏君也如此问道。   “或许……”我笑了笑,“刘协觉得东海还是太靠近青州的孙坚;或许……他并不是那么信任刘备?”   贾诩和戏君都是微微一怔,却都有些难以置信。   只有我知道,刘备是一条暂时泅困于水的蛟龙。   “另外一条消息,是来自荆州方面,”戏君将第二封密报递了过来,“刘表进攻庐江的大军被庐江太守陆康击退。”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外:“陆康……这么厉害?”我抬头看了眼地图,“该不会是马腾从汝南出兵帮了他吧?”   戏君“咦”了一声,奇道:“主公还没看属下的密报,却已经知道了?正是陆康联络了汝南,马腾……将军派了一支轻骑兵从荆州部队的后方包抄,造成荆州粮道中断军心不稳,而后陆康更遣奇兵趁夜烧了蔡瑁的大营,与汝南骑兵前后夹击,使得荆州部队大败而回。”   我看着手中的密报:“马腾派的将领是……小岱吗……”   “……是。”戏君点头确认。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以前从来都是跟在我身边的那位跟班,现在也可以作为一支部队的主将了吗?   “最后一道紧急军情……是一刻钟之前从沛国的密探处收到的,”戏君将铜管轻轻交给了我,“汉朝的豫州刺史皇甫嵩,亲帅部队……朝梁国进发。”   我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月初四,就在五日之前,”戏君答道,“当时,张刺史大概刚刚进入梁国,皇甫嵩也刚刚有所反应,就决定发兵救援。”   “皇甫嵩的准备不会太充分,而张文远却没有什么损失,可以称得上以逸待劳,何况……皇甫嵩还要为刘协再次迁都分神,所以……”贾诩做了一个相当有把握的结论,“他只会无功而返。”   对于他的结论,戏君也表示了赞同:“皇甫嵩出兵,是为了解围,既然梁国已经丢了,准备不足的他再强行进攻就太过轻率,他只能选择退兵。”   皇甫嵩虽然是汉末名将,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但毕竟锋芒已老,锐气不再,而年轻一代的名将们早已冉冉升起,二十七岁的张辽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作为征东的主帅,张辽一路为我攻城拔寨,先后率军夺取了陈留、任城、泰山、济北四个郡国,兖州的一半郡国为其所收,刚刚又兵不血刃拿下梁国,其功劳几乎完全盖过了同样高歌猛进的北路军。   北路军虽然也连续拿下了并州全境和冀州的大半,从版图面积来看要大了许多,但与袁绍的两次决定性会战是由我亲自出马,曹操也是主动投降,他们的功劳自然大打折扣。而北路先后出动了太史慈、徐晃、李典、褚燕、杨奉、张郃、吕布、秦阵、拓拔野、甘宁等众多名将,靠军事行动夺取的地盘也不过清河、上党、常山、中山、巨鹿五郡,无论是从攻城略地的数量上,还是从战争的难易度上,都不比只有张辽、高顺和黄东三员将领的东路军辉煌灿烂——何况……张辽和高顺的原属部队人数要远少于其他部队,而且是成立不满一年的部队。   张辽原本就智勇双全,早在两年之前,程昱就如此称赞过他,经过这一年的经历与磨练,他得到了更加急速的成长,现在的他,经验虽然还比不上百战之将皇甫嵩,但在这种极其有利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让皇甫嵩占到太多的便宜。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张辽要是一战打残了皇甫嵩的精锐,恐怕名声将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是不是就能称得上功高震主了?   我搓了搓下巴,指尖却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    55 隐藏在内的敌人  我松开了手指,好像……长胡子了?   “对了,”贾诩在临走前说道,“最近河北与兖州、豫州都申请使用官仓内存储用粮,考虑到军事行动较多,我和公达直接批准了,而且还向这三个方向抽调了一批河南的粮草,没有问题吧?”   “应该的。”我当然没有问题,这三个方向正在开足马力地为我开疆拓土,我会舍不得那几粒粮食?!   “所以……河南的粮食也不多了。”他耸了耸肩。   我挠了挠鼻尖:“实在不行,通过南阳从荆州收购一批,黄祖好歹在荆州多年,应该会有些渠道。”   “那就这样,主公注意休息。”他示意戏君一同起身向我告辞。   “好。”我也跟着起身,将他们送出了大殿。   目送着贾诩和戏君离开之后,我信步来到了生活区的外围,来探望一下仍在努力学习的玥儿。   可惜……我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荀彧清越的声音:“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马玥的声音随即响起:“有!”   荀彧的声音仿佛在忽然之间失去了大半的力气:“今天……又是什么问题?”   “今天的问题比较简单,”玥儿的声音似乎很是认真,“昨天……曹操不是归顺了嘛。玥儿想知道……先生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即使玥儿前世是在民国时期,但关于曹操的事迹想必也绝不会陌生。   荀彧并没有思考太久:“昨日的宴席,我并没有受邀参加,对于曹操的为人,虽然有所耳闻,但彼此交往不多,还谈不上了解。”   “那就说一说呗。”看来玥儿确实对曹操很有兴趣。   “曹操的祖父曹腾则曾任大长秋,前后侍奉四位皇帝,并有拥立桓帝之功。其虽是宦官,但却能不避私仇地推荐贤才,当时名声相当不错;曹操的父亲曹嵩,曾经凭借捐钱担任汉朝太尉,虽然如此,但此人性情温和,虽然没有太多政见,但除了贪爱钱财之外,也不算太坏。”荀彧介绍完了曹操的祖、父,微微顿了一顿,“至于曹操本人……我曾经与他接触过几次,总觉得其人非一般人物。”   我就这么站在门口,听着荀彧继续说道:“听闻曹嵩不大管教子女,导致长子曹操在年少时喜好飞鹰走狗,举止无度,但当他进入仕途之后,却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为政不惧权贵,能坚持法度内外如一,又不因贪恋地位而曲意逢迎,与执政者政见不同,便当即弃官而去,更难得其文武双全,俱是一时之才。若不是当世还有令尊,恐怕以曹操的才干,真的可以建立一番事业。”   “唔……”玥儿轻轻应了一声。   荀彧却急忙又道:“我还有事,有问题的话下次再说、再说……”   “那……先生再见!”玥儿脆生道。   “先生再见!”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也随即响起——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玥儿的同班同学,马依。   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避免与荀彧撞个满怀。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荀彧略带惊讶地看着我:“王上?”   我冲他点头:“文若先生,好久不见。”   “是。”他疑惑地问道,“王上……何时到的?”   我笑了笑:“时间不长,只听了先生对曹孟德的几句评论。”   “哦。”他点了点头,“在下之言,王上请勿放在心上。”   “呵,我知道。”我没有在意,“要教导这两个小丫头,让先生费心了。”   “爹爹?”玥儿欣喜的声音从教室里响了起来。   “两位学生都很懂事,只是玥儿有时所想的问题……实在超过了她的年纪。”荀彧苦笑着说道。   我哈哈笑了笑,却没办法告诉他愿意。   “爹爹!”女儿“哒哒哒”地小跑着出来,伸手就抱住了我的一条腿。   “乖女儿,以后不要提这些会让别人怀疑你年纪的问题了。”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玥儿乖乖地答应了,“不过……不管玥儿提什么问题,先生都能回答出来呢!似乎比爹爹还要博学。”   “别说这种丢人的话了!”我一把将闺女抱了起来,“跟你的老师比起来,你家连名字都写不好的老爹只能算是刚刚褪了毛的野猴子!”   荀彧轻声笑了笑:“王上言重了,早在四五年前,王上的文采之名便已天下皆知了。”   “呵,”早已江郎才尽不见新作面世的我实在没什么底气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好又换了话题,“文若先生,最近还算清闲吧?”   他收起了淡淡的笑容:“承蒙王上的关照,虽然有人看管,但并不苛刻,彧这半年了过得还算舒适。”   我斟酌了半天,却没有想到什么感人的词句:“先生若是愿意,能为我做事吗?”   这一次,荀彧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我,在这一瞬间,却感到胸口小鹿乱撞,心跳的频率简直堪比第一次对阵吕布。   “王上是否知道……颍川荀氏的家主是谁?”他抬起头来看我。   “之前的家主自然是慈明公(荀爽),现在……”我看着他,却无法确认。   他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荀彧。”   我挑了挑眉梢,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既然我继承了家业,就要承担起荀氏一族兴衰的责任,这份责任……王上或许不会明白。”他缓缓说道。   “不错。”我也不否认:我确实不明白,因为我和扶风马家基本没有任何牵连,他们之前既然不会理会我的生死与温饱,我现在当然也不会去顾忌他们的幸福与忧愁。   他轻轻抿了抿单薄的双唇,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白净的脸颊上竟然还出现了两记浅浅的酒窝:“我若是选择了王上,就相当于将荀氏一族的荣辱全部压在了王上的身上。但是……直到现在,我也很难看好王上和新朝的未来。”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不觉得现在还有谁能够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环视当代,刘协的皇朝已是苟延残喘,刘表的处境也不会太过乐观,唯一看起来有些威胁的孙坚……他的实力难道比得上巅峰的袁绍?   “真正阻挡王上前进的,不是外部的敌人,”荀彧摇了摇头,“而是来自内部。”   我顿时警惕了起来:“你是说……新朝的内部已经有了敌人?”   “这我可不知道”他又摇头,“但我能断定,如果王上准备实现称王时在洛阳游街时所讲的愿望与梦想……那就一定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这股阻力,恐怕将要远胜于王上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   我对他另眼相看:“你说的……难道我会没有想过?你以为我称王时的那些话……真的只是随口说说?那些梦想……难道真的只是梦?”   荀彧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三分:“王上?”   我吐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我所提倡的理念,势必会对你们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产生极大的冲击,我也压根没指望这些大族会拍手称快。如果你们要添乱,我不怕动一动屠刀。”   “王上不怕天下人的非议?”他问得很平静。   “天下人?”我咧了咧嘴,“如果我的新朝中站满了在旧朝终身无法得志的寒门子弟,而且将会有更多的子弟投入我的朝廷,那么……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让他们去当天下人吧。”   “王上既然早有规划,荀彧又能在新朝做些什么?”他似乎有些沮丧。   “我怕我下刀太狠,伤了民心,”我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你若能帮我掌一掌舵,那既是我的福气,也是天下人的福气。”   他缓缓抬起头来:“那也是荀彧的福气。”    56 关于荀彧的安置  “超……哥哥。”比我小十七八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扑过来抱住了我的另外一条大腿。   “依依肯定比玥儿乖,”我也摸了摸她的脑袋,“最近学习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依依很笨嘛,没有玥儿这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   我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当年大姐和小岱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咦?”她抬头看我,大概没有听懂。   我又摩挲着她的脑袋:“你们还这么小,别学得太累,自己开心就好。”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文若,”我转向了刚刚改变心意的荀彧,“你先回去稍事休息,下午我会召集各部讨论你的部门与职务。”   荀彧点了点头,躬身向我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我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能让荀彧下定决心,我开心的程度并不比得到贾诩、程昱、郭嘉还有曹操等人低多少。   “爹爹?”玥儿拉了拉我的裤腿,奇怪地问道,“荀先生答应为你效力……你好像很高兴嘛?”   我哑然失笑:“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玥儿只听说过周瑜、诸葛亮还有司马懿才是三国的三大谋士,从没听说过什么荀彧……”她一脸疑惑。   “这……不怪你……”我苦笑着摇头,在网络时代到来之前,三国时代最著名的人物只有曹刘孙司马、关张赵马黄,外加周鲁吕陆四将也勉强可以入列,至于荀彧荀攸贾诩程昱郭嘉等人,名头则远不及前面的一批人响亮,而一名来自民国的少女对于这个时代人物的了解,恐怕也只能限于街头巷尾的评书与议论。   -   与女儿和妹妹稍稍聊了几句之后,我立刻召集各部主管,对荀彧职务一事征求意见。   “文若叔父……终于改变心意了么?”荀攸的神情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   “算不算改变心意,”戏君却否定了他的观点,“主公当时可没有强行扣留文若,他本可返回大汉,但他自己选择留下,说明他心中早已有了判断。”   程昱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我知道老程心里对于名门大族的子弟总算有些看不上眼,当即开口道:“仲德先生就别板着脸了,先说说目前各部院哪里最缺人手吧?”   “若从司一级的空缺上来讲,那自然是法院、都察院,还有兵部和户部。”程昱对吏部最基本的工作简直倒背如流、熟记于心。   “都察院我自会管理,暂时不需要人。”刚刚上任没两天的祢衡直接关上了都察院的大门。   “祢院长,有干劲自然是好事,”程昱看了他一眼,“但要记着……管理院务,尤其是财务与人事,都要遵照朝廷的规矩,不要让都察院成了无法之地。”   “有劳程部长的提醒,衡会记在心中。”祢衡倒不恼火,反而朝程昱拱了拱手,“以后遇上困难,自会请教程部长。”   看他这么听话,向来吃软不吃硬的老程也没了脾气。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王烈的法院已经有了曹操,以他的才能,即使公务多些,也勉强能够支持——何况……私底下我也不太愿意让曹操与荀彧过多接触。   我又看了看兵部部长荀攸,觉得将他们叔侄两人放在一起,而且年长的侄子当领导……似乎也有些不大合适。   荀攸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图,拱手道:“主公若是同意,攸愿意让……”   “好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让文若先去户部任职吧,文和先生你看呢?”   “荀文若天下人杰,号称王佐之才,让他来做这些财务琐事……是不是有些屈才?”贾诩笑着问道。   我耸了耸肩:“那你告诉我……这个刚刚归顺于我的天下人杰……我该让他做什么事情?让他掌管国家机密?还是调整地方兵马?”   贾诩还没说话,另一边的程昱也耸了耸肩:“那让他掌管财政大权……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吗?”   我顿时只好向他们请教:“好吧……那你们的意思呢?”   王烈咳嗽了一声:“不如……还是请荀文若来法院帮忙修拟各部法律吧?”   看到贾诩和程昱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我便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法院整体地位不算低——事实上从设立之初,我就有意让法院立于众部院之首,这一点从级别上就足以看出——但目前的法院系统,并不会触及新朝的核心机密,因此……正适合用来安置新人。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也想不出更适合的办法,所以当即同意,并且向荀攸解释道:“我朝用人,虽然不拘一格,但也本有规矩。公达先生若能向文若传达我和众位的意思,那就最好不过。”   “攸定当将王上的心意传达叔父。”荀攸点头道。   我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有劳。”   -   在荀彧正式加入我的麾下之后,我自觉麾下的文武已称得上相当齐整了,但王烈却没这么认为。   “去年的科举虽然选拔了一批人才,但准备仍先仓促;这半年多来,王上又陆续取得了大片的州郡,我朝版图几乎两倍于前,所辖人户更是增长了数倍,大半个中原地区已经在王上的统治之下,”他说,“所以……是不是该尽早考虑规划一下今年的科举了?”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去年我就说过,今年这是第二次科举,彦方先生继续全权负责,而且要进一步完善,吏部也会积极予以配合,争取将我们取士之策传遍天下,若是能够吸引一些来自外地的才俊主动为我们效力……那才叫成功吧?”   “王上所言极是。”他点了点头。   “今年的时间不妨稍微提早一些,就在七八月之间吧,”我想了想,给他提了几点建议,“提前将公告贴满郡县,并且写清楚考生要事先在各县进行登记,这样……我们也能对参考人数做好应对准备,唔……不过毕竟还是新政策,而且我们还在不断地开疆拓土,今年也允许士子们临时参加考试。”我觉得考虑得很周全了。   王烈笑了笑:“王上考虑得是。”   “对了,彦方先生……”我最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能不能也允许女子参加考试?”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我看到王烈脸上的表情发生了超乎想象的变化。   “这!”他差点失控,却又生生忍住,但一张面孔已经涨成紫红色,“王上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先生是不是觉得太过离经叛道、荒谬绝伦?”   他竟然点头承认:“至少老夫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笑了笑:“女子若有机会和男人一样读书,那自然也可以参加考试,从而做官论政了……”   “老夫还记得……王上去年骑马游街时,也曾经提到过……”王烈回忆道,“要让妇女拥有姓名,却没想到竟然允许女子从政。”   “先不要从什么伦理、先例上来否定,”我说,“先生不妨考虑考虑,让女子读书从政对国家有没有利处?又可不可行?”   “也好……”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还需要长时间的考虑。   门外有人“笃笃”地敲了敲门。   “主公,”梁聪的声音传了过来,“贾穆和褚方回来复命了。”   我一怔:“进来,要他们带回来的人呢?”   “唔……”梁聪推开了虚掩的门,“他们带回来超过三十口人,现在都安置进了蔡府……应该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我笑着起身:“那就让我去拜访一下大汉朝的梁国相吧!”    57 姐姐姐夫和小姨  上一次进入蔡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我摇了摇头,快步跨进了门槛。   “姐夫……王上!”在院中迎接而来的贾穆朝我点头。   “没有意外吧?”我身后的蔡琰已经抢先一步出声询问。   “没有没有,”贾穆连忙摇头,“一路行来平安无事。”   蔡琰长舒了口气,三两步就朝院内小跑过去,浑然不顾及自己已是一国之后的“高贵身份”,甚至把一同带来的女儿都抛在了脑后。   “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我耸了耸肩,弯腰抱起了玥儿,还不忘称赞两位功臣一声,“木头,小褚,这次我要谢谢你们俩了。”   “王上言重了!”褚方慌忙拱手。   我按住了他的双手,笑道:“不是以君王,而是以个人感谢你们。”   “是。”他只好放下了手。   “说一说细节吧?”我一边抱着女儿往里院走着,一边打听道。   贾穆很随意地回答:“我们就像这样走进了相府,将两位老人家直接强行抬了出来放在马车上就回来了……”   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他。   他条件反射性地朝后跳了一步:“我可没说谎,是吧,褚方?”   “贾穆说的没错……”褚方点头道,“梁国的相府基本就没有任何防御力量。”   我侧头想了想,以蔡邕的个性……还真不奇怪。   于是我推开了会客厅的房门。   房内已经是一片痛哭之声,蔡琰抱着丈母娘涕泪纵横,老蔡在一旁虽是不住劝阻,但理所当然的毫无用处。   “岳父、岳母。”我咳嗽了一声,快步走入了厅中。   “外公、外婆!”怀中的女儿也急忙显示存在,而且两步跳进了蔡氏母女的中间,“外婆,娘,你们哭什么呀?”   “玥儿乖……外婆没哭,外婆是高兴……”丈母娘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仔细打量外孙女,“这一年来没见,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玥儿伸手帮助丈母娘擦着眼泪:“娘和玥儿可是天天都在想外婆呢……”   “那外公呢?”被冷落在一旁的蔡邕跳出来活跃气氛,“玥儿想不想我?”   “嗯……”玥儿想了想,很干脆地回答,“外公是玥儿看不到外婆的罪魁祸首,我才不想你!”   老蔡立刻蔫了:“这也怪我咯?明明你爹才是乱臣贼子……老夫可是大大的朝廷忠臣啊……”   我哈哈一笑,却正色说道:“岳父,你本不是个愚忠之人,怎么会如此糊涂?”   他怔怔看我。   “我记得孟子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不是?”很多年没有背过名言警句了,我的记忆已经大不如前,即使是这种小学级的名言,也无法十分肯定。   蔡邕点头道:“不错……出自孟子的《尽心》篇。”   “岳父自学成之后,为汉朝效力时间超过三十年,难道还看不透汉朝的腐朽?”   “汉朝再腐朽……老夫也不能主动去当逆臣啊……”老蔡嘴唇晃动,一把白须乱颤。   老人的固执与迂腐……往往是年轻人所难以理解的。   我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丈母娘,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尽管也会有畏妻如虎的男人,但我的这位丈母娘显然是一位“深明大义”、“男主外女主内”的贤妻良母。   所以我再不愿对他们多费唇舌,只笑了笑:“现在……你是被我挟持,不算主动。”   蔡邕叹了口气:“希望你最后……不要让汉朝君臣太过难看。”   “老爷。”侧门处传来了一把柔弱的女声。   我偏头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似乎曾经见过,却又没有太多印象。   但看到她手上牵着的那名和玥儿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我顿时就明白了——这应该是老蔡酒后乱性,因此而赖上他的小老婆……   是的,老丈人的小老婆……有可能年纪还没有我大……我还要向他叫丈母吗?   “爹爹……”小丫头看到我身边的典韦,吓得急忙躲在了老蔡的身后。   我记得蔡琰曾经对我说起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以我过目就忘的识人本领,根本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还是蔡琰记性好,她朝自己的妹妹招了招手:“来……玟(音“敏”)儿,到姐姐这边来,让姐姐看看你。”   “姐姐?”小丫头怯生生地向蔡琰伸出了手,被蔡琰轻轻拉了过去。   “好像……也四岁了吧?”蔡琰轻声说道。   蔡玟点了点头:“是呀,姐姐。”   “跟玥儿一样大!”玥儿很高兴地跳了过去。   “来,叫小姨……”蔡琰拍了拍自己的女儿,然后又向妹妹介绍丈夫,“哦,那是你姐夫……”   “……小姨?”出声的人不是低一辈分的玥儿,而是一脸懵懂的长辈蔡玟。   我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   蔡邕在回归洛阳之后,我很快推荐其就任于礼部。   根据他之前长期担任太史令的经历,我原本应该让他在尚书台就任太史司,但这个职位现在归他的弟子路粹,虽然我相信路粹肯定愿意退位让给老师,但老蔡认为这份工作太过辛苦,不适合老年人担任,于是就让他在礼部经典司任职。   经典司的本职工作,就是整理历代文史经典,并逐渐推出统一的规范版本,并作出官方解释,从而供世人研究学习。   这份工作,原本蔡邕在汉朝也曾经做过——太学门外的那些石碑,就是他们研究的成果。   蔡邕毕竟还是海内大儒,政治既不是他的长处,我也不需要自己的岳父治理地方百姓,不如让他安安静静地教书育人,研究学问。   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   一般来说,好事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可能因为我的主角强运光环的作用,好事情一来就再也挡不住。   河北方面,并州各郡的郡守均已安排到位;冀州……太史慈指挥各郡,又连续攻占了中山郡与安平国两地,至此,袁氏的地盘就只有河间一地了,而且,也完全打通了与幽州的连接通道,与镇守在幽州最南端涿郡的公孙瓒也取得了直接联系。   不过……公孙瓒却通过迷信告诉我……卢植这个死脑筋,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归顺我的,还需要再做工作。   另外……形势发展至此,不管是中原还是冀州,我方与孙坚之间也再也没有任何缓冲区域了,接下来要发生的大战……恐怕要远比河北的战事激烈数倍吧?   孙坚这头江东之虎的本事自不用多说,长子孙策更有青出于蓝之势,这两头猛虎,将会在青州搅起多大的风雨?   我真希望他们能像曹操一样,直接跪倒在我的裙袍之下,然后我们一起走向和谐的新时代,让我早一些开始真正大刀阔斧的全面改革,早一天成为中华文明的总设计师、总工程师。   你们这些阻碍历史进步的罪人,为什么就不知道牺牲自己那一家一族的小小利益,来成就国家伟大而又光辉的历史呢?   真是可惜。    58 断绝恩义亮爪牙  三月十四日,中央核心会议。   “说实话,我虽然救了卢植的两个儿子,但对于他会因此而归顺我方却没有任何把握,”我摇了摇头,“他是个公私分明的君子。”   贾诩颔首道:“卢子干汉室重臣,确实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但若是大局已定,他也不会誓死顽抗吧。”荀攸说了一个我更喜欢接受的事实,“他虽然公私分明,但绝不是迂腐死忠之人。”   “哦?”我抬了抬眉毛,“你的意思是……我们先专心在中原发展势力?”   荀攸对我的说法表示了肯定:“是,待到汉朝覆灭时,卢子干便只能顺应大局了。”   “唔,”我点了点头,“幽州天气苦寒,距离洛阳路途又过于遥远,短期内我也没有精力用兵东北,还是先在中原发展吧。”   “主公不是与公孙瓒、阎柔等人都有私交吗?”程昱则道,“不妨都用一用吧。”   “阎柔?”我微微一怔。   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你……不会是记不起来了吧?”   “当然没有!”我当即否定,“你的建议,我一定采纳。对了,关于青州的孙坚……我们该怎么对付?”   “从目前来看,孙坚一直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敌意,”戏君耸了耸肩,“当然,那是因为他还有扩张空间,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成了邻居,势必难以共存。”   “废话。”郭嘉给了他两个字的评论。   戏君的脸顿时绿了:“老子分析一下形势都不行?!”   “你觉得在座的这几位……谁不懂得这形势?”郭嘉一脸欠揍的神情。   善于扮演反派角色的程昱当机立断,直接掐断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演:“要吵就出去。”   重新回归核心阵营的杜畿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大概是怀念起当初他执掌军纪的时刻了吧……   祢衡冷笑了一声:“待我制定了官员行为规范后,你们两位再如此喧哗,先关你三天黑牢房再说!“   戏君和郭嘉顿时翻了白眼。   “你们稍微注意一些吧。”很少当面批评年轻人的王烈也皱了皱眉,“这毕竟不是私下。”   “王公教训的是。”他们只好点头。   国渊将话题转回了正题:“听闻孙坚与王上渊源颇深,曾长期担任王上的部下,为何不能仿照幽州情况,劝其归附?”   “如果他有意归我,早在去年就同意了。”我叹了口气,“何况这一年来他不仅在青州大肆排除异己,又在我们之前抢占了渤海,显然是有心自立。至于与我的渊源……确实很深,但在巨大的地位与权力面前,父子弟兄皆可反目,何况旧部属?”   “主公,我有一条小计策,不妨用上一用。”贾诩微微笑着说道。   我立刻收回了叹息:“先生快讲。”   “可以讲主公方才所说,以私信寄给孙坚,看看他的反应。”   我不禁有些失望:“这……算什么?”贾大叔跟了我之后,智商是不是都补给我了?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在权力和地位面前……私情算个屁!   我的表情贾诩当然看在眼中,他仍然微微笑着,单手捋了捋长须:“主公不妨撇开汉朝,直接谈及双方,既谈从前的情义,也谈今后的争斗,最后问他一句,还能不能放下?”   我似乎听出了一些意思,舔了舔微微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呢?他要是放不下呢?”   “那就将这封‘告孙文台书’在天下公开,或许能够在青州军民之中造成一定的骚乱。”贾诩扬了扬鹰眉,“这不是什么能够决定成败的大计,只是一个小花招罢了。”   “你身兼尚书台,这信就由你来写?”我朝他抬了抬下巴,问道。   他无声地笑了笑:“主公要是能亲自捉笔,恐怕效果更好。”   我耸了耸肩,从梁聪手上接过了毛笔,在墨砚上用力一蘸,摇了摇头,便笔走龙蛇起来。   “文台如晤:   许久不曾给你写信,你还好吧。”   考虑到写半文半白需要浪费我大量的脑细胞,我干脆全用白话文——反正孙坚文化水平也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是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动笔的,原因你大概也懂。   五年之前,你我初次见面,我是汉朝的卫尉,你是因罪贬谪的河南县长。当时虽是初次相遇,我却已经知道你是遭困的猛虎,总有一日会脱缰驰骋,咆哮山野。因而,我大力向汉室举荐,多次使你随太尉张公等重臣南征,得以借此获取战功,而后终于外放,镇守一州之地,得以施展才华,也算我慧眼识珠、看人有功吧?   至于我……若非汉室实在不给我机会,原本,我并不是一定会自立。毕竟,刘协待我如同兄长,而我的遭遇也不是他一人所能决定,因此我不愿将他赶尽杀绝,这一路以来,对汉朝统治的郡国也很少强攻硬夺。虽然如此,汉朝已经彻底腐朽,即使多次劫难,把持朝堂的依然是那几个名门大族,即使你我功绩再大,除非篡权,否则依然是流放西域的命运。这一点,想必你和我有些共同感吧?   好了,我并不是想和你一起回忆往日的情义的,我们都是一方之主,都知道,这个位置坐久了,就容易留恋这种感觉。往日的情义,在个人地位与权力面前,总是那么的苍白与脆弱。自古王侯之家,父子兄弟因权力反目成仇不死不休者,已是不可胜数,何况你我之情?   你迟迟未向我显露敌意,一是你我之间还有些情义,二是你我之间,还有袁绍和汉朝郡国可以缓冲。如今袁绍已死,二子残存河间,冀州诸郡先后被你我瓜分,汉朝在兖州的旧地也已经完全被我朝攻占,你我之间再无缓冲,待你收整兵力后,恐怕就不得不对我亮出猛虎的爪牙了吧?   五年之前,我曾经想过,若是文台、曹孟德、刘玄德三人均在我的麾下,那中原的天下,还有什么好打?如今,曹孟德已在我朝,刘玄德为你驱赶,文台则与我成为双雄,偶尔想一想……确实有些遗憾。   如果能避免这场争斗,那是多么的理想。   可惜,我在新朝的改革才刚刚开了个头,我不愿意放弃。   最后,我再问一句,你愿意放下你现有的权力与地位,带着伯符和权儿,与我共同建设一个自由、平等的新中国吗?   如果你愿意,请立即回复我。   如果你不愿意,就让我们封存旧有的情义,亮出彼此的刀剑吧!   我会全力将你击溃。   中华民国,威武王,天驱大将军,马超于洛阳。中华二年三月十四。”   我将信纸递给了贾诩等人:“你们传阅一下?欣赏欣赏我这一气呵成的大作。”   “唔,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贾诩一边看一边说道,“我现在再没有感觉主公的字难看了……”   那边的几位大叔很不客气地发出了笑声。   王烈边笑边凑了过去,刚看了两秒钟就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怎么……怎么是这样?!”   我知道他说的肯定是通篇白话这个问题,于是耸了耸肩:“你不觉得这么写,会更加的口语化吗?”   “对,”贾诩连连点头,“主公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写得过于官方,孙坚恐怕连看都不会看,说不定这么写,还真会对孙坚产生一些效果。”   贾诩已经表示赞同,王烈和其他人也没有太过纠结于此。   除了……祢衡。   他刚刚拿到信纸,就差点跳了起来,然后他……盯着信纸看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再一脸绝望地盯着我。   “正平……你没事吧?”郭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祢衡眼中忽然滚出了两行热泪,而后,他缓缓开口,幽怨的声音令我不寒而栗:“没想到……我效力的君主……竟然会写出这么不堪入目的字!”   饶是早就饱经打击,此刻我仍是忍不住脸红脖子粗,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戏司长?”门口站岗的吴石轻轻敲了敲门框,“你的部下找你,说是急报。”   “急报?我这就来。”戏君急忙朝四下里一拱手,快步跳了出去。   我趁机运转真气,希望尽快将凝结在脸面上和脖颈之间的血气驱散。   戏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主公,接到了确切消息,刘协与汉朝百官……已经于三天前向徐州方向动身搬迁了!”   我猛一抬头,刚刚凝运起来的内劲与淤塞在上身的血气忽然间四窜而开。   大汉朝……第三次迁都了?    59 豫州主权之更替  这几日,来自豫州南部的军情成了我所关注的焦点。   三月初七到十日期间,皇甫嵩带领豫州大军在梁国附近徘徊了三四天,张辽甚至派出轻骑想要引诱他发动攻势。但一心两用的皇甫嵩最终还是没有决心攻城,而刘协已经准备迁都,他只能带着大部队匆匆返回。张辽趁机在他们的退路上纵兵伏击,杀敌不下两千。   十三日,刘协与汉朝百官正式向徐州方向搬迁,随行车辆多达数千乘,护送部队的任务由太尉张温和豫州刺史皇甫嵩共同担任,动用兵力保守估计,超过了三万人。   不过……听说有些官员因为年龄、身体、家庭、经济等各种原因,暂时留在了沛国。   十五日,得知大汉迁都的张辽随即对沛国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同日,似乎是提前约好了一般,攻克了陈国的宋翼与庞淯也不甘落后,对汝南郡北部的城池发动了攻势。   不知是我军太过勇猛善战,还是汉朝将士士气低落无心作战,抑或是刘协、皇甫嵩等人把主力部队都抽调随行,反正我很快就收到了连战连捷的军报。   宋翼和庞淯两日之内连续占领了汝南北部的七座县城,所到之处,沿线的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降,兵锋很快就推进到了汝南的治所,平舆城下,因为兵力不足以围城,他们只能暂时停止攻势,整备军务。   而张辽这边的动作也同样不慢,他集中全部兵力将沛国的治所——相县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豫州刺史的治所谯县的守军第一时间向张辽递上了降书,原本是用来防守的五千士兵加入了围城的队伍,相县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只能选择投降。州郡的治所都已投降,其余各县的长官都是第一时间送来了降书,沛国一大半的城池就此脱离了刚刚才带兵离去的汉朝皇帝——不过……既然刘协抛弃了他的子民,子民们为什么不能抛弃他?   而那些留在沛国的汉朝官吏们也纷纷向张辽表达了善意,张辽在信中说,他略加挑选后重新设立了各个县城的长官,其余官员根据其意愿,将分批护送至洛阳向我觐见。   就在这个时候,都察院长祢衡发表了一篇用词极度尖酸刻薄但充满了国家大义的文章——《天子何以弃守国门》,文中用讥讽嘲弄的语气,将汉室批判得狗血淋头:“偌大朝廷,无人力劝君王以保社稷,何其不忠?不战而退,将汉室庙堂让于他人,何其不孝?东迁一隅,从此失去战略要地,何其不智?未战先怯,无人死战中原,何其不勇?迁都途中,大量官吏选择离开,何其丧尽民心?其不忠不孝不智、丧尽民心若此,料以数十昏聩且将入冢之老朽,数万背井离乡之败军,岂能再回中原,兴复汉室?”   虽然全文我基本没怎么看懂,但有人主动帮我鼓吹呐喊,而且文章水平似乎得到了中央官员的一致好评,我当然大喜过望,并派人将这篇文章抄写数百份后传向了天下,在这个时候,我真恨为什么自己没能发明印刷术……   于是……我将负责工部工作的两位部长国渊和韩馥召集过来,给他们简单讲解了一番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并现场制作了几块活字的模板,蘸了一些朱砂后印在了纸上。   我觉得……好像挺简单的嘛。   但国渊给我提出了一个问题:制作活字模板并不太难,但朱砂不是一般的便宜货,到时候不管是印制公文,还是大量制作书籍,肯定不能用朱砂来当印泥原料吧?   对于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气急败坏地说:“叫你们来……不就是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吗?!”   在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同族兄弟马均,于是我动用权力将他调到了工部,让他尽量多地与工具器械接触,说不定哪天就能启发到他,从此打开大发明家的创造灵感。   -   在张辽随后的军报中,我才得知,在豫州刺史的治所谯县不战而降的背后,有一个汉朝的退休老干部居功至伟,这名老干部正是前大汉朝太尉,费亭侯曹嵩。   曹氏本就是谯县望族,曹腾、曹嵩两代高官都位极人臣,使得曹氏在谯县上下都极具影响,原本坐镇谯县的豫州刺史皇甫嵩已经带兵在外,而且很有可能再没有机会回来,因此在曹嵩振臂一呼之下,全县吏民连同军营中的数千士兵都选择了倒戈。   对于曹氏如此积极的举动,身为最直接的受益者,我当然不会太过吝啬,当天就做出了回应:封老曹为谯公,坐享食邑五千户,赐符节斧钺,有直面君主、巡视州郡、督查百官之权,世袭罔替,其嫡系子孙,十年内税赋减半,并免徭役。   老曹年纪太大,又远在老家,还不能亲自拜谢,身为长子的小曹当然就代表父亲及曹氏家族感激涕零地向我表达了永不背叛的忠诚。   随后,张辽派遣了三千轻骑,向刚刚离开沛国的汉朝搬家部队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势。   结果……超过三万人的搬家部队差点当场崩溃,因惊吓过度而踩踏致死致伤的人数,据说就超过了张辽派出的部队。   不过,等他们回过神来,皇甫嵩与张温出面稳定军心之后,三千轻骑只能退出战场。   张辽在军情中写道,短期内他恐怕无力再向徐州发动攻势了,因为……他必须配合宋翼与庞淯将盘踞在汝南郡的马腾赶走。   对于此,我特意回复了一句:你说得对,赶走马腾。   是“赶走”,而不是“消灭”。   追随我多年的张辽肯定明白我内心的意思,才专门用了这个别扭的词语。   但是,在荀攸的提醒下,我随即又想到:张辽若是在汝南呆的时间太久,兖州的防御岂不是要太过空虚了?单靠留在泰山郡的高顺,恐怕抵挡不住青州方面的全力进攻吧?   泰山的东北方向……那可是摩拳擦掌的孙坚啊……   于是我立刻又给张辽写了一封快件,令他立刻带领主力部队返回兖州,以整备军队防御青州为第一要任;而将配合他出兵的副手黄东作为沛国的军政长官留在相县,负责配合西路军对汝南郡发动攻势,以及抵御来自徐州方向的攻击。   这里我似乎又在无意间留了个私心:黄东虽然已经脱离马腾在我麾下,但他追随老马的时间几乎比我的年纪还要长,心中对老领导难免还是有些感情,所以……即使以后真的在刀兵相见时手下留情放跑了老马,其他人也没办法太过指责。   说到底……我还是不希望马腾死在我的手下。   如果可能……最后刘协能把他害死,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消灭整个大汉朝廷了。   可惜……刘协这小混蛋,似乎也聪明得很呐!    60 千里送礼青州商  在豫州主权易手之时,更东面的地方也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   孙坚派遣北海相朱治、东莱太守程普向盘踞在青、徐、兖三州交界处的贼寇进行攻击,这批以臧霸为首的泰山寇匪选择向徐州撤退。   在撤退的途中,臧霸顺手击溃了琅邪国相萧建派出阻截的兵马,并将琅邪重镇东莞城作为临时根据。随后贼军沿着沂水南下,一举攻克了琅邪的治所开阳城,将琅邪王刘蓉、琅邪相萧建以及大批不愿落草为寇的官员全部驱逐出城,自号大王,打算独霸琅邪。   而潜伏在冀州的线报也得到孙坚从渤海撤回了主力部队的消息,他只将长子孙策留在了南皮。   根据戏君、法正、郭嘉等人的分析,孙坚下一步大概会选择对琅邪发动攻势——毕竟,收拾一帮寇匪总比去打张辽和高顺要容易一些。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紧邻琅邪的东海太守刘备恐怕不会坐视一窝山贼在自己隔壁站稳脚跟而毫无动静,刘协和张温更不会允许孙坚随意将手伸进他的势力范围。   冀州代理刺史太史慈在向我汇报后,将治所从冀州西部的常山国的高邑,移到了中山国与安平国交界处的安国县,在兼管两个刚刚夺取过来的郡国的同时,也能够及时掌握五十里外的河间国里袁氏残余的动向。   根据我的意思,吏部也顺便决定了冀州几个新占郡国太守的任命:拓拔野为中山太守,秦阵为安平太守,太史慈仍以刺史兼任常山太守。   在这个时候,我亲笔写给孙坚的信件也送到了青州。   不过因为孙坚还在从渤海返回的路途上,并没能第一时间交到他的手上,至于他们会不会派遣快马送给孙坚,我们的细作就无从得知了。   -   眼看手中的地盘越扩越大,各地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荀攸及时地向我打了一份报告,希望能在中原州郡中进行一次大范围的征兵扩军活动。   在研究之后,我原则上表示同意,对兵力的调整,全国共分三片:凉州地区兵力基本维持不变;并州地区裁撤部分冗余兵力;司隶、兖州、豫州、冀州则视情况进行征兵,具体数目由各郡报各州政府批准即可实施。   在做出批示的时候,我看到贾诩一脸无奈地摇头,我就知道现在的财政状况依然没有得到好转——毕竟,去年能够征收税赋的区域只有司隶一州,而且还要向免税的凉州地区贴补一大笔资金,我又不能狠心向司隶地区刚刚得到些许安宁的百姓征收重税,不仅不重,我还减轻了一半,导致国库财政空虚,而我也早就将从高句丽搜刮出来的那几十万斤的金银贡献出来了……今年下半年,应该会改善许多吧?   -   三月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虽然我在洛阳过得十分平静,但我总觉得,这份平静……恐怕是暴风前的黎明。   孙坚、刘表、刘协、刘备,这些人绝不会坐视我按照这个速度吞并天下,他们很快就会跳出来朝我露出利齿。   但我明知如此,也不可能亲自带兵去将他们碾成渣渣——如今的占线已经全面铺开,后勤供给已是勉强,我如果要御驾亲征,恐怕都要饿死在前线。   要知道……金银钱财还有一些基础,但粮草可没有太多的积蓄啊。   何况,各条战线都有麾下大将指挥负责,何必事事由我亲力亲为?   四月初一,我收到了由太史慈专程给我的一封敌营中的密信。   寄信人的落款是:“西平麹义。”   我微笑着将麹义的这封文辞简单却颇有真情的亲笔信看完。   或许是出身西凉导致文化水平不高,他的这封信我竟然没有看不懂的地方……他在信中痛斥了袁绍父子的昏庸与无能,袁绍多疑无断,既离不开麴义的精锐部队,却又始终不肯重用;袁尚、袁熙更是不堪效力,夹在众多谋臣之间,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与判断。   所以……麹义产生了投降的想法,他更是主动提议与太史慈的部队里应外合,一举将河间收入中华,将袁氏残余消灭殆尽。   但我看到太史慈写在末尾的批注:“臣以袁氏乃其旧主,反之已是不义,岂能覆灭其足族?况麹义此人,臣等素无交往,不知性情,不敢轻易答允。故,臣只答允纳其归顺,未应举兵之事。”   我在他的批注后划了个大圈,写了一个“可”字。   “主公,”轮岗值班的陆仁在门外通报,“礼部的孙乾先生求见王上。”   我微微一怔:“请他进来。”   孙乾……他来做什么?   我将麴义的降书轻轻折起,用镇纸压在了案几的一角。   “臣孙乾拜见王上。”孙乾脚步轻盈,刚刚跨过门槛就向我行了一礼。   “公祐请进。”我从坐席上起身,朝他点头。   “恕臣冒昧,”他双手保持着掬礼的姿势,“臣有位同乡好友,想与王上少叙片刻,臣本是新近归附王上之人,原本也无权答应,但这位故人强臣所难,故而臣才冒昧向王上通禀……望王上见谅。”   “哦?”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有贤才登门,岂有不见之理?快快与我引荐。”   “呵……”孙乾干笑了一声,略有为难地迟疑了起来,“臣这位好友……不是什么儒生贤才,而是……一名商贾。”   “商贾……又怎么了?”我反问道。   他怔在了门口,吃吃说道:“君子不与商贾为伍……”   “那你怎么和他交朋友?”我耸了耸肩,“何况我这个汉家乱臣,本就不是儒家所说的君子。”   孙乾张了张嘴,门外却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早听闻威武王胸襟气度异于常人,只听这一句话,就不枉我千里迢迢自青州来见一面!”   “仁炳,不要阻挡!”我先高声向护卫们下达了命令,“请他进来。”   “是!主公!”陆仁在门外应了一声。   他应该庆幸今天典韦休息,否则他恐怕连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典韦一记飞戟射爆脑袋了……   “青州商贾王杰,拜见威武王!”来人缓步迈进门槛,折身向我一拜。   我摇了摇头:王杰……还真是个大众化的姓名……“无须多礼,王老板请入席。”我伸手向他发出邀请。   “谢过王上。”这名商人年纪恐怕不过三十上下,一身绸衣银光闪烁,显然从价格上完爆我这一身朴素的便装,腰间一块不大的翠玉更是格外彰显身份。   “不知道王老板做的是什么生意?”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上可别称呼草民老板,会折草民阳寿的,”他连忙拱手,“王某在北海,做的是粮食和日常百货的小生意。”   “哦,小生意。”我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王上,”孙乾替友人作说明,“他的粮货生意,虽然还称不上遍布青州,但在北海、东莱、乐安三郡,应该说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了,近年来,听闻其也有将商路铺进徐州和冀州的打算。”   “不值一提,”王杰轻轻摇头,“不过……徐州被臧霸这货贼寇占据,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四方争夺之地,小弟想了想,还是暂时坐观形势得好。”   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向自己看好的一方势力取得联系,从而进一步稳固并拓展自己的商路。”   “呵呵,”他露出了笑容,“王某现在……不就是在自己最看好的一方势力这里吗?”   我微微一怔,而后哈哈而笑:“很好,我喜欢和聪明的人物打交道。说说你能替我做些什么?”   “这是草民事先写就的一点规划,请王上过目。”王杰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了一卷绸纸,双手递给了站在我身后的梁聪。   我接过后展开一看,这规划写得内容涉及颇多,不仅有最基本的粮食,也囊括了食盐、百货、建材、矿产、兵器,乃至于青州的劳动力和塞北的战马……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真让他铺展开来……他很快就能成为新中国的第一大垄断企业……到时候把握经济命脉,老子说不定还要看他眼色了?   “王老板的生意……未免想得太大了吧?”我敲了敲案几。   他的眼中在一瞬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勉强回复了正常:“王上为我能做什么……这就是王某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我笑了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以现在的形势,就算他能成为富甲天下的巨商,我要碾死他,也只是一根手指的事情。   这又不是法治社会,我会怕他?   于是我点了点头:“公祐先生,劳烦你稍后带领王老板去和国渊、程昱谈一谈具体细节,就说……在此事上我已经点头,王老板是我朝可以结交的朋友。”   “是!”孙乾笑着向我拱手。   “谢威武王!”王杰喜形于色,连连作揖。   “先别谢我,”我摆了摆手,正色道,“我先拜托你一件事情。”   他也收起笑容:“王上请明示,王某一定尽力去做。”   “你肯定清楚,我与孙坚之间,恐怕迟早会有一战,而且时间不会太远,”我沉声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力收购青州上下的粮草,而后全部运往我朝控制的地区。”   王杰思索了片刻,很快给了我答复:“若是为了削弱孙家的实力,王某还可以通过各地府库主管的手……以高价收购他们官仓中的粮草……”   他说得并不隐晦,无非是用钱开路罢了,但却是我心中所想之事。青州近几年收成与司隶差不太多,并没有特别的丰收之年,官仓之中存粮不会太多。   我一掌拍在了案几上,哈哈大笑:“你是个能成大事的商人!”   孙老虎,等我掏空了你家的粮仓……我让你啃着树皮和我打!    61 拙劣徒劳的把戏  经过一个月的大规模征兵,全中国的总兵力从原有的三十万左右增加了近十万,其中以兖州、三辅和南阳为最。   由于要支援对汝南的战场,兖州兵力极为紧缺,大量征兵自然无可厚非;三辅虽然远在关中,但考虑到对西南方面的防御,也有必要加强防备;但南阳么……当时甘宁不是说现有的三万人马已经绰绰有余了吗?   我看着南阳的报告,忍不住摇了摇头:“南阳一郡……就征了两万士兵?”   要知道,整个并州在经过裁撤后……也不过两三万兵力。   兵部部长荀攸并不以为然:“以南阳的人力、财力物力,供养四五万人马并不是难事。”   “呃,这倒也是。”我当然知道南阳一个郡的人口就是并州的七八倍,其土地也远比并州适合种植与开发。   “何况……主公向甘将军下了军令,他要是没有任何战功,也无颜向你交待。”   我点了点头:以甘宁的脾气,半年之内必然要有所行动,不然他真朝自己捅刀子那就不妙了……   “贾先生进来了!”门外的贾穆又装模作样地通报了一声。   贾诩已经跨进了门槛:“甘宁向南郡发兵了。”   我这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而且……已经夺下了重镇襄阳城。”   “等下!”我急忙向他确认,“我记得……我让他先攻打守备相对薄弱的江夏郡吧?他怎么直接去攻打南郡了?!”   南郡是刘表的治所所在,守备力量当然要比江夏雄厚得多,甘宁却在连新兵都没训练完毕的情况下,直接向整个荆州最难啃的骨头扑去……他这是要闹哪出?   “原来如此……”荀攸却先抚掌而笑。   “先别说透,”贾诩朝他示意,“主公能不能想到,甘宁在这里用了什么计策?”   我咧了咧嘴,开始运起脑细胞。   甘宁刚刚征了两万人,却又发动攻势……显然是不可能靠新兵的……   “你们想说……”我沉吟着说道,“甘宁大张旗鼓地征募新兵,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错。”贾诩点头,“正是虚张声势,或者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   荀攸笑道:“从刘表的角度来看,征募如此多的新兵,恐怕要训练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投入战场,那在此之前动兵的可能性就不会太大,南郡的警戒和防御也会大大降低……但甘宁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其不意地以原有的精锐发动奇袭,一举攻克襄阳重镇,实在没想到甘兴霸也是粗中有细之人。”   “呵呵,”贾诩也笑了起来,“当初第一次见到甘宁时,我也从没想过在他粗豪甚至有些粗鄙的外貌下,竟然会有如此心思。主公到底是怎么慧眼识人的?”   我耸了耸肩——现在我对这个问题已经形成免疫了——答道:“我只是看他很顺眼罢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所赏识的大将,无一例外的都是那种看起来就是没文化的大老粗类型?那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大老粗,对于满腹经纶的智将实在爱不起来啊!”   贾诩和荀攸微微一怔,而后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不知有什么喜事,能让王上与各位笑得如此开怀?”戏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你们这三个躲在门外偷听的混蛋,都给老子滚进来。”我笑骂道——以我的耳力,岂会听不出如此近距离的动静?何况偷听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   “军事院戏君、法正与郭嘉求见。”贾穆的声音   “贾穆,你玩忽职守,我要考虑将你降职一等了。”兵部主管荀攸朝门口通禀的木头抬了抬下巴。   “冤枉啊!这三位领导不让我开口,穆位卑言轻,哪敢逆他们的意思?”贾穆可不干,“而且……上次在梁国的功劳,姐夫你还没给我兑现呢!”   “褚方和你一起立的功劳,但他可一句要求都没有提。”我看了看他,“你这样可不行。”   “圣人云,举贤不避亲,”他竟然搬出名言警句来反驳我,“王上你有功不赏,似乎不是明君所为。”   那边郭嘉淡淡地说了一句:“恃宠而骄,自古便是外戚灭亡之道。”   贾穆还没听明白,贾诩已经肃然道:“奉孝说得极是。贾穆,你虽然与王上有些亲戚,但无论何时,都要分清楚你自己是谁!要是再让人听到你信口胡说,为夫可是铁面无私的。”   “知、知道了!”贾穆骨子里仍然害怕他爹发货,乖乖地退到了门外。   “三位同时来见我,恐怕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吧?”我伸手示意他们就坐。从他们进门开始,我就注意到这三人的脸色并不如平时那般满是笑意。   “主公说得没错,”戏君缓缓答道,“刘协及汉朝百官已经在下邳安置了下来。”   “哦,”我不以为意,“算算时间早就该到了,他们的速度确实够慢。”   “但是……他们路过彭城的时候……在泗水之中捞出了几件东西……”戏君的脸色看起来阴沉得可怕。   “什么东西?”我刚把话问出口,就听到了院外又是一阵脚步声。   今天怎么都有事情?   “大事不好了!”王烈豪迈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彦方兄,无需太过惊慌。”程昱咳嗽了一声。   接着……国渊、韩暨、杜畿等人逐一跨进了门槛,一一向我施礼。   我讶然:“今天并没有朝会,怎么你们全来了?”   王烈急慌慌地开口:“汉朝挖出了九鼎啊!老臣如何不急!”   “九鼎?”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朝初立之时,大禹以九州贡献之铜铁,打造了九座宝鼎,此后历代传袭,向来被认为是王朝正统之物,”王烈解释道,“此次汉朝得此宝物,难道刘氏气数未尽?”   我搓了搓下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进行劝说。   “彦方先生无需心急,”法正淡淡说道,“军事院之前就得过消息,早在一月之前,刘协就派了大批人马在彭城和下邳一带出没,这明显就是为九鼎的出现做准备呵。”   殿中众人一怔,而后相继点头。   “原来如此,”程昱冷笑道,“刘协小儿……还真是有些心思!可惜他用错了地方。”   “哼,”我捻着颌下短短的胡渣,“他不去想着怎么才能守住豫州要地,却在徐州费这些心思……难道弄几个宝鼎就能有回天之力?”   “话虽如此……”郭嘉摇了摇头,“难保有些愚民愚妇会因此而认定汉朝依然是天命所归,目前的窘境不过是短暂的困难罢了……呵呵,王上可不要高估了寻常百姓的智力。”   他说得十分有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要知道……这是个张角端着一碗烧纸水就能鼓动起数百万人造反的时代啊……   身处最底层的最广大百姓,他们所相信的,既不是什么科学文化,也不是统治者大力吹捧的儒家教义,而是彻彻底底的“迷信”——天意与鬼神。   当然,其中也会有一部分人类——至少是中华文化下的人类——所遵循的最原始的因果报应论。   杜畿皱着眉头:“汉室如此费劲心思,虽然可能会让一些人相信他们还没走到末路,但……恐怕对大局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韩暨点头:“以我朝如今的版图与兵力,汉朝的覆灭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放下了手,转而问荀攸:“汝南的战事……有没有新的动静?”   “宋翼、庞柔二将基本占领了汝南西北部的近十座城池,后来加入的皇甫固也逐步将东北部的几座城池占领,基本切断了平舆城与外界的联系,而马腾只是坚守城池,未曾有出城阻敌的行动。”荀攸道,“前几日连降了数日大雨,各地河水暴涨,道路泥泞不堪,三位将军的行动不得不有所放缓,目前双方仍在对峙之中。”   “让他们缓缓推进,无需过急。”我不疼不痒地叮嘱了一句。   “王上!”贾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青州有使者求见!”   我缓缓抬起身子,纵目朝门外远眺:“请他进来。”   孙坚的使者……能给我带来什么消息?   我无声地咧了咧嘴。    62 生子当如孙仲谋  “青州刺史麾下功曹从事,吴人吴景拜见威武王!”   来人是一名昂扬大汉,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目光锐利有神,颌下一把短须,更添三分精干之气。   “吴功曹远道而来,快进入席。”我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朝他点了点头。   “多谢威武王!”他朗声应了,又从身后引出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孩,“这是我主次子,此次与吴某一同拜访王上,二公子,请见礼。”   “是孙权么?”我微微一怔,从坐席上霍然起身,两步跨到了殿下。   “孙权拜见威武王!”年纪轻轻的孙权掬手躬身向我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多大了?”我亲手将他扶起,仔细打量着孙坚的第二个儿子,孙策的小兄弟。   如同历史记载的一般,孙权的身上,似乎天生与一般孩童不大一样,尤其是他那一头略显发青的头发,隐隐昭示着他的与众不同。   “回威武王,孙权今年十五。”他答道,声音清脆,似乎已经度过了变声期。   “以前,我可是见过你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五岁的孩子,已经算是半个大人,就不适合再拍脑袋了。   “当然,”他点头道,“当时王上还是卫尉,而家父则是王上麾下的南宫苍龙司马,孙权常随父兄入王上的府邸拜访,也常在贾老夫子门下聆听教诲,”他看了贾诩一眼,掬手问道,“不知贾老夫子近来可好?”   他问的不是贾诩,而是贾诩那位善为人师的热心老爹——这样一算,我竟然和孙权是同门师兄弟啊……   贾诩颔首道:“家父就在洛阳,身体还算康健,有劳权公子挂念。”   “稍后若有机会,请贾伯伯允许权去尊府探望先生。”孙权朝贾诩拱了拱手。   他这声“贾伯伯”叫出口,贾诩也笑着抬手还礼:“你能来看家父,他自然欣喜不已。”   “光顾着叙旧,两位请坐。”我邀请他二人在客席上坐下,而后返回了主座,“两位远道而来,定是文台有要事相托吧?”   我朝案几上一瞥,梁聪已经将一张薄纸摆在了案几的下角。   戏君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两人的基本信息给我写了出来:“吴景,乃孙坚正妻吴氏之亲弟,与坚相交颇近,为功曹从事;孙权,乃孙坚次子,孙策弟,其自幼聪慧过人,父兄不如,而坚甚爱之。”   我微微翘起嘴角:今天……竟然是好事情?   “数日之前,我主收到了威武王的亲笔书信,原本能够早些回复,但因其身在渤海,尚未返回,青州文武又无人可代其决定,故而耽误了数日,还请威武王恕罪。”吴景又直起身子,向我行礼致歉。   “那只是本王与文台之间的私信,既不是两国正式公函,也不是宣战或劝降文书,迟上几日回复,也是常有之事。”我笑着朝他摆手。   “是,”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卷帛纸,双手捧着侧过身子,“这是我主的回复,请威武王过目。”   梁聪快步上前,将帛纸取回。   我挥手让他回避,这才打开了孙坚的回信。   “威武王尊启:   数年未见君颜,君一切可好?   在回复王上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是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动笔的,原因王上也懂。   但王上在心中如此诚恳,也仍记得旧时情分,坚读之,既惭且愧。   孙坚本就是一介莽夫,生于边鄙之地,起于纷争乱世,常为世人所讥。坚心中既无汉室朝廷,也无黎民苍生,行事常出于义愤,未尝有过考虑,因而擅杀州郡长吏,为朝廷所不容,只有屈身袁术,乞求高门庇护。   后袁氏乖张不德,然汉朝无力处置,术便推责于坚,因而获贬河南。时孙坚遍寻朝廷公卿,唯王上初见之下即予收留,更多次力荐征讨东南。虽相处日短,然知遇之恩,实同再造,王上大业将成,坚岂能因己而令王业拖延?”   看到这里,我微微笑了笑:孙老虎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明白事理……   “然,孙坚还有追随多年的部属兄弟,不可轻言抛弃。坚在此斗胆请王上移步祝阿,愿与王上共商此事。   坚已遣妻弟吴景及小儿权赴洛拜见王上,望其能传孙某善意。   四月初一,孙坚书于临菑(音“兹”)。”   看完信之后,已经收起笑容的我首先问道:“谁告诉我,祝阿……在哪里?”   吴景拱手答道:“祝阿是青州平原郡下一座县城,位于青州与兖州的交界处,向南五十里,就是王上治下的济北国,哦,是济北郡。”   “孙文台邀请我去祝阿与他商谈双方的大事。”看着殿中诸人疑惑的神情,我简单地向他们解释。   “孙刺史倒是好提议!”程昱冷哼了一声,“祝阿不过蕞尔一城,不如来洛阳商议,毕竟两百年大汉都城,至少有的吃喝。”   吴景一怔:“我主……吩咐,他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话未说完,孙权已朗声道:“贵国与我方,旨在不动刀兵地商议和谈,双方都应展示诚意,是也不是?”   “当然。”我点头。   “我青州地小民寡,贵国兵强势大,双方合二为一,自然是威武王为尊,我孙氏为臣,是也不是?”   我笑了笑:“不错。”看来孙坚家里的教育相当成功。   孙权的底气更足:“既然如此……欲让我孙氏不战而降,威武王难道不应有所表示?”   我哈哈一笑:“小小年纪,倒是好一张利嘴!本王去去又何妨!”   “不可!”王烈第一个表示反对,“王上岂可自赴险境?!”   “孙氏的要求太过无礼,”荀攸也不赞成,“我朝已经大局在手,就算孙氏拒绝和谈,难道众将士会害怕区区一个青州?”   “不错,”贾诩也站到了他们那一边,“王上希望与孙氏和谈,一是顾念旧时情义,不忍刀兵相见;二是怜惜将士性命,不忍多有死伤;三是爱惜孙氏人才,不忍妄加屠戮,因而以私信寄予青州。但孙氏若是以为我中华不敢一战,那就大错特错!”   孙权小脸涨得通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几位不要太激动,吓坏了孩子。”郭嘉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孙权却没领情,反而恶狠狠地瞪了多管闲事的他一眼。   郭嘉只好撇撇嘴,不再吭声。   目睹了小舅子吃瘪的戏君眉开眼笑,法正则无语问天。   “青州的实力,或许不敌贵国,但孙氏上下,却从来不惧任何敌手!”孙权鼓起勇气喝道。   “权公子说得极是,”吴景也道,“贵国若是不答应,你我也只能各拔刀剑,战场上说话了!”   “哈哈哈!”心情很好的戏君拍了拍手,“青州加上渤海一郡,总共兵力只在六七万之间,其中骑兵最多不过一万,我王麾下披甲之士不下五十万,只是直属王上亲自统领的精锐铁骑——虎豹飞军,就有五万之多,你们想要说话……要怎么说呢?!”手中掌握着双方数据的他很坏心眼地将我方的实力夸大了不少。   但手中没有资料的吴景已经是脸色发白,孙权的小脸却愈发通红。   “好了,志才先生,可以了,”我伸手制止了戏君用数据对比来压迫对方的行为,而后转向来自青州的两位使者,“你们回去后告诉文台,他想要诚意,我会给他看的。”   “呃?”吴景和孙权都是一惊。   “等我处理一些国事,就会立刻去祝阿城,”我提前制止了王烈等人的再次反对,“到时候我会通知他。”   吴景与孙权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会带太多的护卫,最多也就两千人,我相信这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我有些自负地说道,“但是……如果我的诚意得不到青州的回应,我不介意直接去临菑去要个说法。”   “王上的心意……在下定当转达我主!”吴景似乎已经大汗淋漓。   孙权倒还比较镇定:“王上的胸襟气魄,实在举世罕见,孙权领教了。”   “二公子,”吴景看了他一眼,“那……”   孙权点了点头:“舅舅,你一路小心。”   我抬了抬眉梢:“等等,吴功曹,你把孙权带回去,我可不喜欢白白供养男人。”   吴景讶然,孙权已抢先道:“孙权久离洛阳,想探望一下授业恩师并盘桓数日,请威武王和贾大人应允。”   贾诩看了看我,我只好点头。   “多谢。”孙权从坐席上站起,长长一揖到底。   我忽然长叹了一声:“生子当如孙仲谋!袁本初子女如犬豚矣!”   孙权抬起头来,我看到他目光清澈,牙齿却用力咬住了下唇。    63 一意孤行青州会  在吴景与孙权退下之后,我再一次面对群臣的质疑。   “孙坚与我朝已是剑拔弩张,主公何必再去劝其归顺?!”王烈依然是第一个开炮,“他若是有意投降,早就和曹孟德一样,驱车进入洛阳了!”   “主公这次的决定,确实不智。”程昱也摇头,却又叹了一声,“不过……或许也能理解一二。”   “听闻孙坚父子都是勇不可当之辈,其麾下更有诸多猛将,主公虽然勇武过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国渊却已经开始考虑我单刀赴会的场面了。   “诸位先听我说,”我伸手向下虚按了一下,“我已经决定和孙坚会面,这方面的反对意见可以停止了。当然,我不会随便去自投罗网,我们要讨论的,就是如何尽最大程度地保证我的安全。”   荀攸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首先要多派人手打探青州兵力动向,尤其是祝阿附近,确保第一时间能通知到王上;同时,王上身边的护卫要挑选精锐好手,而且要是死士……”   “一营的就够了,不需要另行挑选,”我打断了他的话,“何况……营中还有水平不低的大夫。”   “……”他与我直视了片刻,点头道,“也好,一营士兵相处日久,配合起来更有默契。”   “典韦、祖烈、孙文、陆仁、张贲、贾穆、吴石、黄忠,”我点了八名旅级将领的姓名,“就这些了。”   其中,贾穆因为多次立功,也终于在前几天正式进入旅级将领的行列——当然,其他人看在我的份上,对于他的提拔也不会多说什么。   “八个旅……真的只带两千人?”戏君张了张嘴。   我笑了笑:“用来自保已经足够了。”我环顾厅中,“接下来谈一谈我离开洛阳之后政事的处理。”   众人似乎都是一凛。   “日常事务,各部院依然照常在权限范围内处理,并做好留底工作,都察院与尚书台有随时抽检的权力。至于重大事项……”我微微一停,“可以召开政务院会议,通过各部院的表决而做出最终决定。”   “如何表决?”贾诩问道。   “五院六部一台,外加司隶校尉,共十三部,每部算一票,少数服从多数。”我第二次提出用票数决定政事的想法。   厅中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看来仓促之间想让他们接受……还是有些困难呵。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还有难以决断之事,再快马送给我吧。但我可不希望在半路上就收到太多的加急公文。”   “既然王上决意如此,臣等奉命而为,”以王烈为首,这些心腹之臣集体向我拱手,“但请王上东行青州,一切以保全自身为重。”   我轻声笑了笑:“好。”   -   “道士,”我在向后院踱步的路途中遇到了正凌空飞行的妖道,“你最近好像很闲啊?”   白发缓缓降落,向我施礼:“见过主公,贫道可是在修炼道法。”   我注意到他的双足依然没有沾到地面,点了点头,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替我占卜一卦?”   “当然,”他十分肯定,“贫道正是算到主公有可能要召唤,这才提前进宫等候了。”   我哑然失笑:“你既然算到了我要找你,那就说一说卦象吧?”   “东面龙气不似之前那般旺盛,而东南仿佛明亮许多,至于主公东行之运……”他蹙了蹙眉,“主公与孙坚俱是极阳极刚之命,易相冲,若能有阴柔贵人相调,恐能事半功倍。”   我搓了搓下巴:“说人话。”   他翻了个白眼:“主公如果带上一名能够缓冲双方紧张情绪的女子……那恐怕会对结果好一些。”   我松开了搓下巴的手:“那你直接说……这次的结果……是吉是凶?是成是败?”   “上吉之兆,主公无忧。”他回答得非常坦然。   我瞪着他看了半天,吐了一口气:“你说……要是你被敌人收买了,我岂不是要吃大亏?”   白发瞪着我看了半天,也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贫道对天起过誓,一生为主公效劳,如果违背,虽然没有天打雷劈,但一身道行将大打折扣,尤其是修道之心,恐怕再不会安宁。”   我微微耸肩:“希望我们一生都能安宁。”   -   回到后院,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诸位妻妾,而是首先抱起了女儿:“玥儿啊,你听说过孙权这个人吧?”   玥儿点头道:“就是曹刘孙三家里面碧眼紫髯的孙权吗?”   “就是这小子,”我笑道,“他代表孙坚来回复我,确实是个有胆气的小子。”   “哦?”她仰起了小脸。   “我准备去青州和孙坚见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想到了白发道士刚刚说的话,心中忽然一动。   “我?”玥儿吃了一惊。   “我想让孙坚也看看我马家的天才孩子。”我微微笑道。   “不行!”玥儿还没回答,就听到屋外蔡琰厉声娇喝了一声,而后瞬间就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孙权好歹已经十五六岁,玥儿怎么能和他比?!何况玥儿只是个女孩!”   “就当做是游山玩水了,没有什么危险。”我当然知道琰儿担心闺女的安全,所以解释道,“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你……确定没有危险?”她举棋不定。   我把女儿扛在了肩上:“我刚刚找白发算过一卦,大吉之兆。”   “那……”蔡琰轻轻抿了抿嘴,“我陪你们去。”   我身子一颤,差点把自己的闺女摔了下来。   这个时代最具知性的女青年……在思想的深处,也同样深受封建迷信的荼毒啊!   -   四月初八,我带着妻儿和两千名轻骑护卫,踏上了东游青州之旅。   原本只计划带上琰儿母女,但消息一经公开,其余的几人立刻不干了——除了生儿刚刚半年的贾羽——所以我干脆她们全部带上,也开动了很久不曾动用的马家豪华房车。   由于有众多女性在场,这一行,我彻底放慢了速度,每天只晃晃悠悠前进一百余里,就寻找河流驻扎下来,就地架起炉子,铺开地毯,与士兵们一起野炊,倒也体会到了久违的清闲。   十天之后,我抵达了兖州刺史的治所,东平郡的无盐城。   张辽已经做好了随行的准备。   “伯安(高顺)已经带兵在祝阿城南侧待命,在主公与孙坚会面时,至少有一万轻骑随时可以驰援。”张辽向我汇报。   “不需要太紧张,”一路行来,我的心情颇为愉悦,对会谈隐藏的凶险的警惕性也已经大大降低,“看我兵不血刃收取青州。”   “希望主公不要大意。”张辽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在无盐城停歇了一晚之后,部队开始向东北行进。   一天半之后,我带着两千护卫来到了祝阿城下。   城门轰然而开。   在城门下,我看到了孙坚与孙策的面庞。    64 这就是你孙爷爷  “好久不见,文台、伯符!”   在反复斟酌之后,我舍弃了过于官方的“孙刺史”、“孙将军”的称呼,而选择了直呼他和儿子的表字。   孙坚带领孙策快步直趋我的马前,双手交叠着掬起,微微欠身向我一揖:“拜见威武王殿下。”   孙坚一礼完毕,亲自上前牵住了追命的缰绳,让坐骑稳住步伐。   我轻轻跳下马背,朝他们父子抱拳拱手:“贤父子风采远胜当年,实在令人欣喜。”我朝身后招了招手,“权儿可以毫发无损地交还给你了。”   孙权早已翻身从马背上跳下,不急不缓地走回了父兄身边。   “这些日,有劳威武王照顾犬子了。”孙坚看了儿子一眼,又朝我客气。   “不要跟我来这些虚的,”我推掉了他的双手,“找个地方开饭吧?我的护卫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我指了指沉默的典韦   孙坚看了一眼,哈哈而笑:“祝阿虽是小城,但也准备了些许青州特产,诸位请随我来!”   “那就不客气了!”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并肩朝城内大步走去。   这一抓,我觉得相当自然,因为前世在历史剧里,领导人高兴时都是这么做的……   当然,我这么做……当然也有其他的意思。   作为一座小城,我并没有走太远就来到了宴席的场地。   但是孙坚却径直把我带引到了城中的校场。   “该不会是……露天的?”我看了看场地,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向孙坚确认。   他笑道:“此处视野开阔,有清风拂面,若是喝得尽兴,晚上还可以观星看月,岂不快哉?!”   我也笑:“文台真是好心思!”   他这句话的重点只有一句——“视野开阔”,所以不必担心暗藏在门后的刀斧手。   “威武王请入席!”孙坚不动声色地将手挣脱了出来,举手向我邀请。   “我就不和你客气了,都坐吧。”我大咧咧地在北面的主座上坦然就坐。   孙坚和孙策的神情也相当自然,带领着青州重臣在我左手方就坐。   张辽、高顺则带领着我方将领依次在右手方坐下。   “文台,我想在我左右,再设几席,不知可否方便?”我指了指北面。   孙坚微微一怔:“当然可以,不知王上还有何人?”   “我的几位妻妾听说我要来青州与你会面,便非要陪同来看望你。”我答道,“我总不好意思让她们自己解决晚饭吧?”   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快增设数席款待威武王后及众位贵妃!”   我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微微笑了笑:我可以在你的青州布置细作,你难道就没有在沿途打探我的行踪?光祖烈一人就向我报告了十五六次发现了行踪鬼祟的人物,你用得着表演得这么认真吗?   当蔡琰领着玥儿缓缓入席后,孙坚及青州上下的表情愈发惊讶。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如此真实……完全不像作伪呢?   “我这几位妻妾,文台、伯符,还有在座的几位,大多都是认识的,我就不再费口舌一一介绍了。”   蔡琰带头向席中众人盈盈一福,孙坚等忙不迭还礼。   我又向玥儿招了招手:“这是我的长女,名叫玥儿,玥儿,见过……孙爷爷和众位爷爷。”说道最后,我只能苦笑了一声:我一直与孙策平辈论交,我的女儿当然要管他的老爹叫爷爷了……   “孙爷爷好,众位爷爷好。”玥儿学着蔡琰的模样向众人施礼,我个人感觉……颇有些不伦不类,然后他指了指孙策,脆生生问道,“这也算爷爷吗?”   我哈哈笑道:“这是孙伯伯。”孙策年长我两岁,确实要叫伯伯。   “孙伯伯好!”她又向孙策补了一礼。   “威武王的千金,果然聪慧过人,惹人喜爱。”孙策用了两个成语来夸赞我的女儿。   “伯符,这几年没有见面,不知道你是否娶妻?”我接着这个话题问道。   孙策的神色似乎一动:“有劳王上挂怀,策已经于去年三月,奉父母之命成婚了。”   “是……哪一家的……千金?”我对于常识掌握的不足在这时候显露无疑,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的媳妇。   “是……吴郡张氏子弟。”孙坚代替儿子答道,“其父是张允张公信。”   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物,我不敢再多问什么了,只笑着说道:“待会儿我要好好敬你一杯,算作没有参加婚礼的罚酒。”   “多谢威武王。“孙坚与孙策俱是满面笑容。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青州在座的诸位,大都是我的故人,与我有过并肩作战的同袍之情,时隔多年可以再次相聚,实在令人欣慰。我虽远来是客,但文台将主座承让于我,我也只好喧宾夺主,来,”我双手捧起案几之上的酒樽,“为了庆祝再次相聚,你我先饮了此酒!”   “共饮此酒!”孙坚带头之下,校场上众人纷纷举杯,无一不是一饮而尽。   “这几年来,我被汉室所驱,颠沛流离,朔方、赵国、辽东、乃至万里之外的西域,几经辗转,所幸天不绝我,没有让我丧失建功立业的希望与勇气;而文台你,当年你我初遇,你因牵连袁术被贬河南,如今已为青州军政之首,麾下文武齐备,帐外披甲数万,也不愧一身抱负,来!”我又举起酒樽,“这第二樽酒,庆贺你我都没有埋没于汉朝的尘土之中,庆祝你我都成就了一番不错的事业。”   “共饮此酒!”孙坚仰起脖子,酒樽直接底朝天。   “这第三杯,是我有所感怀,”我的目光转移到正在缓缓向酒樽里倾泻的新酒,“你我本已各据一方,看起来似乎已再无可避,但你我各自顾念旧情,因而还有机会在此一聚。这一杯,敬给你我!”   “敬给你我。”孙坚低声附和了一句,再次将酒灌下。   我放下酒杯之后,朝身边的蔡琰抬了抬下巴。   “孙将军,”蔡琰缓缓直起上身,举起案上的酒杯,“当年妾身怀胎之时,尊夫人便多有照顾,时常带人探望;生娩之时,几遇难产之险……”她的目光在玥儿身上停了一瞬,“也是尊夫人始终照料在侧,这一杯,是感念孙家对妾身的照料之情!”   孙家的神情比与我对酒时更加严肃:“多谢王后!”他喝完之后又笑道,“当时的这些小事,王后却记得这么清楚……”   蔡琰摇头道:“若当时没有尊夫人在此,妾身恐怕也没有机会在此敬酒,这对孙家可能是件小事,但对妾身可是两条姓名的大事。”   “是。”孙家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玥儿双手捧着不知从哪里端来的酒樽,“哒哒哒”跑到了孙坚的面前,“玥儿也要敬孙爷爷一杯酒,否则玥儿也不能出生啦!”   孙坚慌忙接过,哈哈笑了笑,仰头就咽了下去:“别人的酒可以不喝,你的酒孙爷爷一定要喝,多谢多谢!”   玥儿又捧着空酒樽“哒哒哒”地返回了我的身后。   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一笑。   接下来是觥筹交错的时间,宴席进行得宾主尽欢。   喝了不少酒精的我浑身上下有些发热,于是我解开了外穿的官方袍衫,露出了贴身穿着的紧身短褂。   顿时,我感觉到有超过十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瞬,而后又飞快地躲开。   “王上,”孙坚却没有移开目光,“孙某能问你一句话吗?”   我笑着反问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好!”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樽,虽然喝了许多,但双目却仿佛愈发清澈,“王上只有两千护卫,就敢带着众多妻妾女儿来赴孙某的宴会,而且……身上也不做任何防备,难道……王上就这么相信孙某?”   校场之中的喧哗与嬉笑声顿时一沉,空气中只有众人呼吸之声与浓郁扑鼻的酒气。   但我并没有察觉到有琐碎的其他声音,事先潜伏在城中各处的探子们也没有任何信号。   我哈哈而笑:“当年在洛阳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孙文台……你若是会设置鸿门宴的小人,那是我马超有眼无珠,瞎了两只狗眼!我若是因此而死,也不配再去创建什么帝国,成就什么大业!”   他咧嘴笑了笑。   “而且……”我端起酒樽,“你觉得我只有两千人,所以是毫无准备?哈哈哈,就算我单刀赴会,天下也没人能拦得住我!”我收起笑容,认真地说,“这句话是真的,你不要觉得我当了一国之主之后,就自以为是起来。这句话,绝对是真的。”   孙坚猛地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王上如此坦诚,孙某实在有些羞愧!”   我被他毫无来由的一掌惊了一脖子冷汗,视线在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原本,以王上现在的实力,大可以派张、高、太史等将,尽起中原、河北精锐,南北齐下,孙某虽然有些勇武,但大概也抵挡不住,何况新朝统辖数州之地,人才物资百倍于青州一地,而青州外无天险可守,内有黄巾残余作乱,时间一长,必然不战自败,于公于私,孙某已不愿再起大战,何况对手是威武王。”孙坚的神情比我刚才还要认真。   我在这个时候……特别害怕从他嘴里突然蹦出一个“但是”——“但是,我身上承担的不是我孙坚一个人的前途,而是千千万万人的身家性命……所以,我还是要和你死磕!”   还好,他的神情还是这么认真:“所以,孙某愿意以青州与渤海献给王上!”   我嘴角一歪,右手猛地抓住案几的一角,左手指着酒樽:“酒里有毒!”   那边孙坚刚刚想要起身,却“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毯上。   头忽然变得好重,脖颈竟然支撑不住,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迅猛袭来。   我一拳捶在胸口,“噗”的一声狂吐三丈之外。   原本暗红的地毯顿时变得猩红。    65 一顿酒宴白吃了  “主公!”   由于有护卫的责任在身,典韦几乎是唯一没有喝酒的人,他暴喝了一声,直接蹿到了我的身前,用两柄大戟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刚才那一口挟着酒肉与胃血的混合物吐出之后,晕眩感得到了少量的减轻,但浑身却依然有些乏力。   “主公!”张贲给我递过来一颗乌漆八黑的药丸,“生吞了这药!”   如果我吃了这药直接死掉……估计这也成不了神作……   所以我毫不犹豫将这颗成分不明的东西塞进了口中。   药丸还没滑进喉咙,就已经化成液体向下流去。   而后……我在瞬间感觉到整个口腔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腥臭,胃部条件反射性地发生痉挛,食道几乎拧成一团!   我只忍了一秒钟,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吐特吐了起来。   这一吐的猛烈程度,带动了眼泪、鼻涕一齐涌出,而且整整持续了近一刻钟,我感觉将半个月前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到了最后,已经连胆汁都呕不出来,只能捂着脖子,发出干呕的声音。   不过,我并不是一个人在狂吐特吐,几乎所有饮过酒的人都伏在案几上喷吐,整个校场的上空已经被驱之不去的腥臭味所覆盖。   “这……是什么玩意?”我一边擦拭着脸上纵横流淌的各类液体,一边向张贲询问。   “这……”他答道,“是催吐的药物,专门清理误食毒物后的肠胃,虽然有效,但对肠胃的伤害很大。”   “总比死了好。”我扔掉了麻布,“里面有什么成分,为什么这么腥臭?”   张贲迟疑了片刻:“都是一些令人恶心反胃的东西,主公……还是不要听的好……”   我的肠胃又开始一阵跳动,我决定还是不要听的好:“这里有不下三十个人,你事先就准备了这么多?”   他拍了拍腰间的精装版医药盒,盒子发出了“砰砰”的空响:“只带了二十粒,后面的人只能分着服药了,如果人再多些,就只能灌服一些催吐的……”   “好了好了……”我急忙打断他的解释,“这次幸亏带了你,不然我英明一世,最后却死在一杯酒里了。”   “呵呵,”张贲笑了笑,“属下刚才看主公以内劲逼迫肠胃,将饭菜倒吐而出,恐怕第一口已经吐出了大半的毒酒,即使属下不在,以主公的内功,大概也能够救下场中大部分人。”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指着场中还在呕吐不止的众人说道:“要把他们全救活……那我恐怕就只有半条命了……”   “王上!”青州上下最先从案几上爬起来的,正是最年轻的孙策,他胡乱抹了抹嘴巴,朝我拱手弓腰,“王上没事吧?”   我朝他摆了摆手:“虽然吐得肠子都快断了,但好歹还有一口气。”   那边孙坚也在祖茂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看得出来,喝酒最多的他双腿已经发软:“王上……孙某不料竟然会有小人在酒中下毒!险些令我们全军覆没!孙某一定严查下毒之人,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此人借机下毒,意图将你我及双方心腹全部毒死,从而渔翁得利,有这种心思的人不会太多。”我提醒了他一句。   “必然是刘协这小子派的人!”孙策的双眼已经喷出火来。   “祖茂,”孙坚怒咬钢牙,“你没有喝酒,现在就去查这件事情!看哪些人有机会接触后厨,查到之后先打断一条腿,然后送来由王上亲自处置!”   祖茂大喝了一声“诺”,立刻便带领人手朝后厨冲了过去。   “主公!”有人惨叫了一声,“郭先生不行了!”   我大吃一惊:因为在军事院没有实职,所以郭嘉是我带出来的唯一一名参谋。我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郭嘉整个人瘫倒在案几上,面如金纸,嘴角却仍在不住地滴淌着黑色的液体。   张贲伸手在郭嘉的鼻下、手腕和胸口按了几下,脸色凝重地向我汇报:“还有心跳和脉搏,但……微不可闻,恐怕是因为郭先生平素身体就弱,今晚饮酒又多……”   “妈的!”我骂了一句,“这厮半个主意都没给我贡献,整天只知道吃饭喝酒,就这么死掉,老子岂不是亏死了?还能不能救活?”   张贲看了地上一眼:“毒酒应该吐得差不多,但郭先生进出鼻腔的气息都十分微弱,似乎是肺上无力……”   “说办法!”我喝到。   他闭上了嘴,直接解开了郭嘉身上的两件衣衫,露出了里面光滑细嫩的皮肉。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皮肤……确实比老子好得多——毕竟我征战沙场多年,虽然重伤只有一次,但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是留下了许多的淡淡痕迹,远的不说,去年马腾为我挖的大坑就让我身上多了五六处箭创,至今还没有完全平整。   “嘿!”张贲发力在郭嘉的胸口戳了几指,看起来就跟武侠剧里毒气攻心时大侠们封锁心脉的手法一样。   “这是封锁心脉?”我看得心驰神往:原来点穴之法真的存在。   “胡乱戳几下,看看能不能刺激一下他的心肺。”他的回答却让我目瞪口呆。   然后他摇了摇头,将救人的重担转交给我:“主公要不要试试用真气为他打通心肺的经脉?”   “还有其他选择吗?”我已经撸起了袖子,双掌一前一后按在了郭嘉的胸前。   张贲指导着我对准了位置,而后内劲就一点一点地涌向了气若游丝的郭嘉体内。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救过人了……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郭嘉的脸色,张贲更时不时就在郭嘉身上摸来摸去,用前世的名词来讲,大概是在测量病危者的生命体征特征有没有好转吧。   “多加几盏灯!”眼见天色愈暗,孙氏父子急忙指挥着手下安置照明设备。   不知道是不是光源增多的缘故,郭嘉的脸上也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   “是不是有救了?”贾穆在张贲身后问道。   张贲仍然神情凝重:“胸口发热,心跳恢复,但呼吸还是十分微弱……”   “你是家传的医术,难道没有办法?”我有些恼怒地问道。   “先是饮酒过多,心肺本就会衰弱;中毒后又用力猛吐了一阵,他的身体情况就更不妙了……”张贲一边缓缓说着,一边用力揉捏着郭嘉双肩和脖颈上的肌肉,“只要他还能呼吸,问题倒也不是太过严重。”   我咧了咧嘴:“但我听起来怎么像是……一旦他呼吸不了,那就死定了?”   他笑:“一个人若是不能呼气,那当然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在上辈子听过但从没见过的办法,或许可以用我的气帮助他恢复呼吸。   但是我看了看郭嘉那张仍然断断续续向外滴淌着恶心液体的小嘴,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马丹,老子可不给男人做人工呼吸!”我猛地一催内劲,怒骂了一声,“而且老子也不会!”   “咳!”郭嘉全身一颤,猛地向前一扑,一口看起来不像是液体的东西飘飞了出去,而后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弯成了弓形。   “……他娘的……”我看清了那块飘飞出去的东西,似乎是一片牛羊类的肉,“是吃多了被堵在嗓子里了吧……”   “我只吃了一条烤羊腿!”他一边咳嗽,一边愤怒地反驳道。   “你以为你是典韦吗,能吃一条?!”我轻轻一拳捶在他的后背上。   “噗啊!”郭嘉惨叫了一声,又闷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好了,”张贲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这下死不了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主公!”祖茂一手托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瘦弱男子,“是他下的毒!”   孙坚看了躺在地上**不已的伤者一眼,面无表情地一脚踏在了他已被打断的右腿上:“是谁指使的?”   “是……”祖茂看了我一眼,“是孔别驾。”   孙坚张了张嘴,一口浓痰吐在了伤者的脸上。   ————   国庆期间,因为一些原因我恐怕会没有更新的条件,   所以,本文将断更十天左右。   国庆快乐。   ——   马丹,本来要写给郭嘉做个人工呼吸的,   但是……到后来我自己接受不了……    66 天下巨儒圣贤孙  “下毒者的幕后主使,已经被属下擒获!”   祖茂的亲兵们将孔别驾一把推倒在地。   青州刺史麾下的孔别驾,自然就是今年刚刚就任的别驾从事孔融。   这是我第二次与孔融面对面相见。   “文举公,别来无恙?”我朝正挣扎着站起来的孔融笑了笑,“当年在北海一别之后,距今已是五年有余了吧?”当年徐荣盘踞青州,困孔融于北海,正是我带领曹操、刘备等人拯救了他全郡百姓的性命,不过像我这种胸中没有太多诗书学问的人,说句实话……跟孔圣人的嫡传子孙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孔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脸上沾了些沿途的泥土,但却仍然满是蔑视之色:“无君无父的鼠辈,孔某不愿与你废话!”   我顿时笑不下去。   “还不给老子老实点!”祖茂一个巴掌抽了上去。   孔融直接在地上滚了三个轱辘,半天爬不起来。   孙坚的脸色已是铁青:“孔先生,孙某只问你……今日宴席下毒之事,是否由你指使?”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孔融破口大骂,“只恨孔某的毒酒不够烈,没能毒死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狗贼!”   “妈的!”祖茂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次,孔融的身躯重重地砸上了墙角,而后他软绵绵地沿着墙壁跌落下来,似乎已经连翻身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祖将军,”虽然这厮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但向来以人为本的我仍然忍不住出声道,“他毕竟是个文士,还请脚下留情。”   祖茂回头看了看我和孙坚,点头道:“是。”   我走到了墙角,低身将他扳了过来。   孔融如同一条狼犬一样“呼哧哧”地喘着粗气,但纵横流淌的鲜血让他原本棱角分明正气凛然的面庞平添了三分凄惨之感。   刚才祖茂的那一脚重踢,造成了孔融身上多处脱臼甚至骨折,难怪他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我叹了口气,将他扶着靠墙坐起,顺手又替他接上了臂骨:“文举公,汉室已再不可扶,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孔融是孔子的嫡亲子弟,更是当世第一流的大儒名士,不仅在士人之中,在青州百姓之中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与号召力,若能收其为我所用,自然是一大助力。   我虽然不见得会用他去做刺史或者太守掌握实际的军政大权,但让他去修订经典史籍、开办学校教学,想必也足以发挥他的才干。   但他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目眦尽裂,仿佛我才是导致汉室衰微的罪魁祸首。   “你连和我说话都不屑一顾?”我叹道。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孙坚踏步上前,从侍卫腰间拔出了利刃,沉声说道:“王上请退后,让孙某杀了这腐儒吧!”   “文台,能把他的生死交给我吗?”我微微侧身。   孙坚一怔,而后将佩刀倒转,把刀柄递给了我:“当然,王上请。”   我推开了刀柄,摇头道:“我不杀他。奉孝,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朝一脸煞白的郭嘉招了招手。   郭嘉脚下虚浮着走了过来,无力地拱了拱手:“主公恕罪,一来,属下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说服孔文举,二来,属下……也没有这份力气……”他刚说了一句话,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我耸了耸肩:“那你说……你这次跟我出来……是来干什么?”   他摊开双手:“属下可以帮主公判断形势,尤其是判断孙刺史的心意,从而为主公判断是战是和提供参考。咳咳咳,”他用力咳嗽了几声,“但如今大局已定,所以属下没有用武之地。至于凭借口舌与义理屈服文举公这种天下巨儒、圣贤子孙,可不是属下的强项。”   我“呸”了一口:“这么说,还是老子没有用对你了?”   “还真是这样……”他扶着墙壁哈哈而笑。   “算了,”我冲他摆了摆手,转而又问孔融,“文举公,你自诩大汉忠臣,看不起我和孙文台这种乱臣贼子,是不是?”   孔融双目圆瞪,依然没有回答。   “喂,你不会死了吧?”我看他维持这么一个造型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忍不住伸手去探查他的气息。   孔融忽然张开大口,猛地朝我伸出的食指上恶狠狠地咬下!   “妈的!”我怒斥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孔融牙齿闭合的瞬间,鼓荡在食指之中的九阳真气自然而然应运而发,硬生生崩断了他至少两颗门牙!   “哇呜!”孔融终于发出了哀嚎,双手捂着鲜血崩流的嘴巴呜呜咽咽。   “主公!”张辽、高顺等这时才来得及惊叫出声,贾穆更是已经一脚朝捂嘴哀嚎的孔融狠狠踹出。   “别冲动。”我轻轻一推,制止了鲁莽出脚的贾穆,并向他展示了我毫无损伤的手指,“想要凭借一对普通凡人的牙齿咬下我的皮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主公一身内劲已经大成,等闲之辈确实难以近身啊。”张辽惊叹。   “呃……”贾穆踉跄着站稳,挠了挠头,“忘了这事了……”   “继续刚才的话吧,别叫了,”我拍了拍孔融的肩膀,“喂!”   孔融如同见鬼一般连连避开。   “你既然自诩汉室忠臣,那我就送你去徐州辅佐刘协吧,”我笑了笑,“预祝你们明君贤臣早日开创大汉第三段伟业!从而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他被我释放出来的“善意”所震惊,甚至忘了捂嘴叫疼,只瞪大了一双惊惧莫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色。   “怎么样?”我微笑着问道。   “你……”他终于与我直接对话,但声音之中却满是恐惧,“你……你这逆贼!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只是想看一看,孔夫子的圣贤子孙,是不是真的能够将一国治理成为天上人间,你虽然不肯为我效力,”我耸了耸肩,“那我就送你去大汉去一展生平所学吧。你觉得怎么样?”   他怔了怔,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道。   “若能如此……”他颤声道,“融在此拜谢阁下。日后阁下被融所擒之后,融定当给你个痛快!”   我哑然失笑。   身后已有数人怒斥道:“放肆!”、“给你妹的痛快!”   “主公!”陆仁更是端起大斧,怒气勃发,“主公如此好意,他却如此对主公,不如一刀杀了,也算去了祸患!”   我没理他,转而叫了另一名旅长:“吴石,你带本部兵马,护送文举公一家前往徐州,不得有误。”   吴石一怔,但立刻抱拳应道:“诺!”   我转向孙坚:“我放了下毒者一条生路,文台不会怪我吧?”   “虽然不知王上何意,但为臣者本也不应质疑君王的判断。”他躬身道,“何况……孔文举的死活与否……难道就能扭转天下大势?”   我笑了笑,却才反应过来他对我的称呼:“文台你……”   “听闻王上在洛阳称王时,曾在街中公布王上的梦想,”他直起身来,“孙某多年以来,也一直有一个梦想。”   “哦?”我微微颔首。   “孙某出身江东寒族,长期为高门大族所轻,仕途更是屡遭不顺,”他平静地向我说道,“在孙某眼中,汉朝的刘氏早已不该存活,朝中那些无道的公卿同样该死。当然……除了王上。”   我笑了笑。   “当年,王上曾赠送一副诗文,其中两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令属下感触颇多,所以后来百般隐忍,委屈与权势相交,终于封治青州,得以称霸东部。孙坚虽然对汉室毫无忠诚,却自问还有一些恩义与廉耻,王上以如此诚意相待,孙坚若再举兵相抗,实在问心有愧。何况……”他很干脆地笑了笑,“王上的才略、诸将的勇武、虎豹的精锐,孙坚早已深知,若是两方相争,凭借青州之民力与物力,恐怕也支撑不过一年。”   “青州的众文武呢?”我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位儿子与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   在孙坚与孙策父子的带领下,这些曾与我相熟的名将们毫不犹豫地抱拳躬身:“愿为威武王效力!”   “文台、伯符,还有诸位,诸位深明大义,选择放下个人名利来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当不会后悔。”我笑着将孙氏父子扶起。   “王上!”场外有快马飞驰而至,“军报!”   原本负责情报接收的郭嘉此时已经腿软得无力挪动,只好招手让信使走了进来:“若是好事,就当众大声说出;若是我方的噩耗,就只告诉我一人吧。”   对于他所说的话,我不禁莞尔。   “是!”信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陈留太守宋翼、沛郡太守黄东、陈郡太守庞淯(沛、陈、梁三国被改名为郡,庞淯以战功暂代陈郡太守)联名传报,豫州联军发兵两路围困平舆半月有余,平舆守军捆缚太守马腾及诸子请降,至此,汝南三十七座城池及整个豫州所有郡县尽数归属中华!”    67 坐拥孙曹何所望  生擒马腾夺得汝南?   就只靠宋翼、黄东和庞淯这三名三流将领?   老马也太废了吧?!   我有些难以置信。   “等等!”郭嘉摆了摆手,“劳烦先给我对上暗号。”   信使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夏当为项东!”   (——《马孟起文选》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谨慎的郭嘉再次问道:“三月的暗号呢?”   “绝碧花又年!”他对答如流。   (——《马孟起文选》绝句: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然。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哦……”郭嘉点了点头,这才确定了信使的身份,转而向我说道,“恭喜主公夺得汝南!”   张辽等也纷纷附和:“恭喜主公!”   “既得青州,又得汝南,幸甚幸甚!”我微微一笑。   孙坚、孙策亦是抱拳道贺:“恭喜王上!”   我轻轻敲了敲案几,又道:“豫州此州,对外濒临荆、扬、徐三大州,是天下必争之要地,对内世家众多,势力复杂,因而非文武兼备的将帅之才不能治理。无论是宋翼、庞淯、黄东,还是王邑与吴资等人的才能,都不足以治理此州……”我将目光移向了孙坚,“文台,劳烦你移步豫州,为我安定一州如何?”   孙坚先是一怔,而后用力抱拳:“一切听凭王上的吩咐!”   “至于德谋、义公、公覆等青州各郡郡守的职务……”我缓缓说道,“我想,暂时就按原职留任,待吏部考量之后再做决定吧。”   程普、韩当等无不纳头附和:“遵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与诸位都有旧交,深知诸位与孙氏情谊深厚,若是希望继续追随文台的,我绝不会心怀芥蒂,呵,你们不要这样看我,”我笑了笑,“我只是将心里话说出来罢了。”   青州诸将彼此对视着用眼神交流了一番,而后由朱治首先向我躬身道:“启禀王上,属下希望能追随孙刺史前往豫州任职。”   “君理……”我点头,“好。”   “谢王上!”他深深一揖。   程普和黄盖几乎同时抱起拳头想要开口,却又同时示意对方先讲。   我笑了笑:“德谋与公覆都是文台的老臣,我又怎么会阻拦?”   “多谢王上!”两名中年名将朝我躬身行礼。   我又环顾没有表态的孙策、吴景、孙静、韩当等,笑道:“伯符,你是要去豫州替父分忧,还是留在青州?”   孙策微一低头,又很快抬起了下巴:“策……能否加入虎豹飞军?”   我不由一怔,却当即又露出微笑:“若能有伯符加入,我这支骑兵部队当如虎添翼,不过……你最好能有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兵,不然你只能重新招募新兵,从头操练。”   他的神情微微一松:“策有一支两千上下的骑兵队伍,属家族私兵,可否入主公的飞军?”   “当然。”我颔首道,“伯符就以虎豹飞军第十一营营长之职留驻青州,配合新任青州刺史为我负责对徐州的军事吧。”   “遵命!”孙策很干脆地回应了我。   青州在孙氏的领导下,从一开始就没有与我发生任何冲突,这次收编的过程更是无比顺利——除了中途跳出来的大汉忠臣孔融——对于青州上下的配合,我没办法挑出任何毛病,因而对于他们的处理我并没有像对并州那般警惕,给予他们的选择也要自由得多。   虽然同样是归顺,但我总认为曹操要比孙坚反复无常。   至于理由……纯粹只是我个人的直觉罢了。   -   当天晚上,恢复了部分力气的郭嘉将我的初步意图拟写成文,派快马向洛阳传送。   文中除详细记录了青州会谈的内容之外,还提到了我对重要人事的任命。   在冀州,刺史太史慈转任青州刺史,全州军政则由褚燕接任,他要负责尽快将盘踞一郡的袁氏残余清扫干净;同时,我召回了秦阵与拓拔野两员心腹悍将,以加强自身的直接战力。   在豫州,我调回了并没有太强治民能力的黄东和他的步军,并打算分派孙坚的部下接管新近攻占的几个郡国;至于庞淯,则继续让他暂代陈郡太守。   而申请留驻青州的孙策则从原来的齐国相转任北海太守,孙静与韩当同样挪个地方继续担任郡守。   对于频繁向外派兵的兖州,我希望张辽和高顺可以稍稍休息两个月,整备一下已经略显疲敝的军民——毕竟,兖州也是紧邻徐州的要地。   “奉孝,”我最后随口问了一句,“你说……曹操和孙坚都称得上当世英雄吧?”   郭嘉略显奇怪地看了看我:“不错,主公为何发问?”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脆地投向了我?”受前世历史荼毒过深,我还是不太放心这两位巨头会如此老实地向我称臣。   “唔……”郭嘉飒然一笑,“因为他们打不过你。”   -   在和平又顺利地解决了青州和谈之后,我带着孙坚等人返回了洛阳。   一路,孙坚似乎心情大好,多次邀请我比赛狩猎之术,而且这厮竟然毫不留情,每次收获都完爆了我。   我明明耳力目力都冠绝天下,胯下追命也堪称一流神驹,箭法的力道、速度与精准度更不可能逊色于他,但那些不长眼的小鹿和野猪偏偏自暴自弃、主动往孙老虎的枪口上撞!   然后他就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好像通过这种无关紧要的胜利可以弥补他在事业上的一些遗憾。   不过……我很快就找回了场子。   除掉已经成年的孙策,孙老虎家的三个儿子(孙权、孙翊、孙匡)一个女儿,在智力方面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家的玥儿——虽然我是作弊,但谁知道孙权就不是呢?   但在武力方面,玥儿就远不是那两只小老虎的对手了。   而且……孙坚的那个小女儿孙慈,尽管才十岁,骑术和弓术都已经比得上一名成年男子……要说她是个正常人,打死我也不信。   不过,孙坚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这几个儿女的相貌却都称得上俊秀——当然,我主要说的还是女儿。   在路上,我多次借机在孙慈娇嫩的脸蛋和还未成熟的小屁股上上下其手,但是……每次回到卧室之后就会被耳目遍及四周的蔡琰狠狠地讥讽。   这都赖我平时过于平易近人,不然区区一个只能生育女儿的正妻,如何敢在本王头上颐指气使耀武扬威?   所以……我根本不去幻想传说中三千嫔妃五万婢女的可怕生活。   就在我即将进入洛阳的时候,来自城中的信使提前通知了我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南阳太守黄祖及副守甘宁,已攻破了荆州刺史刘表的治所……南郡的江陵城。刘表及心腹狼狈逃亡下游的江夏郡。   第二件事:前大汉汝南太守马腾及诸子心腹……已经押至洛阳听候我的发落。    68 父子弟兄再相聚  这一天是五月初三。   时隔大半年之后,我再次将和马腾父子团聚。   上一次,他诈病诓我入坑,自己却成了俘虏。   这一次,他据坚城以死守,却仍成了阶下囚。   我只能感叹一声,然后准备迈步。   “王上!”   伴着一阵铁器的碰撞声,邹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亲卫们将这名情绪激动的妇人阻拦在据我十余丈之外的地方。   “邹姨娘?”我朝亲卫们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邹氏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小跑着而来,鬓发已经微乱。   “娘……”她身后很远的地方,跑得不快的马依依正摇摇晃晃地尾随而来。   “邹姨娘,”我看着一头细汗的邹氏,“我知道你想劝我,但没有必要……他毕竟是我的生父,我还没凶残到要用他的脑袋来成就我的霸业。”   “真……真的?”邹氏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笑了笑:“如果我要杀他……他还能活这么久?”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洛阳时,我与马腾的理念便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分歧,脑子一时回转不过来的马腾甚至有将我杀死的冲动。   “哥哥……你要杀谁?”依依好像吓了一跳。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笑了笑:“谁也不杀,只是去看一看我们的父亲。”   “看爹爹吗?”她歪着头说,“人家也要去看。”   邹氏紧张得呼吸都几乎停止。   “好,”我俯身将她抱起,“姨娘若是有空,不妨一起来,你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邹氏迟疑了一秒,当即快步跟了上来。   -   所有人都知道马腾是我的老爹,也知道在我内心深处并不希望他死在我方任何一人的手中。   所以尽管是阶下囚,但只是软禁在宫中的一处侧殿里罢了。   “哟,是你啊魏延。”我朝守在殿外的小队长点了点头。   “见过王上!”魏延慌忙行礼。   “老马和那两个小马现在怎么样?”我朝里面抬了抬下巴。   两个小马,指的是马岱与老三马休,老二马铁仍在凉州与老爷子和老祖宗做伴。   “呃……”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老马大人心情很差,送来的饭菜一口没动,两位小马大人看起来还算平静。”   我点了点头:“你们向外退二十步,不要让人靠近。邹姨娘,你随我入内吧。”   魏延应了一声,指挥者士兵们向外侧退去。   我轻轻推开了殿门,带着邹氏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独自背靠墙角而坐的马腾,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没见,四十三岁的马腾却憔悴了许多,两侧的鬓角几乎花白了大半。   马岱与马休听到门响,都是第一时间从坐席上爬了起来。   “大哥?”两名小弟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令我怀念的称呼。   “小岱……老三,你们还好吧?”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看起来都没有太过明显的伤痕。   相比起我的亲弟弟,马岱的目光显然要复杂得多,甚至有一些闪烁与躲避。   “爹爹!”依依从我的臂弯中跳下,三两步跑到了老马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马腾仿佛是从梦中惊醒,缓缓扭过了身子,他没有去看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而是看我。   四目相对,他浑浊的眼神中只有麻木。   “父……亲。”我终于还是叫了出来。   “……”马腾的双眼仿佛没有焦点,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伯父!”小岱急忙叫了一声,“大哥来看我们了……”   “大哥……是谁?”马腾缓缓问道,“你……又是谁?”   小岱一怔:“我……是你的侄子马岱啊伯父!”   “爹爹!”小休拉住了老马的衣袖,“你别吓我们!”   马腾看了看他们,目光中竟是没有任何波澜。   依依仿佛被吓到了,转身抱住了我的大腿。   我弯着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直起了身子:“先冷静一下吧。他或许只是一时神志不清,不要让他过于紧张。”   两名小弟弟看了看毫无表情的马腾一眼,慢慢了退了回去。   邹氏却缓缓向马腾靠了过去。   “小岱,”我没有管她,先点了堂弟的名,“你告诉我你们在平舆城的情况。”   马岱想了想:“汉帝带走了豫州几乎所有能战之兵,平舆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守军,伯父在汉帝迁都前曾征过一次青壮,但缺乏正规的训练,在黄叔他们率军攻入汝南之后,这些新兵大部分都自行逃散了……”   “你们没有向刘协求援?”我插了一句。   “大哥……”马岱的神情忽然有些扭曲,“他要是敢和你交兵……至于一年之内迁了三次都?!”   我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呆,一时之间还真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不敢和我交兵?”   刘协的手下拥有张温、皇甫嵩这两位在军中极具威望的百战宿将,为什么一直不敢和我正面一战?   马岱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张太尉和皇甫将军连袁绍都打不过,汉帝能指望他们带着那些残兵败将去对付兵锋正盛的大哥?”说话的是老三马休。   我一想……竟然还颇有几分道理:“但他们这样东躲西藏……难道就不觉得丢尽了老刘家的老脸?”   他撇撇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害怕被你两三下击溃更加丢脸,毕竟他们已经被袁绍羞辱了一次。”   我一想……老三的话真是有道理——越是老将名将,自然也越珍惜自己的名声,都害怕在快退休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   比如夏侯渊之于定军山,比如张郃之于木门,比如于禁之于襄樊,刘备在夷陵惨败后更是不敢回四川与众臣子相见……与此相对的,像孙权这种经常吃败仗的对战争的胜负结果,其心态就要平和得多。   “但迟早我会与他们在战场上见面的。”我笑了笑,将目光又投向了角落里的马腾。   邹氏一边轻轻抚着马腾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的悄悄话,但马腾的目光依然呆滞,甚至只不耐烦地摇了摇脑袋。   他要真的失忆成了个傻子……我倒是不用去考虑怎么管他了……   我也摇了摇头,又对三名兄弟问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大哥要怎么对待伯父?”小岱却首先问我。   我耸了耸肩:“让他在洛阳颐养天年,我也能尽一尽长子的孝道。”   “我想……先陪陪伯父,可以吗?”马岱仰头看我。   我没有意见,但我有一个疑问:马岱和我……究竟谁才是马腾的亲儿子啊?   “我……要参军,行不行?”自幼便热爱武力的小休一脸期盼。   看到他的神情,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贾穆。于是我笑了笑:“为什么不行?”    69 祢院长吃饱了撑  “主公出行青州不过一月时日,便不费一兵一卒地取回了偌大的一座大州,老臣先在此恭贺了。”王烈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我可没忘记……彦方先生当时可是带头劝阻我没必要去和谈的哟!”我笑着挤兑了他一下。   早已深知我脾气的老王头也没有恼火,反而哈哈大笑:“劝阻王上的,可绝非老臣一人。王上若是因此而记恨老臣,老臣可是要心灰意冷从此罢朝返乡了。”他反而小小地威胁了我一把。   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战,另一边程昱也正色道:“在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的形势下,君主孤身进入敌境本就是用兵大忌,臣等的劝阻并没有错。”   “善泳者溺于水,”祢衡冷冷地说了一句,“王上过分凭仗个人勇武,恐怕将来要吃大亏。”   我撇了撇嘴:“本王又不是毫无准备地去青州赴会的。更何况……我认为,文台既然相邀一聚,不论他是要和气归顺还是要与我拔刀相向,我总应该去见一见他。”   坐在席上的孙坚慌忙抱拳:“属下惭愧。说句实话……在属下看到王上亲笔写来的那封信后,就再也不想与王上作对了。但青州从上到下官吏众多,难免人心各异,属下邀王上赴会,就是为了安抚他们的心思。”   “孙将军此举,不知挽救了中原多少百姓,容在下先敬阁下一爵!”国渊双手捧杯,向孙坚致敬。   “不敢当,”孙坚一口灌下,还不忘还礼,“多谢国部长。”   贾诩笑道:“州郡、百姓都是其次,关键是能让江东之虎孙文台心悦诚服地为主公效力,可见天命的确归于王上。”   “文和先生所言极是,”我点了点头,“兵力与民力我固然在乎,但我更在乎的是……是否能够避免和孙氏一族的一战。要知道,以我们的性格,真要是沙场相见,恐怕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王上说的不错。”孙坚捧杯向我,“这一杯,请允许属下敬给王上的惜才念旧之心。”   “干!”我的酒量可不比他差,喝起来如同饮水。   “孙将军,”祢衡掂量着他手中的酒爵,“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赐教?”   孙坚谦道:“谈不上赐教,祢院长请讲。”   “在下想知道的是……若王上没有赴约前往青州,”祢衡抬了抬眼皮,“孙将军将如何?”   孙坚一怔,满厅俱静。   荀攸皱着眉对祢衡道:“正平,已是同殿之臣,何必再问呢?”   祢衡怪笑了两声:“难道我连问孙将军一句话,都要得到你兵部的同意吗?”   荀攸懒得再与他理论,直接别过了脸。   “祢院长既然问了,孙某便实话实说了,”孙坚环顾四周,缓缓道,“这话可不太好听。”   “无妨。”我看了祢衡一眼,笑道,“文台既然想说,那便敞开来讲吧。”   “是,”他点头,“孙某当时在想,若王上真的单身赴会,我便二话不说,率青州上下归顺中华;但王上若是大怒,认为孙某存心刁难,恐怕短期内青州与兖州边界就会爆发冲突,到了那个时候……青州虽然兵少将寡,军士疲敝,但孙某绝不是一根好啃的软骨头。”   他看着祢衡,继续道:“凭借青州的兵力与物力,在只对付兖州和冀州的情况下,孙某自信至少可以抗衡一年,这点应该没有异议吧?”   主管兵事的荀攸表示同意:“兖州的兵力本就不多,当时还要顾及豫州的战事,若孙将军骤然起兵,兖州将十分危险。至于冀州……孙将军抢先攻占了渤海,大概就是为了有个缓冲的空间吧?”   “公达先生真是目光如炬,”孙坚笑了笑,“张文远与太史子义都是既勇且智的难缠人物,孙某自问未必能够抵挡两个方向的攻势。所以,我必然会联络各方,以期对中原形成压力。”   “你还能联络谁?”祢衡眯了眯眼睛。   “当时孙某还是大汉的青州刺史,自然可以联络大汉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孙坚神色自若,“在此之外,大汉的荆州刺史刘表、幽州刺史卢植,都是孙某可以联络的对象,诸位,我有说错吗?”   祢衡没有吭声。   “没错。”程昱一手捋着胡子,“刘协,包括刘表都已是退无可退,想要逆转形势,这的确是一次极佳的机会。”   贾诩也捋胡子:“所以我刚才就说了,文台能来洛阳,不仅免去一场难以估计的大规模战争,也确实证明了王上乃天命所归之君。”   “来来来,”这一次,又是国渊举起了酒爵,“为了天命所归这四个字,共饮杯中之酒!”   “来,干了这一樽!”我也笑呵呵地举起酒爵,向厅中的核心属下们发出了邀请。   “干!”刚才这短暂的不快被暂时压下,所有人都仰头将酒饮下。   “说起来……我还真的遇到了危险,几乎九死一生。”我笑吟吟地将中毒事件讲了出来。   回想起半月前的可怕经历,郭嘉的脸色变得煞白,一边紧捂嘴巴,一边轻轻抚着胸口,仿佛随时都能呕吐出来。   “该给张贲记一大功啊!”荀攸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若非他提前有所准备,青州文武几乎要全军覆没了啊。”   “职务暂且不提,给封个一百户的关内侯应该不算逾矩吧?”我搓了搓下巴,向程昱确认。   主管吏部的程昱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若青州高层全军覆没,刘协将不费丝毫力气地接收青州,而且可以趁王上恢复之前对我国发动攻势,此功确实值得封侯。”   “那就这么办吧。”我曲起食指,轻轻向外弹了弹,“另外,对张辽、太史慈、甘宁等将领,吏部和兵部也根据他们的战功予以封赏吧。”   “遵命。”程昱和荀攸恭声应道。   “不过……”我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声,“别一下子封赏得太高,否则以后立了战功就不好再封了。”   以目前的形势看,兖州和青州都紧邻徐州的北部,以后必然会有大量立功的机会,所以对张辽和太史慈的封赏还要适当控制一下。   “臣等明白。”他们二人微微躬身。   “你们这两日就拟好,下次朝会时一并宣读出来吧。”我向他们点头。   两位大叔也点头。   “文台,”我又转向了孙坚,“你就带着家眷和部属在洛阳暂住几日,待朝会后再转任豫州吧。”   孙坚微一躬身:“谨遵王上之命。”   两日之后的朝会,程昱和荀攸报出了一列不算太短的封赏名单。   张辽、太史慈、徐晃、秦阵、拓拔野、张郃、杨奉、褚燕、吕布、李典、黄东、高顺、宋翼、庞淯、甘宁,外加李乾……这些是因战功而获得封赏的将士。   曹操、孙坚、黄祖、蔡邕,这四位是举城投降而获得封赏的敌方高层——明眼人都知道蔡邕肯定是关系户,但绝不会有人表示反对——并州和青州的郡守级要员也大部分获得了关内侯的封赐。   最后是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拯救了青州一州高官姓名的医圣嫡子张贲,他因为这份功劳,直接封了千户侯。   我敢肯定,除了半道改行的孙大仙,张贲肯定是有史以来官方地位最高的专职医生!    70 在高歌猛进之后  在朝会之后,孙坚很快向我辞行。   由于豫州各郡空缺已久,我也没有再做挽留。   孙坚带头将妻儿留在了洛阳,只带着程普、黄盖、祖茂,以及百余名护卫就离开了洛阳,更进一步地表明了他的效忠之意。   我当然十分感动,当即下令,孙门吴氏及孙坚子女可任意出入王宫内禁,并有直接向我觐见请愿的权力。   在四月下旬的最后,我又得到了一条来自北方的捷报。   冀州刺史太史慈,与秦阵、拓拔野、张郃等将一举击溃了盘踞在河间的袁氏残余,为我平定了整个冀州。   在太史慈的军报中,此战功绩排在第一的不是秦阵、拓拔野两员骁将,而是巨鹿太守张郃。身为河间人的张郃在这一次战役中,不仅为冀州联军指出了一条便捷通道,同时也利用他在家乡的人望,在敌军中引发了规模不小的骚乱,更在攻城之战中带头冲锋并亲自率领士兵抢登城楼,这才一句攻克了河间国的治所,乐城。   或许是冀州即将全部平定,张郃生怕自己功劳太少不足以在新朝立足;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是袁绍旧臣,却没有获得应有的待遇,故而对其后人心生怨愤……总之,在冀州最后一场战役中,张郃表现得极其勇猛,从没跳下战马打一打攻城战的秦阵与拓拔野似乎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这两员猛将也并不是毫无所获,他们分别率领骑兵队伍,击退了从河间各地驰援乐城的援兵,让死守在城中的袁尚与袁熙彻底绝望。   天无绝人之路是假的,袁绍与袁熙只有死路一条。   哀兵必胜更是假的,没有援兵的袁军没有爆发出任何战斗力,在张郃一次登城冲锋之后,他们在第一时间就纷纷扔下了武器。   秦阵和拓拔野在城外斩杀敌军超过三千,但一场声势浩大的、集结了冀州大半精锐的攻城战,敌我双方的伤亡加起来精锐没超过两千!   我看着这份极其详细的战报,笑着摇了摇头。   并州投降,青州归附,豫州平定,冀州最后一个郡国也已收回,是时候将目光转向南方了。   刘表已被驱逐出了根据之地,刘协则刚刚迁都立足未稳,似乎我随便挥一挥手,这两位刘氏子弟都会化为飞灰。一想起大业已在眼前,我忍不住心情大好。   “公子,”小昭轻挪莲步,将一小碗粥放在案几上,“尝一尝小昭新近学会的粥点吧?”   我笑着舒展手臂,轻轻将她拉进了怀中:“我不想吃粥,我只想吃你。”   尽管已经嫁人多年,但小昭依然禁不起挑逗,她娇嗔了一声,作势就想从我怀中挣脱,但被我一口热气喷在粉颈上之后,立刻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软绵绵地瘫坐在我的腿上。   “公子……”她偎依在我的怀中,浑身仿佛在瞬间没了骨头。   厅门被人轻轻地拉上,怀中人的身子已开始发热。   不需要任何言语,双方之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很快,小昭就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低吟。   于是,我梅开二度。   “今天……”小昭伏在我的胸口,低声喃喃道,“公子好像兴致很高呢……”   “呵呵,”我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细嫩的脊背,笑道,“眼看天下再无敌手,我确实有些高兴。”   “这样啊……”她轻声说道。   “怎么?”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爱怜地问道。   “天下一十三州,公子还有徐州、扬州、荆州、益州、幽州……还有交趾,六个州都没有平定……能这么看轻他们吗?”   我哈哈一笑:“曹操、孙坚都堪称是一世雄才,却纷纷拜倒在我的脚下,剩余的对手非老即庸,又有什么威胁可言?何况……我虎豹飞军纵横天下,至今未尝有过一败,而刘协和刘表都不过是百败之军,难道还能逆转?天下的大势早已注定,我所做的只是收获果实,而后的天下……才是我要为之奋斗的真正战场。”   虽然有些被眼前的成功冲昏了头脑,但我依然记得自己还有为封建社会的变革而努力的神圣历史使命,而这份使命远比统一天下要艰难得多。   我看着小昭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道:“建功立业,本是男人的事情,你不用太过操心,什么时候能为我生一个儿女才是正事。”   说起来,我明明在小昭身上耕种得最勤,但已经五年过去,蔡琰和贾羽纷纷中枪生育,她的小腹却依然平坦如少女时,不见丝毫的动静。   “天下大势……小昭确实不太懂,”她摇了摇头,没有理会我刚才说的生儿育女的大事,“但小昭听人说过,当年楚霸王已是天下诸侯共推的霸主,汉高祖只能屈居巴蜀偏僻之地,但双方形势逆转,也不过三四年的事情……”   小昭不是蔡琰和贾羽那样的有条件读书的才女,因而少有机会和我谈论历史和政治,今天她在这个话题上坚持不放,让我忍不住不得不稍加思考。   我将目光转向了房间里悬挂着的小型全国地图。   凉州、司隶、并州、冀州、兖州、豫州、青州……我已经手握七州,而且中原核心之地已经尽入我的囊中——虽然从面积上来看,这七个州还不到全国的三分之一,但要知道……这个时代南方的绝大部分地区仍是尚未开发的蛮夷之地。若从人口来看,我手上的七个州已经占据了全国人口的近六成,控制的都是最富庶最繁华的核心。   但是……对比历史中的三国时期,我手中的地盘,似乎还不如鼎盛时期的曹操。在掌握了以上七州之外,曹操还拥有大半个幽州、大半个徐州和一小部分荆州,从人口和资源来说,孙刘两家加起来都远不如曹操。   不仅地盘、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曹操还拥有传说中遇山开山、遇海分海的无上法宝——汉帝刘协,据说能够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结果依然被两个逆贼搞得狼狈不堪。   如今的我,手中地盘还不如当时的曹操,又凭什么说大局已定?   当年的曹操,是不是和我刚才一样意气风发、目空一切、连御三女而不倒?   我越想越是心凉,到了最后,后背更是满是冷汗。   “公子?”小昭摸到了我后背的冷汗,“小心着凉……”   我摇了摇头,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骄傲……会让人迷失心智,看不清形势,也记不得历史与教训。   如今,我的灵台深处已是清凉一片。   面对一个不会轻敌、不会大意的马超,刘协和刘表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吗?    71 立法的基本原则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昭当头棒喝地一顿洗礼,还是三炮之后精虫退去,我现在感到五官灵敏、思维清晰,简直有些灵魂出窍直欲凭虚御风而去。   于是我给小昭盖上了一层衾被,自己则披上一件短跑走出了侧室。   “主公。”侍立在外的梁聪朝我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跳下了石阶,随口问道。   “呃……就在刚刚、刚刚。”他微微一怔,而后才连忙答道。   “呵呵,”我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有些心事?”   “没、没有。”他慌忙摇头,但脸上的神色却更是显露无疑。   “我现在心情不错,你要是说了……说不定我就替你解决了。”我在院子里扩了扩胸部,又扭了扭微微有些麻木的腰部。   “是,那小人就直说了。”他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同为归顺主公,曹操、孙坚、黄祖三人都有了很高的封赏,但家父却似乎没有得到同等的对待,小人有时想来……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哈哈哈……”我转过身来,一掌按在了他的背后,“原来是这样……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家老爹的意思?”梁山虽然没有因“从龙之功”获封侯爵,但他之前在河东与李典、徐晃等攻取上党,已经凭借战功封了关内侯,他若是再计较这么一个爵位,未免有些太小肚鸡肠了。   “没有没有!”他连忙摇头否认,“王上三日前才刚刚在朝会上对他们做了封赏,家父即使想授意小人,也根本没有时间啊!”   我一想也是如此,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家老爹已经封侯了,但你既然当面表示不满,我也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吧,给你老爹加三百户食邑,算作对之前的追补。”   “小人多谢王上!”梁聪急忙躬身道谢,却又追问了一句,“王上,这是你特许小人说的……你可不能因此而看低了我……”   我原本还真的想看低他,但被他这么诚恳直接地说了出来,我只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利益,原本也没有什么错,我岂会和你计较。”   “我本来……是准备挨一顿骂的……”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稍稍用力给了他一拳。   他咧着嘴抱头鼠窜。   -   在满足了身边人的要求之后,我决定检阅一下政务院各部门的日常工作。   首先来到了王烈掌管的大法院,如同其名,这里气氛森严,颇有肃穆之感。   但我刚刚跨进大门,就听到了一阵喧哗。   “这……什么声音?”我蹙眉问道。   侍立在侧的法院干部大气不敢喘,只回答道:“大概是诸位大人在讨论法条……”   “哦?”既然是在讨论工作,我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我朝喧哗的来源处走去。   声音逐渐清晰,我听到了王烈与曹操在热烈地辩论——不过……学识过于有限的我完全没听懂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于是我干脆推开了厅门:“诸位在谈论什么谈论得如此热烈?”   厅中坐了大约十余人,见我不请自入都是一怔,而后纷纷起身行礼:“拜见王上!”   王烈拱手道:“这似乎是王上第一次来法院吧?”   我笑着点头:“事实上,在官制改革后,我似乎一直没有时间在各部院走走看看。你们这是在讨论什么?”   “呵,”王烈邀请我在上位就坐,“臣等正在讨论修订律法的事宜,因众说纷纭,迟迟未能统一意见报送中枢。”   “哦?”我来了兴致,“说来我听听如何?”   在我极其有限的历史知识中,中华历代王朝很少有特别重视法制建设的,法律对于统治者来说,大概只是政治斗争的附属品——因为君主的喜好和一句圣言远比法律上的白纸黑字更有分量得多,所以我虽然设立了大法院,并且特意将其推至众部院之首,但对于这个部门能否如我所想发挥作用,我在内心深处实在很是怀疑。   曹操并手一礼,道:“臣等刚刚在讨论的……是刑法的量刑尺度问题。臣以为当前天下未定,为政者当严肃法纪以规束官吏百姓,法度应有杀一儆百立威震慑之效;而王院长则认为乱世初定,百姓受暴政及战乱之苦久矣,应以仁政布施天下,刑法不应过重过苛,这是主要的分歧,彦方先生,在下没有说错吧?”   王烈点了点头。   “这是本次讨论的简要记录,请王上过目。”荀彧将一叠文书摆在了我的案几上。   我低头翻阅了几条,笑着向曹操问道:“孟德,你刚才是不是说反了?”   “王上……何意?”曹操讶然。   “你说你主张严肃法纪威慑百姓,彦方先生则主张宽松刑法,但我看了这几条,却恰恰相反啊!”我看了一眼纸上的条目,“比如这条……官吏贪污罪,彦方先生主张贪污过十万或十金即可弃市(死刑之一),你却主张罚金一倍,坐监三年即可,难道不是相反吗?”   曹操笑了笑,解释道:“操曾在旧汉朝廷,对官吏贪污受贿之事,早已见怪不怪,因而才认为坐监三年已经感觉够重了……”   “对官吏的约束……我同意彦方先生的意见,可以从重。”我朝王烈点头,“对百姓的治理,可以适当从轻。”这实际上基本就否定了曹操的主张。   但曹操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感情,或许他心里早有准备。   我又翻阅了几条,道:“这几条涉及家庭婚姻之律……应该再修一修。”   我所说的几条,都是在家庭中男女之间、长辈与小辈之间的关系问题——我当然知道在传统的社会中,清官难断家务事,官府很少直接干涉单个家庭里的关系。而且,在强势的家族中,家法族规可以完全无视国法,事实上,直到满清灭亡民国败落,甚至新一代天朝成立很久之后,有些家族依然存在与国法相悖的私法。   王烈的意见不出所料地和传统观念十分相近:“恕老臣直言,一家一族之法,往往未必与国法相合,大族家长,地方长吏未必能管,即使臣等修正律法,也很难得到执行。”   我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不过若是在律法中都不做出明确规定,那地方官即使能够执行,却连标准都没有了。而且……对于这些律法,对妇人的处罚不要太过严苛,比如这条……妇人不德,丈夫殴打教训之,只要不用兵器,即使打伤妇人就不算犯罪;还有这条……当爹的当爷爷的教训晚辈,如果不小心打死晚辈,只要不用凶器,就可以掏钱免罪,这都算什么鬼法律?而且……什么算兵器?擀面杖和炒菜的锅子算不算?这可是能打死人的。再比如像我这种人,连手指都不用抬就能杀人,难道就可以不管吗?”(引自张家山出土汉简)   “王上怎能以自身作例子……”王烈忙拱手道,“臣等考虑不周,故而迟迟未能定稿。”   “这些大多都是在两汉律法的基础上修改而来,”曹操也道,“臣等之前基本都没有参与过修法之事,本无太多经验,很多时候只能通过讨论而集思广益,望王上体谅。”   “修法之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一劳永逸之事,是我略有急躁了。”我想了想,朝他们简单道了个歉,“我虽然设了法院,但其实很少具体给诸位建议,今天就简单讲几条吧。”   “臣等恭听王上训示。”以王烈为首,厅中诸人都作洗耳恭听状。   我一边思考词语,一边缓缓说道:“修订法律,是国家的大事,尤其在我的新朝,国法应当是一国之本,上至君王大臣,下至男女百姓,都可管束,且一旦修成,便不应因施政者喜恶而随意更改,如此,国家才有威有信,政令也不至于反复。”   王烈和曹操一脸认真地聆听,荀彧和其他官职较低者则运笔如飞地做着记载——这场景为什么和前世单位开大会如此相似?   “不管是修订哪一种法律,首先要明确立法的目的和基本尺度,比如刚才所讲,约束官吏不妨严厉些,对百姓则不妨略微宽松;”我说道,“第二,法律中不要夹杂太多的圣人言论和伦理道德,法律,需要的是清楚明白的、可以具体操作的东西,比如刚才说的那条,什么叫凶器?这种无法明确的词语要尽量少的出现在条文里,否则会给地方官在判案中带来困难。”   “其三,是我个人的意见,可能与你们平生所学大相径庭,”我微微翘起嘴角,“在法律中,是否犯罪与受害人的身份不应该有任何关系。当爷爷的杀了孙子,当丈夫的杀了妻子,就是触犯了律法,和当孙子的弑杀爷爷,做小妾的杀了老爷,所承担的罪责应该没有差别。”   王烈的嘴唇不住翕动,看样子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事实上……不止王烈一人,连曹操和荀彧都是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曹操和荀彧都是新近加入的人物,但作为辅佐我开创新朝的老臣,王烈依然无法理解我的政治主张和变革观点。   我看着他灰白的须发,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毕竟……他只是王烈。    72 我犯死罪怎么办  我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我的这种观点,原本就很难容于等级观念森严的古代,甚至有可能被思想保守之人认为是乱国之政。   但出乎我的意料,王烈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向我抱拳拱手:“老臣素知王上有志变革,但愿今日之言……得以流传后世。”   “王上实有商鞅之风。”曹操叹道。   荀彧则没有抬头,依然运笔如飞地记载着东西。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想再谈一句,”我又道,“所谓君王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若想成为世代执政者均能遵守的规定,就不能寄希望于执政君王的自觉,而是要将其做成不得更改的铁律,并且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对君王进行监督与制约,这样才不至于成为一纸空文,一句笑话。”   荀彧手中的那杆毛笔明显一颤。   王烈颤声问道:“老臣斗胆问上一句……若王上不小心触犯了律法……那将如何?”   我的目光转向了他:“若是死罪,那也只是一死。该不会……你已经抓到了我犯死罪的证据?”   “绝对没有!”老王唬得差点把他身前的案几掀翻了。   “王上自束王权,固然可钦可佩,但臣有一句话不得不提,却恐不大好听。”曹操道。   “不妨说出来,良药苦口。”我朝他点头。   “是,”他拱了拱手,“王上年方加冠,又是初登王位,心中或许还有几分改革旧制的壮志雄心。但一个人若是久居万人之上的高位,手中握着天下人的生死,都会越来越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想要他再记起当年许下的承诺,恐怕是千难万难之事了。”   “不错,”我笑了起来,“所以就需要你们想办法,趁我还没有喜欢上那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时,找到监督与制约我的办法。”   曹操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我:“这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笑了笑:“的确。”   难道要我说……成立起什么大议会或者代表大会来监督皇帝吗?   即使真的成立了……鬼知道怎么监督啊!   -   离开大法院之后,我又先后检查了其余各部院。   绝大多数办公场所的气氛都相当严肃,但也不乏和睦轻松的一面,只有祢衡的都察院里面空无一人,问过门房后才得知,祢衡院长带着那帮猴崽子们外出采访民意去了……   在兵部,我和荀攸简单谈了谈现行的兵事制度,这才发现虎豹飞军从编制上讲……竟然已经有十三个营了!   从一营开始,各营营长依次是我、秦阵、拓拔野、褚燕、太史慈、张辽、甘宁、庞德、高顺、吕布、孙策,除了这十一营之外,还有文聘与夏侯渊的两营骑兵仍在组建部队的过程中,尚未正式编入序列。   这些营级将领中,张辽、太史慈、甘宁、高顺、褚燕以及孙策这六人都长期镇守在外,人数已经占了总人数的一半,于是我询问荀攸,是不是应该重新将虎豹飞军的编制修订一番。   荀攸给我的回答是……没有必要,让张辽等人在官职之前多挂一个营长的名号,既能表明他们与我的亲近关系,方便他们在地方开展工作,同时却不会多花一分军饷,何乐而不为?   -   五月初六,大朝会。   会议一开始,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的祢衡便上奏弹劾了超过十名县级以上的官吏。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他并不是捕风捉影,对于大部分弹劾的人,他都拿出了较为详细的证据和说明。   于是我当即责令法院与吏部限期内做出处理。   “祢院长甫一上任,便下雷霆手段,这固然是好事,”贾诩朝祢衡提醒道,“但新朝初立,诸法未全,阁下是否应当注意一下,稍稍把握尺度与分寸?”   祢衡哈哈而笑:“衡非张汤酷吏,今日所奏一十三人,皆恶行传于乡里,但多为世家子弟,郡里虽知其恶,却轻易不敢问责,故而请朝廷做主。”   “原来如此,诩不知情由,方才是妄言了。”贾诩转而向他拱手致歉。   “祢院长,老夫刚才听了祢院长所奏官吏,似乎多以豫州、并州为多?”程昱出声问道。   “不错。”祢衡颔首道。   程昱眯了眯眼:“祢院长又言其多为世家子弟,州郡不敢问责……却不知都是哪些世家的子弟?”   “程部长问得好,”祢衡露出了笑容,对他的提问竟是毫无迟疑地回答了出来,“十三人中,并州四人,有三人为太原王氏子弟,一人是王氏举荐的孝廉;豫州六人,四人为汝南袁氏举荐的孝廉和茂才,一人还是已故袁隗的弟子。”   我蹙眉问道:“袁隗……是袁绍和袁术的……”   “是此二人之从父。”祢衡答道。   “太原王氏……”我又疑惑地转向了王烈。   王老头急忙摆手:“老夫是青州平原人,跟太原王氏可没有任何关系!”   “是王允的家族。”贾诩很简明扼要地向我解释。   我“哦”了一声,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次能够体现我铁面无私的美德呢!”   王烈笑着摇头:“老夫一族,只有两三个在家务农的族人,王上想要体现美德,恐怕是找错了对手。”   厅中众人大笑。   稍后,戏君禀道:“王上,徐州情报,东海相刘备整束军马,似乎有意对盘踞在琅邪的臧霸等寇匪动兵。”   荀攸也道:“青州刺史太史慈及北海太守孙策也各有来信,询问是否可以对这片无主之地率先下手。”   “你们的意思呢?”我侧过身子,看了看悬挂在身后高墙之上的天下十三州高清版大图。   琅邪国位于徐州最北部,所辖十三座城池,从面积上看相当广阔,其东靠大海,北面与青州北海接壤,西面则与兖州的泰山郡紧临,境内南面似乎山地居多,确实适合山贼盘踞。   “青州兵马精良,近来未有大动,太史子义文武兼备,孙伯符当世勇将,收取区区一群乌合之众当不在话下。”荀攸道。   戏君笑道:“关键是看王上愿不愿意在此时对汉室下手。”   郭嘉立刻反驳:“琅邪为贼寇所占,岂能算是汉室的国土?”   戏君啐了一口:“刘协和刘备不是正打算收复旧土吗?你小子能不能分清楚情况?”   “咳!”祢衡和程昱几乎同时咳了一声。   我挥了挥手道:“我们与刘协迟早会有一战,能早些动手也是好的。这样吧……分别传令给兖州和青州,以太史慈为主,张辽配合,尽快取下琅邪。”张辽的兖州部队损耗较大,所以此次我不计划再用他们做主力,只用来配合太史慈牵制琅邪的部分兵力就算完成任务。   “好。”贾诩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同时响起了几种不同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门外有人通传道:“禀王上,兖州有急报!”   我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传。”刚刚才谈到张辽,他就给我发来急报?   使者微微弓着身子,“踏踏踏”快步趋入大殿,长揖到地:“小人兖州张刺史麾下,拜见王上万岁!”   “一路辛苦,起来吧。”我开口道,“文远有什么急报?”   “张刺史于近日劝服了盘踞在琅邪的臧霸,臧霸已同意向我朝投降。”信使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袋中的文书双手捧起。   殿中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有惊讶,有赞叹,有诧异,还有遗憾。   我从梁聪手中将文书接过,展开细细阅读。   “恭请尊启:   臣兖州刺史张辽请以上闻。   月前臣自豫州北反,泰山寇臧霸尝率骑数千余,欲击臣于途中。然为臣斥候所惊,臣纵马追击,大破其部,并擒获臧霸。臣佩服其豪气磊落,遂纵其归琅邪。霸感念臣情,遂有意举众归附。臣以王上用人,不重身世,遂拜写此书,敬呈朝台,愿应允臣之请。”   我哈哈而笑,将文书递给梁聪,交由各部传阅:“张文远真乃福将!原来他是在回军途中顺便揍了臧霸一顿,便让臧霸心悦诚服地归顺了……”   兼任尚书令的贾诩首先看了,他也笑道:“如此,倒省了我另写公文的时间。”   “这臧霸可是长期盘踞在山东的一伙贼寇,如今看我朝势大,便望风投降,王上应谨慎防备啊。”说这话的……竟然是我的老岳父蔡邕。   “岳父放心,区区一个臧霸,小婿还是拿得下的。”我向他宽慰了两句,他只好不吭声了。   门外又响起了通传之声:“禀王上,冀州有急报!”   “总不是褚燕刚刚到任没几天,也在半路上替我收服了一个大郡吧?”我呵呵笑着,令信使入殿。   “拜见王上!”信使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也仅仅是有些眼熟而已。   “辛苦了,有什么事?”我省去了虚礼,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信使双手交叠,“秦阵、拓拔野两位营长已率军返回城外大营,两位营长希望得到王上的召见!”   我微微一怔,而后笑骂道:“这两个家伙回来了?回来了直接进来就好,还和我玩什么召见?!”   河南尹杜畿拱手道:“是微臣将两位将军阻挡在洛阳城之外。大将班师,按例当通禀君王,君王允许后方可觐见。”   我忽然想起来……当年我随同张温与卢植征讨叛逆时,这两位百战名将都是在距离洛阳百余里之外的地方请求觐见的……   “以后不必这样了,伯侯。”我朝他吩咐了一声,而后又向梁聪说道,“你带上贾穆,去邀请秦阵与拓拔野两位营长入宫议事,就现在。”   “诺!”梁聪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一溜烟地跑出了大殿。   信使再拜之后又道:“另外,随两位将军一同返回的……还有袁绍的次子袁熙、归顺我朝的麴义,还有诸多拒绝投降的袁氏党羽……其中包括了田丰、沮授、审配等名士……”   我一怔,满厅俱是哗然。   “叫梁聪回来!”我从王位上倏地站起,“我亲自去一趟大营!”    73 袁本初的臣与子  我带着各部院的高官们,在典韦、贾穆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摆驾城北大营。   “末将拜见主公!”秦阵与拓拔野当先单膝跪倒在地。   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铁甲勇士。   “妈的,谁让你们乱跪了!”我一手一个将他们提了起来,斥道,“我军什么时候讲究过这种礼数?!”   “属下久未见过主公,今日是不胜欣喜之下才行了此礼,主公恕罪!”拓拔野忙解释道。   秦阵连连点头:“还是老弟会说话!”   我笑骂道:“少在这里放屁,给老子讲讲你们在河北的情况。”   “是,”秦阵酝酿了一下,却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拓拔野,“老弟会说话,那就老弟来讲吧。”   “不对啊,”我奇道,“伯虎你之前不是苦读了一年多已经颇有长进了啊,怎么……”   他挠了挠头:“远离几位先生时间太久,我已经将他们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翻了个白眼:“好吧,云龙,我们进帐之后由你来讲吧。”   三四十人在营中议事大帐中分席而坐。   说是分席,其实就是一人搬上一条小板凳随便坐下——以秦阵和拓拔野两人的习性,在自己的营中也不可能准备这么多汉人的席位。   “禀告主公,”拓拔野看了秦阵一眼后开始汇报,“属下二人在配合诸位将军接手并州郡县之后,又与太史刺史合兵东征冀州各郡,说起来……袁氏军心已丧,沿途各郡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属下二人只是带兵缓缓东进,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战绩。”   “难怪人人都说拓跋云龙虽是塞外异族,却是王上极为看重的大将,今日只听这两句话,衡便知所言非虚!”祢衡浑若无人地当众赞叹了起来。   王烈等老夫子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我摆手笑道:“诸位先生无需皱眉,祢院长率性而言,有何不妥?何况朝中众臣若人人如此,胸怀坦荡有话直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上此言差矣!”反驳我的……却是刚刚被我夸奖的祢衡,“若人人都如祢衡一般有屁就放,没有半点矜持城府,恐怕到时候朝堂之上将成为论战之场,乌烟瘴气臭不可闻。祢衡之辈,朝中不可没有,也绝不可全是祢衡。”   我细思了一遍,竟然颇有道理,不禁哈哈而笑:“祢正平真乃当世妙人!”   原本直皱眉头的王烈和程昱也忍不住展颜而笑。   “原来是都察院祢院长,多谢赞许。”拓拔野朝他拱了拱手,“属下接到朝廷的调令时,太史刺史已带兵攻入了河间,一时难以撤出,故而属下等先配合太史刺史解决了河间兵事,这才奉命返回洛阳。途中延误时间几近月余,在此请王上治罪。”他向我低头道。   “我也只是让你们做好交接后再返回洛阳,又没有要求立刻撤退,你们何罪之有。”我随意地一挥手。   “不过主公为什么让我们撤退?”秦阵开口道,“我们正打算一鼓作气把幽州收过来呢!”   对于他的作战计划,我完全没有理会:“刚才听说,麹义和袁熙等人都一同来了?”   “是。”拓拔野点头道,“麹义将军配合属下里应外合,才如此轻易地攻取了河间。”   “哦,”我搓了搓下巴,“那先请麹义过来吧。”   早在帐外等候的麹义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站在帐中向我深深一揖:“末将金城麹义,拜见威武王万岁!”   “麹将军快快请起,”我坐在主座上抬了抬手,“大约是七八个月之前,我的虎豹飞军和你的神枪营激战于檀台之外,对将军亲手带出来的那支精兵可是印象深刻。不过……其实早在与袁绍第一次大战时,我就已经领教过神枪营的厉害了。”   “惭愧!”麹义抬起头来,“王上所言,简直羞煞末将!末将的三千神枪营,在王上的铁骑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激战’二字……又从何谈起?!”   “麴将军的神枪营之所以一战击溃,非将士不精之罪,实乃战术问题,”我摇了摇头,“神枪营的士兵,所配兵刃,乃是投枪与劲弩,若在战阵之上,当然应有刀盾手护卫于前,如此方能发挥神枪营之攻击力,但袁本初将毫无防御的神枪营毫无顾忌地暴露在我虎豹飞军的快马强弓之前,焉能不败?”   麴义苦笑着点头:“王上所言极是,袁绍若有王上一半的知晓军事,也不会一败涂地。”   “麴将军既然为我效力,我便要重用将军,”我微一思索,“将军善治步军,便新立一营,为新军第四营,从征募士兵到将领选拔,均有将军做主,但兵部负责监督。全营人数定为六千,只听命于我一人,屯于洛阳西面大营,你看……这样安排可有不妥?”   麴义再无异议,直接一揖到地:“末将深感王上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我伸手虚扶,朝梁聪示意道:“请袁熙、袁尚兄弟进来吧!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禀王上,”麴义略有局促地抱紧了双拳,“末将当时在河间……已亲手击毙了袁尚,请王上治罪!”   我一怔,而后笑道:“杀就杀了,有什么罪不罪的,那就请袁熙进来吧。”   身上被五花大绑的袁熙缓缓走进了大帐,他象征性地躬了躬身子:“败军之将袁熙,见过威武王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袁熙虽然已是阶下之囚,父亲和兄弟死得干干净净,而且都是死在我方手下,但此时此刻,他仍然神色如常,仿佛和我没有任何仇恨,甚至还带着几分淡定的儒雅。   “来人,给袁二公子松绑吧。”我摆了摆手:谅他一介文质公子,也没有从我、秦阵、拓拔野还有典韦等人的手中逃脱或者反抗的本事。   亲卫旅旅长典韦亲自走上前去,轻轻将捆缚在袁熙身上的绳索拉断。   袁熙活动了一下双手手腕,朝典韦点头:“多谢,”他又转向我,“多谢威武王。”   “袁二公子,”我朝他微微点头,“你怎么看?”   他淡淡答道:“袁某乃战败亡土之人,威武王若有仁义之心,请用快刀斩我头颅,若不然,袁某也没有什么抱怨。“   我并没有接下他的话,反而问道:“袁氏以经学驰名天下,不知道二公子家学造诣如何?”   他显然没有料到:“袁某既无治国安邦之智,更无匡定天下之勇,唯在经学一事,还略有所得。”   我笑了笑:“我早有意重开太学,但迟迟没有合适的教授,二公子若不嫌弃,能否为我中华教书育人,将家学传于后世?”   ————   书外话:下午有个企业动员会,中午就和领导出去准备会场和其他事宜。下午随便开了一个小时会,然后上饭桌吃饭,一桌近2k,不含酒水,我掏了就掏了。以现在单位的尿性这钱我估计有生之年也报销不了了,就在我掏钱的时候,手机短信通知我这个月工资2700块发下来了,于是酒足饭饱的领导和企业老板就去娱乐场所找乐子,一帮浓妆艳抹的小姑娘排成一排等着翻牌,已经过了两个本命年的我没来由一阵恶心。于是圣光附体开启圣人模式的我摔门而出,一脚油门轰了回去。然后我就一边看王尼玛的大事件一边码完了最后的一千字。如同本书一样,我本人的性格充满了别扭与矛盾。一方面我不是卫道士,另一方面我却总自诩与那些人不同,妄想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就如同马超一样,不会给人酣畅淋漓的爽快感。因为这才tmd是我的人生。    74 声盖河北三名士  “威武王……莫非在拿在下说笑?”袁熙身子一晃,单薄的嘴唇有些发白。   “本王日理万机,可没闲工夫来取笑你。”我正色道。   他低下了头:“在下若能苟残性命,已是意料之外,不敢奢望还能传承家学。”   “那就算你同意了。”我哈哈一笑,“自新朝成立以来,彦方先生曾多次建议我再开太学,由朝廷中枢直接管理,我迟迟没有同意,主要是因为这一年来,人人身兼数职,原本都已忙得不可开交,对成立太学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直到近来两三个月,情况才稍有好转,所以这官办太学,似乎也可以开办了。”   虽然这是礼部所负责的教育事务,但帐中众人大多都是精神一振。   王烈捋须笑道:“如此最好不过。”   “不知太学再开之后,由哪位负责掌管?”吏部程昱只关心官吏的任命。   我搓了搓下巴:“我的意思是……由我的岳父蔡伯喈负责,他在儒林之中的声望甚高,于经学文赋之上的造诣在当世都堪称大师,甚至还精通丝竹管弦,而且他年岁已高,在朝廷为官,既劳神费力,也常要与我避嫌,不如放他去教育学生,为天下和朝廷培育年轻人才,诸位以为如何?”   不知道是碍于我的面子,还是老蔡头的才华确实打动了他们,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王上英明!”   我笑了笑:“不过,太学荒废已久,也不是三两日便能恢复。我想,先进行前期的房屋修葺,待今年科举之后,刚好也能选拔出一批可以教授学生的合适人才,这些人虽在太学,但可以封授朝廷官职,坐享朝廷俸禄,对于此事具体如何施为,礼部和吏部、工部可以提前商议一下。”   王烈、程昱和国渊分别躬身:“遵命。”   “还有哪些重要人物一同在此?”我转头问道。   拓拔野拱手道:“还有田丰、沮授、审配、逢纪、郭图等人,这是俘虏的详细名单,请王上过目。”   我接过名册一看,里面还有淳于琼、许攸、辛评、辛毗、陈琳、崔琰、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涣、朱汉、周昂、吕旷、吕翔、郭祖、朱灵、季雍、蒋义渠、孟岱、吕威璜、赵睿、管统、刘询、华彦、高览、崔林、蒋奇、李孚、夏昭、邓升、荀谌、牵招、张南、焦触、韩珩等一长串人名。   “志才,”我把名单递给了戏君,“你手中掌有袁氏文武的情报,就由你替我挑选重要人物进帐审问吧。”   戏君微微一怔,很快又笑道:“多谢王上信任。袁氏之下,当以田元皓、沮公与、审正南三人为先。”   我点头:“那就这三人都来吧。”   拓拔野朝属下吩咐了一声,帐帘被人朝外拉开。   田丰、沮授和审配三人相继在护卫的看护下缓缓走入大帐。   “替三位先生松绑吧。”我挥了挥手,几名护卫当即为他们解开了绳索。   “这位……莫非就是威武王?”田丰和沮授都并未见过我,此时都是略带疑惑地看我。   唯一曾经与我有过接触的审配则回答了他们:“不错,他就是马超。”   “三位先生,若不嫌弃,请就座吧。”我伸手向他们发出邀请。   “老朽三人乃败军亡主之人,帐中岂有容座之地?”年龄最大的沮授冷声喝道。   “公与先生言重了,”我并不着恼,反而长身站起,向三人行了一礼,“三位先生均是冀州名士,德望隆于河北,声明显于中原,若能得到三位之助,则天下无忧矣!”   “威武王好大的度量!”老熟人审配也是冷笑,“审配当年逼得你几乎无路可退,你今日大业将成,岂能让我好过?”   “哦……”我收回了作揖的双手,“当年我是袁本初面前的绊脚石,正南先生为其尽心谋划,就算将我逼死,也没有什么错。何况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只要先生收心为中华做事,过往的些许小事,权当没有发生。另外……说一句实话,若非当年先生把我逼到绝境,恐怕我也不会这么快决定自立。就这一点来讲,恐怕我还要对先生和袁本初道一声谢。”   审配沉默片刻,喟然长叹:“威武王确实深有度量,我主远远不如!”   “本初公若有如此容人之量,何愁大业不成!”田丰与沮授同样遗憾。   听到他们三人都有松动之意,我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然后审配很快就翻了脸:“本初公父子二代,待我等甚厚,所谓忠臣不事二主,我等岂能背主而降!”   田丰大笑道:“老朽本非袁绍之臣,乃大汉之臣,只因在冀州有些声望,袁本初不得以之下才予以礼遇。然老朽侍奉袁氏总计三年,但凡有所计策,袁本初从未认真予以考虑。老夫向来刚直,不懂委婉奉迎,袁本初烦恼老朽言辞无礼,只好让我教导三子袁尚。袁尚虽然貌似其父,但自幼娇纵,度量竟不如其父十一,老夫到了渤海不过月余,便连他的院子都进不去了。如此父子,你说他们待我甚厚?哈哈哈!”他虽然在笑,但笑声中却没有任何欢愉之色,反而有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   “元皓贤弟所言不错,”沮授的声音依然清冷,“本初第一次集结大军计划攻打魏郡时,老朽与你曾大力劝阻,但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后来因为小公子病重,大军耽误了十余日。当时威武王已经率军进入魏郡,我们早已失了先机,老朽二人更是死命劝阻,然而袁本初鬼迷心窍一般,连续将你我二人关入地牢,义无反顾地准备和威武王决一高低,结果……就是这样。大败之后,老朽在狱中上书,告诫其要以积蓄粮草整备军事操练士卒为主,尤其要加强与并州兵马的配合,然而本初大概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一待军队集结完成,就再次发兵南下,终于再无希望。如此君王,绝非老朽想要效力终生的明主。”   看到这两位老同志如此痛陈袁绍的错误,我忍不住就要眉开眼笑喜形于色了——说句心里话,我和这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对他们也不像对贾诩、程昱、郭嘉等人一样好歹有所了解,你让我靠大义言语劝服他们,我恐怕没有任何把握。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面前的三个人,没有一人最后归顺了曹操,都是百折不挠、壮烈牺牲的主,若是他们能自己幡然醒悟,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然而审配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开口道:“原来如此……两位虽在冀州人人敬重,却未得袁公重用,有此言语……也是正常。”   “罢了罢了!”他长叹了一声,用力挺直了腰背,“就让审配一人,来做袁氏之忠鬼吧!威武王,”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就让审配看看你新中华的刀斧究竟有多锋利吧?”    75 文若幼弟公达叔  审配孤身立于帐中,其忠烈慷慨一心赴死如此,我竟然不知如何劝说。   王烈出声道:“王上既无杀人之意,便将审正南交予老朽吧。”   “也好,”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先生知我心意,就交给你们了。”   他一点头:“是。”   待这三人退出大帐后,戏君捧着名单道:“此地有颍川荀谌,请王上一见。”   我看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的荀彧和荀攸叔侄俩一眼:“好。”   “王上,”荀彧当即起身道,“此人是荀彧的同胞兄弟,彧自请避嫌。”   “不必,”我伸手制止了他,“以文若观之,你这位兄弟才华人品各如何?”   “舍弟的才能,十倍于彧,王上若能用之,彧代其拜谢王上!”荀彧的回答十分俗套,而且对我没用任何参考价值。   “荀文若不愧君子之士,”祢衡冷笑道,“阁下已是张良、萧何王佐之才,若荀谌才能十倍于阁下,那不仅朝中诸人无可比及,连王上都只能给他们提鞋了吗?”   荀彧脸色愈白,却听荀攸叹道:“王上从不听这些客套的言语,友若叔父才品优劣如何,文若叔父何妨直言?”   “公达教训的是……”荀彧朝他略一躬身,又转而向我,“舍弟友若,才学上深得荀氏家传,若遵循仕途,辗转为州郡长吏均无不可。然荀彧以为,舍弟个性随意,难以容于殊俗,虽在河北为臣,却从不以袁氏为君,恐王上不以为喜。”   “哈哈哈,”帐外传来了一阵笑声,“知弟莫若兄,虽然数年未曾相见,但兄长对小弟依然知之甚深呐哈哈哈!”   帐帘被侍卫们拉开,一名年轻的文人大步迈了进来。   我仔细看了两眼,确定了荀谌与荀彧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不仅相貌颇为相似,连身高体型都相差无几,兄弟二人都是眉目清秀的俊朗士人,他虽然绳索在身,但一身远胜其兄的洒脱气息却无可阻挡地迎面扑来。   “友若,好久不见。”身为兄长的荀彧却有些拘束地朝他点头致意。   “叔父,近来可好?”身为晚辈的荀攸也起身行礼。   “公达,你好,我在冀州原本过得还算不错,”荀谌笑着回答,“虽然袁本初刚愎自用不听人言,但却依然看重我颍川荀氏的名声,因而生活上对我颇为优渥,可惜从半年前开始,威武王连战连胜,袁氏一退千里,我的好生活也没了。喂,兄长!”他看了看荀彧,“你不用这么担心吧?小弟虽然在冀州做了三年小官,但并不是威武王的死对头,威武王岂会为难于我?”   “友若先生所言不错,”我笑道,“荀氏贤才若能辅佐于我,我倒履相迎还来不及,岂会为难?”荀谌虽然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但看在荀氏的名声上,大概也不会是个特别不学无术的混帐。退一步说,即使他真的没什么用,总能认识几个字,我要开办官学,让他去教小学生学语文总可以胜任吧?   这时荀谌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他抖了抖手腕:“袁氏一族,当年何其兴旺,如今仅有袁熙、袁买两兄弟,不知王上方才如何处置袁熙?”   “我邀请他在太学中传授袁氏经典学术。”我如实答道。   “哦?”他笑了笑,“王上仁慈,在下佩服。荀谌听闻……祢正平在新朝中位高权重,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呵,”祢衡笑出声来,“若按本朝官制,在下在朝中应该排在第三,仅次于王上与王院长。”   “荀谌曾经听说,新朝有意变革律法制度,尤以选材用人变革最大。”   “没错。”   “听闻年前之时,新朝已经举办了一次科举,所选人才业已进入州郡及各部。”   “正是。”   “荀谌想知道……祢正平参加了科举吗?”   我一怔:“他以并州官员入新朝,并未参加科举。”   “他在并州位居高官吗?”   “只是一般官员而已。”我似乎猜到了他想要问我什么。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低级官员,一步登天成为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公级别的重臣,在下可看不懂王上是如何用人的了。”荀谌自顾自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友若先生当然有所不知。我用祢正平,一是因为他确是当世奇才,二是因为各部院的长官一致同意,三是因为他本人眼里揉不进沙子……或者说喜欢挑刺的性格与都察院这个极易得罪人的职位极为相称。事实上,他已经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了他坐得上这个位子。欸?”我说完了三个理由,却有些惊讶地转头去看祢衡,讶异于这个脾气火爆的家伙此时竟然还沉得住气,“你没有话要反驳?”   “有是有,但我更想听听主公是如何回答的。”或许是位高权重的生活削减了祢衡的不平之心,他竟然露出了清爽的笑容。祢衡的相貌原本就相当俊美当时少有,这俊朗一笑之下,一时让我有些眼花。   “原来如此,”荀谌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转而向我说道,“谌若归顺王上,能否给个清闲的职务?”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总有一些人会给我带来意外?   “仲德先生,你看一看,有什么职务适合他?”我把专业问题推给了吏部的部长。   程昱一手捋须,缓缓答道:“吏部有访贤司、档案司,尚书台也有档案司,都是相对清闲的部门,工部的几个司目前事情也不算多。”   “档案司……想必是个枯燥无趣的职务,”我还没说话,荀谌已经自己摇了头,“谌便毛遂自荐,申请去访贤司就职吧。”   我笑得合不拢嘴:“荀氏交际广泛,又有名望,访贤一事若是交给了你,似乎也十分合适,就这样吧。”   “王上当真答应了?”荀谌向我确认。   “当然,”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待到吏部正式发文宣布之后,你便可以走马上任,去为我推荐各地贤才了。”   荀谌敛起嬉笑的神色,郑而重之地躬身向我施礼:“荀谌拜谢王上!”   “友若先生也是妙人呵。”我笑着点了点头,又问戏君,“还要见谁?”   戏君看了看手上的名单:“应该没了。”   我微微一怔:“不是还有郭图、许攸、淳于琼这些人吗?”   戏君扬了扬眉毛:“这些人王上若是要一一接见,难道不嫌烦吗?”   我一想也是,于是伸了个懒腰,从长凳上站起:“能得到麴、田、沮、荀四人,我已是不虚此行。剩余的众人,由法院、兵部和军事院先为我筛选审查一遍吧。”   王烈、荀攸、戏君等齐声应是。   这些人都是战俘,由这三个部门审查也符合常理。   “这些人先安置在原来的马府里,每人一间,做好守卫工作,但也不必太过死板,有些要求能够满足的话也不妨满足吧。”我笑着拧了拧腰,“今天便到这里吧,你们辛苦了。”   “按王上的意思,是否要从轻处置这些袁氏的旧臣?”曹操最后问了一句。   我摆手道:“袁氏已近灭族,袁熙我都留下来了,还怕那些旧臣吗?”   “臣替本初多谢王上。”曹操双手紧抱,一揖到地。   “我知道这些人中有你的故交,希望你处理好。”我随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迈步离开了大帐。   帐外,一阵暖风徐徐扑了过来。   已经五月中旬了啊。 76 我也想要当校长  “伯华,”我抽空把张贲唤来询问一下马腾的情况,“你这几天也看了几次了,我家老头子的病情如何?”   张贲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和敏感性,因此十分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属下每日都去诊治三次,老先生……”他称呼马腾为老先生,倒是十分恰当,“虽然精神旺盛,但对于人和事却没有任何记忆,甚至对于岱公子、邹夫人和依依小姐,似乎也都毫无印象……属下推断,老先生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头脑不清……”   “他……真的是疯了?”我低声问道。   张贲微微沉默了一阵,点头道:“老先生经脉略有紊乱,气息却很正常,应该是头脑上的问题,属下医术不精,对于治疗此症没有任何把握。王上若能延请沛国名医华佗,说不定他有办法可以医治。”   我翘了翘嘴角:“令尊医术绝不比华佗逊色,他也治不好吗?”   他摇了摇头:“属下早已将老先生之症状详细报于家父,但家父也束手无策……”   我长叹了一声:“精神病哪有这么容易医治的!”   张贲抬眼看了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上。”贾诩轻轻叩了叩门扉,迈步走了进来。   “属下先告退了。”张贲朝贾诩点头致意,而后躬身退出。   “岳父,”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信件,忍不住摇头,“又是公事?”   “倒不是要紧之事。”他抬眼瞥了眼站在我身后的梁聪。   梁聪当即躬身:“王上,小人去殿外护卫。”   “不必,”贾诩制止了他,将手中信件递给了我,“这是河东太守梁山呈上的公函。”   “哦,难怪……”我点了点头——难怪你要看他的儿子一眼。   梁聪的脸色明显一黯。   我打开公函一看,脸色也微微一变。   梁山这封信,既不是对河东一郡政务工作的汇报,也不是对之前朝廷增加自己食邑的感谢,而是直言不受封赏。   “汉室虽然无道,但臣食其俸禄,以人臣之身而暗通王上,已非忠良所为,每念于此,常心感不安。今臣不肖子聪,欲使其父为人唾弃,故以区区封赏上告于王,王上若以此增臣封邑,臣若安然纳受,唯恐昼夜难眠,愿王上怜悯臣心,收回此恩。”   “一辉,令尊写来的公函,你要不要看一看?”我把公函递向了身后的梁聪。   一脸灰败之色的梁聪却没有接过,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之上。   “家父已在给小人的书信中怒斥了小人一通,言辞之激,小人从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他刚说了两句话,声音就有些哽咽,“家父说小人得到王上信任之后,不仅没有谨言慎行为王上效力,反而处处以家族小事为重……他……他还大骂小人就是费仲、赵高在世……”他说到后面,竟是说不下去。   “……先起来,”我随手一挥,发出一道绵软劲力将他轻轻托起,而后才问道,“赵高我知道……不过费仲是谁?”   “费仲……是帝辛身边的佞臣,阿谀奉承,贪好财色,”贾诩答道,“费仲阻绝斥忠臣进言,只报喜不报忧,帝辛听信其言,导致尽失忠臣之望。”   我凝神想了想:“这个帝辛……又是谁?”   “帝辛……”贾诩也思索了半天,才终于给了一个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解释,“帝辛是商朝的亡国之君。”   “哦,你为什么不说是商纣王……”我摇了摇头,又道,“你也二十岁了,动不动还给我来演一场哭鼻子的戏吗?”   梁聪一般胡乱擦拭着脸,一般抽噎着反驳:“小人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从没有被父亲如此责骂过……”   “妈的,你家老爹竟敢拐着弯子来骂我是商纣王,不行,我要杀了他这个佞臣费仲的糊涂老爹!”我一拍案几,佯怒道。   梁聪吓了一跳,急忙就要求情,我哈哈大笑。   贾诩笑着捋须:“说起来,原魏郡太守张杨疗养多日,近来似乎可以一用了。”   “哦,”我想了想,“若有空缺的郡守,不妨放他去治理。”   “张杨的意思……似乎认为自己是外来之臣,不大愿意去外郡。”贾诩解释道。   “唔。”我摩挲着下巴上毛茸茸的胡茬。   贾诩又道:“朝廷中的空缺倒是很多……尤其工部、兵部,还有多个司没有专职长官,不如……”   “不不不,”我伸手打断了他的建议,“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洗耳恭听。”他含笑点头。   “之前我不是打算再开太学了嘛,”我道,“那是培养文士的学院,我现在想……是不是也能设立一座专门培养武将的学校?”   “哦?”纵是贾诩也忍不住一怔,“武将的学校?”   “不错,毕竟,天下之人并非人人都喜欢读史诵经、舞文弄墨,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武勇并希望从战场博取功名,”我缓缓描述,“若能开设这么一座军校,就能将这部分人搜罗起来,专门传授兵书战法,为朝廷赔养军事人才。在我的设想中,他们不仅要学习兵法和武艺,也要适当地学习一些经典书籍,了解一些朝廷的时政与法度。而且,这军校也对广大为将者开放,像秦阵、拓拔野这些文化水平较低的将领,也可以抽空参加学习,用以提高个人……岳父以为如何?”   贾诩怔了一怔,竟没有很快回答我。   我又道:“至于校中的先生,除了专职授课者之外,还可从年岁渐老的将领、在洛休整的大将中挑选,当然,朝中众臣若有空闲,都可以前往传授。而学生……毕业之后,既可以根据学业成绩进入各地的防务院、军事院,也可以被军方选拔进入部队,这样,在我平定天下之后,这军校也不至于无事可做,你觉得呢?”   “王上之设想,实在太妙,”贾诩终于反应了过来,捋着胡子点头,“文武并举,的确是堂堂王者之道,而且考虑得相当周详,几乎可以立刻实施。不过……唯一让人略有忧虑的是……”他放缓了语速,“军校若是为朝廷培养将领之处,那校长的人选就不得不认真挑选了……”   “我想……这第一任军校的校长,就由我自己担任吧。”我拍了拍袍摆,笑着站起。   “看来一切都在王上的考虑之中。”贾诩笑了笑,两道笔直的长眉微微向上抖动了一下。   我会告诉你……太学的院长需要熟读所有历史经典,这个我承认自己没有本事当,但中华军校的校长……难道身为天下第一名将的我也当不了吗?   这可是来自委员长给我的提醒。    77 帝王身边的小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份名单。   这是袁氏旧臣的劝降情况,我不得不凝重地把它看完。   “审配、郭图、逢纪……这三人都拒不归降?”我皱着眉头问道。   “审配自不必多说,之前已经当面表明了态度,只没想到郭图和逢纪这两人却也如此忠于袁氏……”戏君也是一脸不解。   荀攸叹了口气:“士为知己者死,或许他们真的感念袁本初知遇之恩,不愿在新朝为官吧。”   “以前我还不大看得起这两人,认为他们最多也就是袁氏的弄臣,不料这几日下来,他们才是袁氏的忠臣呵。”王烈也感慨道。   曹操点头道:“本初是个豪迈多情之人,有这三人为他陪葬,该不枉此生了。”   “奉孝,”我将目光转向了有些沉默的郭嘉,“郭图……是不是你的本家?”   郭嘉勉强一笑:“是嘉从兄。”   “你没有劝一劝他?”   他摇头道:“他……一心求死为袁氏陪葬,嘉……劝阻不得。”   我喟然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上……”还是戏君开口询问,“这三人……该如何处置?”   “放了吧,”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不想杀死忠之士。”   “此三人在冀州都颇有声望,若是潜回冀州登高一呼……恐怕会给我朝带来极大的麻烦。”法正低声道,“因此……为安定冀州考虑,此三人不得不除。”   戏君瞪了他一眼,却没出言反对。   法正并没有畏惧,只是耸了耸肩。   我摇头道:“就让我仁义一回吧。他们若是在起祸乱,就让褚燕直接带兵杀了吧。”   “王上仁慈,愿此三人得以醒悟,从此安心度日。”王烈朝我躬了躬身子。   -   但仅仅一刻钟之后,王烈就带着部下各个一脸煞白地来向我通告。   “审配等三人被释放后,几乎同时在房内自杀。”   我吃了一惊:“立刻送去救治!”   王烈沉重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妈的!”我一拳砸在了案几上,“看来老子又背了个莫名其妙的骂名!”   “先不管这些自寻死路的人了,”程昱说了一句很残忍的话,“对那些同意归附的……该如何安置?请王上指示。”   我搓了搓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掌:“你先从各方面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给我拿一个意见或者方案吧,毕竟二十来号人物,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各人的才能与人品。”   “明白了。”程昱点了点头。   “袁氏旧臣中,不少人空有虚名,却无真才实学,仲德先生可要仔细甄选一番。”祢衡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程昱嘿然一笑:“多谢祢院长提醒。”   “对了,”祢衡笑了笑,转而向我微一低头,“有一件事情,请王上考虑一下。”   “请讲。”我放下了右手。   “臣听闻王上向来有志于改革制度,也曾说过要加强对君主权力的约束,”他说得很慢,“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洒然一笑:“难道你想出了办法?”   “臣虽然狂妄,却没有这么聪明,”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臣以都察院之责,有一建议,斗胆在此提出,请王上与众位部院共同参考。”   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祢衡是个狂放无忌之人,虽然在身居高位之后稍有收敛,但也仅仅是“稍有”而已。大多时候,他仍表现得目中无人横行无忌,即使面对王烈、程昱等老一辈的朝中重臣,也很少会刻意地退让一步。但今天的他……的确已经相当有礼貌了。   而且他这两句话一出口,殿中众人的胃口都被他吊了起来。   我也饶有兴致地朝他点头:“请讲。”   “是,”他缓缓吸了口气,“自古帝王身边,常设有著作郎负责记录帝王起居及言行,如汉武帝刘彻时,就有《禁中起居注》,汉明帝刘庄时,也有《明帝起居注》,臣以为我朝虽是新朝,不妨借鉴之。”   我微微有些失望:起居注……既不是创新之举,也跟约束帝王没有任何关系啊。   但我也不好冷了祢衡的热情,当即点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就依你的意思,由公至从內务院给我选派一名起居官吧?”   韩暨慌忙应是。   “且慢,臣的话还没说完。”祢衡却又道,“若与汉朝的设置一模一样,又如何体现我朝的独特之处和王上的英明神武?”   “哦?”我耸了耸鼻子,祢衡都开始拍我马屁,这说明他接下来肯定要黑我了。   他解释道:“汉朝的起居官,只不过将君王的起居和言行记录下来,而后封存档案,除了君王的亲信内朝官员,外人根本不会知晓。为了更好地履行都察院的职责,臣斗胆建议,起居官的职责除了记录王上平素言行之外,还要定期将记录内容向各部院长官公开传阅,若有不妥,各部院可依律法向王上问责……臣说完了。”他越说越快,竟一口气将最核心的内容全部说完。   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保持着双手交叠向下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然后殿中的氛围就被他的建议给点燃了。   “此事……不合为臣之道!”第一个反驳的不是王烈、程昱等部院的长官,而是我的老岳父蔡邕,他原本已经很不好看的脸上几乎完全扭曲,还泛着激动与愤怒的红光,“自古以来,为臣者岂能如此对待君王?!若如此施为,为君者哪里还用一点威望?!”   第二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却是大法院副院长曹操,只听他沉声说道:“操深知王上变革之决心,然而当今天下未定,还有刘表、刘协、王允等盘踞江南,王上如此锐意改革,未免过于急切。应当在平定九州之后,待四方兵戈初定、百姓稍有富足后,再徐图变革,如此才不致有大乱,愿王上三思。”   “愿王上三思!”他话音刚落,满殿臣子竟是齐刷刷拜倒了一地。   能够保持原位的……竟然只有王烈、程昱、贾诩、戏君、郭嘉和白发六人而已。   我看了看王烈,欣慰地笑了笑:王老头终于开始理解我了……   “正平先生请起,”我迈步走下了王座,俯身将祢衡扶了起来,“先生是真正为新朝制法考虑的人啊!”   “衡狂放之言,突发之想,若不合时宜,请王上恕罪!”他的双臂肌肉紧绷,仿佛蕴含了相当大的力量。   “诸位都起来吧,我就不一一扶起了,”我踱步站到了殿中,缓缓道,“正平所提的建议,未必就是最适合的,不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上!”蔡邕、曹操等忍不住失声叫道。   “有人能监督一下君王,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至于引发天下大乱,孟德你有些过虑了,”我背着手又走了几步,“有这么一个人,既能做个护卫,也能做个秘书,挺好。”   “还请王上三思!”他们依然没有屈服。   “好了,”我心意已决,转而对祢衡又道,“这第一任的起居官,不如就让我身边的梁聪来做吧。一辉,”我朝梁聪抬了抬下巴,“你家老爹刚刚怒斥了你是新中国的费仲和赵高,你若能做好这个小吏,想必他只能夸你是比干在世了吧?”   梁聪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当即拜倒在地:“小人当不负王上所托!”   “王上,”祢衡却没有结束这个话题,“一个人恐怕不够,一个人……不仅精力不够,而且很容易有所隐瞒。”   我皱了皱眉:“那就由你再推荐一人?”   “还不够,”他面带微笑,“臣之意,由法院、礼部、兵部、尚书台、內务院各自举荐一人,梁聪出自內务院,韩部长这次就不必再行举荐了。由此五人,既可以解决一人精力不足的问题,又能互相监督彼此制约。”   殿中忽然很是安静。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头:“正平……你若非大贤大忠之臣,必是大奸大恶之贼!”    78 不断充实的新朝  祢衡所引起的轩然大波并没有很快平息。   “王上,”程昱当即拱手道,“老夫对新朝的官制有个疑问,今日想在朝会上提出来一议,不知可否?”   我预感到程大叔不问则已,一问出口必然要将我难倒,但却不得不回答道:“当然。”   “王上设置了都察院,是将旧汉时的御史中丞的职责专门列出,以采访民风、监督各部、弹劾百官,”程昱道,“但近来老夫偶尔思索,却不知谁有职权监督都察院?”   此言一出,殿中就有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也有人发出幸灾乐祸的起哄笑声。   我也感到了一阵头疼。   监督百官的官员……由谁来监督?   即使参考前世的经历,这个问题依然颇为棘手——因为即使是在法制和机构设置相对较为健全的国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总不能再设置一个纪律委员会?或者反贪部门?那谁又来监督他们?   这个时代又没有大众媒体,我也没本事充分发挥舆论和群众的监督作用……   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个二流学校毕业的半文半理的基层公务员,你指望我能设计出一种在一千八百年后的人类社会中都不存在的完美无缺的官僚机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所以我决定糊弄过去:“首先,都察院对于百官的监督,只有监察官员违法违纪之权,至于定罪之权,则在法院;其次,若有人想检举举报都察院工作及官员,可提请到吏部或法院,若仍无法处理,那就提请到朝会上再议吧。”   对于这个明知道没有太好答案的问题,包括程昱、祢衡在内的众臣都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   我捏了捏眉头,暗自想到:思考政治改革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   在五月的中下旬期间,中华各地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一方面是因为人事的更替,另一方面则是各地部队都需要必要的休整。   但刘协却没有坐享这短暂的宁静,他抓紧一切时间努力进行着政权的扩张。   大汉朝免掉了同为宗室子弟的扬州刺史刘繇,派去接替他的是前将军、原豫州刺史皇甫嵩——从密报上看,直到皇甫嵩几乎将自己的八千精锐直接摆到了刘繇的城下时,刘协的诏令才被刘繇所接受。   虽然皇甫嵩只带了不到一万人,而刘繇手中至少有超过三万的兵马,但考虑到刘繇只是一个被孙策三两千人就能打得屁滚尿流的废物……这个结果竟然没有任何人表示意外。   对于实有地盘忽然得到大幅度扩张的刘协,我忽然有了一些焦虑——我的地盘现在可能还不如历史上的曹操,而刘协的实力似乎已经超过了历史上的孙权,何况他还有大义正统的名份,照这么说……难道我还要和他鼎足而立不成?   于是我召集了兵部和军事院的骨干,没日没夜地进行形势推演,讨论各方势力进一步的可能动向,但我其实也知道,就算我推演得再好,前线的部队在短期内恐怕也没有精力向外再扩张一寸了。   在此期间,张辽和太史慈顺利地接收了臧霸盘踞的琅邪国,我根据张辽的意思,让臧霸收拢精锐部队,听从张辽指挥,而新接手的琅邪郡则交给了泰山太守高顺,委托他暂时一同治理。   同时,我陆陆续续得到了一批为数不少的原汉朝的官员。   可惜这批人级别都不算高,我也没有从中发现能够令我精神为之一振级别的贤才,对于这些人,兴趣缺缺的我直接交给了吏部去安排,于是郡县一级的官吏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充实。   除此之外,从冀州归降的袁氏旧臣们也被程昱分批安排进了新朝的官僚体系。   作为其中的代表,田丰进入兵部担任荀攸的副手,沮授则作为军事院副院长直接辅佐于我。   其余较有份量的人中,早在十余年前就是东汉名将的淳于琼进入农部做了个副部长,以贪财闻名的许攸被分入农部,辛评进入户部,其弟辛毗进入工部,河北名士崔琰进入礼部,才子陈琳进入尚书台,袁绍生前的中护军朱灵被我专门提出来放在了防务院的城防司,高干、高览、吕旷、吕翔等知名将领则被分配到了司隶校尉卫觊和河南尹杜畿的麾下,另外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人物则直接在程昱的安排方案上划了个圈,全部打发到各地的郡县里去任职了。   与此同时,因为完成了人才公寓的改造项目,王烈的两个儿子王启和王贺“因功”被举荐进入了工部做事。   对于这种因为明显的裙带关系而被举荐的典型案例,就连向来坚持原则的程昱以及专管监察的祢衡都没有跳出来举报和揭发,我也选择了默许——我只能安慰自己,在之前的接触中,这两个小王先生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其本性也和他们的老爹有几分相似,但愿不要给老王头脸上抹黑。   在补充了这些降臣之后,我再看中央各部院的名单,终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手下人才济济——至少各部院近七成的部门都有了专职的司级官员。   然后五月就接近了尾声。   -   五月三十日。   “东海郡太守刘备奏请刘协对琅邪郡发兵,但……刘协拒绝了。”戏君似笑非笑地向我汇报东南面的情况,“理由是……山贼猖獗,道路不通,仓促间难以用兵。”   “他们说得没错,”我耸了耸肩,“山贼确实很猖獗,否则太史慈他们就直接沿着官路去下邳去觐见刘协了。”   “不过……王上恕臣直言,”法正低声道,“臧霸只是一名乱匪,让他留在张刺史麾下,是否会成为东州动荡的隐患?”   “这是张辽自己的请求,我只是同意了而已。”我并不以为意。   “冀州刺史褚燕之前向吏部推荐了几名出身山贼寇匪的……壮士,”刚刚在尚书台就任的陈琳谨慎地措着词语,“希望朝廷不计出身,予以接纳,程部长请问王上的意思。”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若要任六品以下,褚燕自己可以处理,但是要负起举荐的责任。”   “是。”   我瞥了殿内东南角一眼,那里正有两名起居官在分别记录着我的言行和举动。   经过各部院的推荐,我的五位起居官已经全部到位,除了梁聪外,尚书台推荐的就是陈琳——陈琳文才出众,在当代堪称一流,年龄也已三十出头,用来记录我的日常废话可能有些屈才,不过他刚刚归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礼部推荐的也是刚刚归顺的降臣,崔琰。如同前世教科书上描述的一样,崔琰是一位典型的东方特征明显的俊美男子,其身高接近八尺,眉目疏朗、须长四尺、声如洪钟、器宇轩昂,令人一见之下就很容易产生亲近之感。   都察院推荐的人选令我微微有些意外:祢衡将黄祖的长子黄射送到了我的身边。我后来才得知,看谁都不顺眼的祢衡虽然和黄射只见过两三次面,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男人的友谊……   法院送来的人选年纪最轻,一看之下似乎比我还要年轻三四岁,而且是由副院长曹操亲自引导至我的面前。   “这是河内司马建公次子,”曹操向我介绍道,“名懿,年虽弱冠,私下里小字仲达。”   我张了张嘴,瞪着眼睛看这名年轻的男子。   在一瞬间,我就咬牙暗下决心:老子一定要活得比他长!    79 民间贤才何其多  司马懿,今年虚岁十八,河内温县人,父亲是老一辈名臣司马防,字建公,曾任大汉京兆尹、骑都尉,也是曹操初入政坛的举荐人——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曹操才推荐了他的儿子吧?   史书上记载司马懿“鹰视狼顾”之相,鹰视是说他目光锐利,狼顾则是说他的颈椎异于常人,能够像狼一样把脑袋拧上一百八十度。   但我早就知道史书上所为的各种异象大部分都是牵强附会和处于政治需要的胡编乱造,何况司马懿站在我面前,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虽然远不如祢衡、崔琰、荀彧等人文雅俊朗,却怎么也不像是一名大奸大恶之人。   “在下河内温县司马懿,拜见威武王!”他十分拘谨地向我行礼。   “好,”我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笑道,“早就听闻河内温县司马氏一族人才辈出,到了仲达这一代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一句话。令兄伯达,二十四五已为一郡之守,去年我与之交谈,伯达竟称,其弟才干十倍于他,不知是否谬赞?”   司马懿忙道:“家兄博学儒雅,宽厚仁义,懿个性促狭,又常有好胜之心,不敢相比。”   “年轻人,有些好胜上进之心,本是好事,难道都要像七八十岁的那些高人隐居深山幽谷吗?”我笑着摇了摇头。   “王上说得极是,”曹操也附和道,“要知道,曹某少年时的行径……飞鹰斗狗,横行乡里,可远比你要不堪得多。”   司马懿只低头一礼。   我只好往工作上谈:“除了梁聪外,你们四人分作两组,保证无论何时都有两人在我身边进行记录工作就可以了,其余两人就可以去处理本职业务,”我又对陈琳道,“孔璋先生年纪稍长,这几位年轻一些的就由你负责引领协调了。”   陈琳慌忙躬身一礼:“在下领命。”   “之前在朝会上虽然说得很清楚了,但我想再强调一点,”我决定给自己戴上紧箍咒,“对我的记录要如实记下,不需要为尊者讳或是春秋笔法,也不用对我的言行增加过多的修饰与赞美。每五日的朝会上交由各部院长官和副职传阅并盖章后再收回入档。”   “遵命。”五人都是正色答道。   “老臣程昱求见。”殿外远远就听到了声音。   “仲德先生请进。”我朝陈琳等四人摆了摆手,陈琳便让崔琰和黄射退出了殿外,而后与司马懿在角落里的案几后坐了下去,案几上是一叠厚纸和三支不同型号的毛笔。   “王上,”陈琳先向我请示了一声,“臣等可否从现在开始记录?”   “只要你们觉得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开始。”我朝他们点了点头。   陈琳当即就提笔写了起来。   凭借过人的耳力,我听到了司马懿则在他耳边低声道:“孔璋先生,晚辈年岁尚浅,不知如何记录,能否在先生身侧学习一日?”   陈琳微一点头,程昱已走了进来。   程昱略带奇怪地看了坐在角落里的两名起居郎一眼,而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掬手向我施了一礼:“禀王上,吏部新任的访贤司荀谌拟写了他近期要去拜访的当世名士的名册,由于是初次行动,臣以为应当请王上阅览后再行定夺。”   “既然你都带来了,那我不妨一看。”其实我对于拜访那些老一辈的隐士和名儒没有太大的兴趣,你看,老一辈的王烈、程昱、贾诩、蔡邕,年轻一辈的荀彧、荀彧、郭嘉、司马懿、法正都已经聚集在我麾下了,我似乎没必要再像几年前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慕贤才了吧?   梁聪将程昱递来的名册摆在了我的面前。   当头一人的名字很是熟悉:郑玄郑康成,青州北海人,当世第一的经学大师。少时游学中原,三十岁后,师从右扶风马融(也是我老马家的先祖)七年,融自叹不如。学成后,时值党锢之祸,因牵连而遭到拘禁。出狱后,深感官场黑暗的郑玄闭门钻研学问教导学生,再无出仕之念,二十余年间,州郡多次举荐,大汉朝廷三公九卿也多次征辟,包括当年我担任公车司马令时也曾派贾诩亲自前往山东拜访,之后历任青州刺史曹操、孙坚都亲自前往,郑玄一概拒绝。   郑玄身为经学大家,不仅精通各个版本的经典文献,被圈内人称为“经神”,难能可贵的是,他同时在算数、易学、天时、历法、古文等方面都有相当程度的造诣,堪称一代博学大家。由于其在中原地区名声极高,跟从他学习的学生最鼎盛时超过了万人——当然我认为这肯定是夸大的——如果能邀请他加入太学,和蔡邕这位也算一流的名儒共同主持,我根本不愁招不到学生啊。   何况……一位对正统大汉朝廷的征辟都予以拒绝的名士,如果接受了我的邀请,那岂不是给我打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正面宣传广告?   第二个人,就是司马懿的老爹司马防,司马氏本就是河内大族,其先祖在汉朝也历任两千石的高官,在朝野都有相当不小的影响力,何况我听司马朗说过,现在他家才五个男儿,距离“司马八达”还有三个名额的差距,司马防年纪也才五十,至少还能再活二三十年。   第三个人,是颍川人邯郸淳字子叔,年纪已经过了六十,其人善长文赋歌词,精于各类书法,连我的老丈人蔡邕都自认不如。   第四个人,还是颍川人,姓胡名昭字……孔明,年岁刚过三十,好学不倦,颇有声名。其人也精擅长书法,尤其以隶书最佳。最初避乱冀州,袁绍盛情相邀,胡昭闭门不见,让向来凭借四世三公名号招揽人才无往不利的袁本初遭遇了为数不多的冷遇,看得出是一名颇有节操和原则的士人。   接下来是两个我相当熟悉的姓名,颍川人钟繇钟元常、陈群陈长文。早在我做公车司马令之前,钟繇就已经担任了千石的廷尉正(副官),当时因触怒王允被免掉了官职,他一怒之下关闭了家门,在家中悉心研习经典苦练书法,据称善写篆、隶、真、行、草多种书体,尤以楷书为佳;而陈群则出身官宦之家,他的老爹陈纪,去年还是青州的平原相,被排除异己的孙坚推荐到中央接任了太常,挂了个有名无实的九卿之位。陈群曾在地方为县令,其个性直率,做事有个人的原则,坚持律法,不避权贵,因此虽然广交朋友,也常常被人认为难以相处——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是两件事情:一件是他主创了九品中正制度,从此让世家子弟霸占朝堂数百年;一件是他多次检举郭嘉行为不检,但得到曹操宠溺的郭嘉依然不知悔改,作为君主的曹操也嘉奖了敢于坚持原则的陈群。   除了以上几人,还有通学儒道法各家的广平人刘劭刘孔才、胸有经典能断是非的山阳人凉茂凉伯方、安贫乐学的北海人徐干徐伟长、前朝太尉之子河内人张范、张承、张昭三兄弟等十余人的姓名和简介,从程昱给我的介绍上看,这些人无一不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而且大多写得一手好字,不能不说是隐居在民间的贤才。   “但……”我放下了这卷书简,“没有一个人是精通武略能够带兵打仗的吗?”   程昱一怔,而后笑道:“文武之道,虽殊途同归,但人才却有不同。人可以闭门苦读,增进学识,却若是不上战场,只靠纸上谈兵,他的武略就很难提高。这些人大多都是钻研经典多年的儒生,为郡国长吏尚可,为领军将帅恐怕不行。”   我低头一想,却是这个道理。真正的将帅需要从战火中得到历练,那些手捧兵法学习三年后就能跳出山来指挥百万雄兵的超级天才,只存在于远古的神话故事中。   于是我轻轻拍了拍竹简:“荀谌很有心思,就让他好好去寻访贤才吧。至于如何安置……年长的大儒可以直接入太学教书,也可以去各州郡担任官员,年轻一些的可以在各部院中历练,也可以外放郡县治理地方,具体尺度先生自可掌握,不必再向我一一请示了。”   “明白了。”程昱点了点头。   “不过我看到有几人都是前朝公卿之后,”我吸了口气,笑道,“先生可不用特别照顾他们。”   “老夫可是个坏人。”程昱淡淡一笑。    80 深谋远虑君与臣  荀谌在申请了一大笔活动经费后乘着马车带着护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洛阳,据说第一站就是最近的河内温县——在我看来,将已经把两个儿子都送给我效力的司马防攻略下来,实在没有任何难度。   我原本想用查勘各地地形的名义派祖烈全程陪同,但祢衡已经抢先一步,将自己都察院的官员正大光明地放入了荀谌的队伍,而且说得非常清楚:这几个人不是来辅佐你开展访贤工作的,而是督察你和其他官员的不法行为的。   面对祢衡的强势,刚刚才加入新朝的荀谌当然不可能予以拒绝。   不仅如此,王烈、程昱、贾诩、卫觊、杜畿等甚至一致表示,应当将随派督察官吏作为一项制度,写入法条之中。   于是王烈又带着曹操、荀彧等忙活了起来。   -   进入了六月份的酷暑时节,洛阳城已经近乎熟透。   国渊成了最忙碌的人。   我要感到庆幸,今年没有如同前两年一样爆发大面积的旱灾和蝗灾,但仅仅是小范围的天灾和人祸就足够让国渊的农部忙得焦头烂额。   附带着户部的贾诩也忙得不可开交——他要配合国渊将各地的储备官粮源源不断地调往出现灾荒的地区。   当然礼部的安民司也不得安生,他们也要第一时间出现在灾区第一线指挥救灾安民。   不过总体来说,老天爷还是给了我相当大的面子,让我和我的子民们度过一个风调雨顺的夏季。   虽然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个夏天依然酷热难当,但总归是个平安无事的夏天。   有一天朝会,我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工部和兵部最近好像也很忙?”   荀攸哑然失笑:“属下近来确实很忙。主要是统核各地兵马总数,为各地部队装备兵器和过冬的寒衣提供参考。”   韩馥则道:“工部则要具体去购置这些东西。”   “这才是盛夏啊……”我伸手摸了摸鼻尖。   韩馥挺了挺肚子,捻须笑道:“虽然现在是六月盛夏,但添置数十万兵马的装备,至少也要忙两个月,而后由河南运往各地,还需花费时日,所以我们早做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对于后勤补给,我并不在行,对此只能抱怨一句:“各地装备都由中央负责采购置办后再统一分配……是不是有些太没有效率了?”   贾诩当即道:“若是考虑让各州自行购置,那么就需要拨放专款,或者在每年的经费预算中单独列出,在征缴税赋时,各州可自行扣除这笔军费。”   “当然,这个过程必须要受到都察院的监督。”祢衡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在心中衡量了一下中央采购还是地方采购两种方案的利弊:中央采购更容易统一财物的使用,减少贪污与国有财产的流失,但耗时过长,效率太低;地方采购则反之。   “就让各地自行采购吧。”我搓了搓下巴,“都察院要加强监察。”   “那么,问题就来了……”祢衡的话还没有说完,“各地都察院都受命于刺史,很难无所顾忌地进行监察,因此,属下有个提议,请王上考虑。”   “讲。”   “属下以为,不妨将全国都察院为整体一个系统,各县都察院只听命各郡都察院,各郡院则只听命于各州院,各州院则直接由朝中都察院掌管,这样,地方的都察官吏才能放手督察地方各级官吏。”他躬身道。   殿中众臣发出了一阵议论之声。   这种机制我并不是没有见过,系统内垂直管理罢了。前世中的国税系统便是如此,而地税、工商、质监等部门也是省内系统垂直管理的单位,不巧,我正是这几个部门中出来的基层干部。因而对于垂直管理的利弊,我本人也深有体会。   垂直管理,其好处在于效率的提高,上级的命令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得到贯彻;然而弊端也在于此,由于财权、人权、事权高度集中于上层,常常导致基层经费被克扣,编制被挤占,福利被侵占,待遇提不上……比如省局用克扣基层的经费给省局干部大建福利住房,而最基层的干部可能连基本的过冬暖气费都发不全。   不过在这个节奏极慢的时代,我认为效率确实有待提高,所以我同意了祢衡的建议。   于是他摩拳擦掌准备在都察院系统从上到下开展一次清理行动。   我能预见到,在清理之后,他将成为这个国家最具权力的大臣。   “既然正平提出了,我也不妨顺着他的意思再问一句,法院是不是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彦方先生,你觉得呢?”我看向了王烈,“地方法院在处理一些案件时,是不是需要特别顾忌地方长官?”   王烈微微一怔,而后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就让法院和都察院都采取自上而下的系统内垂直管理吧。”我搓了搓下巴,“官员任免、财物分配的权力都由上一级法院和都察院负责,在地方官署机构中保持独立。”   “这……是否有些不妥?”王烈想了想,说道,“若州牧和太守觉得有案件可以再议,却无权制止?”   “法院的工作与其他部院有些不同,需要相对专业的官员,尤其是新朝制定了许多律法,现在看来,很多地方长官未必就能精通,所以,断案之事还是交给最专业的法院来做吧。”我向他解释,“若地方长官觉得有案件判定不妥,可以请同级法院再审,或者反映到上一级法院请求复核。除了这两种方式,不应该再用其他手段推翻结果。都察院也是一样。”   王烈沉吟了片刻,最终点头:“王上与祢院长的想法,的确是老夫从未想过的事情。如此管理,将对法院和都察院官吏的道德与品格提出更加严格的要求。”   “不错,”我也点头,“你们一是管司法,二是管督察,若是你们带的属下中出现重大违法违规的人,那我就只能杀鸡儆猴绝不姑息了。”   “诺!”二人凛然应了。   -   六月中旬的一天,戏君气喘吁吁地向我报告东南的动态:“刘协以张温为帅,刘备为先锋,准备向刚刚归附我朝的琅邪郡动兵了!”   我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刘协已经退无可退,现在他略微安定下来,琅邪郡的驻兵也不算多,用来立威确实相当合适。   我首先问道:“有没有报给沿途州郡?”   他点头道:“同时报给了兖州刺史张辽、青州刺史太史慈和泰山兼琅邪太守高顺三人。”   我笑了笑:“那就不用太过担心了,我相信这三人绝不会让刘协轻易啃下的。”我又对值班的崔琰和黄射道,“不过……还是给尚书台和兵部说一声,让他们分别给两州发一道公文,把程序走全了。”   崔琰和黄射一边点头一边做着记录。   起居郎的设置也有二十来天了,他们做的记录已经可以装订一本书了。不得不说,经过祢衡专门培训的这五个人的工作真是极其认真,连之前在我面前都有些随意的梁聪都严肃了许多。   不过,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总算放弃了对我夜间私生活的记载与偷听,这算是我唯一的让步。   我可不愿意看到诸如“夏六月初六,王幸韩昭夫人,半个时辰后,又招其妹韩双夫人侍寝,折腾半晚后才没了动静”之类的记载。   饶是如此,我也没有取得最后的成功——他们依然要如实记录下我每天晚上睡过的女人。   不仅祢衡这么认为,连王烈、程昱、贾诩、国渊、乃至杜畿和卫觊都坚持称这是理所应当。面对如此汹汹的民情,我只能放弃自己的隐私权。   后来我终于想通了:这样也好……至少生了孩子我能查一查自己是不是亲爹了……   众位爱卿怎么就如此深谋远虑?    81 铁树五年终开花  这一天,我抱着儿子马刺躺在院中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说是享受,其实六月的阳光可是最烈的。   我修炼九阳内功已久,对于这种程度的暴晒已经有了抗体,午后的太阳不仅晒不死我,还能帮我增加修为。   不过刺儿还不到周岁,娇嫩的肌肤应该对阳光非常敏感,但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我的怀中,淌着口水呼呼大睡。   我伸手摸了摸他暴露在外的半个屁股,好像也没有被晒得发烫……这孩子总不会天生真气护体吧?   而后玥儿就和依依互相追打着跑了过来。   两个小丫头发出的嬉笑声立刻吵醒了小少爷,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双眼一挤两腿一蹬,摆出了三秒后就要哇哇大哭的姿势。   我如临大敌,慌忙伸出双臂将他高高举起:“乖刺儿,你可别哭了!”   这一招在最近屡试不爽,只要身子凌空,他的注意力就立刻被转移走了。   果然,他刚刚的不快顿时消失不见,反而自得其乐地扑腾着双手。   这孩子……似乎和我不一样——要知道我可是有些轻微的恐高症的……   解决了最大问题之后,我才转过来批评两个不懂事的丫头:“你们两个不去好好学习,却来打扰弟弟的午休,实在不像话。”   玥儿撇了撇嘴:“都怪我不是儿子。”   我顿时没了脾气,想了半天才终于说出话来:“玥儿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种话虽然是玩笑,若是讲得多了,爹爹虽然不会当真,但难免会让你娘心有芥蒂,不大开心。你明白吗?”   “玥儿明白了。”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我将刺儿放在身边的小摇床上,从躺椅上坐起,又一手一个将自己的妹妹和女儿拉到身边:“小依依,你娘最近身体好吗?”   “很好啦,”依依由着我抚摸着脑袋,小声地答道,“就是每天从爹爹房里出来后,似乎都不大开心。”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爹爹他……为什么不认依依?”她仰起小脸,双眼忽然泛起了泪花,“原来他很疼依依的!现在连抱都不抱一下!”   我轻轻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他得了病,不认得我们了……不要哭,你还有超哥哥。”   依依却没有忍住,哇哇地哭出声来。   她这一哭,那边摇床里的马刺少爷也被提了醒,嚎啕之声立刻此起彼伏了起来。   “救命啊……”我只能去像几位妻妾寻求帮助。   贾羽第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向我抱怨:“你这才照顾了刺儿一个时辰就把他弄哭了……”   我一边抚慰着妹妹的情绪一边反驳:“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哭闹,除了我和玥儿之外。”因为我们都不是一般人啊。   玥儿“嘿嘿”地笑了起来:“玥儿可是很乖的。”   依依抽泣着拉了拉我的衣袖:“哥哥……你虽然很好,但很少像爹爹以前那样抱我,陪我玩啊……”   对于这个要求,我确实不能满足:马腾这个没有雄图壮志的庸人,自然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是注定要统一九州的王者,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陪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帝王之家的亲情,也远比普通人家要冷漠得多。   所以我只能苦笑着说:“哥哥的事情太多太忙,你可以和玥儿去找程延那几个人去玩。”   “他们就会骑马踢球和打架,依依才不和他们玩。”依依抹着鼻子嘟囔。   我从小昭手里接过手帕,替她擦了擦脸:“那就等你这几位嫂嫂多给你生几个侄子侄女吧。”   “好呀。”她露出了单纯的笑容。   我注意到小昭的神色忽然有些黯然。   “你又想多了吧?”我笑着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就好。”   她轻声应了一声,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   “我……好像……怀上了……”她的声音若不可闻。   我如遇雷击,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挺立:“什么?”   “爹爹,你声音好大!”玥儿碰了碰我的手。   “人家说……好像怀上了……”小昭的声音更小了。   “什么?”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又问了一句。   “小昭妹妹说她怀上了!”还在努力安抚儿子的贾羽忍不住又抱怨了起来,“你吵到刺儿了!”   “哦!”我浑若未觉地哈哈而笑,“是男是女?”   小昭粉面通红,羞涩地转过了身子:“还没确定呢……”   “不不不!”我伸手拉住了她,“老子辛勤耕耘了这么多年,若是再不结个一瓜半果……这岂不是太残忍?!哈哈哈!”我又朝侍立在旁的梁聪和贾穆吩咐道,“快派人去找张贲和白毛,一人一边!”   两个人当即马不停蹄地冲出了院子。   然后我就看着小昭傻乐了两刻钟。   然后贾穆和梁聪一前一后地返了回来。   “人呢?”我四顾里看了看,他们的身后似乎空空如也。   我又抬头朝空中一望,白云上烈日凌空。   贾穆看了看梁聪,两个人没精打采地将情况汇报给我。   “白发先生前几日告假去了豫州拜访名山……”   “张贲也告假去左冯翊探望其父张机了……”   我的笑容仿佛僵在了脸上。   -   虽然医圣之子和妖道都不在洛阳,但小昭怀孕应该已经没有问题。   因为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对于妊娠前期的反应也有了一些经验,而且也请了一些大夫进行了前期的诊断——可惜这些庸医水平太低,只说应该是喜脉,尚无法断定男女。   不过,这毕竟是喜事,九个月之后,我将迎来第三个孩子。   我感觉这两天我好像年轻了……好几岁,处理政事的效率都仿佛得到了提高。   不过,被我安插在正妻身边的探子告诉我:“娘这两天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高兴……爹爹你要多陪陪她。”   我只好叹了口气:蔡琰的心态像极了我这辈子的娘亲啊……   不过……这毕竟还是一件喜事。   我甚至有心情找典韦聊上两句:“典韦,你一天睡几个时辰啊?”   “三个。”他奇怪地答道。   “三个时辰……你也真有精神,”我搓了搓下巴,“整天也不太困。”   “要是睡得多了……我就会被肚子饿醒的……”他前面的回答令我相当无语,但后面的一句话却相当在理,“我知道我饭量很大,所以我才是最希望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人。”   我微微一怔,却点头表示同意:典韦的出身并不是很好,想靠普通的种地来满足他的饭量,那恐怕要相当困难。   “对了,我记得……你一直没有取字吧?”   他抹了抹后脑勺:“属下是乡下人家,爹娘都大字不认,哪里会给我取字……”   “不如……我给你取上一个?”毕竟是我身边的人,私下里喊一喊表字是不是更亲切一些?何况我已经替很多人取过表字了,在这件事情上也算驾轻就熟。   “呃……”或许是不知道表字有什么作用,他迟疑了起来,但最终还是被我的热情所感动,只好答应,“多谢王上。”   “典韦……”我念了念他的姓名,却卡了壳。   东汉士人取字还是比较讲究的,一般来讲,表字与名之间都有些关联。比如曹操字孟德,操就有节操美德之意;马超字孟起,超和起也有共同之处;法正字孝直,正人君子自然孝顺又正直。当然也有没什么关联的,比如马腾字寿成……   “羽儿,这个韦字……是什么意思?”我扭头求助于博学的贾羽。   说起来,韦字虽然简单,但我竟然只知道吕不韦和韦编三绝这两个关联词语,而且确实不知其意。   胸中怀有诗书的贾羽随口答道:“韦,从字源上讲,最早是‘卫’的本字,字形上有士兵巡逻之意;但也有说法认为是‘围’的本字,乃包围守卫之意。现在一般用的是‘皮质绳索’的意思,比如韦编三绝。”   我搓了搓下巴:原来典韦是叫典皮绳啊……他老爹说不定是个搓绳子的……   不过还好有前面的解释。   “刚刚好,”我朝典韦点了点头,“我给你取个字,叫做‘铁卫’,如何?”   “铁卫?”典韦并没有仔细咀嚼欣赏,而是当即抱拳行礼,“属下多谢王上。”   我搓了搓下巴,感觉自己取字的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82 天朝光芒照四方  “王上!”戏君踉跄着冲入了我的书房,最后却脚下拌蒜一个恶狗扑食撞翻了玥儿和依依堆起来当做城堡的一堆竹简。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两个小丫头拉进了自己怀中:“你横冲直撞成何体统!”   “属下该死!该死!”他仓皇着从竹简里爬了出来,一张脸上已是毫无血色。   我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忍不住又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把你吓成这样?!”   “吓?”他连连摇头,“属下是喜不自胜,这才乱了手脚!”   我一怔,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看你面无人色,我还以为敌军已经杀到洛阳城下了。”   “属下刚刚几乎冲撞了两位小主……是因此而后怕……”他解释道。   “有我在这里,没人能赤手空拳伤得了她们,”我微微一笑,“何况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连摔倒的过程都是那么缓慢。对了,什么事情让你喜不自胜?”   “志才为何先我等一步禀报王上?”门外响起了荀攸的声音。   “拜见王上。”与荀攸一同而来的还有贾诩和王烈。   我眼皮一跳,却看到这几人神情都相当轻松,王烈的脸色还有几分淡淡的激动之色,于是笑道:“戏志才毛手毛脚,只说喜不自胜,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究竟是什么喜事?”   “王上可还记得朔方?”贾诩先问道。   我微微一怔,这个熟悉的地名立刻跳了出来:“当然,那可是我第一次出任地方,朔方怎么了?”虽然这个地方我不曾忘却,但实际上,自从我调离朔方后,这个远在塞外的小郡就从来没进入过我的视线。   贾诩笑道:“朔方太守王磊呈报并州刺史徐晃,称朔方与凉州北地间有胡狄近十万,派遣使者向我朝称臣,愿为新朝百姓,并州已护送使者抵达洛阳。”   我不自觉地抬眼去看了看书房侧壁的微型地图——称王之后,我有条件在各殿中悬挂不同尺寸的地图了——很早以前我就下过决心,要把游离于中国之外的这块土地收归朝廷所有。   “新朝初立不到一年,就有化外夷狄闻风归降,且有十万之众,此后汉近二百年来所未有之盛世也!”王烈的胡子都快翘了起来,“王上不妨厚抚胡狄之酋首,令其族上下归心。”   我当然知道,但我很快提出了问题:“如何安置他们?”   几个人都是一怔。   “我可不想给他们划一大片草原让他们如同原来一样自行其政,而且……还要我们掏钱去养。”我想起来现在依然盘踞在并州北部的匈奴南部,这超过十万的匈奴人内附汉朝已经近百年,但似乎除了高层领袖,广大族人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任何改变,每年汉朝还要掏一大笔钱来“抚慰”他们和回应他们的“忠诚”——当然,你要是不抚慰,他们就以活不下去为由劫掠周边郡县。   事实上,我已经决定要对这批好吃懒做的匈奴人下手了,只不过现在正让徐晃对并州的部队进行整编,暂时无暇顾及,但等到今年秋收之后,势必要将匈奴编入郡县化为顺民——而这种政策,庞柔已经在凉州开始逐渐推行。说起来可笑,因为马家这六七年来在凉州的巨大影响,加上我本人在底层群众中间的威望,以及凉州羌族大头领迷图的积极配合,那些为数众多的少数民族竟然没有太大的抵抗。   “那就如同凉州一样,将这数万胡虏青壮者充入军旅,老幼妇孺则安置在各县之中,勿使其聚集群居。”王烈道。   贾诩则摇头:“庞令直处理凉州异族,已是吃力,此时再给他送去十万,恐怕要起动乱,不如分散化入司隶七郡中,每郡万人上下,分至各县也就数百人,如此则难以生乱。”   “嗯,”我想了想,觉得司隶还是比较安全,却又问了一句,“司隶的土地足够多吗?”   这几日却都是苦笑。   贾诩道:“实际上……自桓灵二帝以来,中原祸乱频繁,无主之地虽然不能说不可胜数,却也容得下这十万人口。当下不缺良田,只缺耕种之人。”   “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我这才想起,自从十多年前黄巾起义之后,董卓秉政时又战乱多年,前几年中原又连续大旱,蝗虫遮天流民遍野,人口锐减了许多。直到近两年才稍有好转,因此而被荒废的土地确实相当不少,区区十万人口,怎么也能放得下吧。   “另外……”我又看了看朔方郡与凉州之间那片没被划入我的地盘的空地,“考虑一下能不能把这块地给我圈进来?”朔方与北地如同一只钳子一样将这片胡虏的聚集区钳在中间,但却是吞之不下。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由贾诩开口道:“这事恐怕暂时办不到。”   我皱了皱眉。   “想要划入国土,自然是要设置郡县,按此地的区域,恐怕至少也要设四五个县才能统辖,但此地异族虽然大多已经向王上称臣,但随后就要被分散充入司隶,此地便不会留下多少人口,而中原的百姓……相信王上也不会忍心将他们大规模地前往边塞吧?”他解释道,“王上曾在朔方为政,深知当年汉武帝刘彻设置此郡时的举措吧?”   “汉武以重罪之人近二十万远迁塞北,建朔方城,但仅仅数十年后,朔方全郡便不足十万人口,至后汉时,已不足两万。”我毕竟做过一年的朔方太守,对于这点历史还是了然于胸的。   “几个幅员广阔却没有人口的大县,我们要之何用?”戏君也插了一句。   “让这么一大片土地拱手于人,总是有些可惜。”我又看了这片白地一眼,摇头叹息了一声,“罢了,待我统一九州之后,再考虑这一隅之地吧。”   “王上英明。”四名心腹重臣竟是异口同声地附和。   “敌酋,哦不,是归降的异族头领派出的使者也已经抵达了洛阳,”王烈又问道,“王上是否接见?”   “先生的意思呢?”我现在身份地位早已不同以往,对于接见这么一个小部落的使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王烈谨慎地建议道:“老夫想……毕竟是主动归顺的外族,王上若不是太忙,不妨抽空见上一见,以示天朝上国之礼,让四邻也见识王上的气度。”   我哑然一笑:“什么天朝上国……也好,见就见见吧……”我稍一沉吟,“既是塞北外族,这接见的地点就放在城北大营吧,各部长官和在京各营营长参加就可以了。”   王烈眼神一顿,却笑道:“王上果然英明。”    83 岂与胡虏谈仁义  我将会议摆在了城北大营的校场之中。   出席接见仪式的有各部院的正副长官、司隶校尉卫觊、河南尹杜畿以及部分司级官员。   这些文职偏向于旧式的礼仪,每个人身下都铺着草席与坐垫,周围则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在京的营级将领则包括了吕布、秦阵、拓拔野、庞德、文聘、夏侯渊、黄东、皇甫固、程武以及麴义。   这些武将则相对要简单得多,每个人坐了一张胡凳,各自还陪着趁手的兵器——王烈本   由于只是接待使者,我只让每一营出两个旅的精锐,总共只摆出了五千人的兵马,但这五千人绝对是我麾下的百战精锐之师。   “王上,”负责主持的是礼部礼仪司孙乾,他躬身向我请示,“塞外匈奴部族使者求见。”   我微一点头:“请使者。”我又专门看了看秦阵和拓拔野,提前叮嘱了一声,“你们两个可别给我惹事。”   秦阵仰天就要大笑,却被拓拔野一把拉住。   我笑着摇了摇头,微微闭上了眼,稍稍蓄养精神。   校场外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只听声音,我就知道这是一群魁梧雄壮的汉子。   脚步声由快而慢,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我的正前方。   然后我听到了衣衫摩擦的声音和一把雄壮的男音:“塞外羌胡,化外之民,拜见威武王万岁!”他的汉话不带任何方言,仿佛与中原人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我张开了眼,目光在场下几人身上一扫,这些来自草原的异族都是低头单膝跪地,平抱着双拳举在额前,显得相当恭敬。   “诸位请起。”我朗声道,“诸位千里来到洛阳,一路辛苦了。”   “不敢言苦。”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这人五官俊朗面白无须,一袭劲装短袍之下的身材略显高瘦颀长,声音洪亮目光湛湛,显然是精力充沛之人。   “奥图鲁你个大傻雕卧槽尼玛乐哥毙!”刚刚我才想夸张他沉稳有大将风度的拓拔野忽然毫无征兆地爆了句粗口,顿时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年轻人身后的一名满脸虬髯的壮汉陡然变色:“爷、爷俺奥图鲁毛里求死不敢不求死!”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粗口,而是匈奴人的语言……   拓拔野嘿然一笑,又和那名壮汉你来我往地交流了几句,才笑着向我汇报:“禀王上,这人叫奥图鲁,是塞外一个匈奴后裔部落族长之子,末将前几年镇守朔方时,他曾经带兵来犯,被末将痛揍了一顿,因此得以结识。”   “哦,”我微微点头,“那这位勇士呢?看起来反而更像汉人子弟。”   年轻人慌忙躬身:“草民本是颍川人士,姓石名清,草字玉澈,自幼游走河北,近来客居奥图鲁部族。说起来……是草民力主奥图鲁的父亲主动归附王上的。”   “哦?”我习惯性地搓起了下巴,却又疑惑地看了看一脸傻笑的奥图鲁,对于他“力劝归降”的功劳不置可否:这奥图鲁看起来不会汉化,就算被他骗了也不知道……   不料奥图鲁却也连连点头:“王上,他说滴没有错,正是石兄弟让我们前来找王上的。”   他这一开口,我心里才觉得舒服些:这么粗鄙不堪词不达意的汉话……才是匈奴人应有的特色。   “你部族中,人口有多少?”程昱出声问道。   “大概有两万户,约六七万人。”这却是石清代为回答,“胡人没有清查户口的习俗,因而只是约数。”   程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你能代你父与我王商谈,并决定你方事宜吗?”   奥图鲁迟疑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好,”我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并且示意跪坐在席上的文职先生们不用起来,“你们部族若要归顺中华,本王会将你数万族人打散之后编入各郡各县,你家父亲再不是什么部落族长,也不得随意召唤原有族人聚集起来。当然,与此相对的,我会给你老爹封个侯爵,享有千户食邑和三百亩的良田,可保衣食无忧。”我看着他,“怎么样?”   奥图鲁如木头一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问话时才恍然若醒。他挠了挠耳朵:“大王说话太快,我没听懂……”   我转过身子,摇头吐了口气:“那谁……石清是吧?你用匈奴话转述给他,你若也没听清,那就拓跋来吧。”   “是,王上。”石清应了一声,而后和奥图鲁叽里咕噜地交流了起来。   “大王……这要求……他们恐怕无法答应。”石清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他们……想要仿照南匈奴单于的旧例,孟子曰‘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其部落虽是异族胡虏,毕竟仰慕中华上国,不远千里来投,所愿者,不过想王上以子民待之,垂以仁慈。”   “哈哈哈!”祢衡当先笑出声来,“孟子也说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既然来投我朝,那就要按照本朝的规矩。旧汉无能,方能容许南匈奴单于盘踞并北,当年董卓乱政,旧汉供养了数十年的南匈奴立刻成为纵横河北的寇匪。我王雄图大略深谋远虑,岂会供养一群白吃粮食的白眼之狼?!”   “仁慈?”我缓缓转过身来,“草原上的狼群,何时也要和我讲仁慈?既然不答应我的条件,那就请回草原去吧。送!”   早已事先排练过的精兵们在他们身后齐声大喝,五千人的呼喝卷起了一道逼人的声浪,奥图鲁和他的几名护卫被唬得几乎跳了起来。   但我也看到了,那高高瘦瘦的石清却没有太多的慌张,他只是紧紧攥了攥双拳,眼中的亮光却一闪即隐。   倒是个勇士。我暗暗点了点头。   出席的这些官员都早已清楚了我的想法,因而没有人跳出来力劝我“以仁为本”,何况刚刚祢衡已经对“仁慈”一顿痛批,既是有人不赞同我的做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触犯我的霉头,只是王烈、曹操、韩馥等人在看向我的眼神中都隐隐有些担忧。   奥图鲁又飞快地和石清说了两句,我看到拓拔野的嘴角明显地翘了起来。   然后奥图鲁就带着他的侍卫们“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大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奥图鲁垂头道。   石清则躬身作揖:“王上,其部族既然答允了王上的分化之政,便是王上治下的子民,愿王上垂以仁慈。”   我轻轻地点头,道:“这个自然。石壮士,本王看你处变不惊,沉稳有度,内有雄心,何不入我麾下创一番功名?”   “草民为人向王上说项,却未得尺寸之功,正自羞愧难当,岂敢再为王上效力?”他向我深深一揖,竟是飘然而去,对奥图鲁等人,竟是再没看一眼。   白发“咦”了一声,奇道:“此人命数之奇,贫道竟不能一测。”   我不禁看了他一眼。   “颇似主公及玥小主。”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心中暗暗一动。   难道又是一个?    84 胡汉毕竟非同族  “有些奇怪呵……为何他们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提出的苛刻要求?”在奥图鲁退下之后,荀攸蹙眉道。   “公达祖居颍川,当然不知道北面的情形。”太原出身的王烈捋须道,“自汉和帝时,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由此渐盛,如今鲜卑人似乎隐隐有称霸塞外的趋势了。哦对了,拓跋将军应该比老夫更知道其中的情形。”   拓拔野微一点头:“彦方先生说的不错。野在少时,听闻鲜卑族中有一位头领叫做檀石槐的,其人颇有雄才,将原来分散在草原各地的鲜卑各部落基本统一,并且占领了我们匈奴祖先的大部分土地。但十几年前檀石槐去世,他的几个儿子互相不服,导致统一没有几年的鲜卑又出现了分裂,到如今仍然分为十余个大部,其中有三个大部势力最强,其一位于并州北部,早些时候经常与我打交道;其二位于幽州代郡北部;其三位于辽东辽西,与乌桓杂居。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这几年众部落并没有如同檀石槐一样有足够魄力的人物,所以现在仍是互相争夺牛羊与人口。而奥图鲁所在部落虽然也有六七万人口,但相对鲜卑来说,已经汉化颇深,比起骑马放牧,反而更习惯定居耕地,因而很难在马背上和鲜卑人抗衡。”   “确实,并州现在的祸患不在匈奴,而在鲜卑……”前任并州刺史曹操深有感触地表示赞同。   荀攸颔首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我也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难怪他们对我要让他们种地的政策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不过……”戏君微微一顿,道,“听闻去年冬季塞北风雪极大,许多羌胡部落的牛羊都损失惨重。”   “哦?”拓拔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即使如此,那他们主动向王上臣服之事……就很好理解了。”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武将一侧的最末端:“仲业、妙才,你们的部队组建得如何了?”   文聘和夏侯渊同时起身向我行礼,文聘先答道:“末将的四千轻骑中,士兵、战马及相关装备均已配置齐全,现已操练半月有余。末将以为,再行训练三个月之后,便能上战场历练一番。”   这边夏侯渊则道:“末将收了曹大人三千骑兵后,又征募了千余青壮,现已训练近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尚不能与王上麾下的精锐飞骑相提并论,但若是巡视州郡平定乱民,想必绰绰有余了。”   “给你们的时间虽然仓促,却也不能省了最基本的操练时间。”我叮嘱了一句,又问最新归附的大将,“麹将军,你那边又如何?”   麹义躬身答道:“末将按照王上的指示,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河北并、冀二州募集了超过八千名青壮,前几日刚刚返回河南。”   荀攸当即提出了疑问:“若我记得没错,月前王上所言,似乎是六千人才对?”   我微微抬起了下巴:当时让麹义组建一营步军,编制自然是六千。   “确是六千,”麹义解释道,“末将虽然征募了八千余人,但在经过末将操练选拔之后,合格者恐怕连五千人都剩不下……”   “看来麴将军的训练相当严格。”我不以为意地一笑。   他缓了一缓,又道:“对于这支部队,属下想……能否配置多类兵种?”   我为之一怔:“不妨说一说?”   “末将原有的神枪营,强于攻而弱于守,又只有三千人,实在不够施展。如今蒙王上信任,委托某带领六千精锐,某敢不尽心竭力。”他背了几句废话,而后才进入正题,“就以六千人来讲,属下打算以三千人为弓弩手,两千人为抛枪手,射程远近皆能覆盖,另有一千人为重盾手,大盾高达一丈,盾面覆以厚实牛皮,若有条件,可打造铜铁金盾,专门负责列阵防御,同时,手配备长矛,可从重盾缝隙之间向外攻击。如此则进可攻退可守,假以时日,当可成为王上手中的一支无人可当的利剑!”   对于他精彩的构想,我听得十分仔细,但心潮澎湃之后,我并没有立刻拍板,而是谨慎地向众位心腹们询问:“诸位觉得麴将军的建军计划如何?”   “弓弩、重盾还都好说,这抛枪是不是太浪费了?”替我掌管财务的贾诩笑着说道,“毕竟一支抛枪的造价可是数百倍与箭矢,不如全部改为弓弩手?”   “先生此言差矣,”麴义解释道,“抛枪虽然造价贵些,但大部分在战后都能收回,经清理后就可再用,未必就更费钱。”   “呵,这倒也是。”贾诩捋着胡子笑了笑。   他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来反对麴义的建议,而是随便找了两句话。   “按麴将军的想法,这支部队打造出来后,的确将是一支难以抵挡的精锐。”曹操也没话找话。   “但……如此一支精锐部队,难道不应该交给王上最信赖的将军吗?”祢衡又不阴不阳地开了口,“麴将军是新降之人,便如此毫无顾忌地大开其口,岂不知道人言可畏?”   麴义却毫无慌乱之色:“王上要一扫天下,如今中原已经平定,所剩之地都在南面,快马轻骑的作用将大大减少,这就需要一支足够精锐的步军。麴某承蒙王上信任,得以凭敌方之将独领一军,这才不顾他人猜忌为王上竭尽心力,其一是感激王上信任,其二……”他也笑了起来,“王上是百战百胜之将,场中诸位将军也同样身经百战,谁会真的认为这支步军能够对王上的精锐铁骑造成威胁?”   他将话说得这么明白,我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祢院长向来如此,他到新朝不到三个月,已经是人见人怕的恶人了,麴将军莫要见怪。”   “早就听说了祢正平的大名,末将心中有数。”他抱拳向祢衡拱了拱手。   “这样吧,”我拍了拍裤腿,又站了起来,“麴将军的建军想法,可以自行放手施为,至于其他三营步军,不妨借鉴一下麴将军的做法,将自己手下的兵种配置适当地做些调整,更大程度地发挥各自的威力,是吧,黄叔、坚寿、伯平?”   黄东、皇甫固、程武三人齐声应是。   快马疾驰之声在军营之外骤然而来。   “有军情急报!”有人在高声呼喝。   戏君慌忙快步迎了出去。   看来这是一个不算愉快的情报——按照惯例,好消息会由信使当众宣布,而坏消息则只会汇报给负责的院部。   果然,转身返回的戏君一脸凝重。   “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里出事了?”   他抬了抬眼皮:“南匈奴单于栾提于夫罗聚众五万,率兵反了。”   我虽然有了准备,但更多的是以为南面的刘协、刘备和刘表会采取对我不利的军事行动,却没想到刚刚才接收到手的并州会出了乱子……而且,奥图鲁部族才刚刚决定归顺于我,万一他们一拍大腿,决定和同宗同族的于夫罗一起造反,这并州立刻就不得安宁了。   “拓拔野、吕布、夏侯渊!”我点了三名将领。   拓拔野是匈奴族人,吕布是并州五原出生,夏侯渊以疾行突袭闻名,用来对付快马弯弓的匈奴骑兵最是合适不过。   “末将在!”三人当即出列。   “你们三位带领各营兵马,两日内动身前往并州,配合徐晃平定叛乱!若不能劝降抚慰,那便……”我没有太多犹豫,“诛杀殆尽吧。”   “当不辱命!”吕布和夏侯渊异口同声。   “拓跋……”我看了拓拔野一眼,“你若是不忍心,那就让秦阵替你吧。”   拓拔野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缓缓摇头。   “属下谨遵王令!”    85 我可不想要太监  吕布、拓拔野、夏侯渊连一天都没有耽误,当天下午就整备部队踏上了征程。   户部与兵部更加忙碌,他们要将河南的储备军粮再一次运往并州。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祈祷:老天爷啊,千万不要下雨,黄河啊亲爱的母亲河,求求你千万不要发大水……   人们常说:老天爷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通常都会给你留下一扇窗。   老天爷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于是没有再中原北部下雨,但是在南方……他却毫不留情。   “荆州大半郡县连续多日普降暴雨,江水(即长江)及几大支流包括汉水、湘水、沅水、资水的水势纷纷暴涨,江水主干的水量更是超过平时的三倍,河道堤坝被冲破之处不可胜数,沿途被淹没的屋舍田地更是难以统计,预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荆州各地将出现大规模的流民。”掌管农事的国渊一脸沉痛地向我汇报,“可惜了,今年本是个大好的丰收之年,却被一场暴雨给毁掉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地图:“有没有关于南阳和南郡受灾的具体情况?”   “黄祖、甘宁两位太守发急报时,暴雨还未停下,因而还没有伤亡和损失的具体数目,”贾诩道,“但南阳境内大小水道密集,损失恐怕不会小了。”   我看着南阳境内粗粗细细超过十条的河流,眉头皱得更紧了。   国渊又道:“属下已派人快马赶往南阳现场勘察灾情。”   “一来一去,又是传递消息,又要请示处理,岂不是耽误时间?”我微微摇了摇头,“子尼,你亲自去一趟荆州,两郡的政务都可督查协调,务必尽快解决水患带来的灾害。”   “属下遵命。”国渊点头应道,“那就麻烦文和先生替我写一道谕令了。”   贾诩已经撸起袖子奋笔疾书了。   梁聪取出了我的王印,重重地盖在了锦帛之上。   “属下这便前往南阳。”国渊朝我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我看着水路纵横密布的南阳与南郡,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上不必过于担忧。”出声劝慰我的,却是今天当值的黄射。   “南阳、南郡归附不久,遭此大灾,百姓必然心有怨气,对新朝的认可恐怕会有所降低,这让我如何不担忧?”   他微一抱拳解释道:“王上与诸位先生久居中原,因而对荆州各郡的地理不甚了解。南阳境内,看起来虽然水路众多,但多为小水,平日驱马可过,即使连降暴雨有所涨溢也并无大碍。只有沔水一路水势较大,但荆州本就多雨,一般来讲,沿河城乡和百姓都会对雨季的灾害有所防备,因而,若是连下三四天的暴雨,就南阳郡而言,整体灾荒应当不致太大。”   “我……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我看着他说道。   “属下不敢。”他低了低头,又道,“至于南郡,王上从地图上就能得知,境内除了一段江水主干之外,只有三条小水,而且江水两岸多为山丘,少有人居住耕种,很难如中原地区一样,河水一涨就会冲溃农田房屋。”   贾诩露出了恍然的神情:“老夫从未去过南方州郡,竟是孤陋寡闻!”   “你确定不会有大问题?”我再次向黄射确认。   他很坚决地点头:“如果只是三五天的雨水,在这个时节也是正常之事,当不会有大碍。”   “那就好……”我长出了口气。   “既然如此……是否把国子尼喊住?”贾诩询问道。   我摆了摆手:“让他去体验一下风土民情,也不是坏事。”   公款出差兼旅游……这可是好福利啊。   -   水患有人去勘察了,科举这边王烈也到了最忙碌的时刻。   “王上,这是此次科举初步拟定的试题,请过目一阅。”他亲自捧着试卷在案几上铺展开来,他身后是礼部的几位司长——除了现在正忙于筹备新太学的老蔡。   “好,”我点了点头,“你们先坐下。”   “试题的类型和体例大致都沿袭了去年,只是在题目的选择上……按照王上的要求,不再以《春秋》、孔孟学说为主,更多地兼顾了各家各派的著作。”科考司的董遇从旁说明道。   “很好。”我一边看一边瞎点头——我总不能告诉他……虽然他们兼顾了各家学说,但老子还是基本看不懂吧?   “至于最后的策论……”他迟疑了片刻。   我翻到了最后,一看之下,竟然失笑:“这好像和去年的变动不大?”   “是,”董遇小心翼翼地说道,“属下等认为,王上当初拟定的这七个题目,放在今时今日,依然可以用来选拔各类人才,因而决定沿用下来。”   我想了想,倒是确实如此:无论是讨论汉室如何衰败,分析天下大势,或是新朝政治、军事、农业等方面制度的利弊,在现在也没有失去应有的意义。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变相的偷懒行为,我不得不提出意见,“我当时拟写的这七个题目,远没有到无法增减的地步。比如……你们可以再写一类古今经文之辨啊之类的题目嘛。”在我这一世的认识中,两汉对于经文相当重视,袁氏、杨氏、荀氏等大家族也都是靠研究经文而发家的,东汉后也曾有几次极具规模的大讨论大辩论活动,至于结果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王烈捋着胡须笑道,“老夫以为王上很少研究经文,故而没有考虑……”   我自嘲地一笑:“彦方老先生知道我不学经典,但当世士人既然学经者甚重,不妨专门列出。”   “如此甚好。”他抚掌道。   我看他还没有告退的意思,只好又问:“先生还有事情?”   他微微点头:“王上称王已近九个月,所辖百姓近两千万,郡县国土也日益增加……”   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彦方先生,别说这些夸我的废话,说重点吧?”   他晃了晃脑袋:“王上搬入王宫之后,身边服侍之人却仍以军中校士为主,王后及诸位夫人前后,也不过二三十名侍女,虽说王上不拘小节,但这军中校士皆血勇男子,天天出入后院,于礼法恐有不合,日常也多有不便……”   我有些发怔:“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老夫的意思是……”他顿了一顿,“应该招一批宦官和宫女来服侍王上及后院王后及诸位夫人……”   我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重生二十年,我想过称王称霸,我想过妻妾成群,我甚至想过父子相残兄弟反目乱伦败德,但……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要太监。   所以我非常坚决地拒绝了王烈的建议,并且让他今后再不要提。   我可不想要太监啊。    86 老子实在没钱啊  六月二十一日。   大朝会。   这次朝会一共有三项议题。   一是关于即将到来的科举大考。   今年的科举时间早已经确定为七月初一到七月初五,从前期各州郡的登记情况来看,今年的报名人数超过了一千二百人,比起第一届来说,至少翻了两番。   各部院分别针对科举准备方面的问题向礼部提问,以王烈为首的礼部官员则一一解答。遇有他们也没有考虑到的方面时,再重新予以讨论,制定相应对策。   祢衡作为都察院院长,又一次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提出了礼部、都察院分派专员进行巡考的建议,在经过热烈的讨论之后,竟然很顺利地通过了。   我开始觉得……经过短时间的适应之后,大家确实开始接受都察院这支妄图无孔不入地监视所有人的黑手。   毕竟……连我都的日常起居都被他们事无巨细地全部记录了下来,而且还真的堂而皇之地拿到了大朝会上传阅众人。   第二是关于今年各地的田赋与税收。   秉承我一贯的想法,今年刚刚归附的地区免收所有税赋,凉州继续免税,其余地区则保持二十分之一的税率。   但国渊给我算了一笔细账:如果按我的想法来征收的话,那就只有二十个郡可以征收税赋,具体名单我竟然都能数得过来:   司隶:全部七个郡;   兖州:除济北之外的七个郡;   并州:上党一个郡;   豫州:颍川、鲁两个郡。   冀州:魏、赵、清河三个郡。   虽然司隶、兖州和豫州都是人口聚集、相对繁华的中原地区,但想要以二十个郡养活已经拥有五十三个郡的新中国,这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但要我从今年刚刚才收入版图的这三十多个郡中饱受动乱的百姓手里夺取那为数不多的钱财,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我又一次决定动用我的小金库。   自我十六岁出仕以来,从做公车司马令开始,我便开始囤积资金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其中,最大的一笔收入当然是来自于攻破句丽国都的那一笔飞来横财,当时我一共扣留了超过三十五万斤的黄铜,除去给伤亡将士的抚恤和对手下的额外赏赐,至少也剩下了三十万金;其次是做西域大都护时沿途各国的孝敬,但扣除在西域全军的消费,能留下来的也仅仅只有三四万金而已,毕竟都是小国。   坦白来讲,多年来,我利用职权之便聚敛了超过四十万金的个人财富,折合四十亿钱——所以说,对于大汉朝廷来讲,我绝不会是一个廉洁自律的好官,事实上,我在东汉的宦途,百分之百就是一部写满了侵吞公款、贪污腐败的黑历史——从这个角度来讲,刘协没有杀我全家我已经够幸运了。   在讨论中,贾诩告诉我,从前朝的典籍来看,东汉朝廷往年一年的财政收入平均都在七八十亿钱左右,我这点个人积蓄,只不过是大汉半年的财政收入,只相当于当年大将军梁冀被抄家后查出来的家底——当然,这还是没有考虑抄家过程中必然存在的被其他人贪墨侵吞的数目。   同时,国渊告诉了我一个足以让人绝望的事实:根据史书记载,两汉大部分时期的田赋都是三十分之一……我所定下的二十分之一,竟然是四百年难得一见的高税率!   这让向来标榜一心为民、以减轻百姓负担为己任的我相当崩溃。   不过接下来他们又告诉我:两汉时朝廷的财政收入中,土地田赋并不是大头,真正占据绝大多数比重的是俗称人头税的算赋(成年人)、口赋(未成年人),按照旧朝的标准,分别是一人一年一百二十钱和二十三钱,只算赋一项,东汉朝廷每年就能收入三十多亿。   国渊又很快给我算了一笔账,以上二十个郡人口以一千万来算,五分之一算老人不用缴税,五分之一算孩童交二十钱的口赋,五分之三算成年人交一百二十钱的算赋,总的算下来大约只有七亿六千万——何况真到了征收的时候,肯定会有穷人交不起这钱。   我想了想,竟然觉得挺多了……   但是接下来他告诉我:除此之外的税赋,还有代替劳役的三百钱更赋、每亩十钱的田亩税、商业税、盐铁税、车船税、关税、奴仆税等等,其中,田亩税是从桓灵二帝时开始设立的,这类税并不是每年都征收,而是每逢皇帝想要修建宫殿园林,就向天下征收——按全国一共七亿亩地算……这一项税就能收下七十亿啊……   而汉朝的部门和官吏数量远比新朝要多得多,一年下来的俸禄和各项经费也就二三十亿上下,新朝不过占了天下的一小半,撑死也超不过十亿。   也就是说……除了征收的七八亿之外,我并不需要补贴太多——何况之前各地的府库里也略有存余。   于是我很开心地决定省去少年儿童的口赋,将成年人的算赋削减到一百,同时,要求规范对免役税、工商业税赋的征缴,但又免除田亩税、关税(实际上新朝一直没有在各座关卡设置收税的人员……),最后,我拿出了十亿钱送给了国库,让程昱敞开了花。   程昱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使我们手中有一部分汉朝的户口典籍,但也已经是五十年前的数据,若有可能,在征收税赋的同时,能否在现有的州郡开展一次户口统计工作?   我立刻举双手赞成了他的建议。   但同时就意识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历朝历代都有户口统计,但都不可避免地存在大量的隐匿户口,汉末战乱、灾荒频繁,人口流动极大,官方无法登记确认的户口可能比能够造册的还要多。到了三国末期时,官方给出的人口数据竟然只有七八百万!要知道桓帝即为时,东汉的人口可是接近五千万!当然在西晋初期,官方统计数据就翻了个番,随着国家的统一生活的安定,大量的隐匿人口重新被官方登录入籍。   隐匿户口的原因:一是因为战乱,人员流动大;二是因为税赋过重,百姓为了逃避税赋,不得已成了黑户;第三则是挂在各级官员和土地豪强们名下的户口,这是历代都无人触碰的领域,在新朝,虽然主要官员都不算官二代,但越往基层走,官吏往往都有不可忽视的势力网络,至于土豪们,更是根深蒂固难以查清。   所以说……我该怎么解决隐匿户口的问题?   在这个时候,祢衡和曹操分别站了出来。   祢衡毫不客气地指出:“只要王上信任,新朝官吏家中的隐户属下绝对可以查清!”   曹操则笑道:“坏人不能由祢院长来当,属下虽然在法院任职,但若为查清天下土豪巨富家中的隐户,属下想借王上节符一用,不敢说能全部查清,至少也要有所收获。”   对于祢衡的狂妄与自信,我已经习惯;但对于自归附我以后向来保持低调的曹操如此积极地毛遂自荐,我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但我很快就想到了他年轻时在洛阳的五色棒,于是我很欣慰地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就这样,税收与人口普查工作同时展开了。   最后一项议题……是关于上班和朝会的时间。   我虽然建立了新朝,但上班的时间却一直沿用旧朝的制度:早晨卯时日出(五点)就开始……给刘协打工时,我还能勉强打起精神来,但现在自己独自创业了,为什么还要遵守这个无聊的制度?   对于这个问题,我多次在朝会上与手下们展开辩论。我甚至不惜采取角色互换的形式进行劝导:“你们看,为了按时上朝,你们做大臣的,必然要提前半个起床,家里住得远的,甚至要提前一个时辰起床。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算到了卯时、辰时都没有日头,连道路都看不清楚,又天寒地冻,上朝之后必然感到疲惫和饥饿,处理政务时恐怕头脑也昏昏沉沉,谈何效率可言?”   对于我如此关心的劝慰,属下们终于接受了我的一片好意。   新中国上班时间从原来的五点,成功推迟到了八点。   同时,我又进一步明确了公休假制度,每四日休一日,传统节日及重大节日如中秋、端午和国庆可休息三日,基层郡县官员在每年过年前后可以休息一个月回家与亲人团聚,总得算下来,一年至少能休息八九十天,这对老一辈的官员们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考虑到休息增多,程昱建议我暂时不要提高基层官员的俸禄。   刚刚还为财政问题焦头烂额的我当即点头同意。   基层官员们……请再等一年吧……   老子实在没钱啊……    87 三面并进的战线  当我正在为财政问题焦头烂额的时候,南方连续发生了两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王上!”荀攸快步走近了校场,“西面有快马来报!”   紧跟着他的是年轻许多的法正,他手上捧着的缣帛似乎墨迹犹新。   我双臂微微发力,整个身子从高达一丈八尺的单杠上顺势一荡,然后在半空中耍了个单体旋转一千零八十度的高难度动作,干净利落地平稳落地。   “什么事情?”我接过梁聪递上来的毛巾,胡乱在脑袋上擦着汗。   “凉州防务院院长刘政,京兆副尹、防务院院长杨奉率领凉州及三辅精锐,历时两月有余,已经攻克了汉中郡治所南郑城!这是凉州与三辅联合向朝廷发来的捷报!”荀攸兴致颇高。   “呃,汉中是益州最北部的一个郡。”梁聪急忙向我说明。   我虽然因为刚刚的高难度动作导致脚步有些不稳,但对于汉中在哪里这种简单的问题还用不着近侍的提醒,于是我恶狠狠地瞪了自作聪明的他一眼:“多嘴!”   他脸上一红,缩着脖子不敢吭气。   法正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梁聪急忙选择消失。   “你刚刚说……是由刘政和杨奉率军?”我拍了拍脑袋,“仲礼先生不是文士么?他怎么也敢带兵?”   荀攸略有异色地看着我:“君子学六艺,向来是上马能征战,下马能辞赋,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忽然想起程昱、荀攸等人在历史上都是能带兵作战的“文士”,而两汉时代,文武也根本没有严格的区分,大多数人都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比如……大汉重臣,现在的幽州牧卢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于是我只好说:“……仲礼先生毕竟年纪不轻,益州山地险恶,恐怕难以适应。何况,兵者国之大事,仲礼先生本没有太多带兵经验,骤然统帅数万兵马,你们难道不担心吗?而且……”我这时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们发兵的请示?”   他微微一怔,而后解释道:“他们发兵前,确实有请示朝廷,只是当时王上身在青州与孙坚会谈,于是各部院表决后就予以通过了。而且……王上返回洛阳后,攸也曾将公文呈请王上过目……”   我咳嗽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总不能说因为我不喜欢看公文,所以对那些内容冗长而且大多意义晦涩的文章,我根本没有精力去逐一细看,这也是我更习惯听人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来亲口汇报的原因。   不过在近期,我已经再一次要求尚书台向各部院和各地规范公文格式与内容,减少不必要的废话与虚文,不得乱表忠心乱扣大帽,尽量不用晦涩难懂的典故,提倡近似于口语的白话文,并推行最简单的标点符号,从而减少字词的歧义。   但在贾诩和其他所有人看来,推广白话文式的书面用文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因为他们认为能进入仕途的人,在文言文上的功底大概都要比我强,没有必要非得改写过于浅显没有档次的白话文,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只好妥协。   因为我最后搬出了我最后一个理由:“你们要说不改过来……老子看不懂!”   荀攸也咳嗽了一声,将我又拉回了正题:“现在,他们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不知王上的意思是……?”   “先等一下,”我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询问,“有没有汉中之战的详细报告?”   “杨将军在捷报中写得已经很是清楚,王上请看。”他将手中的缣帛递给了我。   我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程仲德真乃良臣也。虽然我从来没说过近期要考虑从三辅出兵攻取益州,他却一早就将长期在汉中做官的苏固安排到了紧邻汉中的武都做太守,这一招,就比我想得要有预见性得多啊……”   在战报中,杨奉虽是率军主将,但将获胜的功劳全部推给了四方:其一自然是托了我的洪福,这个属于扯淡;其二是庞柔与邴原后勤得力,保证了联军没有后患;其三是武都太守苏固熟悉汉中各地,为联军提供了大量的前期准备情报,包括了汉中到三辅和武都的几条山道的详细地势;其四是监军刘政,其整肃军纪,赏罚分明,对自己不算熟悉的领域却没有过多地指手画脚,保证了高层军令一致,才能使上下同心协力,一战而克新郑城。   “这些人的功绩你们兵部先记下,”我沉吟道,“转告给吏部,我的意思是让杨奉暂任汉中太守,并从中原各郡给他配备一两个年轻一辈的人才辅助他。对了,”我看了一样法正,想起了和他一同向我效力的另外一个人物,“可以把孟达调过去。”   法正点了点头:“孟子敬实有乐毅之量,王上用之,其当能有大功。”   我笑了笑:“乐毅堪称战国一流的名将,孟达区区小子,尚未崭露头角,如何能称得上。”虽然我对这位超级远古时期大神的认识只停留在知道他为燕国攻克了赵国还是齐国七十余座城池,打得对方几乎灭国这个级别。   法正也没坚持,只微微笑道:“那……或是属下妄言了。”   “王上!”这时戏君的声音也从校场外传来,“王上!”   “喂,戏司长,”他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怎么如此大呼小叫,这样成何体统,若是让祢院长看到,定然要重重弹劾你一本。”   “你这个做副职的,如此指摘长官的不是,是不是更加不合礼仪?”戏君叱道。   “那你把我开除吧。”郭嘉笑嘻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弟正想回家探望一下家眷。”   “家眷个屁!”戏君爆了粗口,“老子还不知道你七岁就父母双亡,现在已经二十七岁,还是连个老婆都讨不上!”   “你……啊,”郭嘉的声音忽然一顿,“典将军,王上在里面吗?”   典韦闷声应了一声“是”,而后又道:“两位真是好吵。”   戏君哈哈笑了笑,跨步进了校场。   “你们两位确实好吵。”法正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的感觉,“在王宫重地也能吵得乱七八糟。”   荀攸只是摇头微笑:“你们还能吵得这么开心,说明至少不是坏消息吧?”   “公达先生料事如神,”戏君将另外一卷缣帛递给了我,“南郡太守甘宁来报,月内荆州连降大雨,江水暴涨,其与黄祖征调快船,各自溯江而下,昼夜不停,连下江边三座县城,现今已将江夏治所西陵城团团围住,相信很快就能攻克。”   “妈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荀攸、戏君、法正、郭嘉四人都是一怔。   “别误会,”我哈哈而笑,“我只是有感而发。”   之前我曾说过,放张辽、太史慈、李典、徐晃等治理地方,他们所取得的成绩都远超了我的预计,这次连杨奉与甘宁都分别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看来……我身上的削弱光环实在有些强。    88 新中国后继乏力  我紧接着召集相关人员进行了一次军事会议,主要是探讨接下来三路战线该如何行动。   “孝直刚刚已经作了说明,各位都有什么建议?”我之所以选择法正来解说而不是戏君或是郭嘉,就是怕这两个人废话太多,而且也担心他们因为拌嘴而被铁面无私的祢衡抽嘴巴。   “西面的行动有些过早了。”最先摇头的却是程昱。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虽然苏固转任武都太守,确实是考虑到他对汉中最为熟悉,为后来的军事行动做个准备,但老夫还是以为,如今还不是对益州动兵的最佳时机。”他看了贾诩一眼,“文和老弟这边大概要头疼了吧?”   贾诩苦笑道:“秦岭何其险峻,以三辅与凉州之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杨奉攻取整个益州,而若要牵连中原,则必然导致东面力不从心,未免舍本逐末,即使杨奉不再南下而是屯守汉中,这粮草与物资的运送就不是一笔小开销啊……”   “是啊……”司隶校尉卫觊也道,“我朝初建不到一年,版图扩张近乎两倍,钱粮物资已是捉襟见肘,同时应付三四个方向,实在有些吃力啊。”   “等等、等等,”我忙伸手示意他们稍停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们都同意了杨奉的行动吧?现在却一个个都表示反对?你们在逗我?”   贾诩解释道:“我们当日确实同意了他的请示,但杨将军在请示上说的是‘若汉中有变,可先发兵而后使朝廷以闻’,却没料到他刚刚收了请示就立刻发兵南下。”   “那听你们刚才所说……打下汉中我们的花费可能会更多?”我耸了耸肩,“所以还不如不要了?”   “老夫可没这么说。”程昱立刻予以了否定,“事实上,汉中土地肥沃,若能大力开垦,未尝不是粮仓之处……不过,这至少需要两三年时间。”   国渊点头表示同意:“仲礼(刘政)先生也给我来文,希望从凉州及三辅地区采购一批耕牛或骡马,以及一些农具,并拨付兴修水利的费用,用来劝勉当地百姓进行耕种,想必王上不会反对吧?”   “这些都是你职内之事,你们农部和工部自己处理,不要烦我。”我摆了摆手,“今天讨论的主要是军事。”   国渊笑着应了。   荀攸走到了侧壁边的全国地图下,缓缓说道:“汉中距离成都尚远,且山路崎岖,补给极为不便,以当下的国力,益州暂时是不能再有所行动了,便请杨奉太守督导全郡吏民做好农耕之事便好。”   我点头笑道:“原本让杨奉去长安,只是让他去带带部队管管治安,也没指望靠他就能替我打下益州,这次已是意外之喜。”   荀攸又道:“荆州这里……由于连降暴雨,多处河流涨溢,道路更是泥泞,中央即使想支援恐怕也有心无力,就让黄祖、甘宁两位太守去全力施为吧。”   对此我也没有异议:若是派骑兵,恐怕会陷在纵横四向的泥潭之中,若是改派步兵,只怕根本赶不及。   “至于徐州……”他停顿了片刻,伸手在地图上敲了敲,“汉朝迟迟没有与我们发生冲突,因而除了皇甫嵩的近万人之外,徐州上下至少有超过五万精兵以逸待劳,兖州、豫州兵士已有疲态,恐怕短期内无力强行东进,因而,能动者……只有青州一部,这就是攸与元皓先生的意见。”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田丰。   我眯着眼睛看着地图,忽然一笑:“让太史慈和孙策去大战刘关张?倒也有趣!军事院的意见呢?”   戏君、郭嘉、法正三人互看了一眼,却同时又将目光聚集在了沮授的身上。   身为军事院副院长的沮授咳嗽了一声,略显嘶哑地开了口:“老朽愚昧,敢问兵部两位部长,青州有多少可用之兵?”   “公与先生,青州总兵力约为四万余人,其中骑兵近五千人,另有王上直属的虎豹飞军中孙策一营四千人。”荀攸缓声答道。   “就算是五万人罢,”沮授微微抬起下巴,伸手捋着胡须,“青州五万人,徐州也是五万人,以同等兵力彼守我攻,老朽以为,这不是兵法之道。”   荀攸和田丰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田丰出声道:“公与有所不知,公达的意思,是以青州兵力为主,兖州、豫州兵力为辅,三面出击,西路牵制,北路主攻,如此而已。”   “既是如此,应当提早说明,”沮授点了点头,转向我道,“兵部的意见,老朽赞同。”   “你们三位呢?”我看向了三位参谋。   戏君等齐声道:“当无意见。”   我扫了殿中诸人一眼:“孟德颇知兵法,又熟悉青州军事……唉?孟德呢?”曹操却不在场中。   他的上司王烈拱手答道:“孟德已于数日前带领部属下郡县去了。”   我先是一奇,即而恍然:“他去查抄土豪劣绅的家底去了?”   王烈一笑:“正是。”   “都察院没有派人同行吗?”我看了看王烈的下手方。   祢衡嘿然道:“当然少不得都察院的精锐力量,若曹副院长乱法妄为,被查抄的就是他沛国曹氏的老家了。”   我搓了搓下巴,喃喃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真能把他满门抄斩……或许老子能放心一点……”   “王上说了什么吗?”祢衡的表情有些愕然,坐得比他靠前的王烈则毫无反应。   我忙摆手:“什么都没有。”   另一侧武将席位上首座的吕布则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我瞪了他一眼,这下连耳力同样不弱的秦阵和拓拔野都笑了起来。   还好贾诩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王上,凉州方向还有一件喜事报于朝廷。”   “哦?”我急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我怕若是再没有人说话,鲁莽的秦阵会跳出来拍起胸脯大叫:“王上若想杀操,何须假手他人?只凭阵一马一刀足矣!”   “资财校尉、中尉赵信遣使来信,今年开春以来,其先后组织商旅团四次,凉州各郡及富商多有参与,除去分派给州郡、富商及商团所需给养、兵甲修缮费用,共得盈利三万五千金。”贾诩越说越慢,说道最后的数字,竟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殿中众人都是吸了口冷气。   我更是吃惊:“我若是记得没错,第一次赵信用本钱五千金,赚得两千;第二次则赚了五千;第三次仅短短不到四五个月时间,就赚了三万金?”   “是三万五千金。”贾诩纠正了我话中的误差,“一年多的时间,便能为王上赚得四五万金,此人真是天赐王上的财货大贾。”   程昱也道:“若再给此人十年时间,恐怕不可估量。”   “纵使陶朱猗顿之才也不过如此。”韩馥挺着肚子感叹。   面对这货真价实的数字,我只能连连点头:“这三万五千金……该如何处理?”   贾诩显然已经有了计划:“赵信为国筹金,劳苦功高,请留五千金赏赐给赵信及其部属;一万金为其商团扩充人手、车队,一万赐给凉州、三辅、汉中,权当之前的军费及赏赐,剩余一万运转洛阳,充入国库。”   “先生考虑得很周到了,就照此给赵信发文吧。”我搓了搓下巴上的胡渣,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仲德先生,考虑给他提一级军衔待遇,再封个一百户的关内侯吧?”   程昱似乎迟疑了一下:“赵信身为少尉,乃军职之身,其升迁当在兵部,不归吏部管辖。”   我拍了拍大腿:“自己定的制度,到头来反而忘得干净……公达先生?”   荀攸也迟疑了片刻:“赵信虽然有功,但以商贾之事而获封侯爵,此历朝历代未曾有也……恐怕于礼法不和……”   看到他犹豫的神色,我这才记起来荀攸也是传统的礼学大家的杰出子弟,他们从骨子里是不是都是见不得商贾得势?   于是我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只以实有功绩封赏部属,从不看其他。若天下商户巨贾都能如此为国出资,本王也不吝于全部封侯拜爵。”   “如此……与桓灵二帝卖官鬻爵又有什么不同?”出言讽刺的……却是祢衡。   我看了看他:“若一户商户能给国家出资五万金,那就给他一个关内侯又有何妨?”   祢衡大笑:“只赐爵不封官?王上英明。”   “五万金就换一个百户侯……这得多不划算……”郭嘉摇头苦笑。   戏君瞪了他一眼,刚想戏谑他一句,郭嘉却朝祢衡努了努嘴。   于是戏君就闭上了嘴。 89 国营企业大老板  即将进入七月,我能感觉到洛阳内外的人们都繁忙了几分。   一方面,是因为第二届科举临近,数百名来自各地的士子陆续赶到洛阳,还有数目只多不少的陪同人员——由于我统辖的范围已经从原有的凉、司凉州扩展到如今的七大州,以及荆北三郡、徐、益各一郡,考区也不可避免地分为了多个片区,以方便考生。礼部、吏部和都察院则分派人手坐镇各个考取,既是指导,又是监督。   另一方面,经由凉州从西域运转而来的各色奇珍异宝近日已经随商旅团抵达了洛阳,听说还带来了多达百人的杂技团,引得沿途司隶诸郡百姓不分男女老幼争相围观,所到之处堪称万人空巷亦不为过。   不过,已经身为一国之君的我显然没有时间去凑这个热闹,我得接见一下一年时间就为我净赚三四万金的资财中尉赵信。   “赵信,你小子真懂行情,虽然把货物运到洛阳要多费几天时日,但洛阳附近的巨商富贾显然要比关中和凉州要多得多,而中原少见西域珍奇,所卖货值更是数倍于关西呐。”刚刚听完他的汇报,我笑着称赞道。   他连忙低头谦让不已:“属下久居凉州,深知虽然凉州人对于西域珍奇,虽然时常得以一见,但能买得起的百姓和商贾,毕竟少之又少,而中原百姓富裕,却很少买得到这些货物,去年是人手不足,想运回洛阳也是有心无力,今年添购了许多车马,总算能运到中原富庶之地了。此趟下来,至少也能净赚万金。”说到挣的利润,他年轻的脸庞上顿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小子是天生挣大钱的国企老板,我得多让他给我挣几年零花钱……我不由这么想。   陪坐的贾诩一手捋须,却轻轻晃了晃脑袋。   不过赵信显然没有看到:“王上,属下有一点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得以实施?”   “你说说看。”   “属下每次往返中外,都要联系有关商户进行买卖,虽说如今做的规模大了,不用去找他们已经主动带货来找我,但终究有些不便,”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因而,属下想……为何不自己办上一家商行,在凉州、三辅以及洛阳分设店铺,请人售卖我们运来的珍奇?如此省去倒转他人的功夫,我们所获的利润自然更大。”   “哦?”我挑了挑眉毛。   这倒也是,中间能省掉一个环节,进价和售价两方面都有自主决定权,这利润自然要多上一分。   “岳父,你说呢?”我向贾诩征求意见。   他咳嗽了一声:“王上失言了。”   我笑了笑:“先生说的是。”   “老夫现在有些怀疑……王上当初让老夫掌管财务,是不是料定只有我才不会反对王上的奇思妙想?”他苦笑道,“若是彦方、仲德两位老先生,必然要摇头反对,纵然年轻一些公达、子尼,也定不会同意王上要办设商户的想法。”   我一想,倒还真是这样……以王烈、程昱的脾气,恐怕很难允许我以一国之君去做行商之事,用圣人的话说:“君子言义不言利”,我动用国家军队去挣老百姓的钱,属于“与民争利”的行为,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我又要免除大部分新得之地的税赋,在权衡利弊之后,他们才选择支持我。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当时可没想那么多,”我耸了耸肩,“我记得汉朝的少府不就是给皇帝个人挣钱的吗?为什么我不行?”   “这二者岂可相提并论?”贾诩摇头道,“少府所得收入,大都是来自皇家园林土地、山川菏泽、渔盐矿产、工商及各地关卡的税收,可不是做行商的生意。”   “那些钱我都让给国子尼去收归国库了,我这个当国君的可没有任何个人收入,而且还在想方设法为国家增加收入,难道也不对?”我辩解道。   “我个人不好反对,但让那些世家子弟来看,亲近商贾本就不是明主所谓……”他还给我举了一个例子,“若老夫没有记错,当初公孙瓒就与一些市井商贾称兄道弟,导致部下失望,连公孙续都觉得不成体统吧?”   “这……怎么能一样,”我看了脸色已经通红的赵信一样,笑道,“这是国营商业,不仅能给朝廷创收,而且能促进中原乃至凉州、西域的往来于交流,同时也能带动更多的商人往返于中外之间,也是我们了解外界的重要途径,你说呢?”   “好吧,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没有什么意见,”贾诩扬了扬眉毛,“只是王上肯定要因此而受到一些责问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我笑道,“那就麻烦先生稍后起草文书,着令各郡配合赵信选设店铺,从事专门的经营。对了,所得利润……要怎么分配?”   赵信小心翼翼地回答:“属下以为,按六三一分配如何?”   我挑了挑眉梢:“六三一?这是什么意思?”   “六成归朝廷,三成归郡中,剩余一成归商行,用来维持经营。”他解释道。   “一成太少,”我摇头道,“就按五三二来分吧,你要维持偌大一个商团,少不得要多给下面人发些奖赏,都是辛苦的人。”   贾诩已经拎起毛笔,头也不抬地记了下来。   “多谢王上信任。”赵信挺起身子,向我一拜。   “还有一事……”我斟酌着考虑怎么开口告诉他祢衡这厮又想在商团中安插都察院的人手,毕竟赵信刚给我挣了这么多钱,我就要摆明车马地说你这里有可疑,未免让人心寒啊。   “祢院长之前已经和属下谈过了,”不料赵信主动开口,“属下觉得祢院长考虑得很有道理,虽然属下经商,并不是为了个人的腰包,但如今商团渐大,今后在各地还有商铺,难保所有人都如此干净,有朝廷派人监督也是好事。”   我有些吃惊地点了点头:“难为你能理解,我还怕你会有其他想法。”   “世人皆以行商者卑贱,但只有王上真心待信,又深明商者于国之利,信虽行商贾之事,也知道信义二字,只能粉身碎骨以报王上知遇之恩。”他忽然重重向我叩了三次头。   “你言重了。”我微微笑了笑,“我知道在海外有个岛国,靠着海船与行商称霸了世界,甚至将一个大国都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商团,流派在此国的都尉甚至能决定这个拥有数千万国民的国王的生死,虽是行商,其功绩却不啻于开疆拓土啊。”我忽然想起来那个号称日不落的帝国。   “属下孤陋寡闻,却也心驰神往。”赵信一脸向往。   “什么时候,你也能达到这个地步,我就给你封个西域王也未尝不可。”   “王上若不称帝,为属下者……又岂能称王?”贾诩咳嗽了一声。   “属下万不敢有此念头。”赵信又是满脸通红。   “那就封个公爵吧。”我笑道,“好好干。”   “谨遵王上之命!”他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我。    90 微服私行洛阳中  在闲暇时,偶尔我会带着护卫在洛阳城的街巷中驱马缓行。   毕竟我称王时曾做过那么一篇鼓舞人心的宣言,这多半年的时间里也曾多次公开在城中游行,因而每次出行时,尽管我所带护卫不多,却都会遇到顶礼膜拜的子民。   “最近好像城里来了许多外地人。”随我一起出行的马铁随口说了一句。   “哦,”我也随口答道,“毕竟马上就要开考了嘛。”   “就是那个……大哥创立的科举?”他似乎来了兴致。   “对。”我点点头。   他沉吟了起来,却半天没有说话。   “姐夫,”贾穆指着前面一大群喧嚣的人群,略带兴奋地向我说道,“前面似乎是西域的杂耍团!”   “哦?”赵信早在几天前就带队返回了西北,我没料到这些西域人仍然留在了河南。   “去看看?”他显然兴致勃勃。   毕竟年少,我笑了笑:“你带人去看看吧,不要惹事,小铁要是想看,也不妨跟着他去。”   马铁看了我一眼,翻身跳下马背后朝贾穆追了过去。   我远远地看着人群中不断腾跃而起的火焰与杂耍人,想起了几年前在辽东时遇到的那支擅长喷火的杂耍团。   我还听到了各种动物的鸣叫之声,甚至还有狮虎等猛兽的嘶嚎。   围观的百姓喝彩不断,身边的护卫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我笑着对他们说:“想看就去看看吧,毕竟外国的杂耍不是那么常见。”   “多谢王上!”护卫们得到批准后纷纷朝四方散去,只有典韦依然陪在我的身边。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驱着追命在御道上缓缓前行。   路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喧闹。   “喂,老兄,”有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却不是对我说的,“虽然当今朝廷没有兵器的禁令,但你这两件家伙也太惹事了吧?”   “是吗?”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我在并州时一直是这样的,从没人管过。”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的洛阳,怎么能让你带着两件家伙大摇大摆地上街?何况我们防务司就是检查你们这些可疑人员的。”   “哦,是吗?”对方有些不愿搭理。   “知道了?”第一个声音嘿嘿笑道,“那就跟我们到院里走一趟?”   这么无赖的声音……实在让我直皱眉头,转头朝两人看去。   只见数名黑衣官服的小吏将几名灰衣大汉团团围住,而当中的一名双手一斧一锤的大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货……”我摇了摇头,朝自己几个月之前亲自定下的营级将领招呼了一声,“栾晨,你们在做什么?”   斧锤双持的栾晨愕然抬头,旋即笑着朝我走来。   “喂喂喂,别走啊!”小吏们急忙组成人墙,妄图将他堵住。   “让开!”栾晨连胳膊都没抬起,就毫不费力地将人墙震成了两段,而后大步上前,将两件兵刃挂在了背后的背囊之中,躬身向我施礼,“末将拜见王上!”   “不是让你回老家招募旧部吗?为什么在这里闲逛?”我问道,“不要告诉我你把朝廷的军饷全花光了?”   “岂敢,”他笑了笑,“末将今日刚刚带着新征募的士兵来到了洛阳,不过听兵部说了些礼仪之事,因而将士兵全留在了城外。兵部官员说安排末将明日拜见王上。”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翻身下了坐骑,刚想再把那几名丢人现眼的防务院的小吏教训一顿,却发现他们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了看典韦,低声说道:“王上贵为一国之主,虽是微服出行,身边却只有一名护卫,是不是太大意了?”   我毫不在意:“其他人去看热闹去了,再说……天下能靠兵刃伤到我的人物恐怕不会太多。”   他看我说得轻松,只好不再多劝,却道:“末将虽然身在并州,却听说朝廷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又拿下了一个大州和多个大郡,真是势不可挡。”   我笑着打趣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报道,我恐怕你的部队就没有带兵出战的机会了。”   “哈哈,”栾晨大笑了一声,“王上,末将和弟兄们确实已经心急难耐了,希望王上能派末将上前线作战!”   “太心急了,”我摇头道,“你的弟兄们出身草野,缺乏严格的训练,纪律性和战斗力恐怕都无法和正规军相比,至少还要再操练几个月。”   他张了张嘴,却吞了口唾沫。   “你有话说?”我侧了侧头。   “……末将听说……”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徐州的臧霸,也不过是一部草莽之徒,王上却让他们留在了最前线……”   我笑了一声:“你的弟兄是要做直属部队的,却和一帮……好吧,你既然想去,那我也不能反对,臧霸在东线,你就去中路支持一下荆州的形势吧。”   他显然十分高兴,连胜道:“谢王上!”   “不过……就怕你们这些并州的兄弟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我事前给他提了个醒。   “王上放心,”他拍了拍胸口,“末将定会为王上夺下整个荆州!”   我摇头笑道:“不要太看不起荆州的敌人。另外……在荆州主持军务的是甘宁,你要服从他的指挥。”   “遵命!”他用力抱拳。   我看着栾晨与他身边那些弟兄们洋溢着笑容的脸庞,扭过头来一笑。   “姐夫!”   “王上。”   或许是看到我身边多了些陌生的人物,贾穆和护卫们陆续赶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和栾将军说了些话。”我指了指栾晨。   并不知道栾晨存在的贾穆瞪了瞪眼,只说了句:“你好。”   栾晨虽是草莽,却也很有礼貌地向贾穆回礼:“末将太原人栾晨,幸会。”   “我又没什么名气,有什么幸会的。”贾穆笑道。   “末将虽然是边鄙野人,也听说过当朝重臣贾文和的长子,是一名不逊于王上当年的少年勇将,想必就是少将军吧?”栾晨的消息还相当灵通。   被狠狠拍了一记马屁的贾穆一脸舒爽:“栾将军谬赞了,小弟还差得远。”   我暗暗摇头:这小舅子……完全没有得到他老爹的真传啊……   “王上,”并没有跟我出行的梁聪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荆州方向有紧急情报送来,志才先生托属下报给王上。”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便笺。   我接过来一看,便笺上是戏君远称不上工整的字体。   “荆州,南郡太守甘宁、南阳太守黄祖军情来报,我军围西陵城七日,荆州臣吏劝刘表举城而降。”   我眨了眨眼,难以相信刘表这么容易就选择了投降。   “还有一张。”他又递给了我。   我笑骂了一声:“你就不能一次全给我?”   “荆州,长沙太守曹寅自称为孙坚、张机旧吏,连同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等举州郡而降。”   我用力揉了揉下巴:荆州……就这么归老子了吗?    91 坐谈荆襄州与郡  与曹寅的降书一起到达洛阳的,正是孙坚的解释信。   按照孙坚说明,曹寅并不能算是他的旧吏,早在孙坚做长沙太守时,曹寅就已经同样是一郡长官了,只是当时的荆州刺史王睿与曹寅关系恶劣,曹寅就对当时非常强势的孙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脑子一抽的孙坚——或许是同样看王睿不顺眼,也或许是顺水推舟——就拔出古锭刀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王睿砍死了,所以从这件事情来看,这两个人确实颇有渊源。   由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在当天下午就召开了一次国务会议。   绝大部分部院级高官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我叫道了议事的大殿里来。   贾诩做了简短的主持词:“诸位,就在刚刚,老夫收到了荆州的两封书信。其一是来自南阳太守黄祖和南郡太守甘宁,我军围攻西陵城七日,刘表已举城归降。”   众人似乎都是精神一振。   他又道:“其二,则是来自荆南四郡的太守,他们联名上书,也举州郡归降我朝。”   群臣都是张了张嘴,我清楚地听到了很多人都用力吞了口唾沫。   “这么说……”荀攸顿了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荆州上下……莫非已经全部归我朝了?”   贾诩点头确认:“不错。”   几乎是有人命令一般,所有人都缓缓侧过身子,将目光固定在悬挂在大殿侧壁的全国高清版地图上。   别说……荆州的地盘可真够大的,按前世的版图来说,荆州包括了河南的南部、湖北、湖南的几乎全部、贵州、四川、广东、江西的部分区域,甚至还有陕西的一片角落,若是只算面积,恐怕就能有我现在手上地盘的一大半。   “刘表现在何处?”王烈首先开口,“是生还是死?”   “从黄祖与甘宁的战报上看,西陵城是和平归降,刘表应该没有生命之危。”虽是这么说,但我并不太确定。   “请两位太守派士兵将刘表及其心腹官吏连同家眷一并送到洛阳来吧。”他微微叹了口气,“既然降了,请王上善待之。刘景升毕竟一是旧汉宗室重臣,二来更是当世名流,不必太过羞辱。”   “嗯,这是自然,我没有虐待降臣的坏习惯。”我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荆州既然已经归降,此地该如何管辖?”   程昱沉吟了一声,朗声道:“对荆南四郡,不妨也招其长官入洛,另派年轻精干的官员前往管理。”   “这样不行,”祢衡缓缓说道,“荆南四郡,本就原离中原,这四人盘踞地方多年,郡县已如同自家的领地,饶是刘景升经营荆州六年有余,这四郡也未必能如臂使指,我们骤然就要撤换他们,他们势必难以接受,若是言辞激烈,恐怕还会反抗。”   “那就让他们反了呗。”向来很少表达意见的吕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吕将军好大的口气!“祢衡立刻切换了模式,“偌大的四个郡,若是同时反了,谁能保证在第一时间平定叛乱?!”   吕布抬了抬眼皮:“只要王上点头,吕某可以用本营兵马剿灭叛匪。”   “说得容易!”祢衡哼了一声,“荆南水路纵横,不比中原与河北一马平川,你四千轻骑纵然精锐非凡,在大江大河中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他不待吕布反驳,又毫不停歇地说道,“何况,纵然你四千人能够平定叛乱,那要耗费多少粮饷?要知道……即使是最近的武陵郡,也远在洛阳两千里之外,最远的桂阳郡更在四千里之外,朝廷今年的粮草与资财情况,朝会上已经多次提及,王上甚至用私人库府中的金钱垫付国用,你觉得朝廷还有余力在荆南进行一场,哦不,是四场攻夺之战?”   比起祢衡,吕布原本就不是长舌善辩之人,被这么一说,只能冷哼一声,反问道:“那祢院长的意思是……就让他们继续盘踞在郡县中称霸一方?”   “荆南既不是天府粮仓,也不是富裕之地,四郡长官也不过庸碌之辈,暂时不动他们也不怕会养虎为患,”祢衡道,“待到明年财政粮草稍得丰裕,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对粮草情况心知肚明的国渊第一个表示赞同。   对财政情况了如指掌的贾诩也点了头。   程昱捋了捋胡须:“既然如此,那不如先稳住这四郡吧,只派吏部向各郡传达新朝官制和发令方面的改革,督促他们先按例进行政改吧。”   “就这样吧。”我没有别的意见。   但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栾晨弱弱地吭了一声:“那我怎么办?”   他虽然声音非常微弱,但凭我的耳力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漏掉。   于是我伸手敲了敲太阳穴,笑道:“栾旭出,你的那些弟兄们,之前是不是大多在太行附近走动?”   栾晨微微一怔,而后连连点头:“正是。”   “那么……若是让你们在山地里行军,是不是要比一般人强一些?”我又问道。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虽然不敢自夸可以在山林中如履平地,但每日行进百八十里绝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去益州吧。”我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益州今年虽然不会有大战,但平静的局势也不会太久,你在益州辅佐杨奉,一是借机操练新兵,二是熟悉地形,倒是攻取益州之时,你必然是做先锋的不二人选。”   “益州?”他先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疑问,而后急忙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不过……你也告诉杨奉,”我搓了搓下巴,“不要再那么急着开战了,我实在没钱给他送了。”   “呃……是。”他低头道。   我又转向王烈:“彦方先生,再过两日就是科举的开考之日,准备得如何了?”   王烈拱手答道:“一切都已就绪,届时王上若有闲暇,不妨来各考场走上一遭。”   我笑了笑:“一定。科举是我朝新定的制度,是我用来嘲笑旧汉的最重要理由,其重要意义我就再不多说了,诸位虽然职属不同,却还要都暂时放下手中其他事务,齐心做好这一件大事,为我新中国选拔天下英才。”   “属下遵命。”群臣异口同声地回答,显得格外整齐又肃穆。   我从鼻腔中轻轻笑了一声。   中华二年七月初一。   新中国第二届科举大考,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92 中华第二届科举  中华二年七月初一。   洛阳城南太学。   第二届科举大考主考场。   我接受了礼部的邀请,亲自巡视考纪。   “有没有女子参考?”我提出了一个我曾经做出专门指示的问题。   “没有,”淳于壮摇头道,“至少在司隶考区是这样……”   “哦?”我有些失望,但我也知道,风俗与观念的转变并非我一拍大腿就能改变的。   “今天在司隶考取参加考试的共有文科生一千一百六十人,武科生四百六十人,总计一千六百二十人。”淳于壮给我报出了一份详细的数据,“按照文武两科,每六十人一间,共分为二十八间考场,王上这边走。”他躬身引领着我向前走去。   “唔,我随便看几间吧。”我朝他嘱咐了一声,“两间文科的,一间武科的。”   “是,”他微一思索,应道,“王上左手方向的这几间,就是武科的考场,其余的均是文科考场,不知王上先看哪一边?”   我抬手指了一间,淳于壮已当先走了过去。   “淳于大人。”守在门外的四名士兵当即行礼,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陪王上巡视一下这间考场。”淳于壮简单地交待了一句。   士兵们的目光立刻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摆了摆手,即使制止了他们的施礼,轻轻推开了殿门,跨步迈进了门槛。   但身体过于沉重的典韦,其脚步却无法像我一般轻巧。于是我皱了皱眉,摆手让他在门外等候。   典韦只好挠了挠后脑勺,乖乖站在了门外。   我只带了贾穆和梁聪,跟着淳于壮进了考场。   考场的面积并不小,长度超过二十丈,宽度也接近十丈,每人一张半长的案几,以6*10的阵型排列开来,每两人之间并不阻挡,距离也不过丈余,恐怕做起弊来相当容易。   这间考场里共有两名士兵,还有五名来自各部院的督考官,整间考场并不算安静,我的耳中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与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之外,还有许多乱哄哄的声音。   看到我之后,五名督考官都是一怔,而后一脸紧张地走了过来。   “拜见王上。”五人几乎都是一揖到地。   我一甩衣袖,五人被我用内劲缓缓托起:“不必多礼,我只是来看一看考场的情况,你们各司其职,不要管我。”   五人连连应是,看我的眼神却愈发敬畏。   到底是武科的文考,殿中六十名考生中多半都是魁梧健硕的壮汉,有接近一半的考生都在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有的则敞开衣襟赤膊上阵,有一两个甚至看起来连握笔的姿势都是前两天才学会的……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迈步在通道里缓缓前行。   在案几上摊开的试卷上扫了一眼,却看到了一片惨不忍睹的答案。   “三十八加六十六等于多少……九十四。”   “十五的五倍是多少……六十五。”   在平坦的地毯上,我差点狠狠摔了一跤。   淳于琼无声地苦笑着摇头,而贾穆和梁聪则是差点笑出了声。   在考场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张除了姓名籍贯之外空空如也的白卷。   他的主人年纪不大,却只是正襟危坐,双手自然垂在膝上,双目微微闭着,呼吸似有却无,仿佛是在养神一般。   “为何不答卷子?”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男子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   我顿时感到眼前一亮:这双眸子虽然温润,却有精光充溢的感觉。   “我应考武科,本身想以一身武勇夺个功名,却不知道也要和儒士们一样学习经文,”他看了案几上的白卷一眼,“这些东西,我可不会。”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正是很多报考武科的考生的通病,所以听说荀攸大幅度地降低了文考的难度,同时也将文考成绩所占的比例降低到总成绩的二成。   “你练过内劲?”我又问道。   “跟师父在山里学过几年。”他抬头打量着我,“不过远不如阁下。”   我翘了翘嘴角:“壮士如何称呼?”   他抱起双手,向我一拱:“不敢称壮士,弘农猿猴,草字子清。”   “希望在武考时你能取得好成绩。”我微一点头,目光在他那张白卷的最右侧姓名栏一扫而过,却是“袁侯”两个字。   出了考场,淳于壮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苦笑着向我汇报:“报考武考的考生,大多不通文墨……”   “不打紧,我有心理准备。”我打断了他的解释,对于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文化水平,我心里还是有些底子的,“现在去看那一边文科的考场吧。”   “是。”淳于壮又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带着我朝文考考场走去。   与武考的考场气氛截然不同,这边的考生显然有档次得多。绝大多数的考生不仅衣冠肃整态度认真,落在卷子上的字体更是让我惭愧不已——当然,他们写的绝大多数答案……我大部分都完全看不懂,所以无法判断正确与否。   有人忽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我扭头朝他看去,却惊讶地看到了一名熟人:刘政的长子刘浩,这名比我年长三四岁的年轻人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泽长(刘浩表字)?”我有些讶然地问他。   正专心致志答题的刘浩显然被我的话惊到,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我:“……原来是王上。”   “你怎么也来参加科举?”这位年轻人在跟着父亲加入我方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入朝为官的想法,更多地是在家中读书和在外游学,这一年多来我也很少看到他的身影。   他低头一笑,坦然答道:“我想试一试自己究竟能有多少才学,是不是符合王上取士的要求。”   “很好。”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从他身边离去。   他重新埋下头来,奋笔疾书。   刘浩……跟他的老爹一样认真啊……   我微笑着离开了考场,心情很是愉快。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来自各地的统计信息:全国七大考区,共接待了超过五千六百名考生的考试,其中文科四千一百余人,武科一千四百余人。   这个数字足够令满朝文武兴奋不已。   我似乎也隐隐体会到了李世民当时的心情。   天下英杰进入我毂中矣!    93 三十里地障碍赛  第二天开始,便进入了紧张的阅卷审批环节。   由于司隶区的试卷便超过一千六百份,要保证尽快全部批阅完毕,这三天,除了司隶校尉卫觊、河南尹杜畿两个系统的官员,各部院的人手也几乎被抽调一空。   考虑到文科题目太难,于是我亲自去批阅武科考生的试卷。   虽然我已经有所准备,但真正批阅了几份之后,才深深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百姓最真实的文化水平。   在我刚刚批完的十份卷中,有三份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偶尔作答的几道题,其字体还不如上了一年幼儿园的玥儿和依依——或许只有在他们身上,我才能找到一丝的欣慰——其余七份,虽然答了大半,但答案的正确率也是惨不忍睹。   比如这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选自哪里?   下面的答案是……孔子诗集。   所以大多时候,我凭借自己这点知识储备就能够批阅,根本不用再去看标准答案,因而速度也是极快。   一个时辰之后,我一个人就批完了近一百份答卷,其中至少有三十份的成绩都在个位数……   然后我扔掉了批卷专用的朱红赤笔,前往城北的大营审查武考。   根据之前兵部提供的汇报,第一项是必考内容,为三十里徒步障碍赛,跑道从城南的太学开始,从南往东而行,一路绕过灵台、明堂,并要渡过鸿池渠和阳渠两道水渠,而后到达最终的目的地。为了防止考生作弊,沿途每隔一里就有士兵站岗,而且每隔五里还要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花名薄上签字……这样就难为了写个名字都要咬破手指的弟兄了。   在我抵挡城北大营的时候,这一项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在纵马飞驰过来的路上,隐隐看到有选手在跑道上你追我赶。   旧汉的一里折合前世的距离,也不过是一半而已,因而区区三十里的路程,对这个时代经常参与劳动的人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拜见王上。”以荀攸、田丰为首,张杨、秦阵、庞德、文聘、程武、黄东、皇甫固、麴义、栾晨等将领及兵部所属的官员纷纷向我施礼。   我跳下了马背,笑着向他们抬了抬手,而后询问道:“我纵马而来,看到了许多考生,看样子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有人抵达终点了吧?”   荀攸笑着摇头:“就在王上到来之前,已有考生完成了这一项。”他指了指身后的休息区。   我不由微微一怔:“这么快?”   “这人的身法确实很快,而且沿途看来,登高涉水都如履平地。”张杨也向我说道。   “那比秦伯虎如何?”我笑着看了看秦阵。   秦阵哈哈而笑:“那家伙的身法虽然快于一般士卒,但就算比起王上和云龙贤弟,也有所不及,又如何与天下身法第一的我相比?”   虽然他把自己吹捧了一遍,但我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竟然是事实。自从与这货相识四年以来,虽然我从程昱、张机和白发处修炼了诸多内功、外功与轻功,但唯独身法一项,却总是逊色秦阵分毫,因此他也当仁不让地长期霸占着新中国最快的运动员这一光荣称号,纵然后期加入的太史慈、吕布、甘宁等同样实力不俗,但在速度这个领域,至今仍无人可以打破他的垄断——除了使用妖法时可以瞬时提速的白发道士。   所以我只好朝休息区走去,却惊讶地发现是昨天在考场上看到的那名年轻的汉子,好像叫猿猴……   “原来是袁壮士,”我含笑朝他点了点头,“疾行三十里路却依然气息平稳,显然未尝尽施全力,果然身手不凡。”   他朝我抱着拳随意地行了个礼:“这位大人,谬赞了。比起阁下的功力,袁某要差得远。”   在兵部任职的曹平(曹安民)忙向他喝了一声:“这是威武王,休得无礼!”   袁侯似是一怔,而后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微微笑了起来:“我说呢……原来是威武王!草民袁侯,拜见王上!”他依然是双手抱拳,用力地向我一礼。   我笑了笑:“壮士骨骼惊奇,又师从高人,一身功力已不容小觑。草野之中,实在潜藏了许多英雄人物呵!”   “岂敢、岂敢。”他连连低头。   “这第一项,袁壮士已是第一,接下来的比试,还要全力以赴,待你高中之后,朝廷必有重用。”我勉励道。   他张了张嘴:“王上既然已经知道草民一身勇武,为何不直接拔擢到军中任职?”   他这话刚一出口,荀攸和田丰就露出了不快之色。   “一辉,你给他解释一下。”我朝随侍左右的梁聪抬了抬下巴。   “是,”梁聪应了一声,“这位壮士,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选材取士乃一国之要事,不可轻言拔擢。旧汉时期的察举之制,你应当有所耳闻吧?”   袁侯点头道:“当然。”   “试想,若以此法,你我这等寒门子弟有没有门路入朝为官?”   我正想反驳他一句:你虽然不是豪门子弟,但老爹当时已经是一郡郡丞,怎么也能够进入官场啊……   “那……当然不可能。”   “正是如此,王上为了广揽天下贤才,这才不拘一格,不看门第身份,而以才能选拔人物,”梁聪怒拍我的马屁,“你虽然练过多年功夫,身手也确实了得,但朝廷举办的武考并非是考较个人武力那么简单,王上若是在此骤然提拔,一是不合武考的规矩,二是……纵然你入朝当了将领,手下的弟兄和军中的同袍也未必信服。何况,壮士既然并非花拳绣腿,为何不待武考全部结束之后,以头名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为王上效力呢?到那时,壮士的亲族在家乡父老面前也能挺胸抬头地说一句:我家袁侯是新中国第一位武考的头名!”   他一篇粗浅却不失励志的道理说下来,袁侯连连点头:“这位大人说得极是。我当全力以赴,也让天下人看看寒门草野的子弟未必就不能做将军!”   “有志气!”我轻轻鼓了鼓掌,笑着扫了一眼远处,“你的对手们终于到了。”   他霍然转身,身上却陡然之间多了一股震慑人心的杀气。   双眸之间,更是隐隐有一团求胜的烈焰在腾腾升起。   我忽然觉得有些后悔让梁聪鼓吹这么一顿,这人……实在有些太较真了……    94 五十步外五连射  经过一顿还算丰盛可口的军营午餐后,第二项比试很快开始。   这一项依然是必考项,射箭:每人射五箭,累计总成绩。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比起马术、拳脚,或是刀枪棍棒,箭法的优劣才是考核一个士兵技能是否满足选拔条件的最重要的标准。   在我和身边的营级将领看来,这种程度的比试实在算不得什么,毕竟箭靶的距离只有五十步而已。   但我也知道,这四百多考生中,至少会有一半人称不上合格。毕竟,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与军用弓矢同等规格的大弓,更谈不上熟练掌握了。   因此张仁提出了让众考生有预先熟悉弓矢的机会,每人可以先练习十箭。   果然,在练习的过程中,数百只长箭在空中交错乱飞,却很少有人能够正中靶心。   不过五六轮过后,随着对弓箭的熟悉,一部分有些经验的考生很快就适应了军弓,中靶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我略带欣慰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黄忠与麹义招了招手:“麹将军、汉升,你们都是弓箭的名家,有没有发现特别中意的人才?”   “禀王上,”麹义抱拳答道,“末将大致看了一遍,靠近东侧的区域有三人箭术能称得上尚可,暂时没有特别出众的。”   我笑了笑:“你的要求倒是很高。”   没想到他一脸正色地又道:“王上简拔的,并非是一般士卒,而是旅长以上的将领,因而标准自当严格一些。”   我敛起了笑容:“你说得不错,我几乎忘记了选拔的目的……汉升,你觉得呢?”   “麹将军说的不错,目前看来,这批人中还没有特别突出的人物,不过或许是不熟弓矢、缺乏锻炼的缘故,”黄忠的目光在考生区域缓缓转动,“嗯?”他似是一怔,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这才明白了他为何摇头。   那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形颇为瘦弱,看似不堪一击,一张长弓只能拉开一半,射出的箭矢飘忽不定毫无劲道,却还能勉强射中箭靶的边缘。   “汉升,那是……你的儿子吧?”我直接问了出来,因为这父子二人的相貌确实十分相似,亲生的无误。   黄忠低头道:“正是犬子黄叙,他学艺不精,让王上和将军们见笑了。”   “呃……就是那一位?”秦阵讶然地指了指场中的年轻人,“实在……”   庞德和麹义也一脸讶异地摇了摇头。   “黄将军的公子身子骨本就瘦弱,又久病多年,今年年初时才略有好转,此次武考只是锻炼自己而已。”张贲慌忙跳出来解释。   “哦?”我搓了搓下巴,“是伯华你负责医治的吧?”   张贲点头道:“过年时也让家父亲自诊断了几次。”   “他得了什么病?”在我前世的记忆中,黄忠的儿子很早就得病夭折了,而据说黄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在早期默默无闻,是因为他一直在为儿子寻觅医药。   “是一种……痿证,”他见我完全没有明白,于是解释道,“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怪病,身上的肌肉先是慢慢僵硬,然后逐渐萎缩,到了最后整个人会瘦得皮包骨头,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甚至连一口水也吞咽不下,只能等死。”   我微微一怔:“你说……是肌肉萎缩?”这病……在前世能不能治好?我记得我有一位老师的家人就得了此症,长期靠吃药勉强控制,却迟迟难以根治。   “是,”张贲点头道,“所幸他的病情还没到药石无灵的地步,家父寻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又配以相应的手法,总算能够避免恶化。现在定期由伯平将军(程武)以内劲为他舒缓四肢,预计再有半年时间,当能有所改善。”   我向程武笑着斥责道:“伯平兄,治病救人这种活,向来是我亲自来做的,你怎么好意思抢我的活?”   程武笑道:“原来王上只有一州一郡时,当然可以亲力施为,但如今王上已有半边天下,属下听闻王上每日要批阅的公文就有半边房间那么多,当然不敢劳烦王上了。”   一听到公文两个字,我的脑袋就隐隐作痛。   “要等到王上有时间,我看小黄估计早就蹬腿啦。”秦阵肆无忌惮地笑道。   “承蒙程将军这大半年来为犬子费尽心力,忠已是不胜感激。而王上国务纷繁日理万机,又岂敢劳烦王上操劳,”黄忠忙躬身道。   我只能摇摇头,哑然而笑。   “何况……家父也说了,”程武也笑道,“我正是年轻力壮之时,若能定期运功于外,对内功的修炼也是极好的。”   这点我倒是不否认,当时我为卢植两个儿子运功驱血时,虽然耗费了许多真气,但稍事休息后便感到精神愈发旺盛,内功也更加深厚了——为什么我是当世内功最深厚的人?那是因为我是个乐于救人的人啊……   “铛、铛铛……”   场中响起了几声悠扬的脆响。   “第一组,二十人,上前准备!其余人退下!”   祖烈和孙文充作发令员与现场考官,一东一西地站在了射箭区的两侧。   二十名应试者留在了射箭区,其余四百余人则退到了围观区域。   “第一箭,准备,五次呼吸之内必须发箭,开始!”祖烈也是修炼内功多年的老兵了,这几声呼喝之声相当洪亮有力。   随着他的发号施令,二十支箭矢纷纷离开了弓弦,沿着不同角度的抛物线斜斜向五十步之外的箭靶飞射而去。   “比起刚才,确实好了许多。”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二十个人之中,至少有十二三人射中了箭靶,显然对弓箭都熟悉了不少。   贾穆在我身边“咦”了一声:“姐夫,最西边的那位……似乎就是那只猿猴。”   “哦?”我将目光移转过去,正看到袁侯有些惋惜地摇着头,似乎没有射中目标。   “第二箭!”   袁侯很轻易就拉满了长弓,瞄了片刻后才松开了手。   这支箭速度与力道都是十足,我隐隐都可以听到箭矢尖锐的破空之声。   但是……箭矢的准头却差了许多,至少与箭靶还差了一尺多远的距离。   “第三箭!”   袁侯瞄准的时间更长,但箭矢依然擦着箭靶直直飞出。   他似乎有些沮丧地挥了挥射箭的右手,依然是摇头不止。   “第四箭!”   这一次,他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连瞄都没有瞄,随便拉开弓就松开了手。   长箭“笃”的一声钉进了箭靶,而且……正中靶心!   “我艹!”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货难道有射箭的天赋?”   “第五箭!”   得到了鼓舞的袁侯吐息屏气,缓缓将长弓拉成满月,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瞄准了起来。   “我赌他射不中。”梁聪嘟囔道。   “我赌射得中。”贾穆嘿嘿笑道。   袁侯终于松开了手,长箭如一道流星般划破天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从西侧数第二只箭靶被击中得飞了起来!   “妈的!”贾穆和梁聪几乎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你们……都说对了。”我朝天翻了个白眼。   袁侯他……射中了别人的箭靶啊……    95 三尺沙盘三座桥  七月初三,武考第二天。   “第三项必考科目是什么?”我在赶往城北大营的路途中向祖烈询问。   “应当是兵法军略。”在兵部暂时负责舆图司工作的祖烈侧身向我回答。   “兵法军略?”我为之一怔,“这些人大部分文化都不高,恐怕没几个人看过孙子兵法,还谈什么兵法和军略?”   “王上选的是将才,不是一般的兵卒。”祖烈躬身道。   “为什么这话这么耳熟?”我挠了挠鼻子。   “因为昨天麴义将军就是这么说的。”贾穆毫不客气地提醒我,“姐夫刚过二十,记性却已经不如八十岁的老头啦。”   我哈哈而笑,却随手朝他抚出一道掌风。   “饶命啊姐夫!”他慌忙朝后猛地一仰,整个人平平躺在马背之上,才算堪堪避过了我这两成功力的掌风。   “没大没小。”祖烈驱马向他靠了过去,伸手将他提了起来。   “没事,”白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贾穆命中注定不会因为冒犯尊者而被杀害。”   贾穆精神大振:“原来我也和姐夫一样有神仙附体,看谁能杀我?!”   “你说……我要是现在砍你一刀,是不是你也死不了?”在军营外迎接的秦阵“嗤啦”一声拔出了他那柄削铁如泥的黑色长刀,嘿声笑着朝贾穆走去。   “伯虎大爷饶命!”贾穆直接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我摇了摇头,在军营前跳下了马。   “拜见王上。”文聘与庞德一左一右迎了出来。   “还没开始吧?”我松开了追命的缰绳,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自己玩去。”   追命晃了晃脖子,自顾自地在营外的阴凉处啃起了嫩草。   文聘和庞德对视了一眼:“其实……已经开始了好一会了……”   “好吧,那倒是不用浪费时间等候了……”我朝士兵最集中的大营走了过去,“今天的考试如何进行?”   “呃……”秦阵想了想,“就是……怎么说呢?庞将军,你来说吧?”   庞德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就是……如何带兵为战。”   我微微一愣,帐外值守的卫兵已为了揭开了帐帘,我朝他们略一颔首,低头迈进了营帐之中。   我一眼就看到了在营帐的正中,摆着一具……三尺见方的沙盘,盘中用砂石堆砌出山峦与平原的形状,还有插着旗帜的城邑与部队,除此之外,还有两条绳索弯曲着在城前交汇——应该是代表着河流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这地形有些似曾相识,但我的记忆向来强得有限,所以也没有深究。   地形记不起来不要紧,但沙盘前站着的另外一个人我却还能记得。   “你是……董公仁?”我有些讶然地指着他问道。   “属下董昭拜见王上。”董昭深深一揖到地,抬起头时,脸上都是淡淡的笑容,“王上可好?”   “很好,”我拍了拍这位在赵国时的旧吏,笑道,“你我已有三年未见了吧?”   “是,”他点头道,“没想到不过三年时间,王上已由落魄的赵国相成为了雄霸中国的威武王,属下当日看到王上之时,就知道王上必非一般人物。”   对于这种水平并不是太高的吹捧,我只是笑了一声:“你现在……难道是调到朝中了?”   “是,”他答道,“属下是月前从赵国调入兵部,现在武选司任职。”   “武选司?”我想了想,“那这武考还真是你的份内之事了。”   “不错。”   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王上,董大人,是否……可以叫下一位考生了?”我猜……敢打断我讲话的人,肯定是祢衡**出来的都察院官吏。   “以后再叙旧吧,”我点了点头,“我就是旁观一下。”   帐帘被无声地拉开,走进来的却是黄忠的独子黄叙。   他迈着并不算太稳的步子慢慢走到帐中,朝四下里的考官们团团一揖:“甲组第八号,见过诸位考官大人。”   “好,来这边,”董昭指了指沙盘,“这一科你应该知道规矩了吧?”   “是,”黄叙躬身道,“之前已有考官先行宣布了规则。”   “好,那就开始了。这是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场不算著名的战役。时间是正午饭后,敌我双方在这条河边对峙,河水宽阔,人马不可渡过,河上有三座木桥,彼此相距约两三里远,”他用一支长箭在一条绳索上轻轻点了几下,“河北一方为朝廷精锐,皆为远可弯弓、近可白刃的轻骑部队,人数为七千,距离河水约有三十里,向南而行;河南一方为反叛的百姓,只有寻常的刀枪棍棒,没有弓弩,人数为三万五千步卒,距离河水也是约三十里,向北而行。若你是朝廷一方的主将,该如何指挥士兵作战?”   董昭将题目讲完之后,有考官将写有题目的竹简递给了黄叙:“你也不必急着回答,好好考虑一番之后再开口。   黄叙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又细细地读了起来。   听董昭读完题目之后,我这才音乐想了起来……这应该是当年我做卫尉时在豫州剿灭农民叛军的那一场战斗……因为对手虽然人多,但实力实在太弱,所以这一战的过程几乎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留下太深的印象,现在想起来,当时应该是用了分兵南北、半渡而击的策略吧。   黄叙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请问……这河上的三座木桥,战马能否通过?”   “当然。”回答他的人是亲历了这场战争并且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斥候旅长祖烈,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问道,“难道你想让七千骑兵过河,在南岸与敌军一决生死?”   黄叙微微摇头:“如果在下是主将,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派遣足够的斥候渡过河水,沿途严察敌军的行踪,始终掌握敌军的动向,因为双方距离河水都是三十里,而我军都是轻骑,行军速度数倍于敌,所以派斥候渡水的时间肯定是足够的。”   董昭、张杨、文聘、庞德等都是点头。   “然后将部队藏匿于河北两侧,大概就在这几个位置,”他伸手在沙盘上指点了几下,“之后,静候敌军三万五千步卒渡过木桥。敌军人数众多,又全是军纪散乱的叛民,渡河之时不仅费时较多,恐怕也会发生呼吸推搡导致伤亡的时期,我军以逸待劳,正好养精蓄锐。”   “你考虑得倒是很细。”张杨含笑赞了一句。   黄叙朝他抱拳拱手,而后又道:“待敌军大部渡过桥后,我军便左右齐出,箭如雨下,叛民措不及防,势必因无法统一指挥而军心大乱。有人会试着反击,但更多的人会选择逃避,这时还在桥上未及渡过河水的,恐怕会进退两难,更会互相推挤,掉下木桥跌落河中的……大概绝不会少,只要敌军一散,以骑兵之利,当可以徐徐将其击溃。”他抿了抿嘴,结束了自己的回答。   “考虑得比较周全,回答得也很完整,不错。”董昭连连点头,“我给九分。”   “九分。”庞德直接打分。   文聘想了想:“我也给九分。”   “以你的年纪来讲,能想得这么多,实在很不容易。”张杨也叹道,“就是现在的我,恐怕在战场上也比不上,我给十分。”   “大人过奖。”黄叙连连躬身,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涌出了一丝红晕。   最后做出评判的是考官中唯一一名参加过那场战役的祖烈,他想了想说道:“这场战斗,是当今王上亲自指挥的,我也有幸参与其中。当时……王上分出四千轻骑渡过河流,潜伏在了南岸,剩余三千则潜伏在北岸,待敌军大部队渡河近半之后,从南北两侧同时发动攻击,造成了敌军首尾不能兼顾,只能在箭雨中跌落河中。你将所有部队集中在了北岸,固然能加强攻击力量,但敌军若从南岸逃窜,你恐怕就鞭长莫及了。我给你八分。”   “在下考虑不周,谢大人指教。”黄叙朝他一揖,却又问道,“但在下以为,我方只有七千人,本就只是敌军的五分之一,若再分兵……恐怕……”   祖烈笑道:“恐怕会被敌军吃掉?”   他点了点下巴。   “你想,敌军渡河渡了一半,却被我们从两侧夹击,他们军心既然大乱,怎么可能还会去想我们到底有多少人马?”祖烈道,“何况……他们从午后走到河边,天色已经昏暗,三四千人猛然从两侧杀出,他们也根本看不清楚人数吧?”   “将军指点得是,”黄叙又是一揖,“还有时间没有考虑……”   “原来……是这样啊……”营帐的角落里,有人哀声叹道。   我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那只射中别人箭靶的袁侯……   “这是前一位考生,”董昭向我解释道,“按照规矩,可以自己选择旁听后几位考生的答题。”   还做得挺像模像样……   我朝袁侯问道:“袁壮士,你之前是如何答题的?”   “在下若是主将,当身先士卒,纵马驰骋,直接渡过河流,绕过敌军,从后方发动突袭,必定出其不意。”他回答得相当干净利落。   “你恐怕没有怎么骑过马吧?”我笑了起来。   “怎么?”   “七千战马快速行军时,只要距离不远,谁都会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你还想出其不意吗?”我笑着解释道。   “唉……”袁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何况……”祖烈从沙盘上拿出了一支代表敌军的红色旗帜,轻轻地插在了河流的南岸,“当时的南面不远处……还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你若是绕到敌军后方,只能被别人捏了饺子!”   袁侯的脸上毫无血色:“原以为凭借我的身手,考个武官绰绰有余……没想到三轮下来……竟然只有一场取胜……”   我于心不忍地摇了摇头。   不过……凭借他的身手,至少,我能用他来做个排长级别的护卫。   这也叫因材施用吧。 96 司隶考区文武士  我随后又陆续旁听了其他几个考场中的考试情况。   原来每座营帐中所摆设的沙盘都不一样,但却几乎涵盖了我生平参加过的二十余场较具规模的战役,从金城诛灭韩遂之战开始,直到破南阳降黄祖之战为止。而且,不仅让考生考虑我方如何取胜,也有让考生站在敌方的角度来作答的。   不得不说,这一项科目,实在比我想象中的要丰富得多,我对主持武考的荀攸再次刮目相看。   三轮必考科目之后的第三天,是多项选考的科目,如步战、马战、攀岩、潜行、斥候、骑射、十八般兵器……甚至在洛阳东侧的鸿池中,还有泅水、赛船的内容。   在这一天,连遭两轮大败的袁侯终于全面爆发,他的步战、马战、攀岩和多种兵刃都怒得魁首,无人可敌,他也凭借这一天的突出表现从另一个方面异军突起,赢得了不少考官的认同,至少我看庞德、黄东、程武、皇甫固都有将其揽至麾下的意思。   然后这一届的科举终于缓缓落下了大幕。   -   七月初六,大朝会。   “这多日以来,诸位忙于为国取材,实在是辛苦。”我望着殿中满是疲惫之色的下属,略带感动地说道。   “这是臣等本份,不敢谈辛苦。”以王烈、贾诩为首的礼部和吏部官员齐齐躬身。   “文武两科的成绩与名次,是否都已经确定下来?”   王烈欠了欠身子,朗声答道:“司隶考区已经排定,稍后将呈给王上阅览,其余六区的结果还要稍等数日。”   “这次的文考中,有没有特别突出的才士?”第一届科举已经为我贡献了诸多人才,这一届参考者数倍于前,恐怕也不能全是大众脸吧?   “这是这次前几名的名次表,请王上过目一览。”王烈直起身来,将一卷竹简递给了侍从。   我展开一看,轻声读道:“司隶区文考前五者,依次为左冯翊张既张德容、河内杨俊杨季才、河内司马芝子华、北海刘浩刘长泽、河东裴潜裴文行……咦?”我微微一怔,“张既张德容?他也参加了这次的科举?”   王烈并不知道张既曾是我的属下,因此只是答了一句:“是,其在治民方面的策论对答,在众考生中无人能出其右,大概是曾做过旧汉的官吏。”   我点了点头:“他是我做卫尉时的旧吏。”   他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对于除了张既与刘浩之外的其余三人,我只能说似乎曾经听过,但真要我说出一二,却又毫无了解。   “这河内司马芝……是否是司马朗、司马懿的兄弟?”我随口问了一句,毕竟司马不是特别常见的姓氏。   “禀王上,”回答我的正是司马懿,“其正是属下的族兄。”   我点了点头,却再也找不到问题,只能转向了荀攸:“公达,武考的情况呢?”   荀攸微一点头:“王上,武考中也有五人值得一提。”   “哦?你不妨细说。”我换了个姿势。   “第一是河内毌丘兴,其文考为司隶第一,射箭与军略都有值得称许之处;其二是河内韩浩,其军略、步战、马战皆出众;其三是南阳黄叙,”他微微一顿,“虽是豫州人,但其随父在洛,故而参加司隶区考,此人勇武虽然一般,体力也略偏虚弱,但在军略一项的成绩上却是司隶考区的第一人;其四是弘农袁侯,虽然他的文考是白卷,射术与军略也是寻常,但其个人勇武实在过人,步战、马战、攀岩均是第一;其五是……扶风马休。”   我忍不住抬头:“你说是马休?”   “是,”荀攸点头道,“马休文考为全区第二,射术、马战均名列前三,因此得进前五。”   “呵呵,”我抚掌道,“你们没有因为他是我的兄弟就对他另眼相看吧?”   他慌忙否认:“文考是糊名批阅,武考之时……其实大部分考官也根本不认识其人,因此,就算想要给他高分,也无从下手吧。”   我笑了笑:“我这个三弟的本事,我做兄长的也略知一二,从小跟着我学了几年武艺,就算近年来有所耽误,但身手和骑术应该不会太差。”   “确实如此。”荀攸侧身应道。   “好吧,”我咳嗽了一声,“待各区结果报来之后,吏部、礼部和兵部便按照各自职责将招录的人才聚集起来,统一面谈一次,再根据名次分派到各部及各地官府中去,当然,都察院的监督是必不可少的,是吧,祢院长?”我向祢衡的坐席上看去,却没有找到他本人。   “祢院长去并、冀二州巡察地方去了。”贾诩向我解释。   我皱了皱眉头:“并州?徐晃和吕布他们正在平乱,他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他其实是去督军了。”程昱言简意赅。   我顿时有些明白:虽说徐晃是沉稳持重之人,但我这次派去帮忙的三个人却都有些不大对路——拓拔野的异族身份虽然我从不会看轻,但其他人却不会和我一样;夏侯渊则是新降之将,忠诚度还值得怀疑;至于吕布……他的反复无常更不用多说。   “他去了也好,只希望他不要自作聪明,在如何调兵遣将上指手画脚,反而帮了倒忙。”我轻轻揉了揉眉头。   殿外传来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末将防务院城防司朱灵,有事通报王上!”   他的顶头上司韩暨不禁挺直了身子向外探望。   我向在门口值班的魏延点了点头。   殿门被打开了一半,朱灵大步迈了进来,躬身道:“拜见王上!”   “文博将军请起,”我顺便伸了个懒腰,“有什么事情?”   朱灵抬起腰身,仍是双手抱拳,朗声答道:“黄祖、甘宁两位太守已派兵将旧汉荆州牧刘表及其妻子心腹押送到了洛阳城南门之外,末将特来通禀,是否可以押入城中?”   我微一沉吟,起身道:“刘景升虽是来降,毕竟曾是一州之长,诸位,就随我一同出城迎接吧?”   “有必要吗?”秦阵咧了咧嘴,“他不过一个战败之人,王上何必亲自去迎?”   “你懂什么,爱来不来。”我笑着摆了摆手,当先一步朝殿外走去。   秦阵吸了口凉气,又连忙拍了拍袍摆跟了上来。   迎接败军之将,向来就是君主收买人心、树立良好形象的必备招数啊……   半晌之后,平城之门轰然大开。   七月,午后的日光从高空撒下,晒得我浑身舒爽。   追命向前踏出了一步。   典韦紧握着双戟当先走出了城门。   我与刘表,这位旧汉的宗室重臣,曾经的一方诸侯,第一次见面。   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卷十一帝国斜阳】完    卷十二 坐断东南 1 一退到底刘景升  “景升公,”我在马背上向前倾了倾身子,“初次见面,你好。”   刘表忙不迭地缩肩并腿,一揖到地:“降臣刘表,拜见威武王!”   他身后的男女老少不下百人,竟是噗通一声跪倒了一大片。   我这才翻身下马,轻轻将他扶起:“景升公何须如此大礼。”   他口中连连称谢,缓缓将腰身直起。   这时我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刘表身高超过了八尺二寸,和我站在一起,我只能平视到他那一捧浓密的长须,尽管年过六旬,但在他的须发中却很难发现白色。而且虽然和马腾一样近几年才娶了小妾,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甚至连眼袋都不太明显,只有几道浅浅的皱纹和几团淡淡的老人斑,显示着这确实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个人在历史上留下的评价,只从第一眼印象来看,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名温雅君子、敦厚长者——事实上,他的相貌确实给我一种可以亲近、值得信赖的感觉。   “刘表不过一降臣而已,王上不计前嫌亲迎出城,实在令老朽羞愧!”他微微弓着身子,几乎要涕泪交零。   我微微笑着将他扶起,并肩从平城门下走进了洛阳城内:“景升公能携妻儿部属前来洛阳,本王深感欣慰。”他毕竟年老体弱,走起路来要缓慢许多,我只好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刘表缩了缩身子,低声道:“王上兵锋所指,荆州郡县望风而降,老朽无力也无心抵挡。老朽自知妄动刀兵,冒犯了王上的虎威,罪孽深重,不敢讨饶,但只想王上念在犬子年岁尚幼,能够网开一面,饶恕其罪。”   “景升公言重了,本王非嗜杀之人,岂会随意牵连妻子。”我轻轻摇了摇头,尽管刘表的部队根本没有进入我当时的领土,但却成为了导致他覆灭的直接原因,当然,即使他乖乖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也无法避免他被我灭亡的最终结果。   他停下了脚步,再一次郑重地向我一揖:“多谢王上仁慈。”   我急忙扶住了他,目光却瞥到了他身后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位公子……是否就是景升公的公子?”   刘表当即朝少年招手:“这是犬子刘琦,琦儿,快向王上行礼。”   “刘琦拜见王上!”少年依言并拢了双腿,恭恭敬敬地向我一揖到地。   我点着头接受了刘琦的大礼,心中却暗暗有些惊奇:都说古代人十几岁就结婚生子——比如我——但刘表如今已经六十四五,长子刘琦却不过十五六岁,而且纵观当世的很多人,二三十岁没结婚也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比如皇甫固、张辽、甘宁、太史慈、郭嘉、戏君、程武,而一些相当有名的人物生孩子也相当的晚,比如我的老岳父蔡邕,还有些人实在太追求晚婚晚育……那就生不下来了。   “令公子相貌堂堂,确是一表人才。”我随口称赞了一句,不过刘琦与刘表的相貌确实颇有相似之处,嗯,应该是亲生的。   刘琦低头道:“多谢王上夸奖。”   我正等着刘表给我介绍他的次子刘琮,但等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反应,只好主动问道:“景升公家中还有其他子女否?”   刘表一怔,随即摇头道:“老朽膝下,只有这一个子嗣。”   我为之哑然,但又想到在历史上曹操下荆州时,距现在大约还有十二年,刘琮既然是幼子,那现在没生出来也是正常。   一行人前簇后拥着浩浩荡荡又返回了王宫大殿之中,分主次尊卑各自就位。   “景升公投归中华,至此荆州七郡全入新朝,本王内心实在欣慰,”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之前虽偶有刀兵,但终不致大乱,本王之意,便不再追究其之前诸事,诸位当没有意见吧?”   近来祢衡带队前往河北督军去了,朝堂上的众臣很少会在这些小事上与我较真,当下都纷纷应道:“臣等断无异议。”   刘表伸展双臂,伏拜在地,高声道:“罪臣刘表,拜谢王上!”   “禀王上,”王烈出声道,“景升公虽是旧汉宗室,但其德才兼备,被誉为八骏之首,又与众名士同称八顾,声名盛于乡野,其文武兼备,实属难得之士,愿王上不念其旧,因才而用之。”   我笑道:“彦方公之言,甚得本王之心。不过,以王公之言,本王当如何用之?”   王烈答道:“老朽年岁渐高,却身兼一院一部,原本王上只有二州之时,便偶感力不从心。如今新朝已据九州,老朽近来越来越觉得心力交瘁,肯请王上怜惜老朽,稍减老朽肩上负荷。”   “彦方公今年才五十六岁,便谈心力交瘁……是不是言之过早?”我温言劝道。   “不早、不早,”他连声道,“孔子曰:‘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役法也有规定,五十六岁便不服役,老朽五十有六,本就是垂暮之年,精力与心气早已不如年轻人,是王上怜惜老朽微末之功,才令老朽独居两部院之首,然老朽不想因一己之身耽误新朝政务,愿王上体谅臣心,不使老臣遭受尸位素餐之天下恶名。”   “彦方公,此言太重。”程昱朝他说道。   王烈只是笑了笑。   我只好依了他的请求:“王公言辞如此恳切,本王岂能不允?便请王公专司大法院之政务。”   “多谢王上。”王烈拖长了声音向我拜谢。   “既如此,便请景升公替本王掌管礼部上下政务吧,”我朝刘表点头。   “王上不杀老朽,老朽已是感激涕零,岂敢在新朝担任如此要职!”刘表却“砰”的一声直接将脑袋磕在了地上,“老朽已经五十有五,虽只比王公稍小半岁,但近年来心神焦虑,不在所属,若为新朝要职,一来不熟新朝律法,二来以降臣之神处理事务,恐怕将来必有差池。老朽只愿在河南购得一座小宅,携妻子读书郊游,便再无所求!愿王上体谅罪臣忐忑之心!”   他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哪里还会不明白:他是怕我虽然今天不杀他,但把他放在朝中做事,万一哪天想起来,随便找个办事不力的理由就把他剁了啊……   于是,我也不再强求:“景升公既然这么说了,本王也不好强求,只是方才王公也讲了,景升文武兼备,可惜了如此学识与才能……这样吧,本朝初立不到一年,正打算重开太学,蔡公伯喈已着手准备此事,便请景升公同去太学,为本朝教书育人,将胸中所学传于弟子吧。”   他立刻再次扑倒在地:“谢王上体谅!”   最后,我又转向了王烈:“彦方先生,他既然不肯接任礼部,目前又没有合适人选,那就烦请先生继续心力交瘁吧……”   王烈看了看左右,无奈地说道:“老臣能说请王上另觅贤才吗?”   我哈哈一笑:“这个……真不行。” 2 并州匈奴降与顺  在表明了坚决不肯在朝中做官的心意后,刘表再没有其他要求,我也终于同意让刘表只在太学中挂一个教授的头衔,在院长蔡邕的领导下开展教书育人的工作。   而随他一起归降的旧臣,则经过吏部考核之后另作分派。   比起只在并州治理了一年的曹操,刘表在荆州前后八年时间,所培养的人才要数倍于曹操,何况荆州人口远比并州要多得多,但整体来说,他给我呈递上来的名单里,虽然不乏蒯良、蒯越、蔡瑁、张允、韩嵩、刘磐、伊籍、向朗等之前就有所耳闻的人物,但还是缺少能熠熠夺目的著名武将——何况前面那几个人,也不过都是刘表的亲戚与乡党罢了,真才实学又能有多少?   对于这些人,我压根没有多重视,只吩咐程昱以才度用,对于实在没有丝毫用处的,就算是小县的县长也不能给他——对此,程昱只淡淡说了一声:“老夫知道如何去做,王上放心。”   刘表既然已经在掌握之中,我针对整个荆州的人事变动就可以推行下去。考虑到已有的两个大郡——南阳和南郡——太守黄祖与甘宁都是脾气稍显暴躁之人,我将张机从左冯翊太守推到了荆州刺史的位置上,甘宁则兼任荆州军事院,在张机的领导下负责全州的军事行动。   至于主动归顺的荆南四郡,我就交给了程昱去处理,当然,作为今年新降的郡县,他们也享受了第一年不纳税赋的待遇。   -   时间一天天过去,其余各州考区也先后将科考被录取的人员名单报送到了礼部,王烈稍作整理后很快就呈递到我的面前。   对这份名单,我是认认真真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看了两遍,生怕从字里行间把“诸葛亮”、“周瑜”、“庞统”之流漏过。   但是很可惜,饶是我看得双眼酸疼,这三个人的姓名也没有发现,只是在这之外,倒是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太原王凌王彦云、山阳王粲王宣高、颍川陈群陈长文和钟繇钟元常。王凌自不多说,是王允的侄子,也曾经在我手下实习过一段时间,王粲是后来的竹林七贤之一,文采之名大概相当于前几年的我吧?陈群与钟繇,都是地方世族的子弟,在旧汉也做过一千石官员,而且在后世都属于青史留名级别的人物,他们能屈身参加我的科考,至少说明新朝在地方世族之中还得到了一些认同吧?   不过我记得……荀谌访贤的名单上,似乎也有陈群与钟繇的名字吧?   于是我参考了程昱的意见后,将钟繇直接放在了刚刚空出郡守的左冯翊,没什么好感的王凌扔到了兖州交给张辽去管教,文采飞扬的王粲则送进了王烈的大法院之中审判疑难杂案,最后又让陈群去户部负责收缴税赋——他这个能想出来九品官正制的文化人算数水平肯定不会太低吧。   -   在第二届科举圆满落幕的同时,并州的部队与南匈奴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六月二十八的时候,徐晃以并州部队曾与于夫罗的前部有过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双方都没有拼尽全力;之后秦阵、吕布、夏侯渊赶到并州后,本月初七时,徐晃纠集两万五千余人,对于夫罗的一处营寨发动了奇袭,一举将其拔除,消灭近万敌军……”我轻声念着徐晃发来的战报,心情还算不错,“一战就灭了近万人,南匈奴似乎不过如此嘛。”   “王上,”荀攸脸色凝重地专门向我汇报,“凉州刚刚进行了军制的改革,总兵力缩减到四万,除去各郡所需守军,徐公明能够调动的,也就一万五千人上下,加上秦、吕、夏侯三将带去的援军,总数不会超过三万;而于夫罗能够动用的兵力就超过了这个数字,何况匈奴人无论老幼,上马皆可作战,所以纵然我军士兵的个人战力较强,但总体上恐怕依然不占太大的优势。”   “你说的也对,匈奴也不止这一个部落,若是他从塞外引来大部的匈奴甚至鲜卑、乌桓族人,并州就危险了。”我想了想,点头道,“公达先生,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王上不妨委托拓跋将军,从新近归附的奥图鲁部选拔一批青壮,用匈奴士兵去对付于夫罗,”他敛着胡须,沉声道,“若奥图鲁反复无常,并州压力将难以承受,到时候……恐怕朝廷就要考虑再派一支大军进行驰援了……”   “拓拔野么?”我沉吟了起来:以拓拔野的种族优势,来统帅匈奴同胞确实更为妥当……“就这么办吧,若是奥图鲁部见风使舵又投向了于夫罗,那我就只好御驾亲征一次了。”   “那攸就先与文和先生商量一下,预先做些运送粮草的准备。”荀攸向我请示。   我点了点头:“早作准备也好。”我忽而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皮痒了,我现在有些期待奥图鲁和我翻脸啊。”   荀攸只好当做没听见,躬身向我告退。   -   但老天爷不可能每次都替我完成心愿,就在兵部的令文还没有送过大河的时候,并州的战报再一次发了回来。   这一次正是七月十一的朝会。   “都察院院长祢衡、并州刺史徐晃上书,称徐晃擅自征调奥图鲁部族青壮参与对南匈奴单于的攻击,”贾诩捧着从并州快马发来的奏表向我汇报,“已于四日前对南单于庭发动了总攻,双方激战整整一日,吕布将军一骑当先,连斩于夫罗麾下左右大王,拓拔野趁乱击杀于夫罗,匈奴军心大乱,被俘虏者近两万,南匈奴部族老少十万余人举城而降。二人联名上表,一是为徐晃擅自征调匈奴青壮请罪;二是为拓拔野、吕布、夏侯渊三将请功;三是希望朝廷将南匈奴部族老少分化迁入各县,以免再起祸端。”   “这些异族……再不能放任他们聚居在一起了……”我苦恼地搓了搓下巴,“还是劳烦农部、户部和兵部商议一番,看如何处置这十多万人吧。”   “那……”贾诩问道,“对徐公明所言其余两事……请问王上如何处置?”   “我记得很早前我就说过,为将者镇守地方,遇事当有处置之权,当然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此战既然大胜,徐晃就当有所奖赏。”我轻轻敲了敲太阳穴,考虑着该如何予以嘉奖。   “老夫有个提议,”程昱却出声道,“王上去年为虎豹飞军确立军制时,诸位营长及各郡将领均是少将军衔,这一年来,张文远、太史子义等将领为新朝开疆拓土,屡立战功,新朝所辖能在一年之内由区区两州扩为九州,诸位将军于此深有大功,请王上以军功擢升有功将士之军衔,并增其食邑。”   我放下了耳边的手指,笑道:“军衔由兵部管,食邑则由吏部管,那就还是你们两部来拟个章程,一并下发各州吧。”   两个时辰后,我在尚书台刚刚写就的策书上盖下了王印。   “中华二年七月十一,威武王策曰:   孤以司、凉二州之地,未经年余,已有九州,诸将功莫大焉。今以开疆拓土、抵御侵犯之功,册赏诸将如左:   豫州刺史孙坚文台,继旧汉制,封乌程公,食邑五千户;   青州刺史、虎豹飞军少将太史慈子义,升中将衔,增食邑三百户,称壮武侯,合计九百户;   并州刺史、少将徐晃公明,升中将衔,增食邑三百户,称阳平侯,合计八百户;   虎豹飞军少将秦阵伯虎,升中将衔,增食邑二百户,称金城侯,合计八百户;   虎豹飞军少将拓拔野云龙,升中将衔,增食邑三百户,称平定侯,合计八百户;   清河太守、少将李典曼成,升中将衔,增食邑两百户,称高平侯,合计七百户;   泰山兼琅邪太守高顺伯安,增食邑两百户,称广武侯,合计七百户;   凉州刺史、显亲侯庞柔令直,增食邑两百户,合计七百户;   虎豹飞军少将吕布奉先,增食邑两百户,称云中侯,合计七百户;   南郡太守、虎豹飞军少将甘宁兴霸,升中将衔,增食邑三百户,称德阳侯,合计六百户;   凉州都察院院长刘政仲礼,封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汉中太守杨奉承业,增食邑两百户,称广川侯,合计七百户;   南郡太守黄祖承彦,增食邑两百户,合计四百户;   京兆尹邴原根矩,增食邑两百户,合计四百户;   前荆州刺史刘表景升,继旧汉制,封成武侯,二百户;   武都太守苏固,封关内侯,食邑百户……”   看着这密密麻麻超过五六百字的策书内容,我觉得写策书真是浪费笔墨啊……   3 一穷二白新中国  七月,原本还不是收获的季节,中原和河北的州郡却依然忙成一团。   第二届科举刚刚结束,礼部和吏部将决定录取的士子们全部集中在洛阳,又进行了一番严格的政审,而后第一时间将拟任命的名单和官职上报给我。   看了一眼之前我关注过了的钟繇、陈群等人的任命之后,我大笔一圈,就转交尚书台和吏部去处理。   这边礼部和吏部刚刚能坐下来喘一口气,另一边的农部、户部和兵部又忙得焦头烂额:并州二十余万的匈奴步卒该如何安置,国渊、贾诩和荀攸大概已经茶饭不思了吧。   最后终于定下了一个方案:从青壮者之中征调一万人,四千弥补虎豹飞军的损失,六千则打散后编入徐晃的并州部队。其余老少,则分别迁入冀、并、司、兖四州,同时,征集少数擅长养马的派往凉州的国营军马场。   方案中对各州、各郡,乃至各县容纳多少匈奴人都做了详细的规划,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却是迁移所需要耗费的资金。   二十万人,每户最少得给两千大钱的安家费,或者要各地提供现有的住房,这显然不太可能,所以这一项就要四个亿,还不包括要给他们提供的口粮和衣物……而后更要派兵“护送”到迁移地点,并且最初的几年时间里,必然要动用地方部队对他们进行“保护”。   这一趟移民坐下来,少说也要花费全国近十个亿的资金,但之前我已经说过……今年基本收不到税赋,而且我还要倒贴……   在十六日的朝会上,我看着这份详细到了极致的方案,脑袋一片空白。   “花费实在太多啊……”我喃喃了半天,却始终只有这么一句话。   这时候,主管户部的贾诩给我提出了一条计策:“不妨令并州商绅捐献财物。”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向百姓要钱……似乎不大合适吧?何况我们刚取了并州,说好了今年不收税赋,如此一来,岂不是换个名目继续收钱?再者说……并州一共才有多少人口,有钱的商户更是寥寥,即使要收,也没有多少吧?”   贾诩笑了笑,却转向对侧的武将集团:“奉先将军、云龙将军均是并州出身,应当知道北郡的情况吧?”   吕布微微颔首,答道:“并州虽然少有能够富可敌国的巨商,但家资千万的商贾也不在少数。这些商贾,大多是通过与塞北胡狄高价贩卖货物发家的,南匈奴向来是并州不安定的一个主要原因,若是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相信这些商贾必然乐意掏钱。”   “唔,诸位以为如何?”我觉得未必不可以一试,能筹集多少就算多少,不必强行征收。   王烈开口问道:“是自愿缴纳?还是家产一定规模以上者都要缴纳?”   “自愿吧,一钱也行,一百万也可以。”我搓了搓下巴,“不过既然是自愿的,那不如在各县都设立征募站,接收来自百姓的捐助,如何?”   “只要督察到位,也未尝不可。”程昱点头道。   荀攸蹙了蹙眉:“一切要尽快,至少要在初雪前将他们安置到位,不然又是许多麻烦。”   我深以为然:要是拖到冬天再开始迁移,沿途冻死冻伤一两万人,这群游牧民族大概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了吧……   “不错,要尽快,”国渊也道,“这些人迁至地方后,各县还需要为各户划分田产,并且最好能赶上冬种,否则明年的粮食又是问题。”   我点了点头,最后拍了板:“这件事……就由户部要派专人去并州督办吧。”   “是,”贾诩躬了躬身,“老夫之意,便请民户司杨修去走一趟吧。”   “德祖?”我看了看杨修,叮嘱道,“这是朝廷有求于民,你代表朝廷前往地方,要体谅民意,不得强迫扰民。也要嘱咐并州都察院加强监督,严防有宵小之徒借此为私人敛聚钱财,若有发现不乏之举,务必严惩不贷。”   “谨遵王上教诲。”杨修沉声应了一声。   “对了,切记不要心浮气躁,任性做事。”我又加了一句。   “谨受命。”他长袖自外而内划过,一揖到地。   -   七月过得飞快,转眼已到月末。   贾诩、荀攸和戏君这几天时不时就要来向我汇报一下周围势力的动态。   “初十左右,塞北乌桓、屠各作乱,劫掠辽东、辽西,辽东太守公孙越、辽西太守王松举兵约战,小胜胡狄,然王松战没于沙场,公孙越从子光亦死于乱阵之中,将士伤亡不下三千。”戏君将细作打探来的情报递给了我,“刺史卢植大怒,集结州郡精锐,以涿郡太守公孙瓒、渔阳太守阎柔、广阳太守鲜于辅为大将,驱兵欲灭此二族。”   “屠各……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荀攸向我解释道:“屠各其实是匈奴的一个部族,据说最早是汉武帝时休屠王的后裔,现在主要在并、幽、凉三州的北部及靠近边塞一带活动。”   “在凉州也有吗?”我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但这些匈奴、鲜卑、羌、乌桓……乱七八糟的种族,我其实也无法区分清楚。   “当然有,这些异族来去如风,既劫掠寻常百姓,对往返内外的商团更是毫无手软,”贾诩笑道,“所以对并州大商户收些钱财,让他们为平定异族出一份力,他们自是义不容辞。”   我也笑了笑,笑着笑着却又蹙起了眉头:“卢植是幽州出身,他知道幽州的异族势力之强,并非那么容易彻底铲除。但是……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就集结全国兵马发动进攻?”   “乌桓杀了他一个太守,他动怒也是应该的吧?”陪侍殿中的贾穆低声说道。   “卢植是当世名臣,岂会如此容易就动真怒?”贾诩摇头,对自己的儿子解释道,“何况……之前袁氏得势时,王松身为当时的渔阳太守,却毫无抵抗就选择了归顺,卢植就任幽州刺史后,立刻就对他的职位进行了调整,将他派往了相对偏僻的辽西,卢植又岂会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动怒?”他扬了扬长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贾穆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太多的天赋,饶是他爹说了这么多,却仍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而同样陪侍在一边的梁聪已是若有所思,其觉悟显然就要高得多,至于稍远一点的还在做着日常记录的司马懿,虽然只比贾穆大了一个月,但在政治觉悟上却是甩了他十八条街。   “那卢子干是为了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为了汉室,那现在他最大的敌人显然是我,幽州兵力有限,他更应该珍惜兵力,并大力笼络这些异族将他们引为外援,这才是正道吧?”   贾诩与荀攸都是当代绝顶的谋士,在这个问题上却也无法给我最明确的答案。   “而且……他聚集精锐去塞北,与冀州交界处的兵力必然空虚……”荀攸微微眯着双眼,却没将话说完,只是看着我。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摇了摇头:“冀州兵力疲敝,褚燕又非可堪攻拔之帅才,若卢植只是诱我深入,以他的才智,绝非卢植、公孙瓒、阎柔之敌,不如暂时休养吧。”   幽州毕竟距离中原太远,我对褚燕虽然信任,但他的才能,毕竟无法和张辽、太史慈相提并论,就算是个人武勇或带兵大帐的能力,也远不如秦阵、拓拔野、吕布、甘宁等绝世猛将。   “另外……”戏君又递给我一卷缣帛,“皇甫嵩亲率部队,深入各郡讨伐山越及汉人匿民,得到人户近十万口,全部迁入会稽与吴郡以充实郡县,并从中选拔青壮近万,充入军旅;其又在丹阳、吴郡、会稽、庐江四郡征募兵丁近两万人,并征调工匠打造大小战船,以作战备。目前,扬州一州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五万人,而徐州的兵力也绝不会比这个数字少。”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现在就是在眼睁睁看着他们发展壮大,但我们有什么办法?文和先生,你说呢?”   贾诩也是苦笑:“这一年来,我朝向外扩张得实在太快,无论是粮草储备还是兵力的补充都明显有些跟不上征伐的速度,更不足以支撑军队再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征战了。”   我不仅自己往国库里贴钱,而且已经开始向百姓伸手索要捐助了……这种情况下,我拿什么来讨伐旧汉的皇帝?   我只知道桓灵二帝当政时荒淫无道无法无天,却不知道自己当了老大后却要自掏腰包来维持整个国家的运转……难怪他们要把公卿的职位明码标价……   想到汉朝的皇帝至少还有三千嫔妃、上万宫女和太监来服侍,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我真是历史上最穷光蛋的大王啊……    4 迷失心性的猛将  八月初三,吕布、夏侯渊率领轻骑返回了洛阳。   或许是怕我亲自出迎,我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们已经将大部队在军营中安置妥当。   “公达,为何不早些通报于我?”我一边朝城北赶去,一边向荀攸轻叱道。   马背上的荀攸则是有些无奈:“两位将军纵轻骑而返,攸哪里来得及通报?”   我并没有深究,勒马在王宫正北的玄武门前停住。   吕布和夏侯渊慌忙从大门两侧的休息室里走出,躬下身子高声道:“末将拜见王上!”   我一拨追命的脑袋,翻身跳下马背,一左一右将两人扶起:“快快起来,两位一路远征辛苦。”   “幸不辱命。”吕布抱拳道。   “怎么……只有两人?拓拔野呢?”我的笑容还没有绽开就凝固在了嘴边,“你们不要告诉我……他、他……”我的心里忽然一沉。   “回禀王上,”吕布忙道,“拓跋将军及其兵马,正护送两部归顺匈奴向南迁徙,故而在后,为确保沿途无事,末将二人也将大半兵马交由徐刺史及拓跋将军统领。”   头顶的乌云顿时豁然开朗,我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几乎将我吓尿裤子,奉先、妙才,都骑上坐骑,我们入殿后再详谈。”   吕布点了点头,夏侯渊却迟疑道:“王宫重地,末将等似不应纵马……”   我摆了摆手,翻身又跳上了马背:“我可不记得设置过这么多规矩。”事实上,在新中国的王宫和政务院里,时常都能够听到来自各地不同品种的快马所传来的铁蹄之声。   当我与荀攸、吕布、夏侯渊在却非殿坐下时,贾诩也很及时地赶到了现场,他朝吕布和夏侯渊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也撩起袍摆在殿中就座。   “具体的情况,我已从徐公明发来的战报中了解了大概,唯独双方损失数目,他似乎语焉不详,”我抬了抬下巴,“奉先,你能告诉我,我方总共折损了多少兵马吗?”   吕布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原本轻松写意的面容顿时一怔,沉吟了半响,却将话题又推给了夏侯渊:“布只是一介莽夫,向来只知道厮杀,对于这些小事……并没有太过留意,夏侯将军,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我……”夏侯渊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也没有留心……”   我忍不住眯起了眼:“两位……这是什么意思?”吕布征战多年,夏侯渊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们在一场大战之后不会去清点一下己方部队的损失。   吕布脸色阴晴难定,而夏侯渊直接让他的脸面与地面维持平行。   荀攸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两人,强笑道:“两位将军,历来名将征战,从来没有不损失兵马的,何况于夫罗叛乱事出突然,损伤稍多一些,也实属正常,两位又不是战败之将,难道还不能按实直说?”   “你们不要告诉我……”我咬了咬牙,脑洞大开,“你们其实把兵马死光了,整个并州已经被于夫罗攻下了?!徐晃和拓拔野已经身首异处?!”   “绝无此事!”吕布面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血红色,那隐隐是血气翻涌的症状,“末将等确实是与徐刺史共同大破匈奴,最晚不出十日,第一批迁移的匈奴降民就会沿太行山进入河东。”   “谅你们也不敢在这等事情上欺骗于我……”我松了松略显湿凉的双拳。   “只是……”吕布抬头看了看我,仍是迟疑不定,“只是,拓跋将军他……”   “说!”我又一次攥紧了拳头,“拓拔野究竟怎么了?!”   向来以无所忌惮著称的吕布竟然如此罕见地吞吞吐吐,我心中隐隐有些乱。   吕布吐了口气,沉声道:“因为拓跋将军在作战时冲锋在前,所以其所部损失较为严重,但……战后,作为督军的祢衡院长便不容分说将拓跋将军下了并州大狱,说……拓跋将军乃是中华之大患,必须除去!徐刺史与末将多次力劝,但祢院长只同意除非王上亲口答应,不然他就要动手除害了!”   我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却听贾诩冷冷说道:“奉先将军,你说完了?”   吕布点头:“是。”   “没有遗漏?”   吕布略微一怔,仍是点头道:“……是。”   贾诩缓缓摇头:“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吕布脸色一白:“末将……不懂先生的意思。”   “拓跋野虽然身为异族之人,但从朔方开始,就追随了王上,从此南征北战,所向无前,可谓战功赫赫,是王上最为心腹的战将之一,”贾诩修长的眉毛似乎抖动了一下,“祢正平虽然年轻气盛,但并非不懂世故之人,他若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与证据,岂敢如此鲁莽地对拓拔野下杀手?!”   吕布的脸颊两侧忽然晶莹一片,几道显而易见的汗水正沿着他的发际线缓缓淌下。   陪侍在一旁的梁聪和贾穆俱是大气不敢喘,负责记录的陈琳与黄射同样屏住了呼吸。   “祢正平不是乱来之人……”荀攸的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堪,我甚至听到他吞了口唾沫,“难道……是拓跋将军真的触犯了国法?”   “报……”殿外有马蹄声远远传来,“都察院祢院长有急信奏请王上!”   吕布和夏侯渊同时霍然抬头,两人的神情变化之丰富,请恕我这种水平的文笔实在无法描述。   “请信使进来。”我看了他们一眼,朝贾穆点了点头。   贾穆长舒了口气,快步向殿外走去。   信使弓着身子随他一同进入了大殿:“都察院巡察司小吏贾逵拜见王上!”   我摆了摆手,勉强压制下心头的不悦,淡淡说道:“远来辛苦,祢正平有何事要奏于我?”   “这是祢院长的奏文,请王上过目。”他从长袖中摸出一卷缣帛,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贾穆。   贾穆两步来到我的面前,将缣帛揭开后平铺在案几上。   “都察院臣祢衡南拜吾王:   时南匈奴为祸,臣衡北行并州,不敢以督军自居,仅以王命行督察之事,并查各地官吏有无不法。虎豹飞军少将拓拔野(祢衡写信时还不知道拓拔野的军衔已经升了一级),于万军之中斩南匈奴单于于夫罗,固此战之大功。然其骤然迷失心性,冲入友军部队,屠戮己方近百人,方为吕布、夏侯渊二将所阻。臣以为,拓拔野毕竟异族蛮夷,心性未得归化,喜怒无常,却勇猛无俦,常人难以抵挡,留之日久,必为祸患。王上又时常与之亲近,若有不防,或恐为其所害。臣欲斩之太原,然并州刺史徐晃,少将吕布、夏侯渊皆力劝于臣,臣以为,当今新朝猛将如云,智勇双全者不可胜数,非复王上起兵之初,未必再需拓拔野、秦阵等夷狄之将,若王上不忍杀之,请卸其兵甲,以高官厚爵供养于河南。或言野、阵皆王上心腹,臣新进之人,不宜妄言,然臣心拳拳,只为国家社稷,愿吾王以闻。野、阵,皆当世猛虎也,养虎遗患,不可不察!中华二年七月二十六。”   我看完一遍之后,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贾诩咳嗽了一声,低声问了一句:“王上?”   我缓缓转过脸,指了指案几,示意梁聪将祢衡的亲笔信递给了他。   贾诩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同样毫无血色。   “好一个祢正平!”我一掌重重拍下。   只听“嚓”的一声巨响,一整张案几在瞬间化成了一地碎屑。   守在门外的典韦“呼”的一声就冲进了殿内。   “要我杀了……秦阵与拓拔野?”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贾诩将奏疏折叠了起来,静静地说道:“即使要杀他们,现在……还略早了一些……”   我猛然扭过头来。   他双目深沉,脸上毫无玩笑之意。    5 轻率不似人君者  “你先退下。”我朝贾逵喝了一声,又向陈琳与黄射道,“你们二位……也先回避一下吧。”   黄射点了点头,躬身就往外走。   陈琳却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按都察院的规矩,属下应当随时在王上左右,记录一言一行……”   我缓缓站起,一脚向前迈出,重重踏在了满地的木屑上。   陈琳慌忙退了一步,强笑道:“属下身子略有不适,暂且告退。”话未说完,已是退出了大殿。   梁聪看了贾穆一眼,也低声向我请示:“小人也先退下……”   我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径自开口道:“岳父……此话再不要说,也再不必想。”   贾诩双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但两道鹰眉却是微不可见地耸了耸。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历来开国帝王,出于各种理由,总要将功臣杀一大批,才能安心睡觉,”我沿着石阶缓缓走到殿中,“但我才二十一岁,还没到昏聩多疑的年纪,拓拔野与我相识于患难,更在我腹背受敌之时千里来投,前后十余战,他更是从不避让,何况……就算他和秦阵加在一起,也远远达不到功高震主的程度,所以说……如今天下未定,岂有屠戮功臣之礼?   “所以,我也说了,还略早了一些。”贾诩笑了笑。   我摇了摇头:“岳父,你向来洞察人心,为何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坦然接受了我的目光:“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只是提醒一声罢了。王上待人赤诚,几无城府,所以容易受骗……秦阵与拓拔野二人,固然是在王上孤微发迹之时相交,二人待王上亦极为忠诚,然而如今天下将定,这些人也已大权重兵在手,便要谋划一家一族的利益了。秦阵之父,乃金城羌人之首,拓拔野亦身负朔方数万匈奴之命,个人对王上的忠诚,与数万人的得失如何权衡……这就不是常人所能揣度的事情了。何况……他们还是异族,更不能以我中华礼法来考虑。祢正平信中所考虑的,从大局上来看并无过错。王上若顾念旧情,不愿杀戮,不妨从现在开始逐步削减此二将手中的兵权,把他们高官厚禄供养起来,最多……再允许他们参议政事,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荀攸沉声道:“文和先生所说,实乃为国之言,请王上勿以个人好恶来决断,否则必误国事。”   他们两人的智慧远在我之上,说起大道理来我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我自己也知道,他们说的真是极有道理。   我缓缓踱着步,大殿之中的空气仿佛凝滞。   在经过之前的紧张之后,吕布的神色逐渐恢复如常,夏侯渊则依然是满头细汗;陪立在殿中的梁聪一脸煞白,贾穆则是涨红了脸。   “木头,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我看了看自己的小舅子。   “至少、至少……”他有些顾忌地看了自家老头子一样。   贾诩笑了笑:“你尽管说吧。”   “至少……”贾穆收回了目光,转而看我,“至少要在听过拓跋野辩白之后,才能做判决。”   我沉吟了片刻,又问吕布:“奉先,在你们动身南下之时,拓拔野情况如何?难道也没有任何解释?”   “他当时昏迷不醒,所以末将无从问起。”吕布欠身答道。   “昏迷不醒吗?”这句话忽然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记忆,好熟悉的感觉……   “王上,”吕布又道,“拓跋将军虽是异族,但其忠心赤诚,未必便逊于殿中其他几人,王上不应只听祢院长一面之词而断送一员猛将的性命!”   “呵。”我终于笑了出来。   贾诩忽然叹了口气。   “岳父,你又知道了?”我笑着看了他一眼。   “王上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他收起了叹息,“而且恐怕还会让老夫大吃一惊吧?”   我也收起了笑容:“一辉,通知张贲,让他带上所有必备的药品,和我一起去并州一趟,木头,你去通知秦阵,让他带上几名亲卫随行。”   梁聪与贾穆同时点头。   贾诩苦笑着摇了摇头,侧身对荀攸说道:“这是……何等轻率的君王!”   荀攸的脸上毫无表情,更没有说任何话。   -   半个时辰后,韩暨已为我安排好出行的一切事宜。   “王上,”韩暨仍然有些担虑,“请让臣一路随行。”   我再一次摇头:“你所管辖的,不止是内务司,还有防务大事要你操心,我带上典韦和贾穆的五百人,怎么都够用了。”   “那王上呢?”他脱口而出,“王上麾下,不止只有一个拓拔野,王上身负新朝全部,岂能为一人而废国家?”   “说得很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次就让我废一次国家吧。”   韩暨微微一怔,想要再劝,终于还是拱了拱手,沉声道:“王上一路保重。”   “主公!”秦阵高声呼喊着冲到了我的面前。   “你准备好了?”我回身走出了厅门。   “我听人说……王上,你要杀拓跋?!”他的声音中怒意勃发,看样子只要我一点头承认,他就会立刻要扑上来和我拼命。   典韦怒目圆瞪,两柄铁戟竟是毫不客气地朝秦阵的脖颈上架了上去。   以秦阵的身手,若要闪避,当今世上恐怕无人可以阻拦,但他就这么硬挺挺站在原地,双眼眨也没眨,只吐出了几个冷冰冰的字眼:“还有我?”   “放你妹的屁!”我怒不可遏地啐了一口,“我若要杀你们,只需让祢衡和徐晃送他的人头道洛阳来,还要叫你和我一起去并州见他?!收了兵刃,让他来找我拼命!”   典韦看了我一眼,很干脆地撤下了双戟,却依然在我和秦阵之间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你说真的?”秦阵不禁向前迈了一步。   典韦闷哼了一声,手中铁戟又准备飞斩而出。   “伯虎,稍微用点脑子吧!”我打了个唿哨,“拓拔野身负重伤,昏迷多日,我怀疑事有蹊跷,你要是没事,就跟我去一趟并州见一见他?”   “没事、没事!”他连忙点头,和我一同跨上了各自的坐骑。   典韦与贾穆各自率领了轻骑内紧外松地护卫在我的周围。   我看了看秦阵身边,似乎只带了两名亲随,遂笑道:“你只带了这么两个人,难道不担心我让典韦和木头把你杀死在半路,然后抛尸荒野和拓拔野做伴?”   “主公要杀我,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他哈哈笑道,“主公若是想要我的脑袋,只是一句吩咐的事情,我自会亲自提头来见!”   “你知道就好,”我低哼了一声,“虽然你和我如今算是君臣,但当年我们在朔方歃血盟誓约为兄弟,却永远不会改变。”   “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他仍是一脸嬉笑,“这总不是收买人心的客套话吧?”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客套话?”我淡淡地笑道,“你和我之间,也不需要试探和虚伪,是不是?”   他缓缓敛起笑容,低头道:“王上真心待我,秦阵自是知道。自古汉人对待我羌族,向来说一套做一套,功成之后卸磨杀驴之例多不胜数。何况……纵然王上顾念旧情,但如今朝廷大臣众多,总会有人向王上进言,因而,秦阵确实心中不安……”   我沉默了片刻,任由秋风自面颊边拂过。   “对朝廷上的事情,你倒是懂了许多啊……”我长长叹了一声,“不错,就在今日,已经有多名重臣劝我对你们加以警戒,慢慢收回你和拓跋手中的兵权,以高官厚禄将你们供养起来。”   秦阵点了点头,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与不甘。   “你怎么没反应?”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朝中都是汉人,不喜欢我们这些异族……原本也不足为奇。”他竟是出奇的冷静。   “所以你应该能懂得,我为什么放任太史慈、张辽、甘宁、褚燕出镇地方,甚至连杨奉都可以独自带兵去攻打汉中,却从没有让你和拓拔野两人独当一面吧?”我自问自答,“太史慈、甘宁、杨奉,他们可以不经禀告就发动行动,但你和拓跋却不行,你知道吧?”   秦阵鼓了鼓两腮,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我知道……”   “所以,你就安心带领这一营兵马,长伴我的左右,”我侧了侧头,“你我才二十出头,又都是习武之人,再活上五十年也不成问题,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委屈。”   “我知道。”他还是这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的身边,都会有许多人,他们会对我说胡人狡诈不可轻信,对你则说我要卸磨杀驴兔死狗亨,”我笑了笑,“我今天已经驳斥了他们,你今后也不必听这些言语。”   他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没来由一笑,双腿微微夹了夹马腹,追命长嘶一声,甩开四只铁蹄飞一般向前疾驰。   秦阵也发出了长笑,但他的坐骑却始终追不上我。   是因为追命终于长大成年,得以将他的坐骑甩在身后吗?   秋风迎面扑来,我竟感到微辣辣如同刀割。    6 沉睡半月拓拔野  八月初八。   经过六个昼夜的奔走跋涉,五百轻骑抵达了距离洛阳八百里之外的晋阳城。   我并没有提前通知徐晃,但自有尚书台及兵部快马通传,因而我也不出意外地在沿途察觉到了为数不少的斥候。   一路北上,郡县长官更是全程陪同,但我行军极快,除了个别马术尚佳的官员,大多数人很快就会掉队。   在上党郡,我又遇到了当年在赵国的故吏,李宣李伯声,不过我没心情和他叙旧,他的骑术也不足以支撑其在马背上向我汇报工作,于是我很快就甩掉了他。   我还没有看到并州和太原郡的治所,徐晃已带着一帮属下远远迎了出来:“臣徐晃拜见王上!”   “你身为一州刺史,不再是单纯带兵的武将,为何仍是一身甲胄?”我笑着扶起他。   “并州甫经叛乱,郡县之上仍然偶有不宁,不瞒主公,就在静候主公北上的这几日里,臣就率兵招降了一小股占山为王的流寇,所以甲胄未曾离身。”他一脸平静地解释。   “哦?”我点了点头,“并州境内以山地为多,藏匿的寇匪的确难以完全清除,公明治理州郡,当恩威并施,文武兼用,方能安定一州吧。”   “主公提醒的极是。”他抱拳道,“之前这一支流寇,便是主公新封的步军营长栾晨建议属下进行招降的。”   “栾晨?”我笑了笑,“这个大土匪,把他的旧部兄弟们全部混入新朝的部队中吃皇粮了。”   徐晃忙道:“臣虽然招降,但已派人进行挑选整编,没有一战之力者绝不会混入州兵之中。”   “你做事稳重,我向来是最放心不过的。”我终于转向了正题,“带我去看看拓拔野。”   他顿时挺起了身子:“是。”   我翻身上马,一边驱马前行,一边询问:“他现在是否清醒?”   徐晃摇了摇头:“拓跋将军自那一战之后,至今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之久了。属下延请了太原周边的多位名医为其诊治,却始终没有好转。”   我默然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催促追命加快速度,随他进入了城中。   徐晃带着我在刺史的官邸前停下:“主公,这便是并州刺史的府邸。”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当年我们被发配到朔方时,来回的路上都在这里喝过酒。”   那时候,这里的刺史还叫皇甫嵩……   “属下担心拓跋将军的安全,便从祢院长处讨要了过来,”他引领着我迈入了院落,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单独的小院说道,“便将其安置在此处疗养。”   我大量了一下,这座院落只有三间,周围却有超过二十名士兵守卫,算得上护卫森严了。   还没走上石阶,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已经扑鼻而来。   我皱了皱鼻子,上前推开了卧室的门厅,同时,我听到身后徐晃对下属低声询问了一句:“祢院长人在何处?”   “正在赶来的路上。”   迈步绕过了简单的屏风,我来到了床榻之前,仔细凝视着这位追随我多年的心腹大将。   只见拓拔野双目紧闭,并无痛苦挣扎之色,只是从脖颈到脸上都布满了一层淡淡的潮红。而除了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之外,但浑身上下,似乎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伯华?”我高声招呼了一声。   张贲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床边,屁股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几根手指已经落在了拓拔野的手腕上。   他静静地听了半天的脉搏,又伸手分开了拓拔野的眼皮和嘴巴,甚至还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替他揉捏了一遍,大概是检查是否有骨骼和内脏方面的伤痛吧……   然后他又低头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地起身退在了一边,低头说道:“属下学艺不精……竟是诊断不出是何病因……”   我满心的期待顿时落了一空:“仲景曾言,其一身医术,你已学得八成,却没有任何头绪?”   张贲抱拳答道:“拓跋将军通体上下,体温略高于常人,皮肤微泛红色,呼吸偶有急促,但除了这三个方面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属下因此断定……他的病因,大约是在内里。”   徐晃也道:“王上,其他几个大夫虽然不曾这般肯定,但所说大致也是如此,拓跋将军的身体状况,确实与一般正常人没有太多差异。”   “你们胡说什么?!”我还没有答话,秦阵已经一步窜到床边,“和正常人没有差异?那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在下学医不经,实在难以诊断。”张贲退了一步,低声答道。   然而秦阵也没有理他,只用力摇了摇拓拔野的身体:“喂!拓跋!你个混小子!不就杀几个匈奴人嘛,至于你吓成这样?!”   “秦将军,”张贲慌忙伸手去阻拦秦阵的鲁莽举动,“拓跋将军昏睡未醒,千万不可妄动……唔!”   也没见秦阵刻意用力,他只是随意地一甩胳膊,张机整个人便被丢了出去。   我急忙箭步一并,张臂一揽,将张机向后摔倒之势减消。   “谢、谢王上。”张贲在我的搀扶下勉强踉跄着站住,又忙着向我致谢。   我松开了双臂,转而按住了仍然在折腾拓拔野的秦阵:“拓跋重伤未愈,你可别把他折腾死了。”   “呃?”他立刻停止了剧烈的晃动,“不是说没救了吗?”   “呸!”我轻轻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有救也让你摇断气了!放开,让老子来运运气试试,可以吧,伯华?”我向专职大夫询问道。   张贲微微一怔,而后点头确认道:“王上不必过于猛烈,稍稍一试……应当无碍。”   “你帮我把他扶起。”我向秦阵比划了一下,准备为拓拔野运功“疗伤”。   “好、好!”秦阵连声应是,手忙脚乱地将拓拔野毫无知觉的身体轻轻扶起。   我点了点头:“看起来身体还不算僵硬。”   “要是僵硬了……可就糟糕了……”张贲嘟囔了一句。   我撩起了袍摆,正准备盘腿上床,却听到祢衡自室外快步走了进来。   “拜见王上!”祢衡喘了口气,抱拳向我施礼,“不料王上来得这么快。”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横了他一眼。   他耸了耸肩,配合他俊美的样貌,这个姿势竟是说不出的潇洒好看:“属下虽然有惩处拓跋野的意思,但他至今昏迷不醒……却和我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啊。”   “这个讨厌的声音……是谁啊?”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仿若来自枯涸干渴已久的河。   ——   今天有个熊猫X书的小编来找我,要我把这本快完本的书带着转战他们的阵地,20万字就上架,我六他四……多好的条件啊…… 7 四年之前后遗症  “为什么……我浑身都疼?”拓拔野只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便已是呲牙咧嘴。   “你小子!”秦阵暴吼一声,右手一伸一探,已将毫无反应的祢衡拎在了空中,“你敢对他动刑?!老子撕了你!”   “欸?!”失去支撑点的拓拔野直挺挺就向后倒去,被我慌忙一把搂在怀里。   祢衡扑腾了两下,却根本无法从他的铁爪之中挣脱,只好用力握住了秦阵的手臂辩解道:“我绝对没有动用私刑!徐刺史当可以为我作证!”   徐晃点了点头,秦阵的面色稍缓。   “伯虎将军,请勿动气,”张贲也上前劝道,“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云龙将军身上并没有一丝新伤。”   “哼!”秦阵终于松开了手,祢衡被迫感受了一次高度超过一尺的自由落体运动。   我一边缓缓将拓拔野放平,一边向秦阵怒斥道:“我觉得你才是真心想杀害拓拔的凶手啊!”   “嘿……我这不是心急嘛……”他讪讪地笑了笑,又朝拓拔野问道,“兄弟,你还好吧?”   拓拔野看了看他,怔怔地反问道:“你……是谁?”   秦阵不禁呆在了原地:“你……不认识我了?”   “看你这一脸呆相,就知道你是个傻瓜!”拓拔野哈哈而笑,却因为触发了浑身的肌肉而疼痛难忍,整张脸的表情狰狞不堪。   张贲忙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揉捏了起来:“拓跋将军久卧病床,身体缺乏活动,还需要稍事恢复。”   “奶奶的,这种事情你也敢开玩笑!”秦阵扬起了拳头,却又不敢朝他身上落去,只能这么悬在半空。   “云龙,你真的没事吧?”我低头问道。   拓拔野咧了咧嘴:“除了浑身使不上力气,其他还好,这里是……洛阳吗?”他偏头看了看屋中众人,“公明?是你一路护送我到洛阳的吗?多谢你啦。”   “这里还是晋阳,”徐晃忙摇头道,“主公听闻你重伤昏迷,亲自带着伯华来看望你了。”   拓拔野吃了一惊,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却被我轻轻按在了胸前。   “末将只是久战乏力,如何值得让主公荒废了国事,还奔驰千里来到洛阳……”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倒是没有感动得泣不成声。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笑着啐了他一口,“我只是想来看一看,究竟是这帮叛逆太强,还是你现在变弱了,竟然被他们打得昏迷不醒。”   拓拔野笑了笑:“这帮叛逆也没多强,我记得我随手一刀就把于夫罗那厮的狗头砍了下来……”   “拓跋将军,”祢衡似笑非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之后的事情你又作何解释?”   “之后?”拓拔野的声音低了下去,“之后的事情……我、我怎么记不得了?”   “要我告诉你吗?”祢衡一步步走上前来,“你冲入了自己的部队,致使你自己的亲笔当场毙命五十六人,重伤不治十四人,轻伤者三十余人,若非吕布、夏侯渊二将拼死将你制住,恐怕你手下的四千人马就要被你屠戮殆尽!”   “你……”秦阵睁大了眼,怒吼了一声,“这是污蔑!拓拔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我祢衡虽非君子,但那种小人行径还不屑为之,”祢衡向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低头朝床上的拓拔野说道,“当日亲眼目睹之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徐刺史、吕、夏侯二将,还有场中数万部队……呵呵,当然,还有那些幸免于难的你的卫兵,你大可以一一求证。”   拓拔野的目光在屋内游移了一周,最后落在了徐晃的身上:“这……是真的?”   徐晃沉默着点头。   拓拔野又看向了我:“王上……是知道了此事……才来看我?”   我搓了下鼻尖,缓缓说道:“云龙,你是和我歃血约为兄弟的人,我也不愿瞒你。不错,祢正平向朝廷报告,此役虽然大捷,但你在战斗中迷失了心性,大肆残杀友军,朝廷众臣已经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认为你毕竟身为异族,即使如何厚待你们,”我瞥了秦阵一眼,“你们也不会真心以我为主,有些人,甚至提议将你直接处死;温和一些的,则希望我收回你们的兵权,以高官厚禄将你们供养起来,就算是顾念你们多年的战功了……”   从我说道“直接处死”时,拓拔野浑身上下已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待我讲完,他竟是无声地淌下了两行热泪。   我伸手替他抹去了泪水,温言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我是哭为我所杀的弟兄!”他张了张嘴,热泪又一次滚滚而下。   他声泪俱下,难以自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那些人确实是他亲手所杀,我总不能说那些无辜的护卫们死得大快人心吧?   “就算你现在痛哭流涕,也无法抵消你所犯下的罪恶,拓跋将军。”天生就不会做好人的祢衡一脸正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拓拔野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我杀害了这么多弟兄,就算死一百次,也无法让他们复活过来……”   “正平,”我沉声对祢衡道,“拓跋野此次所犯事大,不能这么轻易处理,要押回洛阳,由法院、兵部、军事院三司合审之后,再做定论。”   祢衡翘了翘嘴角:“臣只管都察院的职责,若是这三司处置不当,臣自当进言弹劾。”   “随便你。”我朝他挥了挥手。   他躬身行了一礼,挥了挥衣袖离开了房间。   “云龙,”我收回了视线,“你刚刚清醒,便在晋阳稍事休息几日,再赶到洛阳来吧。”   “是。”拓拔野低声应了。   “云龙,你能不能记起来,昏迷前的情况?”张贲忽然出声问道。   他回忆了片刻,缓缓答道:“当时……我率领亲卫突入于夫罗的中军大营,迎风一刀将他砍成了两截……然后……我就赶到血脉倒涌,眼前似乎血红一片,好像看到的都是敌人一般……”   徐晃也道:“当时,云龙是不分敌我,只要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会成为他砍杀的目标……有人说,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   张贲思索了半天,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等等伯华,”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知道疯狗若是咬了人,这人也会丧失神智的吧?”   “呃?”他微微一怔,而后道,“是,若是被疯狗所咬,短则七日,长则数年,大多都会神志不清,直至丧失性命,但云龙是与南匈奴作战,并没有被疯狗咬伤啊,王上为何有此一问?”   “不……”我缓缓将目光移向了拓拔野的腰部,“他是没有被疯狗咬伤,但他被野狼咬掉了一块肉……”   拓拔野悚然一惊。   “不错,”作为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徐晃也回忆了起来,“四年之前,主公为朔方太守时,我们曾在草原上遭遇了野狼,当时……云龙确实被狼王在腰上咬了一口,难道……会是这个原因?”   张贲讶然:“被狼咬在腰上……狼毒何其凶猛,没有毙命当场已是万幸啊……”   “若非主公亲自替我吸吮了毒血,恐怕我没回到朔方就一命呜呼了。”拓拔野喃喃道。   “你这四年来,有没有类似的感觉?”张贲又追问道。   拓拔野微微闭上了眼:“有几次与敌军大战时,偶尔会觉得浑身血液奔流极快,心脏的跳动甚至几乎要跳了出来,但……每次事后稍加休息就恢复了过来,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当场昏迷。”   “好了,”我摆了摆手,“拓跋,你先休息两天,然后……你负责把能被你误杀的弟兄们的尸体好好收敛起来,如果能找到家乡,派人把抚恤金送回他们的亲属,二十天之后,我要在洛阳看见你,你……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他低声,但很是用力地回答了我。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走出了房间。   “主公?”徐晃从身后追了出来。   “我这就返回洛阳了,”不理会他的惊讶,我向他吩咐,“你做好这两个匈奴部族的迁移工作,不要再生乱子;另外……拓拔野若是要走,不管往南还是往北……你都不要管他。”   徐晃脸上的惊讶之色愈发强烈。   我朝他挥了挥手,翻身上了战马。   典韦、贾穆和张贲慌忙骑上了各自的坐骑,五百名骑兵如风一般掠过了古老的晋阳城。   我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微微发着光晕的太阳,心中有些迷茫。    8 上党郡守李伯声  在返回洛阳的途中,我遇到了一批正向南迁移的匈奴人。   这群人的服装、发饰各异,就算是对匈奴习性不算了解的我,也认出来里面混杂了相当数量的汉人。   不过我没有说什么,只远远看着并州的士兵将他们如同牛羊一般驱赶着向南行进。   有些脾气暴躁的士兵,时不时甩着马鞭向匈奴人炫耀武力,带队的军官也没工夫去管。   沿途偶尔也能看到横死路旁的尸体,不过数量大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一次,我和上党郡的太守李宣稍稍进行了一次交流。   我这才知道,这位我第一眼就觉得是个文化人的青年,竟然是当年党锢之祸时期名声赫赫的士族领袖之一李膺的孙子——当然,我对于李膺的生平和事迹其实也没有什么了解,我只是从荀攸口中听说过,堪称士族代表的荀爽年轻时曾经屁颠屁颠地给他赶过牛车,而且引以为荣……   除了曾经在赵国短暂地共事过三个月,李宣与我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他对我的恭敬与热情,让我有种他才是我的忠臣心腹的错觉——所以我不喜欢和这些虚伪的知识分子打交道。   但他的才学与治政能力,似乎确实得到他的祖父的真传,在与他并骑而行的路上,有不少普通民众——当然也有可能是托——向他恭敬地问候,李宣也亲切地询问了他们田地的状况。   “李府君,”有个民众还有事先背熟的台词,“去年朝廷没有收我们的赋税,今年是不是要收一些啊?”   李宣看了看我,笑道:“不错,按照朝廷的法律,去年是上党归附朝廷的第一年,因而免除税赋徭役,今年上党是个不错的丰年,再过数日,各县就会组织人手征收税赋了,怎么……你家是不是有困难?”   “那倒不是,”百姓很坦诚地摇头,“这一年来,朝廷打了不少大仗,前几天又刚刚打败了南匈奴那帮混球,想必钱粮都很紧缺,我们已经免了一年的税赋,今年若再不纳缴,恐怕朝廷也要急了,府君,我说得是不是?”   我哈哈而笑:“正是如此,若再不收缴税赋,朝廷就要关门啦。”   百姓看了我一眼,讶然道:“这位将军……”   我朝李宣摆了摆手:“本将军刚刚打完匈奴,正带队往洛阳返回。”   对方点了点头,又问李宣:“府君,不知道今年这税赋要收多少?我们回去后好早早准备。”   “按朝廷的规定,田产是二十收一。”李宣捻了捻颌下的短须,笑道,“怎么,觉得高了吗?”   百姓迟疑了片刻,又道:“除了这项之外……还有哪些?”   李宣笑道:“还有十五岁以上大人的人头税每人一百钱,还有每人五十斤的刍草需要缴纳。”   “没、没有了吗?”百姓仰着头问道。   他颔首道:“就是这三项,虽然当今新朝廷也没什么钱,但王上顾念各地百姓辛苦,也不忍心征收重税,而且大法院和都察院已经派人严查横行乡里的大族,今后你们的生活应当能够轻松许多。”   “真的吗?”淳朴的百姓犹自难以相信。   “本府岂能骗你。”李宣笑了笑,“若是县里官吏多收了一个大钱,你尽管去都察院告他!”   “那就真好。”百姓喃喃着又说了一句,“这新朝廷就是比汉朝好啊,新皇帝真是个好皇帝!”   我笑着纠正了他:“新朝廷只有威武王,还没有皇帝。”   “那就是个好大王!”他向李宣和我躬了躬身子,神情愉悦地离开了。   我看了看李宣:“伯声是名臣之后,家传经文和胸中才华自不必多说,要记得为官一任,当为民谋利,至于具体如何施政,则全在地方官吏,经典上可未必详细记载。”   “王上教诲的是,”李宣恭声应道,“臣在冀州做了四年的县令,甚至地方为政之弊,也体会到施政变革之艰,如今转任上党,当牢记朝廷律法,尽己所能为郡县百姓造福。”   “如此就好,”我点了点头,“我要赶回洛阳,就不进城与你絮叨了。”   李宣微一愕然,慌忙道:“如今天色已然不早,王上若要前行,恐怕只得露宿荒野。上党虽然归附有年,但城外毕竟不比城中安全,若使王上有事,臣等万死不能向朝廷交待,若让都察院、礼部、兵部知晓,臣也担当不下这个罪责。”   他身后的属下们更是“呼啦”一下全部下了马,齐声道:“恭请王上入城!”   我正想拒绝,但却听到典韦的腹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腹鸣,于是只好笑了笑:“那叨扰李太守了,不要太过铺排了。”   “是。”李宣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晚饭确实称不上高端奢华,但我却能感受到李宣的安排相当体贴,摆在我面前案几上的每道菜品份量并不算大,四五口就能吃完,而后侍女们流水线一般端上了新的菜品,让我始终能保持不错的食欲,不愧是知识分子的世家。   说到食欲,我已经拜托李宣在侧厅为典韦等护卫安排饭菜。原本典韦以我的护卫旅长、五百石少尉的身份,也完全可以入席,但考虑到李宣毕竟是名流子弟,我只让秦阵、贾穆和梁聪做陪左右。   饶是相距数十丈之远,我依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典韦狼吞虎咽的声音……   “伯声是今年才转任上党的?”在酒足饭饱之后,我才慢悠悠问道。   李宣擦了擦嘴角,点头道:“正是,臣是正月过完年后接到吏部的调令的。”   “哦,那也上任七个月了,”我搓了搓下巴,“并州与冀州,虽然同在大河以北,但风俗民情是不是也略有不同?”   “是,”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愈发严肃,“既然提到此事,臣有话想向王上禀告。”   “哦?”我微微抬了抬眉毛,笑了笑,“都说吃了人的嘴短,我已经吃了伯声一顿丰盛的晚宴,有什么话就直言吧。”   虽然我说得轻松,但李宣并未与我一起露出笑容,而是拱了拱手:“禀王上,臣听闻王上数年之前,曾在朔方为郡守,想来对并州民间的习俗也有所耳闻。”   我却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当年我率军平复了朔方,但朔方仅有万余汉人,其余部落大都是归附的匈奴,因而对于并州的习俗,却没有大多了解。”   “哦……”或许是没料到以我的身份竟然会这么坦白地承认自己的不足,李宣微微一怔,而后问道,“王上,可曾听闻并州的寒食节?”   “寒食节?这倒有所耳闻,”这个节日并不算陌生,“听说是为了纪念晋国被山火烧死的忠臣介子推,因而百姓会吃两天寒食,怎么,这个节日有什么问题?”   “有,”他解释道,“最早寒食节,是在每年十一月,整整一月之间,灶炉不得见烟火,无论老幼只得寒食。”   我不禁一怔:“整整一个月?”   李宣点头道:“是,旧汉顺帝年间的名臣周举为并州刺史之时,曾引导百姓移风易俗,将寒食节从最初的十一月向后移了两个月,至每年的二月下旬,清明之前,虽说开春后天气转暖,但如太原、雁门等郡原本就天寒地冻,禁吃热食一月,纵然青壮男子亦难以忍受,何况老弱妇孺,因而,每年因此死亡者不在少数。臣想上奏并州刺史直至礼部,建议在并州境内引导百姓缩短寒食至三日,以减少损失。”   我连声道:“这是应当!本王不知寒食节竟然会持续整整一月,并州人户本就不多,再不能因为纪念古人而有无谓的减损了。你尽可陈述此事,奏疏给礼部。”   “王上英明!”他恭声道。   我摆了摆手,却只是一笑。   这种移风易俗的小事情,真的需要上报给我同意后才能实施吗?   李宣此人,虽有能臣之才,却有些想要示功的心思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大碍?    9 大殿之中论功过  八月十五傍晚,我带着五百名轻骑返回了洛阳。   得知一路平安后长出了一口气的韩暨忙不迭替我准备晚宴。   闻讯而来的贾诩刚好赶上陪我用饭。   在用饭的间隙,我将拓拔野的情况向这两位做了说明。   “因狼毒发病而屠戮亲兵?”韩暨一脸难以置信,“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虽是骇人听闻,但似乎却合乎情理。”贾诩则颔首道,“明日朝会,都察院与吏部恐怕都要询问此事,祢正平虽然未归,但程仲德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任不管吧?”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次日十六日,便是大朝会。   果然,君臣刚刚坐下,法院、都察院和吏部便联名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王上亲自前往太原调查拓拔野屠戮士兵一事,不知可有定论?”代表他们发言的是新朝中最德高望重的王烈。   我扫了殿中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诸位都知道,拓跋野并非汉人,他出身与塞北草原,为匈奴后裔,后来与部族居住与朔方,四年前,本王为旧汉所弃,流放朔方,在朔方与其相识,”我动了动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文和先生,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吧?”   贾诩掬手答道:“当年王上身为旧汉卫尉,朝廷以天火烧宫墙之事责迁王上为朔方太守,然朔方郡已于数十年前成为塞外胡虏的聚集地,王上虽有七千轻骑,然而旧汉却不曾给予王上一粒粮食。王上以只得自费重金筹措粮饷,唯有当时的河内太守张稚叔将军、并州刺史皇甫公义真,以及五原太守吕奉先将军曾经慷慨相助,这才得以支撑到了朔方。”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当时正值二月,塞北严寒,而军中粮草已经将近,面对朔方接近两万的异族,想要以饥寒交迫之兵收复朔方,虽然能胜,却必然损伤元气。未减少损失,王上遣秦伯虎、徐公明先行劝说,秦伯虎与拓跋野一见如故,竟是当场结拜成了兄弟,拓拔野又与王上歃血约誓,从而将朔方郡献给王上。”   他伸手捋了捋胡须,却还没有停下:“一年之后,王上迁转赵国,再三月之后,袁绍逼迫,旧汉又迁王上至辽东。当时,我等几近穷途末路,饶是追随王上多年的虎豹骑,也遣散了不少兵马。就在这时,拓拔野千里迢迢带领部落两百轻骑归顺于王上,从此成为了王上最忠诚的一把尖刀,老夫要讲的,大约就是这些。”   “文和先生所说,已然相当详尽,”我向贾诩点头表示感谢——他说了这么多,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拓拔野是最早向我效忠的人,其他人往他头上扣帽子的时候都不得不多考虑考虑——而后又道,“但还是漏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本王与拓拔野并肩作战的第一场战斗,祖烈,你当时在场,不如你来讲讲?”   其实当时在场的还有吴石、孙文、贾穆等,但他们的官职并不足以出现在这间大殿之中;只有在兵部舆图司兼任职务的祖烈才有资格旁听大朝会。   “遵命!”坐在靠近门口的祖烈朗声应了,又抱拳向厅中团团一礼,“诸位大人,末将没读过什么书,言语之见不免粗俗,先请各位见谅。”   “王上刚刚收复朔方之后,便率军深入胡虏之地,招讨异族部落,却在途中遭遇到了大队的野狼群!”他声音一顿。   殿中众臣皆是大惊。   “当时已是夜里,我军虽有三四千的快马,但只是闻到野狼的腥臊之气,便各个屎尿迸流,连站也站不起来,更不用说在黑夜里撤退了,”祖烈果然粗俗了一把,“狼群一开始被我们的箭雨射杀了一小半,便不再冒然向前,只是等着篝火熄灭之后趁黑袭击,于是……王上便决定以身犯险,带领秦将军和拓跋将军,三人突入狼群,一举斩杀了狼王,野狼群既折损了大半,又失了头领,终于退去。”   “王上向来喜欢冒险。”程昱说得毫无感情。   王烈则笑了笑:“却总能全身而退,甚至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可见王上确实是天命所归。”   “不错,”国渊也附和道,“尤其是当年王上亲率大军,只携带了一个月的兵粮就敢深入句丽境内,一路抵达其国都之下,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王上只提声一喝,敌城便在瞬间坍塌成为一地的瓦砾与碎石。若说这不是天意,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自古所谓的天意与祥瑞,大多是臣者与后世史官为求正统而虚美于书,辽东之事,谁知道是不是也一样?”我的老丈人蔡邕又跳出来和我唱反调。   不用我开口,贾诩已经笑着向他提出了反问:“伯喈公,这连续两年时间,王上免去了大部分新征州郡的赋税,而新朝初立,府库之中根本没有多少财货。仅今年一年,王上便以个人私库为天下吏民补贴近十万金,若当年不曾攻破句丽,何来这些资财?”   蔡老头一怔,扭头向我确认:“难道……这竟是真事?”   我点头道:“若没有句丽之战,恐怕我连虎豹飞军的盔甲和坐骑都买不起,马府当年有多少财产,您也是清楚的吧?”我在最窘迫的时候,还经常需要老蔡来救济,后来靠贪污取得了大批的资产后,就再也不需要老蔡的帮助了……   他呆呆地坐了下去,似乎还有些茫然。   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句丽国啊……没有他们的资助,我发家起兵绝不会这么有信心,我减免税赋掳获人心的进程也绝不会这么顺利。   那的确是我最重要的一笔政治资金啊!   程昱咳嗽了一声,提醒道:“祖将军,似乎还未讲完?”   祖烈又抱了抱双拳,继续道:“当时王上三人深陷群狼环伺之险境,拓跋野为救王上,拼死被狼王在腰侧啃了一大口,当场便奄奄一息几近毙命,是王上当机立断去除了腐肉,又亲口为拓拔野吸吮毒血,贴服药草,终于换得拓拔野一条命。这是末将与四千虎豹飞军将士亲眼所见,不敢有所隐瞒,另有徐晃、李典、秦阵、皇甫固等皆可为证。   徐晃、李典皆在河北,自然不会再次表示赞同;秦阵既是异族,又和拓拔野有结拜之情,本身又不会说话,何况既是说了也没有太重的分量;最后一位皇甫固则有所不同,他毕竟是名将皇甫嵩的儿子。   皇甫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固当时尊奉家父之命,辅佐王上治理朔方,王上破狼之战,虽镇守后方未曾追随,但王上及诸将返回时,拓跋野将军确实为野狼所噬,休养了多日才有所恢复。”   “拓跋野固然曾为王上立有大功,但如今无故屠戮军士,却是功不掩过,”突然出声的是担任兵部副职的田丰,他长须微动,言辞俱厉,“昔日他有战功,王上已赐其八百食邑侯爵,所赏已经非浅;今日他有大罪,所罚亦不得过轻。赏罚有度,不偏不倚,才是明君治国之道!”   “元皓公所言,乃是正理!”虽然是降臣,但田丰所言无疑符合了许多人的想法,顿时有不少人纷纷表示赞同。   甚至连在法院任职的荀彧也谨慎地说道:“王上建立新朝,秉持律法纲纪,今拓拔野虽是功臣,然毕竟触犯国法,若免于处罚,则国法难容,愿王上三思。”   “诸位稍安勿躁,”我并没有立刻回应他们,只是朝殿中的一个角落里招了招手,“伯华,你医学传家,令尊张仲景,更是当世第一名医,你告诉我们,拓拔野为何会无辜屠杀友军。”   张贲从坐席中长身站起,越众而出,在殿中朝四下里团团一揖:“臣虎豹飞军旅长、上尉、汉寿侯,南阳张贲回禀王上,”从未参加过这种级别大会的张贲按照礼仪,首先自报家门,而后才缓缓说道,“诸位大人,世人皆知,为犬类噬咬者,多会失心疯而死,盖犬牙及唾液中有毒,中毒之后,轻则恶心低热、饮食无欲,中者头晕目眩、怕风畏光,重者手足抽搐、神志不清,直至死亡。至今药林之中,也极少有成功医治的典范。犬者,家养之狼,野狼之毒,十倍于此,依贲之浅见,拓跋将军之所以在战阵之中突然迷失心性屠戮友军,而后更昏迷十余日,便是身中狼毒之兆,但其未曾身死,却应该是王上当年及时吸吮毒血,只有少许毒性残留,因而不致丧命的关系。”   他向我躬了躬身,缓缓又退回了自己的坐席上。   很多人立刻说不出话来。   这个理由初闻之下确实荒唐又诡异,但经过这么一讲……却偏偏有些难以驳辨的道理——要知道,即使在医学高度发达的前世社会,人们也只能通过接种狂犬疫苗来预防,却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狂犬病一旦病发,其死亡率是真正的百分之百!   “若是中毒之故,其情似乎可悯,”早已知道我心意的韩暨终于出声,“毕竟,拓跋将军当年是为了护卫王上,而身中狼毒,若无此功,王上岂有今日之业?诸位岂有今日之位?”   他说的没有错,若没有拓拔野“替我挡了那一口”,我的确建立不了新中华,而王烈、国渊,还只是辽东之外的山野村夫,程昱、贾诩、荀攸等,或许会被曹操、孙坚、刘备等收罗而去,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就成为新中国最具权力的一个阶级。   王烈缓缓道:“既然是病发之故,老夫以为,便不能再以谋乱之罪定论拓拔野。然而,虽然其并非有意,但毕竟杀害了数十名国家的将士,死罪可以免去,但却不能毫无罪责。”   我点了点头:“彦方公以为,该如何处置?”   “罢其爵,夺其兵,禁于洛阳!”他一字一顿地回答了我,字字掷地有声。   他这么一说,法院、礼部以及都察院的官吏们纷纷拜倒:“臣等附王公之议!”   荀攸和国渊也带领着各自的属下高声附和:“臣等附议!”   我不禁沉吟了起来:按我原来的意思,剥夺拓拔野的八百户侯爵自是没有问题,以后还可以再封,但现在若是罢免了他的兵权,以后却很难再让他重掌部队了……毕竟,我没办法说服他们,拓拔野身上的狼毒不会再复发啊……   程昱看了还没有表态的贾诩和韩暨一眼,也提声道:“王上,如此处置,已是极轻,勿以私情而废国法!”   贾诩单手抚须,轻声道:“让拓拔野给王上做个伴随,免于他人指摘和怀疑,未必不是好事。”   韩暨看到各部院均已表态,也拱手道:“请王上三思而后决。”   我又看了看武将阵营:“诸位将军,又如何看?”   吕布、程武、皇甫固、黄东等向来不会在这种不适合自己表态的情境中胡乱表态,而唯一有此危险倾向的秦阵则被我事先做了思想工作,因而都很克制地向我低头:“拓拔野虽有军功,但不掩其过,一切凭律法而决。”   我缓缓点了点头,将目光平平转向了半敞开的殿门:“那便依王公之言,罢其爵,夺其兵,禁于洛阳,陪在本王左右吧。”   殿中众臣轰然应道:“王上英明!”    10 高台之上庆太学  好不容易在不违背律法的前提下摆平了拓拔野的事情,我终于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   拓拔野虽然杀了几十个人,但毕竟不是谋反叛乱,既然已经得到了惩处,朝廷官员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身上掠过——毕竟,拓拔野既是我的心腹,在朝廷中也没有太大的势力与影响。   他们的眼光,全部放在了洛阳城南的那座不大的院落中。   中华二年秋八月二十,太学院开业大典。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教育界除了科举之外的另一件盛事,在洛阳的官员,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收到了蔡邕的邀请函,至少朝廷各部院的办公衙门里几乎为之一空。而根据王烈所说,不止是在京官员,河南尹各县的县令们,也不惜取消休沐日的假期,驱车来参加这一大盛事。   所以今天下午,洛阳城郊至少聚集了超过三万人来自各地的官员、学者与士子,还有大量的家眷与子女,整个太学院虽然占地不小,但已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还好我的国王,不然我只能和他们一样站在人群里了。   我带着蔡琰微笑着看着这次盛事大殿的主办人,作为第一任太学院院长,蔡邕虽然忙得大汗淋漓,但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却实实在在泛着喜悦的光芒——在与我商量过之后,我终于同意了让他在大典之后正式从礼部退出的愿望,就让他专心致志地培养几年学生吧。   场中人声鼎沸,但在礼乐之声渐渐响起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不得不说,知识分子在公共场合还是有些素质的。   钟鼓之声渐趋悠扬,大典正式开始。   蔡老头本来想挽起袖子自己来做主持人的,但考虑到他毕竟念过六旬,既没有充沛精力,也没有这么高的声音,于是便让他的弟子路粹来代为主持。   路粹缓缓登上了高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余,尚书台太史司,陈留路粹,谨代尊师蔡公,主持太学院开业大典。时维八月二十……”   也不知道他累不累,反正我只听他做了两句开场就有些昏昏欲睡,大概是中午吃得有些撑了。   我知道这非常不礼貌,但在初秋午后的阳光下,上下眼皮就是忍不住想要贴在一起。   但是我听到蔡琰咳嗽了一声,顿时后背上就有了一层淡淡的凉意,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王上莫非昨晚没有休息好?”蔡琰笑吟吟地问道。   “我睡足了四个时辰。”我嘿然答道,“琰儿不要怪我,我确实听不大懂路文蔚说的话啊。”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我向来不惮于表露自己的无知:反正她对我的文化水平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我的坦诚,蔡琰也无话可说,只能轻轻地耸了耸肩,朝高台上微微抬了抬下巴。   只见路粹微微一顿,将身子侧转过来,恭敬地向我一揖,而后又道:“恭请威武王为太学院新生训话!”   我朝他点头致意,从坐席上长身站起,以“龙骧虎步”的架势走到了台上,微笑着向四下里扫了一眼,缓缓开口道:“本王虽是旧汉伏波将军的后裔,但自幼家贫,祖、父二代仅能勉强持家,因而年少时,没有多少机会遍阅古今经典,说来惭愧,纵使一卷论语、孟子、春秋,本王直到现在也不曾通读一遍,本王心中最熟悉的,却是一卷孙武子兵法,实在愧对先贤。”   “待本王年岁稍长,更无片刻余闲,一十四岁起,本王便随父入军,每日刀口舔血,马背度日,此后大小战役,再次无需细说,”我笑了笑,“及至今日,本王终与诸位共同创建了这中华新朝,本以为清闲下来,可以稍稍弥补少时所缺,却不料国事堆积,虽有众位贤臣,但治国之道琐繁,竟无片刻余裕,因而于学问一道,实在未有寸进。”   场中众人听我乱七八糟扯了一通,脸上神色各异,却也没人鼓掌或者喝彩。   我的目光从那些刚刚进入太学院的学子们脸上缓缓扫过:“学子们,你们都是当世的俊才,将来学有所成,大多都是要为国为朝效力的,既身负一家一族的兴衰,也肩负国家百姓的期盼,因而,更要发奋读书,在太学院这几年,务必有所获得,有所收益,有所成长。本王希望你们,既要珍惜机会学读典籍,又不可拘泥于书本所载,要钻研,也要灵活,更要把所学所知,与实际相结合,做到学以致用。最后,本王赠你们一手七绝,以作勉励。”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唱了出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时隔多年之后,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文豪再一次有作品见诸于世。   而后,王烈与蔡邕分别代表礼部和太学院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朝廷办太学始终是封建王朝的一件大事,在场的众人,无论是须发皆白的名士大儒,还是德高望重的朝廷公卿,抑或是甫入校门的年轻学子,每一张面孔都洋溢着兴奋与愉悦。   在办太学的过程中,我罕见地没有指手画脚,毕竟这是太学,不是义务教育的小学校,虽然我在前世经历过高等教育,但我从来没觉得那就是最好的教育制度。   古人有古人的教学方式,也有自己的智慧。   我只是微笑着做个旁观者便已足够。   “王上,”梁聪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向我禀告,“都察院的官员有急报。”   我微微一怔:“这个时候?”   他点头确认:“来的人是之前在并州见过一面的地方司的贾逵。”   “让他过来吧。”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贾逵,朝他抬了抬下巴。   贾逵踏着小碎步走到我的面前,恭敬地施礼:“臣都察院地方司贾逵拜见王上。”   “免了虚礼,”我将手一扬,“祢衡又有什么事情了?”   他拘谨地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包裹得极为严实的缣帛:“这是祢院长的奏疏,请王上过目。”   我从梁聪手中接过,苦笑道:“难道是因为我对拓拔野的处置不合他的心意?”   但我只扫了第一竖行,就再也笑不出来。   “臣都察院祢衡上奏以闻:   臣去并入冀,督查州郡,今察得冀州刺史常山褚燕,纵容不法,无视国纪,其大罪有四……”   我顿时心里一沉,抬头向典韦吩咐:“五步之内不得有人靠近!”   典韦登即拔出两柄铁戟,指挥着护卫列在了我的周围。   我扫了一边四周,确定无人后才继续低头阅览。   “其一,懈怠政务,冀州乃新得之地,本有宵小不宁,朝廷委以刺史重任,冀以其当地声望,平治州郡,然燕之为政,皆假手各司,能亲政者不足三一;   其二,用人唯亲,河北多名士,燕为之不用,其军中诸旅,皆为院司之职,武将多不通文字,且粗疏政务,是以州郡怨愤,士人多鄙;   其三,军务不清,燕招揽群山盗匪,以充军旅,然其既不精简拔选,亦不分化安置,致使匪军猖獗,偶与州郡驻军纠葛;   其四,败坏国法,燕自不好学,朝廷新置律法十条,其几无所知。然冀州法院所判大案,燕常曲意篡改,院吏不从,其竟以心腹为法院,自此每案皆由心意。   臣祢衡顿首以闻,褚燕粗鄙少文,既无学识,又缺礼仪,在京洛练兵尚可,若坐镇一郡,则郡县败坏,若治理一州,则州郡非王上所有。愿王上听臣所奏,速以吏部罢其刺史之职!”   我用力攥起了拳头,终于又缓缓松开,提起朱笔在奏疏的最后圈了一个鲜红的“可”字。   “一辉,”我将缣帛卷起,抬手递给了梁聪,“给程仲德,让他尽快办理。”   梁聪低着头双手捧过,快步走下了高台。   我也原本就知道,褚燕粗文好武,年纪又偏大了一些,用来治理偌大的冀州,本来就不那么令人放心,但他也算较早追随我的老人,眼看其他将领得以兼领州郡,不给他同样的待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这些……我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交待……   我又攥了攥拳头。    11 催人性命祢正平  八月二十一,大朝会。   “都察院自六月以来,奉王命巡查州郡,检举乱政不法者,至今日,共参劾官员六十八人,”贾逵在殿中高声道,“其中,刺史一人,中将一人,州下厅级官员四人,郡守二人,郡下处级官员十八人,县令十二人,县处以下三十人。又以州分,并州二十二人、冀州四十六人。”   我刚听了一个开头,右眼皮就开始跳动:六十八人?!   要知道……新中国成立至今,还不到一年啊!而这批地方官吏,也基本都是中央各部逐一筛选考核后才任命下去的啊……   最重要的是……之前祢衡这家伙,已经在各地抓了一批地方官员以儆效尤,原以为会对其他人有所警示,不料……竟然毫无作用?!   却听贾逵继续奏道:“这些人中,有郡县长官任意插手法院、都察院政务的;有法院草率判刑的;有都察院不履行职责的;有掌管兵事者不按规定征兵,甚至占用编制坐吃空饷的;有的郡县财政混乱,长官穷奢极欲;甚至有郡县视朝廷律法如无物,擅自征缴税赋,致使新收之地的百姓重新成为流亡之民……”   “混账!”我怒不可遏,“是哪里的郡县,敢如此肆意妄为?!朝廷三令五申,今年新收郡县一律不收一个铜板,他们好大的狗胆!”   “共三个县,雁门的强阴、云中的武泉、中山的广昌,”贾逵飞快地翻了下资料,回答道,“皆是临近塞北的边境小县。”   “彦方公,”我转头去看王烈,“对于征缴税赋,朝廷有没有律法?”   “当然!”王烈忙道,“税赋是国之根本,岂能无法可依。”   “有没有下发给郡县长官?”   “每郡每县,皆有传达。”王烈的语气不容置疑,“六月时,更传令全国郡县,何地征收,何地不收,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抬了抬眉毛:“违犯律法,征缴税赋的……该如何处置?”   “最低者,退还税赋、降级待用;次者,革职不用;重者,斩而弃市!”王烈回答得毫不犹豫。   “既然视朝廷律法如无物,我也不介意把他当做一支臭虫,”我冷笑了一声,“此三县长官及相关官员,在县内游行一周后,斩而弃市!”   “遵命。”王烈点头道。   “其余六十余人,彦方公,仲德公,你们便派几个人去并、冀二州督办一下吧,”我扔下了办案的原则,“要杀鸡儆猴,便要下重拳。若有官员推脱‘不懂法、惯例如此’,一律革职不用!”   王烈和程昱对视了一眼,同时躬身道:“谨遵王命。”   程昱挺起腰板后又道:“王上,关于冀州刺史之职,臣有几位人选,现已列出,请王上过目。”   “哦?”我揉了揉眉头,说道,“仲德公,我今日眼神有些不济,便劳烦你介绍一下吧。”   “是,”程昱轻咳了一声,缓声道,“冀州刺史褚燕,为都察院参劾,臣以吏部之责,举荐后选者呈于王上参详。其一,河南尹杜畿伯侯,这一位……”他看了看坐在他下首不远处的杜畿一眼,笑了笑,“老臣便不再详述了;其二,清河太守李典曼成,这一位,似乎也不需要老臣详述;其三,武都太守苏固仲坚,其于汉中一战中虽未带兵亲历箭矢,但汉中地形及兵力部署几乎全靠他才得以查勘,值得一用。”   “伯侯,你的意思呢?”我先征询杜畿的意见。   “无论在河南,抑或在冀州,都是为王上效力,对畿并无分别。”杜畿躬身答道,“只是臣从颍川太守之职迁至河南尹不足半年,已是从四品上升为三品上,尚无尺寸之功,若是再得升迁,人言虽不足畏,但臣心不安。”   “杜畿,”我看了他半天,忽然开口直呼他的姓名,“你并不是刚刚才为我效力的,为什么说这些虚话?”现在一切制度只是草创,什么品级之间的界限远没有那么明晰,徐晃、张辽、太史慈、张机,哪一个不是以一郡太守的身份跃居刺史之位?   杜畿忙解释道:“臣方才所言,都是肺腑之言,不敢有所欺瞒。”   程昱却又道:“王上,朝会之前,并州刺史徐晃的奏疏刚到吏部,其上称其治理州郡不严,自请受罚,依律,当罢其刺史之职。”   “哦……”我微微思索了片刻,抬了抬手指,“那便罢了徐晃在并州的职事,令李典继任并州刺史,苏固转任清河,杜畿去冀州……伯侯,”我再一次转向了杜畿,“冀州是天下有数的大州,我需要派一名值得信赖、有治民经验的重臣去治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杜畿再不推辞,直接拜伏在地:“臣不才……拜谢王上信任!”   “空缺出来的……河南尹呢?”程昱向我询问。   “就让徐晃来吧。”我捏着指节发出了一声爆响,“算是降了一级吧。”   “老臣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一事刚了,殿外便有侍卫通传:“启禀王上,虎豹飞军三营营长拓拔野请罪于殿阶之下!”   我微微一怔,却点了秦阵的名:“伯虎,你去招呼他进来吧。”   “是!”秦阵慌忙从坐席上爬了起来,三两步便迈出了大殿。   我刚刚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拓拔野便已经跪倒在大殿正中了   “末将……”他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却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伯虎,把他扶起来和你坐一起。”我朝秦阵摆了摆手。   秦阵应了一声,两只手就这么硬生生把拓拔野拖到了一边。   “云龙,”我正色道,“你收到兵部的文书了吧?”   “是,”拓拔野低声答道,“谢王上不杀之恩。”   “这件事情……”我沉吟道,“虽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但近百名士兵的性命,确实是因为你而失去,朝廷要对他们有所交待,所以……你不要因为受到处罚而对祢衡或者任何一人心怀怨恨。”   “拓拔野不敢。”他低头道。   看到他一副畏畏缩缩、毫无往日豪气的模样,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问道:“你的部队还有多少人?”   他微微抬起头来:“三千三百六十人……已经全部交给兵部了。”   “你的这支部队,我会交给陆……”我又将“仁”字吞了下去,改口道,“交给黄忠,汉升的射术相当不错,用来带领你的部队,也不至于太差。”   拓拔野只点了点头:“黄汉升的武艺……确实是极好的。”   “那么,我手下的一营就缺了一位旅长,”我翘了翘嘴角,“你做了这几年的营长,习惯了有几千名手下,不知道还愿不愿意替我带几个亲兵?”   他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双眼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情。   我看了王烈、程昱等人一样,原本……还以为这些保守派的重臣们会对我临时改变处罚的行为产生抵触,甚至会强烈要求我严格执行国法、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   不过,看来是我太高估法律在他们内心的分量了。   拓拔野嚅嚅地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谢主公!”秦阵一把掐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这位结义兄弟按倒在地。   “谢主公!”拓拔野的声音仿佛哽咽。    12 第一届军事学院  “说起来,”我抬了抬下巴,“祢正平还在冀州?”   贾逵微一点头,答道:“祢院长不日将向东南巡察青、兖、豫三州。”   我轻轻捶了捶额头,苦笑道:“只在并、冀两州就查出了六十多人,这三个中原大州恐怕也不会让人放心呐……”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如何回答我。   只有贾诩悠悠叹了口气。   -   八月二十三日。   即将前往冀州任职的杜畿前来向我辞行。   对于杜畿的能力,我已是相当信任,冀州虽然是个情况复杂的大州,但未必就会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   “畿或许长于治政,自问也能严于纪律,却自知短于将兵。冀州新附朝廷不久,北面又紧邻幽州卢子干,难免会有兵事,”谈话间,他向我请示道,“因而恳请王上遣一员知晓兵事的将领,辅佐属下治理冀州。”   “呵,”我微笑着道,“你希望派谁去?”   他微微低了低头:“但凭王上吩咐。”   我忽然有些明白:杜畿早期曾带过数百人的部队,更长期担任虎豹军之中的执法司马,说他不懂军事,恐怕不太适合,何况冀州并非没有知兵之将——至少有张郃、李肃坐镇两阵——而此时他如此表示……恐怕更大意义上是为了让我、或者说朝廷百官更加放心。   对于他的这番想法,换做是一年前的我,恐怕不仅会断然拒绝,而且还要剖心置腹地勉励他几句,但现在……我只是沉吟道:“在洛阳的几员营长中,似乎并无合适人选……”   首先,冀州的地形以平原为主,我肯定不会派六千步军长途跋涉地去浪费河北的粮草;而骑兵部队中,秦阵、褚燕、吕布三人,肯定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至于新提拔的黄忠、夏侯渊、文聘,似乎还不是那么值得信赖……   “这样吧,”我搓了搓下巴,“就让陆仁去冀州吧,原本拓拔野降职,我是打算让他接任营长的,但后来考虑到黄忠的年龄更长,武艺也很出众,在河北时又立了战功,所以才替换了他……”   “陆仁炳吗?他在军中也有豪爽勇武的评价,”杜畿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他只带本旅两百五十名轻骑,不管是担任你的扈从,或是为你带领一部兵马,都由你到了冀州后看情况决定,不必专门向我报告。”我笑了笑。   “属下遵命。”他向我一拜到地。   从辽东时便追随在我左右的陆仁,目前在一营中还只是旅长、中尉衔,既算是我身边的人,也算粗通文武,有些本事,却又不会给身为刺史的杜畿带来较大的压力,未必就不是个极好的选择。   -   八月三十日,就在太学院正式开课九天之后,中华中央军事学院也紧锣密鼓地打开了大门。   太学院地处洛阳城西南方,军事学院的地址则是选在城东的人工湖附近,第一期校舍的建设耗时接近三个月,大致能够勉强容纳五百人同时生活与学习。   不过……或许是宣传力度不够,或许是之前的太学院的光芒太过耀眼,新中国中央军事学院第一期的学生竟然只招收了不到三百人,而且,还包括了不少如同贾穆、马休、褚方等本身已经在军中任职,只是半工半读的学生……   我只能安慰自己:毕竟这是第一届,要转变人们的观念还需要时间。另外……两百多人也就够了,能培养出二十名出色的将领就算是大赚了,何况马上就要天下统一了,要那么多武将也没有什么大用啊……   “大哥,哦,王兄……”正在战马身边擦拭着佩刀的马休见我正巡视校场,慌忙收了佩刀,向我问好。   “不用改口,”我朝他摆了摆手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校场中纵马奔驰的几名骑士,问道,“这是在上什么课?”   “是骑术课,”他向我解释道,“今天的教练是拓跋将军,练的是马背劈砍。”   我旁观了片刻,完整地看了一遍。大约是十人一组,要全力催马奔驰,并且在疾驰中挥刀连续砍向三根一人高的木桩。若有人明显减速或者木桩上刀痕深度不够,则统统视为不合格。   “王上?”担任教练的拓拔野在做了一次示范后才看到了我,慌忙跳下了马背,一边擦拭着脸庞的细汗,一边向我施礼,“拓拔野拜见王上。”   他这一拜,校场中的学员们也反应了过来,骑马的纷纷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竟是整整齐齐地向我行礼:“拜见王上万岁。”   对他们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我也懒得再一一纠正,只点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本王只是来看一看,你们无需在意,好好操练就是。”   “诺!”   学员们又一次翻身上马,开始了新一组的训练。   或许是因为知道我在现场观看,或许只是我的自我意识,这一次的训练里,这帮学员似乎格外卖力,十人之中,竟然有两名骑手能一刀将一根碗口般粗细的木桩砍成两截。   我笑着鼓起掌来:“都是不错的壮士!”   “这才第一天,只会用蛮力劈斩,若上了战场,恐怕根本活不下去。”拓拔野倒是毫不留情。   我当然知道:那两人为了在我面前表现自己,那两次极具威力的劈斩之后,木桩的反震力会让他们的手臂肌肉在短时间内陷入麻痹。   而在真正的战场上,一秒钟的麻痹已经足够让你死上十次了!   “那你就好好教他们。”我伸手拍了拍拓拔野的后背,踱步离开了这块训练场,前往其他教学区域进行参观。   在太学院的课程安排上,我几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提议学子们应该有时间学习骑射以锻炼身体强健体魄;而在军校,我则提出了诸多的建议:比如增加文化课所占的比例。   关于文化课,我的计划是,在第一年,军校的学生们要学习最基本的文化知识,至少要能顾熟练使用常见的汉字,熟练掌握三位数的四则运算,懂得国家重要的法律,并学习若干篇必读的经典文章——有足够文化功底的学员则可以跳过进入第二年;从第二年开始,再学习兵法战略,并逐步掌握部队中通用的各类必备技能第三年则根据个人特点进行强化与精进,三年之后就可以毕业了。毕业后,既可以参加国家统一招录的武考,也可以凭借学校推荐和州郡选拔直接进入各地的军事机构,即使最差的情况……只要能通过毕业考试,至少也能通过分配混上一份足以温饱的工作——毕竟这是中央军事学院!   我信步来到了一间教室门外,却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在下颍川荀彧,现在大法院任职,”荀彧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出来,“今日,是军事学院开院的第一天,诸位来此学习,大多是偏爱武勇的壮士,想以战功博取功名,这原本也是不错。然而,从目前天下的形势来看,新朝已经占据了中原九州,旧汉只在东南苟延残喘,不出三五年,定为朝廷所破。诸位若还期待一场大战,恐怕已没有太大的可能。”   我忍不住一笑:好你个荀文若,竟然还想让我等待三五年?   “所以,”他话锋一转,“三年后,诸位从此处毕业时,大概天下早已平定,诸位的功名,只能在太平世间来取了。”   “没有仗打,又哪来的战功?”提问者的声音竟然也十分熟悉……赫然是我的小舅子贾穆。   “虽说将来天下归于新朝,但旧汉积弊已久,天下岂会真的平定?”荀彧缓缓道,“譬如凉州西羌,旧汉之时,便与其攻伐往来近五十年,始终难以平复,三辅为之不宁;又如并州、幽州乌桓、匈奴、鲜卑诸胡,年年叩边入侵,边郡难以清静;再如荆州、扬州、益州、交趾的山越,大者十余万,少者数千,吸附汉民盘踞山林,每每与地方纷争不断,想要天下真的安定下来,又谈何容易?”   教室里的学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在教室外也是连连点头:两汉魏晋期间,各类异族逐渐活跃,既引发了五胡乱华的悲剧,也加剧了中华民族的融合。新朝在统一天下之后,势必要对各个方向的异族展开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吧——前提是我有钱。   却听到梁聪在耳边低声道:“王上,兵部来报,褚燕将军已带兵到了洛阳城北大营。”    13 恩威并施君王技  “飞鸿,祢衡在这道奏疏上对你的指责,你有什么要说的?”我从陈琳手中接过祢衡之前呈递的奏疏,直接扔给了跪倒在地的褚燕。   已经跪伏在地超过一个时辰的褚燕连头也不敢抬起,只连声道:“罪臣知道……辜负了王上的信任……”   “你不看一下这篇奏疏说了你哪些罪状?”   他双肩微颤着回答:“祢院长上书前,曾派人向罪臣读过其中的内容……”   我看着他宽阔的肩背半晌,才摇头道:“……你真让我失望。”   “褚燕……罪该万死!”   “我看过冀州被弹劾的那些官吏的罪名,竟然还有纵容士兵侵害百姓的将领!而且还敢指示士兵劫掠妇女供自己玩乐?!”我厉声斥道,“你跟了我这几年,难道不知道为将者最重军纪?!这就是你褚燕带的兵?!”   他无言以对,只能以头抢地。   “你事后当即处死了触犯军法的士兵和将领,总算还记得军法与国纪,”我放缓了语气,“我委托你去冀州,本是考虑到你在冀州各地豪杰中颇有威望,方便治理地方,不料你虽然收降了数万义军,却没能管教好这些桀骜之徒,反而让州郡百姓不得安宁,不得不说……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是我考虑欠周。”   褚燕的脑袋微微离开了地面:“罪臣竟让王上与朝廷蒙羞,实在万死不赦!”   “没那么严重,褚方,把他扶起来吧。”我朝同样跪倒在脚下的褚方吩咐了一声。   “王上!”褚燕却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儿子,抬头道,“褚燕在冀州毫无作为,反而纵容部下违法乱纪,使得州郡怨声载道,更令王上面上无光,罪臣甘愿认罪伏法!”   “你先起来。”我冲他摆了摆手,“今天我本来邀请了法院、吏部和兵部的长官来共同审核你的事情,但王彦方、程仲德和荀公达都在军事学院授课,只能委托他人陪我来到此地,”我指了指大营之中的法院代表荀彧、吏部代表袁涣、兵部代表董昭,以及尚书台代表陈琳,“对褚燕的处罚,共有……四条,你们都记好了。”   “是。”褚燕与各部院的代表纷纷应道。   “一、罢免其冀州刺史的职务,三年之内不得外放为州郡正职;二、军衔降一等,为上尉,三年之内不得外放为统兵主将;三、食邑削减三百户,并罚俸禄一年;四、责令其在军事学院授课半年,不领额外薪俸,若不尽力,再做追罚。”我一边斟酌,一边缓缓说道,“褚燕,你对着四条处罚可有异议?   褚燕重重地向我叩了三次头:“罪臣……谢王上不杀之恩……”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哽咽。   “文若,”我侧头向荀彧问道,“没有违背哪一条律法吧?”   荀彧颔首确认:“褚将军虽然触犯国法,但所犯并非死罪,王上的考虑已是极为周全,就算彦方公亲至,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微微一笑:“现在你可以起来了吧?”   “罪臣拜谢王上……”他又向我一拜,双手撑着地面想要起来,却似乎因为跪得太久使得双腿失去知觉,只能在褚方的搀扶下慢慢站起。   “先是拓拔野、后是褚燕,还顺带牵连了徐晃……”我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希望剩下的几个家伙可不要让祢衡抓住了……”   -   当我静下心来回顾即将结束的八月时,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近几个月里,祢衡,或者说是都察院的工作,竟然成为整个朝廷关注的焦点。   五月时,祢衡小试锋芒,检举了十多名不好好工作的县长以下的小吏,六月时,又大胆提出在我身边设置五名起居郎,大概也从这一次试探明白了我这个当君主的对待都察院的态度,而后他带领都察院的精兵强将潜入河北二州,深挖各地不法之徒,甚至还过了一把监军的瘾,在并州军队大胜之后,他和徐晃联名发来捷报,让我以为并州官场没有大事。然而,没等我回到洛阳,他的弹劾便接二连三地飞进了政务院:拓拔野、褚燕,乃至徐晃,以及六十余名不同级别的官员,都因为他的弹劾而受到了处罚。   现在,还没觉得满足的祢衡应该已经渡过了黄河之水,深入到青州腹地了吧?   真不希望他再给我带来任何劲爆的消息啊……   -   九月已是深秋,司隶及周边地区的税赋征收工作也陆续接近了尾声。   这几日我似乎有些过于悠闲了,甚至一个人在大院中练起了五禽戏。   “爹爹,你难道不冷吗?”已经裹了三层衣服的小玥儿“笃笃笃”地跑了进来。   “还好吧,没什么感觉。”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在晨风中哗啦啦飘动的短袖,浑不在意地继续演练着四不像的龙爪手。   “超哥哥、超哥哥,”小依依紧跟着玥儿跑来过来,“你真的不冷吗?”   “真的不冷,我都浑身冒汗了。”我缓缓收了神通,仰天喷出一口热气。   顿时,半空之中便袅袅腾起了一片小小的白雾。   “呜哇!”两个小丫头都用充满崇拜的眼光看着这团缓缓变幻的白色烟云。   “这两天依依和你娘都还好吧?”我拍了拍同父异母的妹妹。   “唔……还好,”依依歪了歪脑袋,“娘这几日也比前些日子高兴了一些。”   “哦?那就好。”我点了点头,一手抱起一个小丫头,将他们轻轻放在了左右两肩之上,“玥儿,这几天教你们念书的是哪一位先生?”   “是大胡子崔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玥儿特别喜欢别人的胡子,但偏偏我这个当爹的却没长多少胡须,时至今日,依然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短毛。   我哈哈笑道:“是崔琰吗?他教得怎么样?”   “崔先生知道我们不大喜欢学习经史,就换着法子给我们讲一些小故事,也让我们懂了些典故呢。”依依饶有兴趣地回答。   “那就好。”我耸了耸鼻翼,心中暗想我自己熟知的古代典故加起来也没有十个吧……   “对了,爹爹,”玥儿又出声道,“韩姨娘是不是怀了孩子?”   “是啊。”我点头道。   “谁的孩子?”依依的问题让我哭笑不得。   “是你哥的。”我只好回答她。   她没头没脑地“哦!”了一声。   “听说是个小弟弟呐!”玥儿笑着说道。   我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的?”   “是娘告诉我的。”她憨声道,“娘说你请了张贲给姨娘做了诊断。”   我沉吟了一声:“你娘她……还说了什么?”   她似乎是有意地拖长了声音:“娘说……让我多去韩姨娘房里走动走动,多陪姨娘说说话。”   我微微露出了笑容:“那就按你娘说的去做。”    14 敢以之功觅封侯  九月初四,恐怕要成为中国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个日子——或许也未必。   我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逗得小玥儿和依依咯咯而笑,却听到值守在院外的吴石向我通禀:“农部的国渊部长和工部的韩馥副部长求见。”他微微一顿,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他们还抬了一大堆东西……”   一听说“一大堆东西”,我心头顿时一紧:这几个月,随着中央各部工作机构渐趋规范,各司人员的日益充实,除了重大政策需要我点头之外,我再不需要如同上半年那样,每天被文山会海所淹没。国渊和韩馥联袂而来,多半是为了工部的事情,但我心知肚明,由于国库空虚,除了必要的官衙和道路的修缮,今年的工部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建筑工程去做……   “臣等拜见王上!”国渊与韩馥恭敬地向我施礼。   我轻轻将两个小丫头从肩膀上放了下来,朝院中的石墩上指了指:“坐着说?”   两人慌忙躬身道谢。   我拍了拍玥儿和依依,让她们到一边找贾穆玩去,这才笑道:“据我所知,工部近来似乎并无大事呀?”   国渊微微欠身,答道:“王上在年初,曾经交待臣等一件事情,看来似乎已经忘了……”   我一怔,嘴角微一抽搐:“……确实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他笑道:“王上当时嘱咐臣等,招募能工巧匠,研究……活字印刷术。”   我轻轻一拍石桌:“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亲自做了几个活字的模板!怎么,难道有所进展了?”   国渊与韩馥相视而笑,正色道:“幸不辱命!”   韩馥从袖中取出了一本书册,双手递了过来:“这是试印出来样本,请王上过目。”   我只看到封皮上工整的几个大字就笑了出来。   “威武王诗选”……   我粗略地翻了一遍,这本诗选几乎囊括了我已经面世的三四十首诗词,不得不说,虽然在不少地方仍出现排版不整齐、偶有墨点的现象,但他们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能仅仅凭借我那一点提示,完成这一项中华文明史上的大发明,已经足够令我欣喜万分了。   “妙哉!妙哉!”我翻着这本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印刷作品,喜悦得有些难以自持,“子尼、文节!你们可知道这项印刷术会对后世有什么影响吗?”   “略有所知,”国渊颔首道,“古代书籍,大多刻于竹简,每一笔都是一刀,竹简既笨拙沉重,刻画更费时间,且不易保存,先秦蒙恬作笔,书写速度大为改善,然书籍传播,却是依赖人力抄写,仍是不便,一部春秋,恐怕没有五六十卷竹简也抄写不完。因而读书对于一般百姓,向来都是力所不及之事,而且既然是人力所抄,经常会出现错字误字,旧汉时,卢公子干与蔡公伯喈等便奉命修缮经典,主要就是勘误字词,解释歧义,当年所立石碑,如今仍在城南太学附近,虽时时有求学者摩勘,但随着时间日久,百余年后,石碑上的字迹终将不清,到时候又免不了重新修订。如今臣等奉命创作印刷之术,便能够改变这一局面。”   “不错,”韩馥接着说道,“以活字印刷,首先在时间上便要节省许多,免去了人力抄写之艰,而且印的版数越多,其相对抄写省去的时间就越多;其次,以纸作书,成本也远低于竹简,臣等粗略算过一笔账目,王上手上这部诗选,共三十页,约三千字,若抄写竹简,至少要三卷,只算竹简的成本,就要十二个大钱,而纸张成本大约在六个大钱左右,若加印两百本,则可以降到五钱,印五百本,则每本只有四钱不到。若是印制一部近两万字的春秋,印五百册,每册的成本也就二十几钱,一般人家当都能承受得起;而要抄写一遍……”他摇了摇头,“不仅要花费十多天,而且光购买竹简就要两百个大钱。因此,若能推广这项印刷术,便能让天下寒门子弟都能读书,使蛮夷之地均能学得天朝之经典,可谓造福万世之举啊。”   “这事虽是由我吩咐,却是两位的功劳。只是发明活字印刷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你二人名垂青史啊!”我由衷地表示嘉许,对韩馥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毕竟国渊只在工部挂了个衔,日常主要事务都是由韩馥来处理,我当初的吩咐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到了后来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到他能给我一份不小的惊喜。   “臣等实不敢贪天之功!”国渊和韩馥竟是同时离开了石墩,朝我深深一揖,“完成这活字印刷,实在另有其人,臣斗胆,引荐此人于王上。”   “哦?”我也忍不住占了起来,“快请进来!我必然重重有赏!”   在重大发明面前,我浑然忘记了国库早就一分钱都没有了的这个窘境。   “呃……王上……”韩馥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此人其貌不扬,又言谈粗鲁,臣恐怕不为王上所喜……”   我摆了摆手:“无妨,其貌不扬怎么了?又不是给你我挑老婆,快快请进来。”   “遵命。”他不再迟疑,吩咐身边小吏通传了下去。   不得不说,韩馥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虽然走进院子里的人年岁不到三十,身长不过六尺七八,大约也就一米六上下,个头确实不高,再加上下巴向前微微突出,但整个人五官分明,并不算难看——至少比起我家眼小鼻大、颧骨高凸的老丈人要英俊得多。   “小人工部币帑司刘蒙,拜见吾皇万岁!”这人还没走进我五步之内,就准备双膝跪倒给我磕头。   我右手猛地一推一提,硬是用一团真气将他托在了原地。   拜不下去的刘蒙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助般地去看韩馥。   不明所以的韩馥一张圆胖的脸上顿时一黑,厉声叱道:“刘蒙,还不行礼?!”   “小人……跪不下去啊!”刘蒙竟是快要哭了。   “不关他的事,”我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是我看他要行跪拜之礼,这才用真气托住了他。你……是叫做刘蒙?”   “是、万岁!”刘蒙慌忙低头,却又忍不住抬眼打量着我,“刚才……是万岁施的法?”   “就算是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不过你称呼我为‘万岁’,似乎有些不太恰当。”毕竟,我没有称帝。   不过他恍若未闻,只张大了嘴巴,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都说万岁是老天爷化身,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笑了笑:“你是哪里人?”   “小人是长安人。”他又低下了头。   我点了点头:“工部两位长官说,这次能完成活字印刷,主要是你的功劳?”   “是,哦不是!”他先点头,却立刻又摇了头。   韩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刘蒙哆嗦了一下,慌忙解释:“还有一位马钧兄弟,每天都在帮小人的忙,要是没有他,小人一个人也做不出来。”   “马钧?”我微微一怔,笑得更开心了,“他是我马家的子弟,他年纪轻轻,真能帮上你的忙?”   “能!”他小鸡啄米般点头,“马钧兄弟虽然不大说话,但干起活来,手脚利索得很!他就在外面端着东西!”   “哦?”我朝吴石示意,“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果然,久未露面的马钧引着四名大汉将一大堆东西抬进了院子,然后纷纷向我施礼。   “马钧拜拜见王上。”相比于不知礼仪的刘蒙,我这名族弟确实懂规矩多了,虽然他依然有些口吃。   “呵,”我看了地上那一堆叫不上名字的东西,笑道,“你倒是不客气,这是想给我演示一下吗?”   “呃,是。”他坦然承认。   “嗯,”我走进这堆工具,俯身翻出来几个不到半寸大小的活字,奇道,“这活字……是用什么做的?”   “王上当日,用的是木块,小人与刘蒙后来却发现木制活字使用不便,一方方面木材纹理疏密不一,想要在这半寸见方的尺寸上调雕制文字,实在不大容易,经过挑选,才用了胶胶泥做字。”他解释道。   “胶泥……又是什么?”我怎么想到了胶水和浆糊……   他指了指树坑里:“就是泥泥土,几乎是处处、处处可见,只要简单烧制即可做成,比起木块,既既不花钱,又省事得多。”   我又学到了新的知识:“如果我要在天下推广这种印刷出来的书籍,还有没有困难?”   “唔……”马钧看了看刘蒙,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有。一是纸、纸张,蔡侯改进纸张之后,纸张成本确实降低了许多,但低价的纸张,其质量却、却容易破损,不适合大量印刷,而且现在一般人家仍、仍没有用纸的习惯,因此,目前生、生产纸张的作坊也并不多……”   我搓了搓下巴:“朝廷可以扶持几个作坊……同时改进纸张质量……还有呢?”   “再有就是人的问题,”马钧道,“要推广的话,只凭我和刘蒙两个人……肯定是不可能完成的吧……”   我哑然失笑:“若要推广,朝廷自然会选派年轻人跟你们学习,除非你们不肯尽力传授,不然这根本不是问题。”   “岂敢不教……”刘蒙和马钧连忙摆手。   国渊与韩馥都是摇头而笑。   “刘蒙,马钧,你们看看,有没有足够的活字,现场给我印出一道口谕。”我笑道。   两名高级技术人员慌忙蹲下身子一阵乱翻。   我缓缓道:“令工部下设印刷司,刘蒙为司长,马钧副之,自各部院小吏中征调二十名精干识字者与之。怎么样?”   “呃……马上就好!”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活字版排好,然后刷墨压纸,顿时墨臭四溢。   刘蒙打开两片铁板,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纸张,双手递给了我。   我仔细看了看这张新鲜出炉的口谕,指了指其中一个字:“兄弟,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印错?”   马钧挠了挠头:“我们没有制作‘钧’的活字,只好用军队的‘军’字代替一下了……”   我哈哈一笑,转手递给了梁聪:“盖上我的王印,交给工部保留。”而后又道,“刘蒙,我已经让你升了官,为何还不谢恩?”   “啊!”刘蒙恍若电击,急忙往下拜去,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伸手摸了摸下方,才学着马钧一揖到地。   “你们方才说了,这印刷术尚有缺陷,我便在给你们半年的时间,专心对此事加以完善,若有余闲,能把造纸术也再加改进,就最好不过了。”我把传承中华文明的使命全部交给了两名小吏。   “是!”两名小吏回答得倒是干脆。   “子尼,”我又转向国渊,“你可知道,当初蔡伦改进造纸术后,封了多少食邑的侯爵?”   国渊一怔:“据渊所知……蔡伦并不曾因造纸术而封侯。”   这回换我发呆了:“不是说蔡侯纸吗?”   国渊解释道:“这是百姓的叫法,蔡伦后来封龙亭侯,主要是因为其兢兢业业为邓太后近侍的缘故,若渊没记错,应当是三百户。”   “哦……真可惜。”我摇了摇头,“刘蒙、马钧,蔡伦改进造纸,功劳不可谓小,却不曾因此封侯,你二人若能完善印刷与造纸之术,凭借此功,我可封你们千户侯!”   两名小吏顿时呆若木鸡。   “若是干不好,那就继续做小吏吧!”我没忘记同时扔下一句狠话。   刘蒙和马钧慌不迭地连连行礼。   国渊恭声道:“王上此举,定当泽被后世,为万世所颂!”   “他们虽是具体施为之人,你们身为主管,同样也功不可没,”我朝国渊与韩馥点了点头,“做得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二人也深深一揖:“不敢。”   “启禀王上,”法正迈步从院外匆匆进来,躬身道,“前并州刺史徐晃已经抵达洛阳,现来觐见。”   “臣等先行告退。”国渊等忙道。   我点了点头:“请徐晃过来。” 15 安居洛阳平五路  “有劳吴旅长通禀了。”我听到徐晃在院外发出的声音,而后他迈步走进了院子。   徐晃这三年来,从县到郡,而后做了半年的刺史,但却没有荒废了一身武艺。只听他这几声脚步,就知道他的内功已经更进一步了。   “属下徐晃,拜见主公!”他一揖到地。   “来这边坐。”我连屁股都没有抬,指了指一边的石凳。   “谢主公,属下无礼了。”他知道我的喜好,也不多推辞,略带谨慎地将小半个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待坐定之后,他微微蹙眉皱鼻一嗅,大约是闻到了尚未退散的墨臭。   “你在并州经营了近一年的时光,给我讲一讲?”我抬了抬下巴。   “是。”他微一抱拳,斟酌着词句答道,“并州原有九郡,朝廷今年省了定襄,如今共是八郡,然而比起冀州和中原各州,户口不足其十分之一。事实上,上半年曹操归附时,属下曾大略统计过全州的户口,约有十万户、男女四十余万,若算上一些隐户和近来分迁各县的匈奴部族,当有六七十万人口左右。”   “六七十万……”我吁了口气,“似乎……还不如司隶一个郡呐。”不过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太过惊讶——若并州能有两百万人,曹操当时恐怕就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了。   “因为全州多是山地,除太原及雁门南部一带有些平原,其余各郡都不大适宜耕种,土地亩产也远比中原要少,又兼临近塞北,历来为羌胡所侵扰,因而百姓生活也不算富裕,但也有许多商贾依靠在胡汉之间的交易而发家致富。也因为如此,并州与凉州、幽州一样,在十三州中均以民风彪悍著称,不论男女,似乎都能武好斗,故而在乱世之时入山为匪者更多。”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比起后汉巅峰时期五千万人口的数据,春秋时期中国的人口绝不会达到一半,而坐居山西的晋国却一度是天下诸侯之霸主,即使后来三家分晋之后,魏、赵、韩依然是七雄之三,但白起一次就能坑杀了赵国超过四十万军民,后来又接二连三屠了几十万,这些人……又都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不过我没有深究,因为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公明,你刚刚说有许多商贾?”   “是。”他点头道。   “之前朝廷发了榜文,向百姓募集迁徙匈奴人的资金,最后收获如何?”   他稍稍思索了片刻:“截至属下六日之前离开晋阳时,各郡共征集到了一万三千余金,另外还有散钱五千余万,不过还有相当一部分没能来得及清点。”   我微微一怔:这就接近两万金了啊……平摊到四十万人的头上,相当于并州每人缴纳了五百钱……我不禁喃喃道:“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徐晃忙道:“主公放心,上下官吏并没有强征百姓钱财。大头仍在富商身上,据属下所知,只太原一郡,就有百余位家资千万的晋商大户慷慨出资,最少的一户都出了二十金,最多的一位则出了三百金,以此算之,全州至少能筹得三四万金。”   我仍不放心:“真的没有强迫一般百姓出资的?”   他宽慰道:“祢院长亲自带人巡察郡县,户部也派人督查各地,上月又查处了一批官吏,其余人怎敢在此时触犯国法。”   我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不是你管理有方,也不是并州官员廉洁自律,而是被祢衡吓坏了。”   徐晃微微欠了欠身子,低声道:“除了畏惧都察院之外,并州民风剽悍,寻常小吏若敢胡作非为,难免被群起而攻之,所以属下倒不怕有人敢乱来。”   我轻轻抚了抚嘴角:“若真能筹集三四万金,对于朝廷迁徙匈奴,倒真是大有贴补。我也不瞒你,新中国实在是揭不开锅啦。”   “是。”他应了一声,“属下知道,主公免了所有新附之地的税赋,仅以十余个郡的财力支撑全国,库府想必很是紧张。”   “我已经把攻打句丽时掳获的资财用来给官吏们发放薪俸啦。”我也不怕哭穷。   他低头道:“主公一心为民,做起君王来自然不如桓灵二帝那般逍遥。   我哈哈而笑,又道:“你在并州是二品的刺史,现在调回洛阳做了三品的河南尹,在品级上降了一级……”我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应当不会怪罪我吧?”   徐晃忙道:“岂敢,属下明白主公的意思,定当竭尽心力为主公治理河南。”   “你沉稳持重,勇武兼备,本就是我最放心的人选。”我从石凳上长身站起,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河南一地的军政,我便放心地交给你了。”   他肃然起立,低头抱拳道:“诺!”   我从他肩头收了右手,却听到祖烈一溜烟从院外冲了进来:“王上!”   “祖将军且慢!”吴石沉声大喝,亲自迎了上去,“祖兄是王上亲信将领,为何在宫中佩刀疾行、不知规矩!”   他身边至少五六名护卫同时挺着兵刃向前迈出一步。   祖烈脚步一顿,却敛容正色道:“吴将军教训得极是,祖某失之轻浮,请兄弟向王上通传,兵部有急事。”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通传什么?”我笑道,“老祖,你是来替荀公达送捷报来了吗?”   吴石看了我一眼,这才让开了通道。   祖烈急冲冲向我施了一礼:“王上,不是捷报,是……叛乱!”   我为之一怔:“谁他妈的叛乱了?!”   一瞬间,有无数个姓名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我甚至仿佛看到了孙坚、曹操、甘宁、吕布已经拔出利刃将我团团围住……   “王上?”徐晃低声提醒了一句,才将我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还好祖烈没让我的脑袋真正疼起来,他当即答道:“京兆刘雄鸣、济阴董承、琅邪伏完先后聚众造反,三辅羌人、荆南蛮人俱杀当地官吏而叛!”   我立刻觉得浑身舒畅了:“前面这三个人……我似乎都有所耳闻啊,你有没有要说的?”   “京兆刘雄鸣,本是一名世外道士,自幼采药修道,都说他会吞云吐雾乘风飞行,大概和白发道长一样,”祖烈道,“在蓝田一带很有声名,董卓乱政时,周围数千户信众归附于他,他就成了一地巨豪,这些日子曹操带人在各地厘清户数催促缴税,这些人过惯了没人管的好日子,就这么反了……”   “什么玩意……”我没来由说了一句。   祖烈没敢接口,又道:“董承和伏完都是当地大族,祖上历任两千石官员,伏完也是经学传家的大儒,此二人在士族间据说都有名声……”   我忽然一笑:“这是谁教你的?”   他一怔,老老实实地回答:“是荀部长这么嘱咐的。”   “那他有没有说怎么应对?”   “有,”祖烈微微低头,“荀部长说,董承、伏完不过一家之人,要杀之,不须劳烦朝廷,只要一郡长官既可平定,所担心的,只是两家的声望,故而张辽、高顺均遣快马通禀朝廷。”   我沉吟了半天,反复想了想这两个熟悉的名字究竟在哪里听过。   这倒不能怪我记忆差,毕竟我在这个时代已经长到二十一岁,这些小人物的姓名和经历哪里能在我有限的脑容量内保留二十年?   最后我终于想了起来:这两个老家伙……都是历史上刘协的老丈人啊……   于是我摆了摆手:“你可以告诉公达先生,这两个大儒,张辽、高顺能生擒就生擒,不行杀了也行,尽快平叛才是正道。”   “是。”   “那其他几路叛军呢?”   祖烈答道:“武陵、零陵相距洛阳遥远,又多山河,王上所属轻骑无以施展,豫州刺史孙坚,熟悉二郡地理,可使其遣派得力部将援助荆州刺史张机。”   “哦?他考虑得倒也不错。”孙坚当年做长沙太守时,不顾朝廷律法越界讨伐武陵、零陵的叛匪,对两郡确实相当熟悉。   “至于三辅的叛乱,却是需要劳烦王上的亲卫,”祖烈最后道,“羌人多快马,刘雄鸣所部则是亡命之徒,京兆兵马一半随杨奉镇守汉中,已不足以依仗,需派遣两营精锐轻骑配合京兆尹邴原剿灭此两路叛匪。”   我微微点头,却又想起当年我为刘协出兵剿灭弘农张白骑的旧事,笑道:“目前驻守城北大营的将领之中,何人可以一用?”   “呃……”祖烈摇头,“荀部长不曾说过,祖烈又岂敢乱讲。”   “唔,”我在心中把几位营级将领拨拉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人选,“就令……吕布与秦、哦,与文聘同去三辅,配合京兆尹邴原平叛,遇有要事,以邴原之令为主,另外,令黄忠暂时驻弘农,褚燕驻颍川,以备不时之需。”   拓拔野已经出了事,我可不能让身为羌人的秦阵在平定羌人叛乱的时候再惹祸事啊。    16 我自掏钱宴兵将  在送走了徐晃之后,我忽然心血来潮,又拉着祖烈问道:“你在兵部舆图司也干了好几个月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果啊?”   他立刻开始叫冤:“王上,老祖一面派人勘察各地山水形势,一面招揽能工巧匠绘制地图,若说我们没有成果,王上这些大殿之中悬挂的地图难道是自己长出来的吗?另外,各州的兵部也在绘制各地更精细的地图,这个工作……总是需要时间的呀……”   “我就这么说了一句,你不用这么激动啊。”我笑道。   他连忙摆手:“若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若是从王上口中传出一句‘兵部不务正业’,都察院的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还不把我剥了皮啊!”   我哈哈一笑:“说实话,我就想问一句,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他微一思索:“王上若有任务交待,做属下的当然有空。”   “不是什么大事,”我背着双手在树下踱了几步,“你若是有空,就帮我通知一下虎豹飞军及步军中旅以上的将领,哦,包括刚刚到洛阳的徐晃,我想……在洛阳找个好一些的酒楼,款待一下辛苦多年的众位弟兄。”   祖烈略带惊讶地问道:“只骑兵部队……就有至少一百名旅长吧,算上步兵,恐怕得有两百人吧。”   “我知道啊,”我点头道,“等我定了地方,你只管去通知就好。”   他却仍有迟疑:“可是小人听说国库里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我笑骂道:“我招呼自己的弟兄,用的可是自己的腰包!你先去给荀公达回复,不要耽误事情!”   他连忙告辞。   “一辉,”我又踱步到梁聪跟前,“你从公至(韩暨)那里问问,洛阳城里最好的酒楼是哪一家,让他给我包上一晚,花销由我来出。哦对了,也要邀请他。”   “洛阳最好的……自然是城东的怜星楼了!”一说到娱乐活动,梁聪整个人的表情都为之一变,他甚至还舔了舔嘴唇,“而且听说近来……长安第一名伶海棠姑娘也在此处,若是王上亲至,她必定要登台献唱一曲吧?”   “海棠姑娘?”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么恶俗的艺名?也敢叫长安第一名伶?”   “我怎么敢骗王上?这海棠姑娘在长安时,就是极其出名的,小人三年前在弘农时就经常听到她的大名,”他竟然壮着胆子和我较真,“只是当时年纪小,世道又乱,家里没让我去长安一睹她的容颜……”   我抖了抖胳膊: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冷……   “我也要去!”院外忽然响起了小玥儿的声音,她三两步跳到我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爹爹,我也要看海棠姑娘!”   我翻了个白眼:“一群男人喝酒的地方,你去了干嘛?”   “哥哥,我也想去……”她身后又走出来一个怯生生的依依。   我不禁有些头疼,不过我立刻有了应对之法:“依依,你娘要是能同意和你一起去,哥哥就答应带你们去。”   “真的吗?”她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真的。”我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笑着回答了她:邹氏怎么会同意让你去和一群喝酒吃肉的大老爷们去酒楼听歌?   “那……玥儿呢?”我的大腿又被女儿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你……和依依一样,”我咧了咧嘴,“要是你娘能同意跟你一起去,当爹的也没有意见。”   笑话,蔡琰更不会参加这种低档次的活动!   -   打发走两个小丫头之后,我走进了马岱独自居住小院。   他正气喘如牛地操练着自己的身体,一柄长刀被他耍成了一片铁幕,比起之前,刀法确实进步不少。而且如今虽是九月深秋,他却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短裤,可见内劲也愈发深厚。   “锻炼要适可而止,若是过度,可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啊,小岱。”我开口劝道。   “我知道的,大哥。”他见我进来,才缓缓地收了长刀,从卫兵手中接过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浑身的汗水。   我看了看那名卫士,却觉得有些眼熟,随口问道:“你是曹……”   “小人曹侯,拜见王上。”他躬身向我行礼。   “果然是你,有些日子没见了,”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曾然呢?”曹侯和曾然是最初便跟随在小岱左右的两名护卫,当年在虎豹骑中,已经是旅长级别的将领——大致类似于我身边的祖烈与孙文。   曹侯的神色却是一黯:“曾然他……死在了豫州。”   我不禁一怔:“他……是战死的?”   他只点了点头。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只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小岱披上了一间长袍,用力扎紧了腰带:“大哥平日里公务繁忙,今天怎么有空?”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晚上我在城东包了个酒楼,请军中的弟兄们聚一聚,你要是有空,不如跟我一起来喝两杯?”   “好,”他很快给出了答复,“都听大哥的安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上几个人。”   -   在回到内院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你再说一遍,没有何开玩笑?”我被蔡琰的要求吓了一跳。   “邹姨娘也同意带着依依去看看热闹,”蔡琰笑道,“如果你认为我们妇道人家不会碍事,我和姨娘还可以为你们弟兄弹奏几曲,以助酒兴。”   “你没必要出场。”我明白……以蔡琰的智慧和政治敏感,她当然知道这些军队的将领对我的重要意义,但我并不需要自己的妻子去帮助我笼络部下。   她俏脸一寒:“如果是羽儿抱着儿子提出的要求,你是不是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虽然知道她是在说笑,但我也不能不当真,只好同意了她:“你既然要出席,我也不好有所偏袒,你再问一问小昭她们的意见,若是还有人愿意去,说不得,我就要增加几名侍卫了。”   蔡琰微笑着耸了耸肩:“那几位妹妹定然是愿意陪你一起去的。”   -   九月初四这一天,似乎格外的漫长。   当天晚上,韩暨将整个怜星楼全部包了下来,并亲自安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尽管我觉得并无必要,但面对他毫不退让的态度,我也只好作罢。   这一晚,我所邀请的人员悉数到位,十三名营长,一百九十六名旅长,外加徐晃、韩暨、马岱,以及蔡琰等人,这座酒楼里至少坐满了两百多人。   怜星楼的主体是一座两层的四合院,院中留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显然是为表演歌舞搭建的舞台,这样两层的客户都可以欣赏到院中的表演。   我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实际上我对这种东西也并不挑剔,清了清嗓子作了一段极其简单却又相当动情的开场语。   两句话很快就说到了结尾,我笑着摆了摆手:“废话再不多说,今晚既是为了弟兄们的欢聚,也预祝吕奉先、文仲业等人旗开得胜,总之,今晚不醉不归!”   整个二层仿佛都在微微颤抖:“不醉不归!”   而后,整个怜星楼都弥漫出浓烈的酒香,这种味道真是让人迷醉。   还好我专门隔出了一间包厢用来安置妻妾和子女,不然三个幼儿只是闻到酒味就会醉了……   蔡琰、邹氏和貂蝉随着兴致时不时弹奏一曲,舒缓的乐曲从包厢中流淌而出。   吕布、秦阵、夏侯渊、文聘、庞德、黄忠、褚燕、拓拔野、吴石等轮番给我敬酒,这些军中的猛将无一不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饶是我内劲深厚在战场上足以以一当千,但此刻在酒桌上面对两百余人的进攻,却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趴在马桶边吐得一塌糊涂了。   这时楼下响起了一阵悠缓的琵琶声。   而后是一把柔软而甜美的女子声音。   “花开花又落,相思无处寄托;   雨笑雨含忧,要向谁诉说;   声声琵琶中,是我的情衷,   默默上小楼,以曲相送……”   一阵晚风从楼外吹过,和着这略带忧伤的歌曲,我忽然打了个哆嗦。   “风~吹过,你千年的寂寞;   云~载动,我无法触摸的温柔。   山重重,水重重,无奈情已深种;   终日凝眸盼白头,欲语却还休。   天悠悠,地悠悠,怎奈情深缘薄……   即使世界已尽头,我依然期待相逢,在梦中……”   我忍不住抬头往下看去。   醉眼惺忪中,一名黑发黑眸、红衣红妆的年轻女子在朦胧地烛光中摇曳而歌。   我看不起她的容颜,一双手却难以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酒樽自手中跌落。   脚下地毯濡湿了一大片。    17 天下第一绝色者  当夜自是无人不醉。   我在听完了那一曲之后,便酒意冲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待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我从被衾中慢慢爬起,鼻子满是芬芳。   “这是什么地方?”我头疼欲裂,但还是第一时间辨认出这间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精致的闺房并不是我任何一位妻妾的卧房,一惊之下,一身酒意竟然醒了大半。   “王上,典韦在此。”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顿时安了心,环顾这间绣房,我却又出了一身的细汗。   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少女正在梳妆台前细细梳着发髻!   “你是谁?”我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身。   “大家都叫我海棠。”她侧过了半个身子,嫣然一笑,在我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了她胸口处一片起伏的峰峦。   也许是宿醉未醒,面对这如花娇颜,我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这是你的房间?”   “是呀。”她微微笑道,“昨晚王上喝醉之后,王后令人扶你在我房中睡的。”   我只觉得脑门上“嘣”地一跳:蔡琰你简直……为什么不摇醒我?!   “不过……”海棠俏皮地歪了歪脑袋,“你的呼噜实在太大,我只好睡在隔壁了。”   所以我说……蔡琰真是瞎操心啊。   但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要告诉我……你平时卖艺又卖身的?”   她晕飞双颊,两道柳叶弯眉很是好看地竖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可是玉洁冰清的姑娘!”   “玉洁冰清的姑娘?”我笑着摇头,“会让一个满身酒臭的男人睡自己的香床?”   她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你是当今的王上,外面那个大汉又凶巴巴的,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抵挡?反正只是临时住的地方……”   “你真的没卖身?”我那点情节又有发作的迹象。   “你烦不烦啊!”她紧咬银牙,羞恼地叱道,“哪有你这么问的!虽然你身份尊贵,也不能这般不懂礼节呀!”   “好吧,是我喝多了,抱歉。”我打了个酒嗝,一股恶臭钻入鼻腔。   她二话不说打开了窗户,把秋风招进了房内。   我摇着头下了床,脚下仿佛有些不稳:“你可真不会体谅人……”   她却向后退了几步。   “你还怕我吃了你?”我笑了笑,仔细打量着她。   我明白昨晚为什么我会双手发颤了:这真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尤物!   她约在十七八岁上下,一身打扮颇有异于世人之处:她并不像蔡琰、贾羽等人一样梳着严整无可挑剔的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只简简单单在脑后扎了个蓬松的马尾,又在两侧各留了两条细细的小辫,额前稍稍留了些刘海,微微掩住了光洁的额头。就连一身衣袍也明显与众不同,袖口与裤脚略显宽大,该紧处则紧贴身形,纤腰如素盈盈可握,更勾勒出熊臀曼妙的弧线。袖口处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肌肤,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琼鼻娇小挺立,双唇粉嫩丰润,微微得窥贝齿;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流转之际,让人只觉天地之间似乎都多了一份灵动之感。   “小棠姑娘真乃绝色!”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她“嗤”的一笑,娇声道:“多谢王上的夸奖。”虽是对一国之君的道谢,却丝毫没有寻常儿女的矫揉作态。   “五年前,我也曾在长安,怎么不曾听人提起过姑娘的芳名?”   “五年前?”她轻轻“嗯”了一声,笑道,“那时兵荒马乱,小棠是三年前才开始在长安的百花楼弹琵琶的。”   “难怪。”我微微有些遗憾,“可惜没能早一些遇到姑娘。”   “哦?”她抿了抿嘴唇,仍是一脸的笑意,“王上真的喜欢小棠?”   “如此绝世风华,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吧?”我不顾形象地舔了舔嘴唇,却是一嘴的酒臭,“我想洗把脸。”   海棠指了指梳妆台一侧的铜盆:“要小棠服侍王上洗漱吗?”   我摆了摆手:“我没这习惯,这腻子和毛巾我也借用一下。”   三下五除二洗完了脸,我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长出了一口气。   却听海棠在我身后娇笑道:“你可一点都不像做皇帝的。”   “你也一点都不像是做歌姬的。”我可没有丢掉自己的语言技能,“如今我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寻常人见了我,早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若是女儿家,恐怕恨不得与我扯上关系,你却唯恐避之不及,该不会是以退为进之计?”   她很不讲究地翻了个很大的白眼:“若是一般人这么说,我会一脚把他从窗户中踢下楼去,看在你的身份上,我就不动粗了。哦,我差点忘了,听说王上武艺超群,恐怕我也没这个本事。”   我不禁为之莞尔:“果然奇女子。我若是再年轻几岁,真不知要被你迷成什么样子。”   她微微掩起了嘴,却依然能倾倒众生。   我踱步来到临街的窗前,感受着从外吹拂而来的秋意,原本有些醉气的脑袋忽然跳出来了一些东西。   海棠……长安名伶?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有些阻挡不住,反复拍打着我的脑门。   这……该不会在逗我吧?   我霍然转身:“楚歌在哪里?”   海棠一脸茫然:“谁是楚歌?”   看起来……不是作伪啊……   又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我撸起了袖子,拎起了案几上的一支毛笔:“借小棠姑娘的玉笔,我写几个破字。”   她没有反对,我重重在墨砚中一蘸,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挥而就。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秋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中华二年秋九月初五,马超醉后狂涂,赠予天下第一名伶海棠姑娘。”   我从腰带里摸出了天驱大将军的将印,朝纸上盖下,而后轻轻吹了口气,自觉这是我有生以来写得最好的一幅书法作品:“我生来命苦,没怎么读过书,这一笔破字实在见不得人,小棠姑娘若是看不上,就在我走之后扔到垃圾桶里去吧,不过别当着我的面,好吧?”   海棠细细读了一遍,嫣然笑道:“早在长安时,便听闻王上文才之名,小棠也常会唱奏几首,只是近两年却听说王上封了笔墨,不再作词,不料今天能得了王上亲笔所写的词曲,实是有些意外,多谢啦。”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向我一福,而后就喜滋滋地将这首我默写出来千古绝唱收了起来,“只是这天下第一名伶,似乎有些太过,不过……随便了。”她毫无谦逊之色地耸了耸肩。   “你行走江湖,若是遇到些困难,不妨拿我这封亲笔之物去找各地府衙,或许会有所帮助。”我收起了印信,重新裹起了袍袖,朝她微微点头,“很高兴能见到小棠姑娘的绝世姿容,这便告辞了。”   她露出了讶然之色:“王上这就要走?”   我笑了笑:“妻儿在等我,我岂能在其他女子房中久坐?”   她轻轻咬着下唇,低声道:“海棠恭送王上。”   我挥了挥手:“再见。”   就在我刚刚推开房门之后,迎面就遇到了一张正气凛然的面孔。   “臣都察院内朝司周煜,斗胆劾请王上,”他一见到我便立刻纳头拜倒在地,“王上私宴军中将领,既无上下尊卑之分,更无节制,两三百人皆酩酊大醉,吕布、文聘等将因此而耽误军务,王上更夜宿于……歌姬之处,绝非明君圣主之为!”   我翻了个白眼:“我这就退位让给祢衡,回去!”   周煜“哐”地一声撞得地板发出闷响,却仍是高声道:“王上此言失之轻浮!臣只是尽忠职守,王上若是不喜,不节制自身,严守为君之礼法,恐将误国!”   我摇了摇头,俯身将他扶起,叹道:“卿是忠臣,是我错了!今后再不任性妄为!”   “王上知错能改,臣心甚慰!”他又是一拜,这才直起身来。   我怎么觉得他年纪不过三十,说的话却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才能说出的一样?    18 夜宿于酒楼之后  “你说你叫周煜?”我打量了两眼,再三确认道,“不是表字公瑾的那个周瑜?”   “臣是汝南人,表字耀川,是‘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的那个煜字。”他虽然额头都有些红肿,但回答时依然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只是我压根没听过他说的这句话。   我虽然略有失望,但也没有直接结束对话:“现在是内朝司的司长?”   “代行司长之事。”他解释道。   我微一点头,又问:“若按新朝律法,本王宴请军中将士,并且夜宿酒楼,该当何罪?”   他为之一怔,却摇头道:“新朝并无相关律法。”   “我还以为我犯了死罪……”我嘿地一笑。   周煜接着道:“臣便督请大法院拟定一部核定君主及相关人等的专门律法。”   我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你们真想整死我?”   “臣不敢!”他缩了缩肩膀,“臣只是依了祢院长的嘱咐和教诲。”   “祢衡说了什么?”我眯了眯眼睛,头一次觉得骤然让祢衡做了都察院长有些作茧自缚。   “祢院长来都察院的第一天,便对所有人说,王上设置都察院,不仅仅是为了替王上都察百官、采闻民情,也是为百官规劝王上,为万民监督君主。”他缓缓而道,“祢院长还说,王上设立都察院,非为一朝一夕之功,乃是为万世基业考虑之事,官员不法,可弹劾而令其获罪;君王若不贤不肖,亦能弹劾而使其退位。‘采民情,督百官,规君王’,此乃当前都察院之院训。臣鲁钝不善言辞,唯记忆还算勉强,这都是祢院长的原话,臣不敢妄自转改。”   虽然有些欣慰于都察院上下所形成的观念,但我内心深处却产生了一丝丝的不快。   果然,我毕竟是一个在四千多年封建专制的国度里生活过来的人啊……   “一辉,”我对梁聪吩咐了一声,“你去转告彦方先生一句,若有闲暇,不妨和都察院一起拟定一部专管君王与家人的律法。唔……”我又补充道,“和官吏管理法一样,既要写上君王的权力,也要写明责任与处罚,少些虚话,你明白我的意思?”   梁聪连忙点头:“属下定当一字不落地转达给王院长。”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现在就去。”   他撒腿就跑。   -   回到内院的我很意外地发现几名妻妾与子女都罕见地齐聚一堂。   “你们在开家庭会议吗?”我笑着脱下了外袍,递给了小昭。   “看,”蔡琰挑着柳眉答道,“他是不是红光满面神清气爽?”   慑于王后淫威的双儿和小娥连连点头,贾羽和貂蝉则露出了微笑。   “看起来是对内作战会议啊,”我苦笑着摇头坐下,“琰儿,我听小棠姑娘说,是你把我扔进人家的闺房里的?”   “呵,”贾羽轻笑了一声,“都叫小棠了。”   “反正只是个艺名,何必挤兑你自家的夫君?”我轻轻抱起了刺儿,结果被他一脚踹在了脸上,“蝉儿、小昭、双儿,你们当时也不知道劝阻一下,就把自家男人送上了别人的绣床?”   貂蝉和小昭只抿了抿嘴,双儿却嘟囔了一句:“你听了人家一首曲子,就两眼发直浑身发软再也挪不动地方了,这还要怪我们么?”   “那是我喝多了好不好?!”我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其实当时两眼发直浑身发软的将领不再少数,比如那个吕布,明明一把年纪,却最是不堪,”提到这位当世虎将,蔡琰的口气相当不屑,“我若是不将你放进那歌姬的房中,恐怕这些虎狼又是酒醉之人绝不会放过。”   我这才一怔:“你……”   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海棠确实色艺双绝,一手琵琶弹得我和蝉儿都有些动心,若是让那些人胡乱糟蹋了,实在不忍……所以还不如便宜了你。”   我翻了个白眼:“可惜你家夫君浑身发软,直到一刻钟前还在闷头大睡,辜负了琰儿一片苦心。”   “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她一脸的不信,“你的酒量我可清楚得很,什么时候真的醉过?”   “我真的摸都没摸到她,”我指天发誓,“若我真是睡了她,现在就直接领进内院了。我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若真是要一个女子,也不用百般遮拦,是不是?”   “那倒也是。”蔡琰搂着女儿笑道。   “说起来,我这个做王上的,实在有些寒酸,”我环顾这座王后的小院,“琰儿身边,只有不过八名侍女,二十护卫,能够使唤的下人,还不如你蔡府上的多,有些委屈你了。”   我这话其实有些言不由衷:大概是因为我对她在历史上的命运烂熟于心吧。蔡琰第一次出嫁,是嫁给了河东的士族卫仲道,但老公身子太弱,没几天她就守了寡,又没两年,就被侵入中原的南匈奴单于抢回了草原,在塞北之敌生活了十多年后才被曹操重金赎回。之后她被嫁给了曹操手下的年轻官员,但此人似乎并不领情,官场既不顺利,差点犯事被杀,全靠蔡琰求情才饶了一条活命,但因为各种原因夫妻之间也不和谐,反正没过什么好日子。   “没什么委屈的,”蔡琰轻轻抚摸着玥儿的脸颊,眼波缓缓流转,“当年父亲把琰儿许了河东卫氏的长子,却毁约嫁了夫君,但琰儿听说过,那卫氏历来有疾病,早在四年前便去世了。”   我挑了挑眉毛:“你当时已经嫁给了我,却没事去打听前未婚夫的消息做什么?四年前……当时我被贬朔方,难道你见我快要完蛋,心中后悔了?”   “胡说!”她啐了一声,“当初我都怀上玥儿了,难道挺着肚子去找什么前未婚夫?”   我哈哈笑了起来。   “何况……”她的脸色略显凝重,“爹爹的性命是你救下的,蔡氏虽不是大家,却也知道……”   “好了,”我收住了笑容,举手打断了她的话,“琰儿,你知道我不爱听你天天把报恩挂在嘴边,你要再说这件事情,我以后就再不去你的卧室了。”   她抿嘴笑了笑:“那琰儿就不说了。”   “玥儿,”我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平日别惹你娘生气,多陪她说说话。”   “玥儿可是很乖的!”她脆生生地回答了我。   “那就好,”我松开了手,转向了众位妻妾,“说件正事吧。”   “我知道,自从我做了威武王之后,你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区区王宫之里,抬头只是四周的宫墙,琰儿和羽儿还好,都是文静的女子,双儿恐怕就有些不喜欢了,”我笑了笑,“今天酒醒之后,我在街上时就想,没必要像旧汉一样,把妻妾都关在那小小的牢笼里,你们还都不到二十岁,想出门的话,只要带上足够的侍卫,不妨尽管出去走一走吧。”   几名女眷对视了一眼,很快达成了共识:“知道了。”   “听说桓灵二帝都是会享受的皇帝,经常挑选几百名美貌少女穿着薄纱衣衫在水池中戏水,看上了哪个就当场……哦,不好意思,还有孩子在,”我看了看一对儿女,慌忙改了口,“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一个自律的人,还真不适合做一个穷奢极欲的君王……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敬?”   贾羽“嗤”地笑了出来:“你只是喜欢自己和自己纠结罢了。”    19 沉默无语高墙内  “昨晚那顿酒宴,你们还算尽兴吧?”我笑着对前来与我辞行的四员将领说道。   吕布、文聘、黄忠、褚燕均是抱拳道:“多谢王上,末将皆尽兴而归。”   我摆了摆手:“奉先、仲业,我对西羌的情况还算了解,这些人虽然久居三辅,但没多少人把中国当做自己的国家。若邴原决定武力镇压,你们就务必不要留情,就算把他们全部夷灭,我也只会为你们记功。”   吕、文齐齐点头称是。   “但……”我略带担忧地看了看吕布和褚燕,“对于那些无辜的百姓,尤其是我大汉子民,我希望你们能够约束军纪,秋毫无犯。我可不愿意在一场捷报之后又听到我的虎豹飞军士兵劫掠百姓、欺辱妇女,我将丑话说在前面,若真有这些事情,你们就一辈子在军事学校教导学生吧。”   四人肃容应道:“末将遵命!”   “另外,行军期间不得任意饮酒,不要因此而耽误大事,待你们大胜之后,我再在洛阳宴请你们。”我笑着叮嘱了一句,而后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文聘等都是摇头,只吕布拱手道:“末将征战在外,唯有小女玲绮在府,还请王上及各位王后稍加照拂。”   “玲绮是我义妹,有事尽管让她来找我就是,何必你专门提出?”我笑道。   吕布之前多次出差,都将女儿待在身边,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正式地将女儿托付给我?   “多谢王上!”他沉声道,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开朗。   我并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就像吕布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样,于是我很直接地问道:“奉先还有什么担虑?”   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属下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吃了一惊,慌忙问道:“难道……玲绮出事了?”   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昨晚……那个唱曲子的歌姬,属下原本有意亲近一下,但被王上抢了个先,我只好回了府里……”   我皱了皱眉头:“奉先……你是因为此事对我怀恨在心?”我不仅从她手里夺走了貂蝉,而且还“夺走了”海棠,这下仇可大了,我可要解释清楚,不然哪一天方天画戟就从我背后捅了过来了,“听我说一句,奉先,我和那位小棠姑娘其实没有……”   他摇头道:“我可不是为了一个歌女,在我回到府中之后,刚好遇到了绮儿,就顺口提了一句王上睡在了那个什么姑娘的房中。吕布虽然是一届莽夫,但独生女儿的脸色还是能看得出来……绮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摔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咦……”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呃,”文聘和黄忠略有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低声问道,“末将等先行回避?”   只有褚燕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我干咳了一声,背着双手踱了两步:“奉先,自你在魏郡归附了我,至今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的为人品行如何,相信在你心中大致应该有所评定,我想问你一句实话。”   吕布双手紧抱,嘴唇微微张了张:“王上请问。”   我在他面前停了脚步:“你平心而论,我若娶了玲绮,她会不会高兴?你会不会高兴?”   只见他颈中巨大的喉头猛地抖了一下:“绮儿……应该会高兴吧,我……高不高兴……确实不大好讲。”   我为之哑然。   却听到褚燕终于开了口:“奉先老弟,你要是不愿意把姑娘嫁给帝王之间,那不如考虑一下我老褚家的儿子?”   “那……绮儿定然不高兴。”吕布的回答很简单。   褚燕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就挑个至少让她高兴的人选吧。”   吕布沉思了良久,终于敛起神色,郑重向我躬身一礼。   “想通了?”我笑着问道。   “是,”他点了点头,“绮儿既然这么希望,布只能为她准备嫁妆。不过……在我回洛阳之前,请王上……先等一等。”他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我哈哈而笑:“你不需要为玲绮准备什么嫁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就是最好的嫁妆!”   -   送走了四员大将之后,心中无事牵挂的我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去探望马腾了。   马腾与邹氏母女居住在王宫里一处安静的小院中,马岱与马休则紧邻着他们。   谁都没有惊动,我就这么迈着小步,来到了小院的外围。   “铁卫,你们不要跟上来。”我朝脚步沉重的典韦摆了摆手,绕着院墙缓缓地走着。   “你说……他看上了那座酒楼里的歌姬?”   我忽然听到了有声音从屋里传来,虽然沙哑干涸,却应该是马腾。   我不由停下了脚步,却又听到了邹氏轻不可闻的回答:“是,而且据蔡琰说,他应该很是痴迷,昨晚还留宿在歌姬的房中。不过,也怪不得,那个歌姬实在太漂亮了……”   “不像话。”马腾似乎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那种勾栏女子,也能让他神魂颠倒?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啊!”   邹氏没有吭声。   我则是有些迷惑:都到这个时候了,老马还想教导我树立良好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最近,他对待你们如何?”马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好,”邹氏道,“他每月都给我送来不少财货,我听说国库并没有什么钱,朝廷也没有征收其他州郡的税赋,他用自己的钱垫了官员的俸禄,身边却连个侍婢都没有,却给我们这么多钱和布匹……平日里对依依也从不见外……”   “哼!”老马怒气冲天,声音甚至都高了一度,“你以为他的钱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这几年做官时侵吞大汉的资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对你防范得紧不紧?你……能不能随意出去?”马腾平复了一下情绪,犹豫着问道。   邹氏没有说话。   “我要你办一件事……”马腾压低了声音。   我竖起了耳朵。   “你去把那位歌女请进宫里,权当送给那个贼子,”马腾竟然把他的儿子叫做“贼子”,是不是在暗示他自己就是贼?“他有了新欢,想必要……到时候我再……说不定大事可成。”   马腾虽然智商不高,但也知道隔墙有耳,最后两句话将声音压得极低,凭借我的听力也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不过已经足够。   联系一下他之前的问题和逻辑,我大概能够推断出来:马腾让邹氏把海棠送给我,恐怕是希望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从此流连忘返沉迷女色,荒废了朝政,便能给偏居东南的大汉王朝争取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甚至我会因此放松对他和邹氏的警惕性,然后他再让邹氏给我下点药,彻底把我毒死,从而除去我这个乱臣贼子。   这还真是一个简单而不费力的阴谋。   其实,我真想现在跳进他们的房门,当场揭破他们的阴谋,然后好好欣赏一下老马惊慌失措的表情,但……我想到了那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我便控制不住自己这双脚一步步远离了这座小院。   至少……等邹氏把海棠给我送进来以后,我再揭破?我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老实嘛……    20 后宫之门又大开  我得说邹氏实在太小看我手下的官吏们了。   第二天上午,就在她刚刚踏进怜星楼的门槛两刻钟之后,我就接到了韩胜的报告。   早在年初,韩胜就被我调去防务院负责治安,这大半年以来,洛阳城中已经全是他的眼线,何况邹氏出行,至少有四名宫中侍卫随身护行,内务院与谍报司更是第一时间通报了我。   “王上,”韩胜道,“邹夫人进了怜星楼后,径直去了……海棠姑娘的房间,只带了随身的侍女,将四名护卫留在了屋外。”   “知道了,”我摆了摆手,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定是前日邹姨娘听了海棠姑娘的小曲格外喜欢,所以才再次前去拜访呢?让你的手下做好保护工作就好,其余琐事,不必管得太细。”   韩胜微有迟疑,却点头应是。   他刚刚告辞后立刻不到一刻钟,却又去而复返。   我皱了皱眉:“伯承还有事情?”   他斟酌着词句向我禀报:“王上……侍卫们说……那海棠姑娘在房中对邹夫人厉声呵斥,竟然不假丝毫颜色……她说……”   “说了什么?”我示意他直管说来。   “那海棠姑娘说……”韩胜仍是有些吞吐,“她直呼了王上的名讳,说王上若是喜欢她,就亲自去她房中拜会,不要派些不相干的人来打搅……邹夫人面上不悦,已经离开了。”   我不觉哑然:这妞如此泼辣,让人如何不心痒啊……   “王上,”韩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情,又道,“此女虽然得了王上眷顾,但颇有些放肆无礼了……胜想,以兵士将其押至宫中,好好教以礼法……”   “胡闹,”我摇头道,“她说得又没什么错。”   “邹夫人虽非王上嫡亲,但也是庶母,能亲自去拜访区区一位……歌姬,已是她的荣幸,”韩胜有些不忿,“她犹自不知收敛,岂非无礼?”   我微微笑了起来。   确实,若按照古来君王的礼仪,要采纳后妃,只要由少府派出一名内侍带着聘礼去招呼一声,不管是重臣千金还是平民子弟,哪有不俯首帖耳望眼欲穿的?   偏偏我这个君主……毫无君主的模样。   “邹氏并非出自我的授意,实在是她自作主张。”我对韩胜解释道,“此事再不要提了。”   “诺。”见我这么说了,韩胜只能点头。   院外又传来了贾穆的声音:“玥儿、依依,王上正有要事,你们两个调皮鬼可不能进去打扰他们。”   “你先去忙吧,”我朝韩胜点了点头,“有事随时来报给我。”   “臣告退。”韩胜不再多礼,躬身之后退出了院子。   “木头,”我微微提了提声音,“带她们两个过来吧。”   “哦。”贾穆应了一声,然后就像放羊一样把两个小丫头赶了进了。   “爹爹,”玥儿拉住了我的手,笑道,“玥儿正和依依小姑玩耍,姨奶奶说……让我们来找爹爹,说爹爹这里有些好吃的?”   依依一脸天真,只管点头。   我心中顿时一片雪亮,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我知道了。”   果然,院外又传来了通报之声:“王上,邹夫人求见。”   “请进,”我又侧了侧头,“一辉,你去取些点心给这两个小馋鬼解馋。”   梁聪笑着应了。   “妾身见过王上。”邹氏扶着院门跨进了院落,袅袅娜娜地向我一礼。   “姨娘来了?”我堆出了一脸笑容。   她先向女儿招了招手:“依依调皮,平日里让王上费心了。”   “姨娘说得哪里的话,”我笑道,“比起玥儿来,依依可乖巧多了。”   玥儿气鼓鼓地拉了拉我的衣襟。   “今天……妾身做了件冒失之事,丢了王上的脸面,还请王上恕罪。”她轻轻抚着依依,很快转向了正题。   “哦?”我故作惊讶地问道,“可是有人让姨娘受气?”   她摇头之后,却又点头:“是……那位怜星楼的海棠姑娘……”   “她……又怎么了?”我装傻充愣。   “妾身以为王上对其才艺甚为喜爱,便自作主张去请她来宫中为王上演奏几天,”邹氏说得还是很委婉,“没想到被她骂了出来……”   我笑了一声:“我早知道,她不是一般女子。姨娘的心意,我在此谢过了,但也没必要去苛求。”我看她还想再说两句,于是又道,“这事姨娘就不用再费心了。我听张贲和小岱说,老头子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   邹氏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得干干净净了:“近来他渐渐能记得一些事情,说话也不再那么颠三倒四,但偶尔还会有些呓语,待他再恢复一些,妾身再报于王上。”   “好,”我点了点头,“到时候我再去看他。”   -   这边没能请来,那一边也有些不大妙。   午饭过后,被我委托去探望吕玲绮的蔡琰冷笑着对我说:“你那位义妹连屋子都没让我进去,就将我送出了大门……到底是吕布的女儿!”作为当世名儒的女儿,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吕布父女的不爽之情。   一同前去的小娥也是忿忿不平:“那位吕姑娘,也实在有些太无礼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蔡琰脱下来的披风:“我这就派拓拔野把她先奸后杀,为王后娘娘出气!”   “少来!”她飞了我一记白眼,“看来夫君是准备大开后院,广纳淑德了?”   “琰妹何来此言?”我只好再次装傻。   “那海棠倒也罢了,虽然略显直率,但毕竟天香国色,又精通音律,已经把你迷得魂不守舍大失分寸了,你要娶纳,我肯定不会阻挡;但吕玲绮既缺少礼节家教,又身无妇人之德,更不如海棠、蝉儿那般绝世姿容,养来何用?”蔡琰说得十分露骨,“何况……以当前之形势,也不需要娶她以收拢吕布之心吧?”   “你说得太过了,比起老吕来说,玲绮可是很有礼貌的姑娘,”我咳嗽了一声,“虽然乍看之下似乎不是特别漂亮,但她一身不让须眉的英气,却是你们身上所没有的……”想一想她一身劲装时的风情,我早就蠢蠢欲动绮梦连连了。   这是男人的浪漫,蔡琰怎么会懂?   “而且……”蔡琰的话还没有结束,“除了海棠和吕玲绮之外,我听说桥家的二女儿也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忙扶着院墙站稳,而后怒道:“这是谁在污蔑我?!我连她家二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知道,前些日子你去了桥府,还想把大桥指配给程武,却留下了更加貌美的小桥,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蔡琰促狭地呵呵而笑。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惊得她娇呼连连。   “与其在这里与你浪费口水解释,不如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咧了咧嘴,将她横抱而起,直接扔进了内室的卧榻之上。   “这……可是白日……”蔡琰瞬间就红了粉颈。   “自己的老婆,怎么叫白日?”我哈哈而笑。   她轻声啐了一声,浑身都已通红一片。    21 挽卿素手射一发  此时四方叛乱正兴,各地将士正在沙场浴血奋战,我却在为如何能将两个女子收入宫中而伤神费力。   思索了整整一天之后,我决定专门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独自去吕府登门拜访。   但是,我直接吃了闭门羹。   “将军出征在外,府中只有女眷,不便对外见客。”吕布的门卫倒是很有礼貌。   我笑道:“我是玲绮的结义兄长,见一见她有什么不便?”   门卫并不认识我,却也讶然:“小姐的结义兄长是当今万岁,阁下可不要胡乱攀认,让治安司的人听到,少不了一顿棒打。”   “你倒是好心,”我笑道,“你只管向玲绮通报一声,若她不愿见我,我也不便叨扰。”   他看了看我身后魁梧雄壮的典韦,以及二十余名凶神恶煞的侍卫,显然觉得我并不太好惹,迟疑了片刻后,终于点头:“那……请阁下稍候。”   我点了点头,背着双手打量着吕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   没过多久,那名门卫匆匆走了出来:“小人不识万岁,请万岁恕罪!”   我笑着把他扶了一把:“我只是来看望自己的妹子,你又没见过我,有什么罪过?不过别叫我万岁。”   “是,万岁,”他还是没能改过口来,“小姐请万岁一个人进去。”   “好,”我朝典韦吩咐道,“铁卫,你们便在此稍等片刻。”   典韦看了看我,点头应是。   “劳烦给我这几位护卫备置一些酒水。”我随手抛了几个大钱,门卫忙不迭收到了腰带里。   我沿着门卫手指的方向穿过了一道院门,却走到了一座校场之前。   吕布父女都不是细致的人,因而这一座宽阔的宅院里也被布置得满是粗豪尚武之气。   “嗖!”   我尚未走到门前,场内就恰好响起了一道利箭破空之声。   “小姐百发百中,这箭法真是越来越好啦!”场中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嘻嘻笑道。   “只是二十步的距离,若是射不中才真有问题。”吕玲绮的声音毫无喜悦之情。   我咳嗽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玲绮,在练习射箭么?”我明知故问。   “哼。”吕玲绮一身劲装,纤腰被约束得仿佛一手可握,因为正在练习弓箭,胸前有些微微的起伏,两鬓与额间也有了些晶莹的细汗。   “谁又惹你生气了?”我笑着问道,“说出来让哥哥替你出气。”   她恍若未闻,又拈了一枝长箭,瞄都没瞄一眼,便朝场中最远的那座箭靶射了出去。   这座校场面积极大,几乎占了吕府的四分之三,那箭靶距离吕玲绮,至少有六十步远,这一箭射得太过随意,只堪堪擦着靶子飞了出去。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来,”我迈步绕到了她的身后,左手轻轻爬上了她握弓的左手手背,“我们一起来射一发?”   她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躲闪,只嘟囔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   这次换我恍若未闻了,我用右手捻了一枝长箭,递给了吕玲绮的右手。   这一下我与她便已是双手交叠、腹背相贴,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多少空隙,我若是生了绮念,恐怕当场就可以在室外后入相欢——当然,也就是这么一想而已。   虽然吕玲绮从没说过,但此刻她的身体反应,已经明明白白表示了她的心意。   只是她浑身上下,依然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玲绮,不要紧张。”我在她耳边沉声说一句。   但她被我一口气吹进了耳朵,整段细长的脖颈粉红一片。   “你……倒是快射呀……”她忍不住催促了我一身。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抖得这么厉害,让我怎么射得出来?”   “你……”她向后靠了一靠,挺翘的臀部堪堪抵在我的胯下。   我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上至下一窜,顿时钢枪挺立直接抵在了两片玉股之间。   “呀!”吕玲绮虽是未经人事,却似乎也并非全然不知,隐约地感觉出来,只羞得满脸粉红,却也没向前挪动一步,只是手上松了劲道,失去控制的箭矢歪歪斜斜地飞了出去,连箭靶的边都没有碰到。   “这不行,让我们再来一发。”我摩挲着她细滑的手背,又在她晶莹的耳垂边吐了口气。   “欸?”她用力夹住了双腿,那两瓣充满弹力的玉股顿时将钢枪夹在了其中。   到底是练过功夫的,这弹性、这舒爽……让我几乎叫出声来。   “好、好啦……”她终于不胜羞赧,在我怀中挣扎了一下,但双手却明显没有多大力道。   “别乱动,”我抛开了弓箭,环臂揽住了她的纤腰,“让我抱一抱你,绮儿。”   吕玲绮双肩微微一颤,终于放弃了挣扎:“你不好好呆在王宫里……却来找我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啊……”我笑得毫无节操,“绮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向后抬了抬头:“什么?”   我将头凑在了她的脸颊旁,轻声道:“你说……我在哪一天娶你最合适?”   “咦?”她吃了一惊,整个人直接溶化在了我的怀中。   我微微用力,将双臂轻轻收了收,又道:“绮儿,你说呢?”   她的双颊仿佛燃烧起来一般,灼得我的鼻尖都有些发烫:“爹爹……还在外征战呢……”   “呵呵,”我笑了起来,“你爹在临行前也对我说了,要把一场大捷作为嫁妆送给你我。”   “真的?”她惊喜交加。   我轻轻在她耳珠上吮了一口:“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娇哼了一声,整个身子愈发酥软了。   “你的佩刀……顶得人家好难受……”她终于小声说了出来。   我忽然笑岔了气。   “笑什么?”她瞪了我一眼,伸手就朝翘臀之后拨了过去。   喂……我可没带刀啊……   -   在圆满解决了吕玲绮问题之后,我立刻调转枪头,前去寻找另一个突破口。   我身着便服,驱纵着追命来到了怜星楼。   怜星楼的大堂极为热情地迎了出来:“小人拜见王上万岁!”   “你认得我?”我有些吃惊。   “王上说笑了,”他满脸堆笑地解释道,“万岁前几日才来过小楼,小人天天迎来送往,对王上这种百年难遇的贵客只要看上一遍就再也不敢忘记呀。”   我笑了笑:“你倒是好记性,我要见一见海棠姑娘。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下她的事情……”   “是,”他不等我细问,已经脱口而出,“海棠姑娘本在长安百花楼,两个月前与百花楼脱了关系,暂时寄住在小楼之中,偶尔登台小唱一曲,便博得洛阳满城芳名。”   “哦?”我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陪客么?”   “呃?”他只怔了一秒钟,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王上说笑了!她连登台弹唱,都是只看心情的,哪里会陪客过夜啊……”   “这不太对吧?”我有些难以置信,“她不过一介女流,若是客人一掷千金,你们想必也拒绝不了吧?”   “王上有所不知,这海棠姑娘可是身怀绝技的,”他压低了声音,“小人听说……海棠姑娘之前离开长安的原因,就是百花楼收了一位贵人的重金,强行让她陪客,她一怒之下将整座百花楼砸得稀巴烂,这才来了洛阳……”   我感觉自己在听什么传奇故事一般:“好了,多谢你,现在可以带我去她的房间了?”   他这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海棠姑娘……已经离开了……”   “什么?”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难道你们也强迫她?”   “小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他吓得快要口吐白沫了,“实在是海棠姑娘她不告而别啊!”   我松开了手,甩袖就要离开,却被他又拉住了胳膊。   “王上,这海棠姑娘房中,还留了一封书函……”他抖抖索索地捧着一匹白娟。   我一把夺过。   “你若真是喜欢我,九月十五日,相见于梅山。海棠字。”   他奶奶的,这混账梅山在哪里?!    22 九州未定天下乱  “老祖,”我将专管舆图司的祖烈传唤了过来,“你知道梅山在哪里吗?”   “当然,”祖烈伸手摸了摸胡子,笑道,“梅山便在河南尹的辖区,在洛阳以东三百余里之处,快马一日便可抵达,王上若想出去散心,属下自然驱马陪同。”   “三百里?”我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又向梁聪嘱咐道,“九月十三日,提醒我一下,我要去梅山一趟。”   梁聪忙不迭把这件重要事项记录在册。   “对了,王上,”祖烈却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汉中来报,益州内部也起了两处叛乱,一是当地豪强,一是南中蛮夷,已令王允老头夜不能寐了。”   我苦笑着摇头:“我们已是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益州。”   “老祖自然也知道,只是顺便报于王上知晓罢了。”他闷声笑道,“荀部长也说了,益州山路崎岖,运粮十损其四,极为不便,只能待国库稍有积蓄后再做图谋。”   “公达先生说得没错。”我叹了口气,现在我和朝廷还能吃得上饭,已经谢天谢地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粮草支援大军进入益州长期作战啊。   门外典韦高声通禀道:“兵部荀攸、户部兼尚书台贾诩、军事院沮授求见。”   “唔?快请!”我先吸了口气:这三位相约而来,定然是军事方面的事情啊……   这三位鱼贯而入,而后向我简单地行了一礼。   我忙里偷闲,还研究了一下他们三人的站位:虽然沮授只是军事院的副手,但他年龄最长,因而荀、贾二人的站位都相对靠后一些。   “三位联袂而来,恐怕又要让我睡不好觉了吧?”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三人都露出了笑容,显然心情还算不错。   荀攸看了祖烈一眼,开口道:“祖烈,益州的情况是否已经报于王上?”   祖烈连忙应了声是。   荀攸转过头来,向沮授点了点头:“公与公,由你来说吧?”   沮授伸手在纯白的长须上抚了一把,道:“刚刚报来的消息,旧汉朝廷在徐州、扬二州以光复大汉的名义征收了多项税赋,并在各郡的治所设置了入城税。同时,朝廷严查贩卖私盐铁器,至二十天之前已处置了盐铁商贩及受买者两百余人,民间百姓已是怨声载道。谍报司还探得,下邳、广陵之间有人借黄巾名义聚众近万人,连夺三座县城;吴郡、会稽又有妖道传出大汉将亡的谣言,民心动摇之下,又有人自称严白虎,召集旧部兵马,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吴郡……”   “稍等、稍等,”我趁他喘气的功夫把话插了进去,因为我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姓名,“严白虎?严白虎早在几年前不就已经被张温和孙坚在平叛时杀了吗?”   “或许是本人,或许只是借用严白虎的名号,这种事情,我们暂时无从查实,”沮授摇了摇头,又道,“另外,豫章、会稽两郡的数千名山越也趁机劫掠附近郡县,扬州刺史皇甫嵩瞻前顾后,竟没有第一时间发兵讨伐,导致匪患愈烈。”   我有些无语地张了张嘴:“今年难道流年不利?怎么全国都在闹匪患?”   “王上此言差矣,”贾诩微微笑了一声,“新朝的叛乱与匪患,多是由于清理隐户的政策;而旧汉的叛乱,则只是由于过于高额的税赋,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我摇了摇头:“似乎区别不是很大?”   “或许吧,”他也没和我继续讨论,“那……下邳、庐江、九江等郡的数万百姓涌入豫州,甚至与旧汉的驻军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这是不是能说明一点问题?”   “嗯?”我一怔,“数万百姓?”   “据孙坚的公文所说,至少不少于两万人。”荀攸点头确认。   “呵呵,”我笑了一声,却又有些发愁,“我们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分发给他们啊……豫州全州在今年既没有征收过粮食,也没有太多的库存啊……说起来,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吸引力?”在农耕时代,农民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轻易绝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刚才说了,旧汉的税赋过高,”贾诩解释道,“刘协毕竟是新建都城,自然要向百姓征收一些来充实府库。据谍报司所查,下邳、庐江、九江等富裕郡县,对田地征收的比例高达十分之一,而且人头税则为每人一百五十,除此之外,每户还要缴纳三匹绸绢,一斤绵,对民间贸易又克以重税,致使物价飞涨,故而西部郡县百姓逃亡新朝,东部百姓则只能揭竿而起……”   “说得好像很惨似的……”我有些难以置信,“张温、杨彪、韩融、士孙瑞等公卿都是有才智的人物,怎能坐视朝野混乱?”   贾诩耸了耸肩:“旧汉朝廷没钱,就算是伊尹、良、平复生,又为之奈何?”   我沉吟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声:“实在是有心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王上又何必为旧汉朝廷可惜?”旁听了半天的梁聪呵呵而笑。   “你懂什么,我岂是为刘协叹息!”我摇头道,“可惜这一年里我朝战事过多,青、豫二州的兵士已经十分疲敝,府库更是早已空虚,否则……我军帅旗一指,整个东南必能一举收入囊中啊。错过今年,之后恐怕很难有这种机会了……”   “王上无需担虑,”荀攸忙道,“以王上之英睿,三军将士之武勇,攸想不出三年,我朝定能横扫东南二州,匡合九州,建立不世之功!”   我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有没有各地平叛的消息?”   荀攸有些无语:“还没有……”   贾诩替他解围:“距离王上之前作出安排,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恐怕王上的命令还没有送到前线……”   “哦……”我笑了笑——我能说这几天由于过得太过“充实”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吗?   “那就让他们先乱着吧……”我毫不负责地嘟囔了一句。   我还要去梅山找姑娘……你们可不要打扰我。    23 带你骑马带你飞  九月初七以后的几天,我努力地使自己静下心来,从而可以更专心地处置政务。   但是,我似乎失败了。   我甚至连续三个晚上都梦到了那个窈窕的身影。   我想,她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我当即向蔡琰她们坦白。   不得不说,她们的反应十分平淡。   用蔡琰的话来讲:“你已是一国之君,谁都不会相信你只有这五六名妻妾。”   善解人意的貂蝉甚至还鼓励我尽早动手:“既然公子已经心不在焉,不如现在就准备去梅山事宜?”   面对她们如此真诚的善意,我有些感动得不知所措:“对了,我想带着玲绮一起去梅山。”   “爹爹,我也要去!”小玥儿立刻举手报名。   我下意识瞪了她一眼。   她立刻往蔡琰怀里扑:“娘,爹爹凶我!”   蔡琰顿时红了眼圈:“谁让你到底只是个女儿……”   顿时就要上演母女俩抱头大哭的悲惨戏份。   我慌忙伸出双手按住了她消瘦的双肩:“喂……不用这样吧?玥儿你娘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来气我?”   “说……说反了吧?”贾羽呆呆地说了一句。   “没有……”我从蔡琰怀里将女儿捞了出来,“琰儿要是没事,我们就来一次秋游,怎么样?”   “好哇!”又是小玥儿第一个回答了我。   我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她不听话的鼻子。   -   说做就做,在十一日的大朝会上,我对满朝官员说明了自己将离开洛阳七八天的时间。   当然,我没敢明说自己是要带着全家老小去追另一个姑娘……   要是真说了,恐怕当场就会被礼部和都察院的官吏们委婉地反驳吧。   在处理了两件政务之后,当天下午,我就带着六名妻妾和两名子女乘上了东行的马车。   护卫在左右的,是超过五百名轻骑兵。   我还顺便拉上了刚刚才被我攻略下来的吕家妹子。   当我邀请她时,吕玲绮一张俏脸之上满是喜悦和娇羞;但当她知道我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时,她立刻返回房中,取出了满是箭矢的四把箭壶。   -   这一路真的如我所说,成了满家老小的踏秋之旅。   十一日的下午,五百余人堪堪只走了二十里地,我回身眺望,隐隐还能看到洛阳高耸的城墙。   于是,晚上刚好可以住进城东的军事学院里——反正这座能够容纳五百学生的学院今年只招了不到一半的生源,还有相当比例的学生还选择了走读的形式,比如这次跟随我一起郊游的贾穆。   到底是军事学院,学院中大多都是赳赳武夫,我足不出院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撕斗之声。   特地为我举行晚宴的副院长张杨略有尴尬地解释道:“学院中的学生闲来无事,偶尔也会切磋切磋……属下这就将他们遣散。”   我摆了摆手,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只要不出人命,年轻人,有些脾气也不奇怪,何况他们将来都是从军之人。”   “但也不能不管不顾,得让他们在这里就明白军纪严明的重要性。”我一边撕咬着盘中的小鸡腿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   “王上教训的是。”张杨连忙点头。   我咀嚼了半天,认真地对他说:“稚叔,虽然名义上我是军事学院的院长,但实际上都是你在管理,你不要小看这两三百名学员,等到他们学成毕业,在各地就职之后,那可是两百多名官员和将领呵,而你张稚叔,不管走到哪里,这些人也要尊称你一声‘院长’吧?”   张杨笑道:“张某一届粗人,原本当不起这么重要的差事,全凭王上信任,才得以勉力来做这个副院长,今后定当尽心竭力,为朝廷培养一批年轻的将领。”   我点了点头,又提起一片精心炙烤过的鹿肉狼吞虎咽起来。   -   三百余里的路程,用掉了我整整四天半时间,抵达梅山脚下已是九月十五的下午。   到了目的地,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妙:海棠留言只说梅山相见,却没提具体的地点啊。   要知道梅山虽然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但也海拔数百米,绵延数十里,前后共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小山头,即使我把五百护卫撒出去夜以继日地搜寻,恐怕找上一个月都摸不遍这里的土地……   但是我却碰上了一名有些时日没有见过的妖道。   “贫道拜见王上。”白发道士飘飘然从天而降,躬身向我行了一礼。   “你不是去游览中原名山了么?别告诉我这几个月你都在这座小土丘里修炼?”我指了指他身后的梅山。   “当然不是,”他笑了笑,“贫道其实正准备返回洛阳,前一日到了此处,便稍作逗留,顺道上山游览了两天而已。王上这是来寻人的?”   我点头。   “是位如同仙子下凡一般的年轻姑娘?”   我连连点头:“这也能测出来?”   “那王上恐怕要空手而归了。”他摊开双手道。   我微微一怔,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而后笑道:“你别告诉我……其实你就是海棠变的!这整件事情,其实是你在逗我玩?!”   他也为之失笑:“不不不!王上听贫道解释。”   我拍了拍追命脖颈上的鬃毛:“我在听。”   “昨天下午,约莫也是这个时辰,贫道自梅山主峰之上御风而下,在半山腰遇见了这位姑娘。贫道本是修道之人,原本眼中不当有美丑之分,但说句心里话,这位海棠姑娘的相貌实在是人间少有的绝色,贫道一见之下,浑然忘了自己身在半空,就这么径直摔了下来。”   我蹙眉道:“我承认她确实很漂亮,但也不至于让你脑袋空白吧?但你好歹修道十几年,不会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吧?”   “惭愧……若是寻常女子的艳丽之美,贫道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她却是率直脱俗之美,实在令人忘却呼吸啊……”这道士竟然还振振有词,“贫道当时一看,她面上隐隐有些忧容,忍不住就开口询问……”   “你这道士……竟然还主动找姑娘搭讪……简直丧心病狂!”我听得直摇头。   “这不是重点啊,”白发道士有些恼怒,“一聊之后,她见贫道心性正直,便委托了一件大事,让贫道将这封书信留给一名姓马讳超的人物,”他从袖中摸出一支细长的铜管,笑着递给了我,“敢问王上,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你这个只会吃我白食的道士,竟然还敢和我贫嘴……”我一把将铜管夺了过来,抽出了薄薄的一张信纸。   字迹虽然秀气,但却并不算工整,大体可以看出书写人当时的慌乱。   “威武王如鉴:   王上若能见此书信,想必已至梅山访妾,妾受宠若惊,喜悦难以自言。然妾并非不守约定,实是有了急事,不得以而离开。妾此去徐州,或三五月,或一二年,待得归洛阳之日,便去王宫拜访王上。只是拜访,未必就要嫁你。海棠九月十四字。”   只有最后这一句,似乎才符合海棠的个性吧?   我不禁摇了摇头,将信纸折叠后塞回了铜管之中。   “爹爹?”同我一起坐在追命背上的小玥儿也将信的内容一览无余,她微微仰头,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问道:“玥儿,你想去哪里玩?”   “梅山!”她指了指那座并不如何高耸的小土堆,“玥儿还没爬过山呢!”   我耸了耸肩膀,又向道士询问:“山上道路情况怎么样?”   白发点头答道:“梅山起伏不大,山路可以驱马直行,只是……山中生活着一些鸟兽,需要稍加提防。”   “这种小山丘,难道还能有老虎黑熊?”我哈哈一笑,根本没把这座小土堆放在眼里,“今晚便在京县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来爬山狩猎!”   毕竟,这里可是河南腹地,是整个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区,没有之一,哪里可能有什么猛兽。   “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几个可没有这个精力。”蔡琰拉着贾羽、貂蝉、小昭、小娥组成了坚不可摧的怕走路妇女同盟,而且还朝亲生女儿抛出了橄榄枝,“乖玥儿,山上可有野狼哟,不如和刺儿一起玩骑大马哟?”   小玥儿这次立场十分坚定,她嘟了嘟嘴:“骑大马可以回去再骑,人家要爬山!”   白发趁机说道:“诸位夫人无需担心,贫道可以将玥儿小姐抱着飞上半空,什么野兽都不可能碰到她的。”   小玥儿立刻两眼放光:“玥儿要飞啦,谢谢白叔叔!”   那边的马刺含着手指头想了半天,却没能想明白飞是什么意思。    24 调转炮口祢院长  尽管白发一再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安全可靠,但曾经受过惊吓的我最终还是没同意让亲生女儿“乘坐”他这架专机。   而这一次登山之旅的过程也实在平淡无奇,只不过碰巧从一只正在捕杀猎物的狐狸的嘴巴下救下了两只幼小的兔子。   可怜的狐狸被吕玲绮一箭射穿了脑袋,两只四肢发软的兔子则被没什么同情心的小玥儿关进了笼子里——它们逃得一死,却从此失去了自由。   得到了两只玩物的小玥儿倒是不虚此行,提着笼子向没有同行的弟弟马刺炫耀了半个多时辰——这完全不像是十五六岁的人啊。   红了眼睛的刺儿立刻不干了,抱着亲娘的胳膊哇哇痛哭,招架不住的贾羽只好打发刺儿的小舅子贾穆去漫山遍野的搜寻宠物。   不得不说,贾穆还真是一个不错的猎人,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带着两对活蹦乱跳的兔子向马刺汇报战果。   果然,马家缺心眼的大少爷立刻咧着嘴哈哈大笑。   -   在梅山附近逗留了一天之后,我带着全家人绕道北路,沿着黄河的河道向洛阳返回。   沿途既没有遇到什么修炼成精的妖魔鬼怪,也没有世家大族派出的刺客杀手;既没有顺便捡到几个不世出的贤才,更没有被蒙冤含屈的百姓抱腿大哭。   只是一次悠闲的全家旅游而已。   -   当我们终于厌倦了秋游与野餐返回洛阳时,已经是九月二十四的下午。   和之前多次外出不同,这一次我回到王宫后,整个下午都没有人来向我禀报这十余天里等待我处理的紧急政务,书房里也没有堆积起来的公文与文书。   我看着干干净净的文案,轻轻吐了口气。   但是……当天晚上,我却翻来覆去半晌睡不着……   所以说,人心实在不可以揣测,哪怕是自己的……   -   二十五日清晨,我在健身场里将真气运行了九个周天,一套五禽戏足足耍了三遍之后,都没有等到前来汇报工作的人,只有韩暨出于职责所在向我问了一声好。   在整个二十三日,我都无事可做。   百无聊赖之下,我从书房里翻出了桓灵二帝的传记。   当我看到灵帝吃饱了撑的在皇宫里开设集市,指挥宫女向太监们贩卖商品,又亲自穿着商人服饰与太监们讨价还价,并以此为乐;又在西园中开了斗狗场,给获胜的狗狗们带上进贤冠,并配上等级不同的绶带。还没事找事驾着四头驴子拉着的驴车,亲自操辔,驱驰周旋,甚至带动了整个洛阳贵族都以乘坐驴车为荣,驴和骡子的市场价一度超过了骏马良驹……   我翻了个白眼,将竹简扔在了地毯上:玩过家家、骑驴子……为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这些活动里所蕴含的乐趣?为什么刘宏这个傻子就能玩得乐不可支?   就像小玥儿和小刺儿两姐弟,能对着六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兔子看上整整两个时辰,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起来,我确实很容易对一件事情产生厌倦啊……   -   还好,二十六日便是大朝会,我从来没有这么期待去开一场这么冗长的会议。   我看着殿中密密麻麻的官员,心中竟然有了一种亲切感与满足感。   “十余天不见众位,本王还真有些想念,咦?祢……”我微微吃了一惊,看着很久没在这座大殿中出现过的祢衡问道,“正平院长是何日归来的?”   祢衡掬手答道:“禀王上,衡是三日前回的洛阳。”   “哦,正平深入郡县纠察官吏,实在是辛苦了。”我准备大肆表演他一顿。   但他却似笑非笑地问道:“王上,臣斗胆问一句,臣之所为,是否担当得起王上设立都察院之初衷?”   “当然!”我点头道,“正平之所为,实在超出了本王的预想。”   “臣在青州虽然停留日短,却也查得几处郡县有所不法,皆已转交法院及吏部,这种小事,便不再一一在此向王上细禀。”他神情肃穆。   “法院和吏部,要按照对待并、冀二州的原则,严肃查处。”我朝王烈和程昱吩咐了一声,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对于犯法的官吏,我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震惊。   但祢衡并没有退下的意思,他再次拱了拱手,高声道:“王上,臣都察院院长祢衡,参劾吏部部长程昱!”   殿中顿时哗然,程昱正在抚须的右手直接拽断了一把胡子。   我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吏部,本应为王上与朝廷选拔天下贤才,为地方百姓推荐父母官吏,然臣祢衡巡查青、并、冀三州,只是大略一扫,便扫除来接近八十名不法官吏,其中不乏州郡两千石高官!”祢衡毫不顾忌,“臣祢衡之所以参劾吏部,便是因为其荐举不当,选材无道,以致昏官、庸官、贪官横行河北,上则废弛朝廷律法,下则尽失百姓民心。臣尝听闻,凡五品以上官吏任命之前,多要执弟子礼前往程部府宅拜谒,为官地方之后,也多隐隐以程部长为尊……仲德公,祢衡是否有一句虚言?”   毕竟练气多年,程昱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庞上倒是毫无怒意,他从坐席上站起身来,向我深深一躬:“祢衡所言,俱是事实,程昱不敢辩解,甘受王上处置。”   我看着程昱脑门上的冠发,转问王烈:“彦方公,律法可有此罪?”   王烈欠身答道:“虽结党营私之罪,但仲德公并无实罪,当不能以此罪论处。”   “都坐下吧。”我微一点头,朝程昱挥了挥手,“仲德公为吏部,其选举人才的标准已经相当严格,说句不好听的……堪称严苛刻薄,在殿中就坐的诸位,恐怕只有祢正平才能与之相比。但新朝毕竟立国不过一年,无论在民间的根基,抑或是人才的储备,都差得太远,目前各地的官员,已是朝廷千挑万选之后的人选,虽然彦方公连续主持招纳了数百名文武俊杰,毕竟都是年纪尚轻缺乏具体办事经验的新人,大部分都在郡上做事。而越到县以下底层,官员越是良莠不齐,监管越是不严,弊病更是最多,想要根治……说实话,几乎不可能做到。”   “若依王上所想,都察院似乎没必要再如此办下去了?”祢衡冷声问道。   我摇头道:“我说几乎不可能根治,只是说此事极难。诸位都熟悉历史典故,知道但凡王朝初兴,大多吏治清明,到了将亡之时,便君昏臣暗,贪官污吏横行朝野,我以为就是因为君主昏庸放松了监管,从而导致吏治混乱。因此,都察院必须始终拿出这半年来的工作力度,始终让各级官吏感到有一双饿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他们的权力才会有所约束,他们对朝廷才能有敬畏之情,对百姓才能有怜爱之心,做起事来才不至于肆无忌惮任意妄为,此是都察院之用,也是都察院之权。但人力有时而尽,都察院官吏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皆洞察于心,法网虽然恢恢,却难免有漏网之鱼,此则是都察院之难。祢院长,我有没有说错?”   祢衡似乎呆了一呆,没能第一时间回应我。   “祢院长,王上问你呢。”王烈咳嗽了一声。   祢衡恍然若醒,掬手向我一礼:“王上所言,正是都察院存在的理由!也确实说到了都察院做事之难。”   “都察院专管检举官吏,却也未必敢说能在第一时间查出违法官员,何况还兼管诸多事务的吏部呢?”我终于表明了态度。   祢衡的态度也软了许多:“王上教训的是,是臣将此事想得过于简单了。”他又转向程昱,深深一揖,“仲德公,祢衡错了。”   程昱看了他一眼,拱手还了一礼:“祢院长依律参劾,何罪之有?”   我笑了笑:“因而仲德先生依律选人无罪,正平院长依律察举有功,便请吏部与礼部,为正平及这数月来奔走劳碌的都察院有功官吏,拟出奖励的章程,尽快报于本王。”   “王上英明。”殿中数百人,竟是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25 官商勾结之大利  在听了整整半天朝会之后,我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都通畅了许多。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叫做“一天不勤政就会死”的病?   我活动着筋骨返回了后院,却意外地遇到了等在院外的贾诩和戏君。   “岳父,志才先生还有事情?”我笑着止住了他们躬身施礼,扶着贾诩朝内院走去,“中午便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也好。”贾诩和戏君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我又一次颠覆了传统的礼仪了。   新朝王宫之内,设置了专门用膳的宫殿,几位妻妾和子女除非身体不适,平日的两顿正餐大多都是在此一同进行,美其名曰热闹。   “爹爹?”刚刚入座的贾羽连忙起身给贾诩行礼。   贾诩侧身避过,笑道:“羽儿可别折了为父的寿啊。”   “外公!”马家大少爷倒懂得给娘亲解围,扑腾着手脚就要老贾去抱。   “哦,乖乖刺儿!”老贾呵呵笑着将刺儿搂在怀里,却被外孙子一把揪住了颌下的长须,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咦?小刺儿你又不乖了?”双儿轻轻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马家大少爷立刻乖乖松开了自家姥爷的胡子。   “姨娘,”刺儿转着眼睛,嘟囔道,“刺儿屁屁疼。”   双儿板了板脸:“谁让你不乖的?”在诸妻妾中年龄最小的双儿却是我这个儿子唯一的克星,这倒真让我有些意外。   贾诩不由地松了口气。   “岳父,把他扔在地毯上爬一会吧。”我摆了摆手,示意厨房开始上菜。   他笑着把外孙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刺儿“扑腾腾”地朝我爬了过来。   我正要询问贾诩有什么事情,却遇到蔡琰等人陆续入厅,与贾诩互相施礼,又忙碌了小一会功夫。   等到各人纷纷入座,每人面前的案几上已经摆满了饭菜。   我提起了筷子,笑道:“岳父,请动筷子吧?”   贾诩应了一声,开始了这一顿家常的午餐。   或许是有贾诩这位长辈和戏君这位外人在场,我总感觉自己的女人不如平日一般自在,貂蝉、小娥与小昭更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换成任何一位旧汉的皇帝,哪怕是有名无实的诸侯王,外臣也绝不可能与他们的家眷在同一个场所进膳;但我的妻妾……却会因此而感到紧张与拘束。   不过毕竟贾诩不是程昱或者王烈,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经常出入我的府邸,又有羽儿在府,家中无论上下,也早已熟悉了他,但在无形之中,总会有些拘束,这似乎很难改变。   这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动过增加妻妾权威的念头。   我只是在吃饭的过程中稍稍起了几个话头,使得用餐不那么沉闷。   而戏君也不是严肃方正之人,许多时候,他的幽默感并不逊色于我,偶尔也能引得蔡琰和贾羽会心而笑。   用餐到了最后,蔡琰和贾羽已经分别带着子女离开了餐厅,屋内只剩下我和贾诩、戏君三人相对饮酒,话题也终于转到了正题之上。   “岳父,”我笑着示意梁聪之外的侍从都退了下去,“酒足饭饱,可以说一说正事了?”   贾诩笑了笑:“并不是什么机密的要事,各部院的长官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看来不像是坏事情。”我打量着他的神情。   他微微颔首:“王上还记得王杰否?”   “王杰?”我摇头道,“没印象……是今年科举的人?”   他不禁为之失笑。   戏君也忍不住笑道:“就是孙乾的那位青州商人的同乡,王上当时还亲口让他来找文和先生处理青州粮草事宜的!”   我想了半天,终于回想起此人是谁,有些惭愧地赔了个笑:“我只和他见了那一面,确实……”我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应该是二三月时,当时计划利用他的渠道将青州的余粮转移到中原,但没过多久,孙坚便归顺于我,这计划便再也没有提过,我也再没有见过此人……岳父,”我隐约猜到了什么,“岳父和他还有联系?”   “正是,”贾诩答道,“青州地界首屈一指的富商,主动来向朝廷示好,老夫身为钱粮总管,可不能随便就放过。在孙坚归顺之后,此人主动联系于我,老夫当即便让他把目标转向徐州。所幸很快臧霸也归顺了朝廷,他在徐州便有了立足之地。比之中原,徐州秋收要早上二十余日,王家在八月一个月之内,便整整收购了徐州各县超过三百万石的粮谷和近万石的海盐,现在三成在青州当地销售,转往兖、豫二州各销两成,剩余三成,王家愿充入青、豫二州官仓当做军粮。”   三百万石的粮谷……换成汉制大约是两亿斤,折合前世的标准则是一亿斤,足够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半年的消耗,应当说……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王杰……是如何在旧汉的地盘上收购这么多粮食的?”我有些好奇。   “这事……”贾诩看了看戏君,“志才手下的人或许知道得比老夫要详细一些。”   戏君笑道:“谍报司的人曾专门跟随过王家的人,因而略有所知。王家在徐州原本就有生意,此次得了高顺将军的支持,做起事来更加大胆。他们深入徐州郡县之下的各个村庄,与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提前商量在秋收对粮食进行收购,价钱要比当地的官家和粮户高了两成,而且承诺派车马来收购,免去了村民预付了三成的价钱,因而百姓多乐于卖粮,甚至有两个县,全县所有村落都与王家达成了收购。在秋收前后,王家又派出了千余人去各县收购,才得以及时将这数百万石粮食运送出来。”   “等一下,”我有些惊讶,“徐州至少有数十个县,收了数百万石的粮食,所需要的人手和车马可不是小数,他王家有这么大的实力?”   戏君侧头朝贾诩望去,贾诩解释道:“老夫之前曾与各部院商议,当时便同意了令青、豫二州地方官府向王杰提供兵士与车马,交换条件就是粮草中的两成。”   “两成?”我刚才听到的数字……好像不是这个?   贾诩抿了抿嘴角:“王杰多给了一成,这自然是他有意向王上示好。”   “不过经过此事,王家彻底在豫州铺开了生意渠道,何况豫州刺史孙文台之前也在青州为官,他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他可没有吃亏……”戏君微微笑了起来。   “平白多出了一百万石的军粮,前线总算可以轻松一些了。”我搓着下巴说道。   “不仅如此,青州部分郡县今年收成不佳,原本预想粮价将有大幅的上涨,但有了这么些徐州的粮谷,大概能有所平抑,不至于过于飞涨,对朝廷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贾诩补充了一句。   我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帮了朝廷和百姓,也发展了自己,他倒是一石三鸟之计。”   “应是四只鸟才对,”戏君也笑道,“还抢了旧汉的粮食,旧汉之所以祸患四起,未必就没有王杰的功劳……”   “是啊……”我下意识地收起了微笑,“王杰收购了徐州三百万石的新粮,旧汉又临时征收了重税,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啦……”我不自觉又悲天悯人起来。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26 天下未崩府库足  虽然王杰成功地从徐扬二州转运了超过三百万石的粮谷,但旧汉朝廷的官员毕竟不是傻子,他们的行动也远没有公文中描述得那么顺利。   刘协和他的官员们很快就察觉到了民间粮谷市场的异常动向,并在秋收后十余天之后发布了严禁本州粮食、食盐、铁器等重要物资向“敌国”境内贩卖的严令,一旦发现便以通敌罪论处,无论尊卑贵贱,均可当场斩杀。   所幸旧汉官僚系统依然冗余,一道政令批到了基层,至少是五六天之后的时期,王家基本没有被截获什么人手与钱粮。   不过今年之后,旧汉朝廷必然会对民间市场严防死守,想要再如今年一样轻易地“偷”回数百万石的粮谷,恐怕再没有这种可能性。尽管如此,王杰的如同劫掠一般的行动,已经对徐扬二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短期内……恐怕民间的粮价将居高不下,刘协和他的臣子们要为这件事情头疼好一阵子了吧。   鉴于王杰家族的杰出表现,我也象征性地封赐了他一个关内侯的侯爵,虽然并不享有实际的封邑和食户——实际上他家大业大,根本不缺那三五百户的税赋——却享有见官不拜不避、可上书言事直达各级官府、若触犯国法地方法院不得擅自审判的政治特权。   金银财物,是我所缺,却是他所不稀罕的。   政治特权,是我能给,却是他梦寐以求的。   所以我给他特权。   -   在九月下旬的那几天里,各地平叛的捷报陆续传来。   “九月十八日,吕布、夏侯渊连踏蓝田刘雄鸣营部十二座,杀敌四千余,俘虏男女老幼近六千,查缴金及财货八千余万,粮谷八十万石,牛羊禽畜两万头,收良田四万余亩,诛杀刘雄鸣一族,唯雄鸣本人不知所踪。”   传说刘雄鸣修习道术多年,能吞云吐雾变幻莫测,希望他逃亡之后不要成为我的祸患。   “九月二十日,兖州刺史张辽派遣济阴太守李乾、兖州军事院副院长于禁剿灭董承叛乱,诛杀叛匪五千余人,查缴财货四亿五千万,粮谷一百二十万石,得良田二十万亩。”   前世历史中刘协的老丈人在这个时代尚未来得及把女儿嫁人,也完全没机会参加“衣带诏”的传奇戏份,就匆匆送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九月二十日,吕布率领精锐轻骑,昼夜疾驰左冯翊,夜袭叛羌所部,亲斩敌酋布利彻,手刃叛贼七十二人,众羌皆惧,乃卸刀兵伏地而降,贡献钱货三千万,良马四千匹、牛羊两万余头。”   三十多岁的吕布大叔竟然还扮演了一次热血英雄的角色。   “九月二十四日,青州刺史太史慈及虎豹飞军十一营营长孙策平伏完之乱,诛杀主、从犯者六千余人,缴获财货六亿八千万,粮谷一百六十万石,得良田四十余万亩。”   刘协在前世的另一位老丈人也含笑步了前一位的后尘。   “九月十四日,荆州军事院院长甘宁、汝南太守黄盖以荆州兵长驱千余里,十余日之内,荆南三郡蛮夷皆平,共灭蛮人八千余,缴获金银货物一亿两千万,粮谷一百八十万石,又得猪羊等各类禽畜八万余头。”   说起来,孙坚并没有按照我的命令指派豫州兵马赶赴荆南——想想也是,即使从汝南出发,赶到南郡也有近一千里的路程,往返一趟实在耗时耗力——他只派了亲信大将黄盖为甘宁提供情报,便轻易剿灭了三处蛮夷的叛乱。   这几处叛乱一定,我竟然凭空得到了十几亿的资金、五百万石粮谷——完全弥补了前些日子朝廷国库的亏空——顺带腾出了几十万亩的良田,还平添了十余万头牲畜。   与这笔收入相比,今年收到的那点农业税,以及王杰刚刚贡献出来的一百万石粮食,实在是九牛一毛啊。   我忽然觉得自己切实明白了“打土豪分田地”的现实意义。   我也真实体会到了土匪们喜欢劫富济贫的原因……   于是我吃水不忘打井人,亲写一封书信送给了正在豫州深挖袁氏家底的曹操,勉励他不需太过顾虑,只需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我永远是他坚不可摧的靠山。   在这封信送到目的地之前,豫州中南部又接连爆发了两场不大不小的的叛乱,紧接着,青州的平原、东莱,荆州的南阳也陆续燃起了战火。   自八月开始,新朝手上的八个半州,司隶、青、徐、兖、豫、荆六州似乎已是遍地烽烟,各地叛乱与平乱的战报与公文如雪花般飞入了洛阳的王宫,一时间人心略乱,似乎竟有天下将崩的感觉。   这三个月来,作为新政最主要的实施者,曹操成功地将全天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也从此成为了天下地主阶级不共戴天的仇敌。据地方谍报,三个月里,针对曹操的行刺案件共出现了六次,所幸都没有得手;除了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朝廷各部及各地的官员对他的弹劾更是从未断绝。   我看着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疏连连摇头:我已经半年没见过这么多的公文了……   三个月不到,我有印象的战役大大小小已经超过了二十起,敌我双方战死者不下十万人之众——不过比例大致是敌八我二——查获资财货物超过六十个亿,收缴粮谷近一千万石,牛羊猪鸡各类禽畜接近两百万头,空余出来的无主良田竟然接近一千万亩。   有了这笔钱,我甚至可以免除明年天下各县一半的税赋,并且大幅提高基层官吏和士兵的各类待遇,并且有本钱大力改善贫瘠落后地区百姓的生活与耕种条件……   而且可以想象……这些数据之外,必然还有相当一部分遭到了前线英勇奋战的将士们的私自侵吞……这只是大幅缩水后的战利品而已吧……   死者十余万,空地千万亩……   曹操会不会一边流着泪吟唱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边咬牙切齿着继续对负隅顽抗的土豪们一查到底?   在他又成功地引发了一起江夏士族暴乱之后,他掉转马头,笔直地朝凉州行进。   看起来他准备在本朝的“龙兴之地”大展拳脚,以回报我对他的信任。   说实话……我真替凉州刺史庞柔捏了一把冷汗。   而曹操……似乎已经坚定了决心,准备为我做一名彻底的忠臣。   值得庆幸的是,在曹操一行人刚刚进入弘农郡之时,中华二年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整个司隶几乎同一天降下了漫天大雪,洛阳城中当天便有十余处民居被大雪摧垮。   道路被完全封锁,曹操一行人只得终止了继续向西北前行的计划,转而返回了洛阳。   隶属于法院、都察院、农部、户部的百余人就这么顶着漫天的雪花,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们的始发地。   他们不知道他们身后留下了一片什么样的江山。   我也不知道。   ——昨天写了两千字,但临到打开文档时却弹出一个对话框说本文档严重损坏,完全成了乱码,而且删不掉……而且其他文档都完好如初……于是我悲催地从头又写了两千字……    27 暴君酷吏超与操  这一天是中华二年十一月的第二天。   这一天正值大雪节气,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毫无停歇之势。   曹操在返回洛阳一个时辰后独自入宫觐见。   “孟德转战数千里,真是辛苦了!”我亲自下了台阶,迎着漫漫的风雪将曹操接进了书房。   “如此风雪,岂敢敢劳烦王上亲迎。”他先躬身施礼,而后才与我并肩上了石阶。   “只不过两步路而已,哪里比得上孟德!”我将他按在了座位上,朝梁聪吩咐道,“准备热酒,再上两三道热菜,我要和曹院长小酌几杯。”   曹操却又站起身来,解下了厚厚的大氅,交给了身后随侍的宫人,笑道:“还是王上体谅,这两日冒雪疾行,沿途都没吃什么东西。”他待我回到了坐席上之后,这才重新坐下。   “孟德亲自带队督促地方清查田户,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已经成为天下士人眼中的大奸巨贼啦!”我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几个月,你也很不容易吧?”   “是,”他坦然道,“操虽然不是名族大家出身,但父祖也算历任高位,与地方上的大族多半都有来往。别的不说,济阴董承、琅邪伏完,既是东州颇有声名的儒士家族,与曹家也有些姻亲。此项新政,着实让曹某有些为难。”   “但曹某绝不会碍于这些而乱了法纪,”他一脸正色,“操本迂鲁,非长袖善舞之人,出仕之后,便敢当众杖毙触犯宵禁的大宦官之叔父,家父及族中长者皆云,刚者易折,皎者易污,那是他们不知新朝律法,更不懂王上之圣明。”   我摆了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彦方,与辽东公孙不睦;程仲德,在东阿与县吏有仇;田元皓、沮公与,皆刚烈不屈之名士,在四世三公的袁氏手下郁郁不得其志;祢正平更是天下第一爱惹人生气者……若非有王上之度量,谁会容许此五人端居庙堂之高以处决国家大事?”曹操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能修出堪比前世的较为完善的法制体系,但没有我这么一位宽宏大量的君主,其他人也很难容许朝廷之上不同声音的存在。   不管说得再好,新中华依然是个人治而非法治的国家。   实际上,直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到法治国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我默认了他的吹捧,转而问道:“听地方上报,你在三个月之内受到了五六次刺杀?以后外出办公可要多带些护卫了。”   “王上,酒菜到了。”梁聪在房外叩了叩门扉,而后推门而入。   我指了指曹操面前:“先给曹院长摆上。”   “一共是八次,就在从弘农返回的路上,还遇到了两名,不过都只是小事,死不了人,”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却侧身向我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谢王上赐膳。”   我笑了笑:“先吃两口,边吃边说。”我把圣人的食不言寝不语丢到了他们的山东老家。   曹操更不是个讲究这些礼法的人,只告了一声罪,便狼吞虎咽起来。   我就这么看着他双手并用着吃完了一整只烤鸡,才笑道:“看来你的确是饿坏了。”   他仰头灌了一口温热的酒,答道:“说句实话,这四个多月以来,不止曹某,随行的一百三十余名官员和侍卫,都没有吃上几口好饭。”   “不至于吧?”我略有惊讶,奇道,“你好歹也是朝廷大员巡视地方,他们不把你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   “不敢对王上隐瞒,操等巡查地方弊端,本是得罪人的差使,若是真的接受了地方的宴请,做起事来,未免束手束脚,不能全力施为,便与巡查的初衷大相违背,因而此次……除了各州刺史的饭局,其余郡守县令的宴请,几乎没有一人前去赴宴。”   我竟然有些感动:“此间只有你我两人,我不妨也说句剖心的话,孟德如今尽心尽力为我得罪天下士人,实在令我有些意料不到……”   归根到底,曹操还是投降不过半年的新人,从一开始,我对他就一直暗中提防,作为降臣他也不可能不清楚,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废寝忘食、大公无私地为我做事?而且为此得罪了全天下的有识之士?   若这是为了自污以降低我的警惕,那所费代价未免有些太大,所藏心思也未免太过可怕。   “操也有过犹豫,”他缓声说道,“在豫州时,家父也曾亲自找我劝说,劝我勿与天下士人为敌,又说古来推行富国良策以图变革之臣,纵如商、申一般得以主持一国政务,亦往往不得善终……可惜,我曹操从来就没听过家中长辈的谆谆教诲,这次……也没能例外。”他自嘲地一笑。   我微微点头:根据谍报司与豫州官员的密报,曹嵩确实在曹操留驻之处出现过一次,而且其父子二人也确实不欢而散。   “曹某在此事上如此不遗余力,并非只是为王上尽忠,更多的原因……是我实在看不起这群以君子自居的无耻士人。王上,伏完自诩诗书传家,在东州号称家中除典籍之外再无余财,但一家二十余口名下,却有超过五千亩良田!若说诗书传家便是正人君子,那袁本初、袁公路兄弟又何其无辜?!”   我不禁默然:袁氏一族的确是以传习春秋闻名天下,而且是数十年内声名最盛的士族,但嫡庶两兄弟,却已经成为了冢中枯骨。   学习好不好,智商高不高,本来就和是不是好人君子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而他们一旦做起坏人、小人、恶人,要比学习不好、智商不高的厉害十倍百倍。   “好在此时,王上派人送来了亲笔信,勉励曹某再接再厉,操心中便再无担虑,”他忽地露出了笑容,“若能为新朝查清天下田户之术,让那些无耻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即使王上最后让曹某承担扰乱天下之罪,我未尝不能学一学商鞅与申不害,坦然赴义含笑九泉。”   面对他如此毫不避讳的言语,我哑然笑了起来:“你想得太多了,孟德。”   “我可没有胡说,”他大口咀嚼着一大块羊肉,又吸吮了一口浓郁的羊汤,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若真到了那么一天,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切切实实笑出声来:“我觉得……恐怕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应声。   我却看出了一丝异常:“孟德?那是……刺客给你留的伤?”   曹操在扭头的刹那,脖颈之间的衣襟里,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绷带,尽管只是一闪而逝,但我的眼力却足够敏锐。   “……只是一点小伤。”他强笑道。   “祢正平所查的,不过是天下官吏,朝廷一纸文书便可断绝他们的前途与性命;而与你作对的,却是天下势力最大的士族与豪强,他们既富可敌国,又休戚与共,比起什么袁绍、刘协,可是难对付的多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声。   “士族豪强根深蒂固久矣,想要逐步削弱,几乎已是不大可能。”曹操微微整了整衣襟,“若放任他们不管,再等三五年,士族子弟通过科举渐渐进入新朝的高层以后,王上再想动一动他们,恐怕就更加困难。”   他说的……确是实情。   所以……我才特别支持曹操在建国初期使用雷霆手段先将敢于出头的大家豪族们消灭一批,然后换得他们二十年之内低调做人小心做事。   我已经成为一名暴君了。   远比坑杀三四百名江湖术士的秦始皇残兵一万倍的暴君啊。    28 亿万资财入库来  大雪在持续了三天之后终于逐渐停歇。   但大雪刚刚停止之后,第二天便艳阳高照,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只用了初三、初四两天,城中的积雪便融化了一小半,到处都是一片片湿漉漉的水迹。   到了初六大朝会的时候,街中的道路甚至已经完全干透,几乎看不到大雪的痕迹。   饶是如此,大殿之中依然残留着些许的寒意。   这一天大朝会,我少有地提前到了崇德殿,特意吩咐内务院在殿中各处摆放了多处的炭火盆,将整座崇德殿烘烤得热气四溢,不至于使几位年龄偏大的老臣们染了风寒。   又嘱咐后厨准备了一锅热姜汤,一锅五谷杂汤,待群臣聚齐后任他们挑选。   我就一个人静静坐在王座上,一边缓缓吐纳真气,一边等待着群臣的到来。   除了负责护卫的防务院兼内务院院长韩暨之外,贾诩是第一个入殿的。   贾诩的脚步十分沉稳,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又是我听的最多最熟悉的声音之一,故而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低低询问了当值的侍卫一句:“王上何时来的?”   “回贾部长的话,王上来此已经有两刻钟了。”侍卫显然对他很是敬畏。   “岳父,”我笑着睁开了眼,“你来得很早啊。”   “王上今天来得倒早。”他迈进了门槛,躬身向我施了一礼,“难道有重大事宜要在朝会之上宣布?”   我摇头道:“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你也坐吧。”   “曹孟德这两日已经回洛阳了。”他忽然来了一句。   我点头道:“初二时已经见过了。”   “哦?”他撩起袍摆坐下,抬头道,“老夫想,曹孟德诸多辛苦,王上不如稍示嘉奖?”   “嗯,”我应了一声,从王案上拾起了一卷文书,“我知道。”   “文和老弟,又让你抢了先?”程昱笑着迈进了门槛,他身后传来了众人的笑声。   “哪里,”贾诩微微直起了身子,笑道,“今天是王上最早到的。”   程昱微微一怔,慌忙一揖到地。   殿外脚步声愈加密集,群臣很快便陆续就位。   “诸位既已到齐,今日的朝会便开始吧。”我朝殿中众人扫了一眼,笑道,“这几日大雪初融,殿中阴渗之气仍在,本王让后厨准备了姜汤与粥汤,公至,你就让人给大伙儿分食了吧。”   韩暨躬身应了,当即亲自带着下属吏员为各部院的长官分汤。   “谢王上。”群臣齐声道了一声谢,又向内务院的官吏们拱手致意,这才接碗食用。   一边看着众人喝汤,我又开口向下问道:“公达先生,这几日兵部可有新的战报传来?”   荀攸将汤碗放在案几一边,拱手答道:“禀王上,各地骚乱大致已经平定下来,目前并无用兵之处,当然也没有战报。”   “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对战死将士的抚恤,务必要落到实处,千万不能寒了在前线浴血拼杀的将士们的心。”   “兵部谨遵王上口谕,必定对有功将士厚加奖励。”荀攸正色应了。   “对了,不知道有没有算过,这几个月下来,朝廷总共收缴了多少财货?”我提到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回答的人依然是荀攸:“禀王上,自八月以来,新朝各地共平定骚乱二十三处,缴获钱货共计一百一十六亿八千余万,丝绸绢布等合计三百万匹,各类粮谷一千两百万石,牛羊马骡等各类禽畜两百八十万头,无主良田一千六百万亩。”   “一百一十六亿八千万?”我忽然有些双目发黑,“上个月说的……不是六十多亿吗?怎么这几天的功夫就翻了一番?”   荀攸笑道:“上个月底的那几道捷报,王上公务繁忙,或许还没有看到?”   “我只看到是捷报,而且是大胜,便没有细看下去……”我被从天而降的巨款砸得头晕眼花,“一百一十六亿,有多少运到了国库?”   “按照之前朝会所定比例,钱货与布匹是国库取七成,地方留三成,粮谷与禽畜则七成存于地方粮仓,三成转运河南国库,”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掌管户部的贾诩,“截至昨天为止,约有三十亿钱、一百万匹丝绸,以及两百万石粮谷运抵洛阳国库。”   “不容易啊,”我长叹了口气,“吏部和户部商议一下,这个冬天,给全国各级官吏都额外发放两个月的俸禄作为过冬取暖费,发生战事的郡县则发放双倍!”   程昱与贾诩齐声道:“臣遵命!”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说实话,实行重新度量田产、清查隐户人口,我虽然早就料到这必定会招致地方豪族的抵抗,却没想到竟会引得大半个新朝为之动荡,”我微微摇了摇头,“这一两个月期间,朝廷与地方的官员对于此事多有上疏,我学问浅薄,没看懂其中的大义。今天我只问一句,这些大族们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得来大量的田产,又凭借势力维持数千人的隐户,既让朝廷税赋减少,又致使贫民对朝廷怨声载道,长此以往,难民中必定会出现陈胜吴广、张角之流。你们说……我为什么要让这些大族继续存活,来吸取国家的血和肉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朝中众臣一时无人出言反驳。   只有祢衡笑道:“可惜这次让曹公成就了名声,早知如此,祢某该和曹公换上一换,论查抄大族,我祢衡可不愿落后于人呀。”   曹操也笑了一声:“祢院长说笑了,你检举不法官员,是你的本份;我查举不法士绅,也是王上钦赐给我的差事,你我尽心尽力,还好都幸不辱命,可不应拿来说笑。”   “是,曹公说的是,衡还是有些孟浪了。”祢衡敛起笑容,朝他点头。   “孟德刚刚说‘幸不辱命’,实在有些过于谦虚,”我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二人所领,一查官吏,一查士绅,虽然各有不同,却同样都是得罪人的差事,孟德更于三个月之内被八批刺客行刺,几乎险些丧命刀口。祢正平查处了不法,严肃了吏治,曹孟德则推行了新政,富足了府库,今日便一并予以封赏,听敕吧。”   “臣在!”曹操慌忙与祢衡一左一右躬身站在了殿中红毯之上。   “敕封大法院副院长曹操孟德为长平侯,食邑一千户;都察院院长祢衡正平为高唐侯,食邑八百户,各赏钱五十万,绢五百匹,同时特赐你二人族中亲近兄弟子侄一人以关内侯,并尽快上报各部院有功属吏,礼部、吏部依律再行封赏。”   两人舒展长袖,再行一礼:“臣等拜谢王上!”    29 跑题能手老与少  大朝会还没有结束。   等到大部分臣属吃饱喝足之后,我才重新开口:“奉先将军?”   吕布微微一怔,不自觉地挺腰坐直了身子:“末将在。”   “文仲业呢?”   文聘忙应道:“末将在。”   “两位将军九月时带兵前往三辅平定祸乱,自损不过三百,便在半月之内连获两场大捷,收缴资财过亿,两位得胜回来已有十余日,本王迟迟也未做封赏,该不会心有怨言吧?”我笑道。   “岂敢、岂敢!”两名将领连连摇头。   我又笑道:“说起来……你们觉得以你们的能力来讲,打赢这两场仗难度很大吗?”   “这个……”文聘看了吕布一眼,毕竟吕布是当时的主将。   吕布果断予以否定:“刘雄鸣部全是乌合之众,不懂战法也就罢了,连结营都不会,连被属下两人端了七八个营帐都浑然不觉,末将这辈子再没打过这么简单的胜仗了!布利彻的羌人好歹还算勇猛,但稍有挫败,便立刻溃不成军,也不足道,因此末将以为,王上只需对伤亡将士做些抚恤,也就是了,若对末将二人再大加封赏,末将可绝对不会受领!”   文聘连忙附和了一句:“此非大功。”   “有功不骄,两位真乃大丈夫!”我轻描淡写地赞了一句,“虽然不算大功,但毕竟是一记功劳,一点也不赏赐,未免显得朝廷功过不分。这样吧,三辅战事之捷,奉先为首功,便赐钱五十万,布两百匹,仲业赐钱三十万,布一百匹,这点东西你们若还是觉得多,就给有功将士分上一些,就算你们体恤部下。”   我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这些上次确实不算重赏,二将也不再推辞,抱拳拜谢了。   吕布却又道:“王上,末将斗胆提醒一句,这三辅之胜,还有三位太守的功劳。”   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三郡官吏已经额外发放了四个月的薪俸,算来也有三万上下,而且吏部会将此事作为地方的政绩之一算进岁末考核,便不另外赏赐了。”   “王上考虑的是。”他低头道。   “奉先将军,”我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出征前你对我说了什么?”   他的神色立刻有些紧张:“末将……记得。”   我笑道:“你说……要用一场大捷作为玲绮的嫁妆,我没说错吧?”   殿中好事又不拘礼法者如祢衡已经呵呵笑了起来。   有精于易学的家伙更是急不可耐地建议道:“本月初八,便是良辰吉日!”   吕布忙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王上自己说的!”   “呃……”我倒没想到他的记忆力如此可靠,顿时有那么一丝的尴尬,“那你的意思呢?”   他雄伟的双肩忽然就垮了下去:“王上既然看上了小女,当手下的只能忍痛将小女贡献出来……”   “喂,你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商纣王向苏护强要女儿啊!”熟读封神演义前期剧情的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吕将军,这威武王竟然威逼你贡献女儿?”祢衡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不行不行,我都察院可要发动十一部院罢免这无德之君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哄笑。   只有程昱笑着说了一句:“祢院长,这话还是小心些,若是以后王上变得刚愎自用了,再将你这言语翻出清算旧账,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祢衡耸了耸肩:“之前曾请白道长测过一次,衡此生声名显赫,只是在二十六岁时命中注定有一大劫,今年祢衡已然二十四岁,恐怕是活不到王上年老智昏清算旧账的时候了!”   他这话说得虽然洒脱,但刚才哄笑之人却无一人发出笑声。   毕竟事关生死……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只有他原来的上司曹操毫不在意,笑叹道:“早知如此,这得罪人的事情真应该全交给你去做。”   “正是如此。”祢衡优雅地露齿一笑,顿时这殿中都有些熠熠生华。   “说起来……”王烈忽然开口道,“虽然王上身边有张贲张伯华,其医术也颇得张仲景真传,但毕竟没有特设的太医院随时伺候,似乎总颇有不便。”   “彦方公应当知道我的意思,我并不愿意同历来君王一般,身边侍者如云。”我看了看他。   “老朽确实明白,”王烈只退让了一小步,“因而老朽今天建议,可否以礼部名义成立一座太医院,募集若干医者,并不只为王上及诸位夫人、子女服侍,朝中诸臣及家眷有恙时,其皆可派人前去诊治。”   “哦?”这几乎就是医院才雏形了,新朝成立年余,我竟然从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这一次,我终于对当朝第一德高望重之老臣另眼相看了。   “彦方公所说,倒是值得考虑……”贾诩看了我一眼,出声附和道。   毕竟历来太医院的太医向来只为皇室服务,偶尔皇帝派太医去为臣子诊治,便是极大的恩典了……若是以后朝廷众臣都能享受太医的服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待遇,也是难以想象的变化。   “这……似乎有些不分尊卑,于礼不合……”国渊也看了我一眼,含糊不清地踢了一句反对的意见。   荀攸笑道:“彦方公便是礼部的主管,子尼难道说他不谙礼教?”   毕竟年轻得多的国渊忙摇头否认:“不敢不敢。”   “彦方公,便按你的意思,现招募几十名医者组成太医院,由礼部负责掌管,医者的薪俸嘛……就按医术与入院年限对应四到七品官吏的待遇吧,具体情况,你们先拿个章程,与吏部、户部议一议之后决定就好。”   “遵命。”王烈躬身唱了个喏。   我扫了殿中一眼,这才想起……怎么又跑题了?   都赖王烈和祢衡这一老一小两个家伙!   吕布脸上不知是苦笑,还是其他什么表情,仿佛含了口苦酒却又吐不出来。   “好了,”我当即转向了正题,“奉先,你刚才……应该是同意了?”   他好像吐出了那口苦酒:“女儿一颗心早就飞进了王上的后院,只恨不得天天问我什么时候把嫁妆送进王宫,末将哪里再敢推辞?”   “别说得好像送玲绮走上不归路一样,”我纠正了他的错误观念,“那么……时间呢?要不要我们再测上一个吉日?”   吕布转向了他后方的白发:“道长,你刚才说的是……初八?”   我搓了搓下巴:原来之前急不可耐的人是他……   妖道摇了摇脑袋,长发随意地晃动着:“不错,若将军嫌初八太早,二十六和二十七也都是吉日,与王上及吕家小姐的生辰均不相克!”   “初八不早、不早。”吕布连声道,“趁着嫁妆还算新鲜,王上你赶快把绮儿娶过去吧!”   满殿君臣轰然大笑。   以王烈、贾诩、程昱等为首,众臣齐齐向我行礼:“恭喜王上。”   而后又齐声向吕布道:“恭喜吕将军。”   吕布却还有些情绪:“王上,你若娶了绮儿却又冷落了她……可要允许我们退婚啊……”   我不禁哑然。   “若你言而无信,末将虽然连举兵造反都做不到,但只有还有一口气在……也断然不能让绮儿在你家受苦!”未来的老丈人意义风发。   吕奉先你够了!    30 世上最穷的君主  新中国大威武王迎娶吕布之女吕玲绮,这一定是历史上最仓促、最高效的一次君主纳妃。   十一月初六,我与吕布在朝堂之上约定吉日。   十一月初七一早,礼部便派了孙乾代表我去吕府下纳采之礼。   十一月初八黄昏,我派亲弟弟马休随着马车队伍去迎接新娘。   我自己则端坐在温软如春的宫殿中接受着群臣的祝贺。   半个时辰之后,吕玲绮便已经和我行过了夫妻之礼,开始按照我的要求对着满殿的臣属敬酒还礼了。   当着数百人的面,素来以反复无常著称的吕布哭得如同泪人,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吕玲绮被老爹感染,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脸粉妆当即糊成了一团花泥。   于是她花了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安慰他。   所以当晚……就没有时间洞房了……   事实上,我甚至没有和自己的新娘说上几句话!   我觉得这一定是老吕的阴谋!   -   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老吕挡得了第一天,却挡不了第二天。   十八岁的吕玲绮,身子早已熟透,如今才终于被我采撷。   到底是长期骑得到马的成果,她对骑乘式几乎是无师自通,第三天就完全开窍,而且食髓知味,相当享受这份愉悦。   真正的问题是……后院似乎有些不安定的潜在因素。   蔡琰和贾羽对吕布一样轻视,对于吕布的女儿她们同样不大喜欢亲近;而从小舞刀弄枪长大起来的吕玲绮与蔡琰、贾羽、貂蝉等基本没有共同语言。   我只能指望中间派小昭、双儿俩姐妹充分发挥润滑剂的作用了。   值得庆幸的是,小玥儿却很喜欢与吕玲绮在一起玩闹,甚至还缠着这位姨娘要学骑马,这无疑能极大地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不过,蔡琰、贾羽都是聪明的女子,想必不至于让我太过为难。   -   虽然新婚之后春宵苦短,吕玲绮还出乎意料的十分黏人,但我并没有耽误白天的政事。   已是十一月的中旬,各部院纷纷开始对全年工作进行总结。   大法院要对各地呈报上来的涉及死刑及重犯的案件进行讨论处理;都察院则要配合吏部对各地政务进行考核;农部要确保今年税赋收缴及度田工作完成既定目标;礼部要总结今年科举选材事宜;户部要汇总今年的财政收支,统编新朝的人户总数;兵部则要总结各地驻军用度、兵员增加等情况;工部要对一年的工程建设、货币铸造、物资采买等情况进行汇编;军事院则要对今年几次战役做出总结,并对明年形势做出判断预测;尚书台总揽全局,负责沟通协调,也是最忙之处;内务院和防务院倒是相对清闲得多。   随着时间的推进,各部院的情况陆陆续续都呈递到了宫中,我最关心的无非是三样:第一财务收支,第二兵力增减,第三田地与人户。   整个中华二年,朝廷及各地官府共消耗了超过七十亿的钱财和两千五百万石的粮谷,只各级官员的薪俸支出这一项,就达到了三亿多钱、近四百万石粮谷;各地官府、城墙、道路的修缮则花去了二十多个亿;但最大的花销仍在部队:为数十万兵力购置衣甲、武器、战马等必需品,就至少用掉了三十个亿,用在各地将士身上的抚恤和奖励也花掉了十多个亿,至于驻兵消耗的粮草,则超过了两千万石。   但政府并没有破产,朝廷全年的收入可不止七十个亿,算上征收的各项名目的税赋(十六亿钱、三千八百万石粮谷)、并州富商的捐款(五亿)、接收旧汉朝廷的府库(一百四十亿钱、一千二百万石粮)和查缴各地叛乱家族的收入(一百一十多亿钱、一千两百万石粮)、凉州商贸团的收入(八亿)、王杰缴纳的粮食(一百万石),总收入接近三百个亿钱、六千五百万石粮——这还没有算上缴获的绸缎布匹、牛羊禽畜等大量的物资!   所以,我原先准备倾家荡产为国捐钱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   至于空出来的一千余万亩良田,国渊已经做出计划,可以将大部分承包给地方百姓耕种,来年收成的一半缴纳给朝廷,另一部分则留着赏赐给越来越多的有功之臣。   而按照贾诩给我算出来的数据,国库和各地府库中至少有两百多亿的现钱和近四千万石的粮谷,我似乎已经有实力实施新的薪俸发放计划,大幅度提高基层公务人员的待遇了。   贾诩又根据程昱提供的官吏数目算了一笔粗略的账目,全国九品官员合计十二余万人,若按我之前拟定的薪俸待遇,每月要花费一亿一千万钱、一百万石粮,一年就是十三亿钱,一千两百万石粮——而全国的官员只会随着新朝版图的扩张、各类机构的不断完善而越来越多。   在经过了权衡与讨论之后,贾诩和程昱联名将这份官员薪俸标准提交到了大朝会上供众人研究。   这份标准,原则上并没有对高层官员的薪俸进行大幅的降低,但因为新朝实行的是国家、州、郡、县四级管理,各级的地位与职责便有了明确的界定:在两汉时,州牧和刺史变化多次,而郡守的级别一直是两千石,与州牧平级,而在新朝的官制中,郡守的地位和待遇要明显低于旧汉,因而郡守及其下的县令薪俸要略略缩水,但最基层的干部待遇则有了明显的提高:国家最底层的正式工,每一个月能拿到一千两百钱,十斛粮(一斛约前世三十斤,在洛阳大约也有一百钱上下,而在董卓乱政时,一斛粮最高卖到了数十万钱却依然有价无市)。   在讨论过程中,我根据前世的经验,尝试着提出将工龄与薪俸相挂钩的理论,但在众臣反复考虑后,还是决定不予讨论。   未能通过的理由,一方面因为施行起来难度和繁琐程度都实在太大,同时监督起来更加困难;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传统的封建社会,如果不发生战乱和灾荒,物价的起伏其实很小,随着时间而涨工资并无实际意义——若是天下太平,按最低的标准,一千两百大钱,三百斤粮食,也足够养活一家七八口人的正常生活了,何况这些官吏大多在当地都会搞到田产,何况在这个时代给国家当差的可都是官……   除了否定了工龄制度之外,他们还删掉了对君主发放俸禄这一条,理由是前所未闻——国库里的,难道不应该都是伟大的君主的财产?   然后这道各级官员薪俸标准便作为国家标准发往了各级政府,从明年一月开始正式施行。   在明确官员俸禄的同时,我还吩咐荀攸带领兵部吏员研究如何确保普通士兵的军饷。   荀攸没有当场提出意见,只在一天后给我递上了一道草案。   当先最右侧写着:“参考官员薪俸标准,一名入伍新兵,朝廷供给衣食,月俸以两百计,现新朝共有步骑合计四十六万余,每月至少需发放军饷九亿两千万钱,一年则一百一十亿四千万钱,而国与州、州与郡、步与骑、内与边,士兵薪俸自有差别,又有各级将官俸禄逐级增加,总计当在一百五十亿钱以上……”   我顿时面白如纸,看着这斗大的“一百五十亿钱”,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即使在汉朝人口最多、财政情况最好的时候,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一百亿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朝廷要裁撤百万大军了……养不起啊。   这时候荀攸才向我解释道:“历来入军者,以服役为多,一人参军之后,其家中便再不需每年服苦力徭役,因而朝廷极少会再发军饷,何况还为其提供了衣食,而且……对于前线的士兵,历来也默许他们对地方的财物进行劫掠和隐藏,他们倒是不会缺钱的。但大胜之后,必有奖赏,阵亡之兵,对其家属也有抚恤。不过……参军之人,籍贯家属大多也不会登记在册……”他摇了摇头,“只有新朝之后,王上才命令各支部队要详细记载每一名士兵的籍贯与至亲,因为记得清楚,所以今年一年只抚恤金一项便发了六亿多……”   我咧了咧嘴,终于将我的这项提议枪毙掉。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有钱可以任性一次,没想到还要勒紧腰带继续过日子。   是的,我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君王。    31 新中国又过一年  如果对比东汉十几位帝王的生活标准,那我简直还不如一个县官。   从身边侍从来看,我的宫中没有一个太监,轮换着服侍七名妻妾的宫女总数也没有突破两百人,负责王宫守卫的士兵,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千来号人。   从日常消耗来看,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只要保证每天有饭吃,其余的花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蔡琰和贾羽偶尔还要从娘家倒贴一些物件来装点宫殿。   而我既没兴趣在皇家园林里养猛兽来娱乐,也不喜欢没事干就摆驾游玩,只去了一趟位于河南近郊的梅山,能花钱的地方实在屈指可数。   我这么勒紧腰带过日子,自然对那些国之蛀虫深恶痛绝,因而都察院与吏部检举出来的数十位贪腐官员,我几乎都同意王烈判了重罪。   按照历来的惯例,地方上只有权处置死刑以下的罪犯,是否杀人只有君王一个人能够决定。   有官员在朝会中上奏称,新朝甫立,为了收拢天下人心,应该在年底实行大赦,以彰显我这个君主的仁慈之心,对于这种言语,我只是嗤之以鼻。   东汉时大赦最多时,正是天下最乱的时候;而今年犯了死罪的嫌疑人,大多都是谋叛当诛的士族与各地违法乱纪的官吏。   对此我毫无留情,提起朱红大笔在名簿上划了一个偌大的圆圈。   对于这些第一批敢于和我作对的人,我不吝于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   十一月十七,冬至节。   冬至历来都是个重要的节日,我虽然没有什么传统观念,但除去吕布的两位老岳父却长期对我耳濡目染了许多坏习惯。   于是我在这一日摆了一桌家宴,并邀请了蔡、贾、吕三位岳父及其家眷。   我还亲自去探望了一次马腾。   如同上次在墙外听到的一样,马腾的疯癫病逐渐得到了“好转”,目前他已经能够回忆起大部分事情,但偶尔仍会“发作”。   我顺便也邀请了他,毕竟他……也是我的家人。   另外说一句,作为我的姐夫,庞德也带着我的亲大姐马雯应邀参加了这次家宴。   自从归顺我之后,庞德变得愈发低调,虽然朝中大会每次都会按时参加,但对于各项议事却从来不吭一声,甚至除了自己部队的日常管理之外,他不会对任何事情发表一句评论。   至于我的大姐马雯马云騄,大概是出嫁从夫的原因,她往日开朗飞扬的个性被极大的收敛了起来,一心在家中相夫教子,除了收到我和蔡琰等的邀请,基本上没有主动入宫来过。   她为庞德生育的儿子单名一个会字,确实与历史中的名字一样,如今已经三岁三个月了,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天天被寻上门去的玥儿和依依欺负得很是欢乐。   这顿家宴氛围还算不错,蔡邕与贾诩两位相识已久的老丈人相谈甚欢。   只是对于吕布,蔡邕除了在宴会开始时敬了他一杯酒之后,就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一次,但贾诩和我也没有冷落了不善言辞的吕布,而早就对知识分子的白眼习以为常的吕布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恼怒,只抱着酒坛子开怀畅饮。   马腾整晚的表现也相当正常,甚至和吕布推杯换盏地走了好几个回合。只是在酒酣耳热之时,他有意无意地向坐在我旁边的小岱问了一句:“不知铁儿近来如何了……”   小岱只能看向了我。   我这才察觉,对于远在凉州的二弟马铁的消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我既没有主动向凉州刺史庞柔询问,他也没有主动在公务中向我禀报——若不是马腾提起,我几乎将他遗忘。   我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   -   十余日之后,来自凉州汉阳的急报送到了我的案前。   根据庞柔的解释,马铁参加了今年的凉州考区的武考,只排在第十二名,根据吏事厅考核之后的安排,被分派到张掖郡担任防务院的副院长。   在凉州,张掖已经是相当偏远的地区了,我想了想,感觉这个任命还算合适——张掖的郡守是上一届凉州区武考的状元段煨,那是一名威望与能力都算不错的人物。   我将庞柔的亲笔书信转递给了马腾,替他操劳了数年公务的庞柔的字迹,他想必不会陌生。   -   进入十二月之后,各部院的工作也都进入了尾声,年终总结的朝会也波澜不惊地顺利召开。   新朝一切运转正常,只有一个问题有些让我无可奈何:由于有超过一百名官员被撤职,上至刺史,下至县吏,而新朝对官员的储备实在有些捉襟见肘,因而在个别地方有相当的岗位都是一人兼职。   对此我确实无计可施,只能吩咐吏部适当进行破格提拔。   而之后我又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除了官吏们正常的薪俸之外,朝廷还要额外支付各位有食邑的公侯们一笔钱粮。   今年共封了两位公爵,三十七位侯爵,总的食邑接近四万户,总共发放了超过一千万钱和六十万石的粮谷——对于目前的国库来说,这似乎真的是九牛一毛。   而后……在我明确了过年前后可以休假二十天之后,各部院竟然还有接近一半的公职人员自愿留下。   我顺势又提出来给公休日坚持工作的官员发放日常工资两倍的加班费,得到了属下的一致好评。   年关前后,我又按照去年的套路,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装模作样地对天地祭祀了一番;至于祭奠马家祖宗的事情,我只跟着马腾随便应付了一番。   日历很快翻过了中华二年。   中华三年的正月伊始,我在第一次大朝会上便宣布了军事院与兵部研究了一个冬天的战略方针。   “今年的目标是,在入冬之前吞尽徐、扬州之地,至少也要将徐州全境划入新朝版图。”我十分平静地说道,“刘邦七年定天下,刘秀用了十二年,我已经用了两年的时间,可不想落在这两位旧汉先贤的后面。”   群臣轰然附和,无人敢出声质疑。   我看着拜伏了一地的发髻,微微翘起了嘴角。   就在两年之前,我还在拼尽全力地想要挤进袁绍、曹操、孙坚、刘表、吕布和刘协等势力的缝隙,但只用了两年,整个天下似乎已经尽在我的掌中。   无论群雄割据,还是三国鼎立,都不会再出现了罢!    32 中华三年二三事  中华二年的年底到三年的年初,除了制定了雄心勃勃的战略目标之外,我还顺便改革了传统的餐饮传统。   偶然间灵光一闪之后,我在严冬时节创造出了这个时代的第一锅火锅。   其实火锅这种吃饭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在火盆之上架起铜锅,将各类肉菜扔进锅里罢了,佐料好,则是秘制汤锅;没佐料,则是清水白锅。   反正冬季闲来无事,于是我亲自研究配料的成分,并召集亲近的下属与将领连续吃了近两个月的开锅羊肉,在研究出了几份还算可口的佐料之后,拓拔野、秦阵、贾穆、梁聪等几人已经吃得几乎个个满嘴火泡,连偶尔来参与聚餐的马休都被吃出了几粒青春痘——唯一例外的只有典韦,明明是他吃得最多,一个人的饭量就完爆上面五个人,而且没一顿都没有落下,却偏偏毫无异常。   当我吃得一听到火锅两个字就想吐的时候……天气似乎终于不适合吃火锅了。   正月十六之后,洛阳的气温逐渐转暖,各级政府也开始重新运转开来。   根据去年年终的考核等次,吏部及各地陆续对各级官吏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而在调整中,这些掌管人事变动的重要部门也因为人事调整而受到了各级都察院的弹劾,最终导致了十余名官吏的纷纷落马。   我不得不承认,程昱的年纪虽然是祢衡的两倍,但做起事来,却还不如祢衡一样果决与彻底。   坐镇汉中的杨奉遣使者呈来了奏疏,疏中称益州豪族叛乱未定,王允又染了疾病卧床不起,正是起兵南下的大好时机,自请与栾晨共同为我收复益州全境。   虽然汉中囤积了超过两万的精锐,其中还包括了栾晨所率领的六千名擅长山地作战的步兵,但若要平定整个益州,只靠他们这两万人,实在有些太过理想——想一想历史上,益州向来就是易守难攻之地,曹魏数万精锐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占得半点便宜,杨奉既不是不世出的将帅之才,王允也不是毫无手段的废物,益州又向来都有天府之国之称,全州户口数百万,兵源随手可得,也不缺盐铁资源,若要死守下去,杨奉又能奈何?   于是我在聚集智谋部署研究了两个时辰之后,我同时向西南和正南两个方向发去了军令,令在二月之后,由汉中太守杨奉与南郡太守甘宁左右出击,杨奉自汉中穿山越岭而下,甘宁自南郡沿长江向西挺进,先攻占巴郡之后再做打算。   熟掌高级将领履历的兵部部长荀攸没有忘记提醒我,甘宁正是益州巴郡人,当年“锦帆贼”的名声至今在益州北部仍有一定的影响。   但我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在短期内横扫偌大的益州。   -   除了益州方向的动向之外,东面也绝不会落后于人。   张辽、高顺、太史慈、孙策、孙坚几乎同时向兵部请示,是否可以对旧汉朝廷发动攻势。   休养了四个月的青、兖、豫三州的将士们早已经**难耐了。   在对着地图又研究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也分别向他们下达了作战命令,令三月之后,豫州取徐州最西面的彭城国,青兖二州合力攻取东海国——毕竟,彭城国的国相只是籍籍无名的汲廉,而东海国的国相可是坐拥关张二将的刘备。   用兖州刺史张辽、青州刺史太史慈这两员战功赫赫的刺史,外加北海太守孙策、泰山兼琅邪太守高顺、济南太守韩当、乐安太守曹仁、兖州军事院副院长于禁等名将的辅佐,去对付麾下只有关羽、张飞两位部属的刘备……应该足以一战吧?   另外,兵部与军事院也询问我对于幽州是否采取动作,因为根据谍报,卢植在去年七月时对幽州北部的异族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清剿行动,整个行动足足持续到了十一月,据细作探报,卢植还颁布了一次“屠胡令”,不论军士还是寻常百姓,杀一名胡虏异族,赏钱三百;杀十人者,可谓偏将军,据说边郡甚至有成群结队的寇匪大张旗鼓地“配合”官兵对势力较弱的胡虏小部族大肆清剿。   半年下来,幽北各类胡虏被消灭了五六万,成为汉人奴隶的更不下于二十万,卢植可谓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在战乱中丧生的汉族百姓也不在少数,乱杀汉人而冒功领赏之事也屡见不鲜,官府虽有心禁止,但却无力一一核实与鉴别。   所有人都不知道卢植为什么要发动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不仅没有笼络异族为己所用,反而在半年的战争中大大地降低了原本就屡经折损的幽州军队的实力,即使贾诩、荀攸、郭嘉、戏君、法正等智谋之士如何洞悉人心,也揣测不出他到底在想做什么。   因为实在不清楚卢植的意图,我便没有让杜畿轻举妄动——反正幽州这时候依然天寒地冻,至少在三月份之前,大部队是不可能开展军事行动的。   -   到了二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马腾的疯癫病终于基本“痊愈”,在王宫里好吃好喝的供养下,精神愈见旺盛,已经能骑马出城去狩猎了。   他有一次甚至还带着小玥儿和依依去洛阳城中逛街,为此我和蔡琰几乎整整一个下午都坐立不安,而韩胜将治安司的下属几乎全部分布在马腾的周围,强弓劲弩布满了洛阳的大街小巷:只要马腾胆敢轻举妄动,必定在第一时间取他的狗命,也让我今后彻底安心。   可惜老马依然足够沉稳,没能让我如愿以偿。   小玥儿带着一大批老爷爷买来的零食与玩具,逗得刺儿口水直流,立刻抢去了一大半,还宣称自己也要跟“亲爷爷”一起去逛街。   我这才明白老马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想当年马腾是何等的老实巴交,连偷袭韩遂这种再简单不过的时期都要十三四岁的我来提醒;如今竟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前后智商的高低简直判若两人。   可惜……他忽然暴涨的智商却用来对付引领他走上人生巅峰的亲儿子……   可惜……他没想过自己当李渊,而我却要当李世民……   父子之间的悲剧,本就早已注定。   只是时间问题。    33 大喜之日大悲咒  三月初十,是个休沐日,也是程昱长子程武大婚的日子。   作为主媒之人,我也受邀参加了婚宴。   但程武所娶的,却不是桥瑁的长女,大桥桥零,而是老桥家的次女,小桥桥霏。   向来刻板的程昱,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也终于露出了满脸的笑容:毕竟程武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他的婚姻大事至少困扰了程大叔夫妻多年,如今娶了桥家如花似玉的二姑娘,程氏夫妻总算放下了心中分量最重的那一块大石。   不过我看到了程武他家的老太太立刻抓住儿媳妇,开始传授如何才能成功抱上大孙子的经验,就知道压在程武身上的石头还有不少……   这一天,我的确见识到了程昱在朝中的影响力:各部院姑且不说,在洛阳及河南的县令以上的官吏,几乎来了大半。   不过……这并没什么,我相信,王烈的次子王贺、国渊的长子国泰,或者贾诩的独子贾穆大婚的时候,来的人数也绝不会比今天要少,毕竟都是当世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   -   桥瑁在三月十九日,再一次高调地嫁了另外一个女儿。   迎娶桥家长女的人,却是河南尹徐晃。   虽然名义上徐晃因为并州官员之事遭受了贬谪,但出任掌管京畿之地的河南尹,没有人会怀疑我对他继续重用的心思。   作为最早跟随我的一批心腹,徐晃的婚礼,我同样高调出席,并当众对这位心腹大将成功解决了个人问题表示了由衷的恭贺。   在酒宴上,我避开了众人,向小岱笑着说道:“你也到时候考虑婚姻问题了吧?”   “还早。”马岱摇了摇头。   我也摇头:他只比我小半岁,如今我早已有了两个子女,还有一个儿子也即将呱呱坠地。   “祢院长如此英俊之才,也不是二十六岁了还没成婚么?”马岱笑着对我说道,而后和祢衡互敬了一杯。   我向位高权重但偏偏不做年轻人表率的祢衡看去。   祢衡哈哈一笑:“衡命中大劫转眼即至,哪里还有余暇来顾及婚事!”   马岱并不灰心,又拉出来几位垫背的:“张文远、太史子义,哦,还有这位郭奉孝先生,可都没有成婚……”他一把将不巧路过的郭嘉抓了个正着。   郭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道:“我不结婚也碍你事了?”   小岱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奉孝,看样子心情不好啊?”我忍不住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没事就好,”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明显心不在焉,但我并没有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心事,要是一一审问,也会过于烦恼,只笑着转移了话题,“平日里你总和志才先生出双入对,怎么这半个月来似乎总是你一人?”   他微微一怔,脸色却越发难看:“志才他……病了。”   我从没见到生性乐观的郭嘉这幅神情,不由收起了笑容:“病得很重?”   郭嘉艰难地点头:“正月时在外面受了风雪之寒,回到家里就病倒在床,后来专门请了张仲景亲自诊治,但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不见好转……白发说……”他迟疑了很久,才低头道,“他是大限将至了……”   我为之一呆,缓缓说道:“待此间事了,和我去看看他。”   -   在徐晃将大桥迎入婚房之后,我立刻带着郭嘉、张贲、白发拍马赶到了戏君的府中。   我毫不客气地将想要伏地行礼的下人们全部斥退,大踏步地冲向了戏君的卧室,身体素质一般的郭嘉只能一边气喘如牛一边没命地快跑。   还没进房,我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房中咳嗽声更是清晰可闻。   推开房门,我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戏君。   不过一月时间没见,戏君整个人已明显瘦了下去,听到房门声音后,竟连扭转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年前后,戏君还天天入宫与军事院、兵部的官员们讨论天下大势,并为我提出了许多建议;但过了二月之后,便只在大朝会上见过一次,最初只是以为他偶感风寒,不料现在竟然已是病入膏肓。   “志才先生!”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   戏君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皲裂的嘴唇微微翕张,声音仿佛来自干涸多年的枯井:“王上……属下无法施礼,王上不要见怪……”   “你已经病得这般厉害,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感觉到手中所握肌肤一片冰冷,似乎没有一点热度——如今已是三月十九,我只穿了一件衣衫而已!   “张仲景已经看过……伯华……也天天都来……探望……”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张贲一眼,勉强笑了笑,“他们要是看不好……又何必打扰了王上……”   “放屁!”我脱口大骂,“非要你死了才告诉我?!”   他咳嗽了几声,又缓缓平息了下来:“戏君十二岁时,家里曾经请人给我算过一卦,便说……二十八岁前后必有大劫……若能遇到贵人,或许能够延寿一两年……戏君二十八岁时,正遇了王上,如此算来,已经多活了两年,也该到时候了……”他说了一段话后,又难以遏制地咳嗽了起来。   我一边手足无措地拍抚着他的胸口,一边连声说道:“江湖术士的占卜,哪里能作准?!白发,你告诉他,他还能活好多年!”我朝白发使了个眼色,“志才先生,白发向来算无遗策,你应该听他的啊!”   白发踌躇了半晌,才低声对我说道:“主公……贫道为人占卜,可从来不会隐瞒卦象的……”   “你……”我被他气得不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手中握住的右手微微向上抬了抬,戏君用力压制住咳嗽的冲动,苦笑着说:“生死有命,戏君能够辅佐王上这两年,已经知足了……”   “伯华,”我腾出一只手拉住了张贲的胳膊,“这是什么破病?!你不可能束手无策吧?!”   “是阴寒之症引发的双肺伤损……”张贲回答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字字如同重锤,“得此症者……目前无药可医!”   “别胡说!”我有些无力地推开了他,“卢植两个儿子的寒热症都能被治好,何况这一点点的阴寒?!”   张贲看了看我,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有话就说!”我虽然有些方寸大乱,但还没有丧失这点注意力。   他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颤声道:“王上……家父之前曾说过一个办法……”   “伯华你住口!”戏君猛地提高了声音,“你要做什……咳咳咳!!”他牵动了双肺,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完,又狂咳不止。   “志才!”守在床边的郭嘉失声惨叫了一声,却被戏君喷了半脸的血,“姐夫!”   “伯华,你说。”我紧紧攥着戏君的右手,目光却盯在了张贲的脸上,“有什么办法?”   张贲“噗通”一声跪倒在我的脚下:“家父说,若借纯阳内劲催动,或可抵消戏君浑身阴寒,但若要去其病根……纵然是将内功练到王上这种境界……恐怕……”   “张贲!你嫌我活得太长吗?!”戏君声嘶力竭地狂喊了一声,却依然掩盖不住双肺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恐怕怎么?”我忽然后背涌出了一阵冷汗。   “恐怕……”他微微抬起了头,“恐怕也要失去毕生的功力!”   冷汗忽地全部涌了出来。   单薄的衣衫在瞬间湿透。    34 三月二十正午后  这一身强横无匹的功力,早已成为我纵横天下最为依仗的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我赖以生存并凭之成就事业的,不是智商与头脑,也不是战略与眼光,更不是什么宽广的胸襟和度量,而是这身挡者披靡的神功。   因为有它,所以我敢于亲自冲锋在前,敢于面对数百头野狼而不动于色,敢于屡次单刀赴会,敢于孤身一人去接见任何对手。   若没有这身天下无敌的神功,我早在十四岁时的允吾城下,就已经丧命于韩遂的长刀之下了,更不用谈如今几近一统的王图霸业。   我早已经习惯于浑身上下随意而动的九阳真气,若有这么一天,我忽然手无缚鸡之力,连区区五十六斤的飞星都需要双手发力才能提起,这场面……我实在无法想象。   今天,张贲告诉我,即使拼尽这一件我最大的凭仗,也未必能救活一名在我方阵营中无论重要程度还是亲近程度都只能排在第二个等级的人物——还是一个历史上注定活不长的人物。   戏君,戏志才……   我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戏君,和手忙脚乱在擦拭着血迹的郭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伯华,尽管来试一试吧?”   张贲怔怔地看着我,嚅嚅道:“王上……此病医治起来,不比寒热重症……一旦有所差错……”   “废话少说!”我斥道。   “但……”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还是……请家父来吧……”   “张仲景远在千里之外,往返至少需要七八日时间,”我看了一眼戏君,“你觉得……他还有命活到七八天之后?”   张贲用力吸了口气,强使浑身平复了下来:“属下还需要一些准备……请王上明日午后再来此处。”   我也吸了口气,点头道:“也好。奉孝,你姐夫没有家眷子女吗?”   “家姐已怀了身孕,年前便送回了颍川老家调养……”郭嘉低声答道,“年后他病得越来越重,我也不敢向老家说明……”   我叹了口气,又看了身后一言不发的白发一眼:“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道士摇了摇头。   我却忽然想起了他当初的预言:“这……莫非就是你所说的我要遇到的大劫?”   他脸色凝重地答道:“卦中所示,主公二十有三时有大劫,今年不过二十二,于时间上似乎并不完全符合……”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洒然一笑,“这既不是大劫,那就更不需担心了!”   -   我刚回到宫中时,却正遇到了老丈人蔡邕和弟子路粹。   “拜见王上。”蔡邕掬起袖子长长一揖。   我连忙将他扶起:“又没有外人,何必行礼。”   他身后的路粹则一揖到地。   “等了很久么?”我向陪坐在侧的法正问道。   法正微一颔首:“约有小半个时辰了。”   我扶着老蔡坐下,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岳丈出席徐公明的婚宴?”   却见蔡邕浓眉紧蹙:“老夫与文蔚这几天连续观测星象,察觉到王上的天子之星渐趋晦暗,担心贤婿是否遇到了什么凶险,因而这才进了王宫。但一见之下,贤婿精神饱满,似乎并无异常……”   我暂时抛开了戏君的病情,勉强笑了一声:“我身强体健,哪里有什么凶险?倒是岳父年岁渐高,每日白天负责传授经学,晚上还观测星象,可要注意身子,不要太过操劳了。”毕竟他已经六十四的高龄了,在前世的历史中,他早已经去世多年了……   老蔡毫不在意地捋起了胡子:“教书与观星,都是老夫的最爱。现在每过一天,老夫便多活一天,若是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岂不是太不划算了?”说罢他哈哈而笑。   我陪他笑了笑,却见国渊也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拜见王上。”国渊倒是一脸轻松。   “子尼先生又是何事?”我朝他点了点头。   国渊笑道:“印刷司的刘蒙与马钧研究了整个冬天,终于成功地改进了活字印刷术,印刷起来字迹更清,速度更快,最近在改善造纸术上也略有突破,年内当有所成就,属下知道王上心系此事,因而在听闻之后,竟是迫不及待地先来禀告。”   “那就好,”我颔首表示赞许,却终究没有第一次那般兴奋,只嘱咐道,“这两门技术,关系我中华民族文明的世代传承,更关系到各类文化在天下的传播,千万不可轻视。”   他躬身应道:“属下谨遵王上吩咐。”   -   中华三年三月二十日,休沐日。   与妻妾们一同用过了午膳后,我又特意看了看依依、刺儿,以及怀胎九个月的小昭。   尽管已经临近生产,但小昭依然还能在院中缓缓行走,腰围也不过稍显丰腴罢了。   “夫君,”蔡琰和贾羽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微微有些忧虑地向我询问,“是不是处理国事时有了难处?”   我抚摸着两位子女,摇头道:“如今国库丰盈,朝中公卿忠诚一心,四方兵将精锐勇猛,眼见徐扬益三州弹指可定,我又有什么难处?“   “姐姐说,也别为她担心,张贲大夫尽早才过来看过,她这几个月身子都很好……”双儿难得体贴地说了一句。   “乖。”我轻轻在她紧凑微弹的翘臀上抚了一下,微微露出了笑容。   -   午后,我按时来到了戏君的卧房里。   张贲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准备工作,见我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便指导着我向戏君传输阳气。   这套程序我早已轻车熟路,动作要领更是烂熟于心,只是微微控制着力道,在张贲的提醒下将丹田之内的九阳真气缓缓朝戏君双肺两侧的经脉中输送。   我明显能感觉到,戏君双肺的经脉几乎被完全堵塞,我温热的真气刚刚涌进经脉中就立刻为之一寒,我不得不急忙拧开丹田的阀门,加大了传输力道,才稍稍缓解了寒气。   我自修炼内功大成之后,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替许多人都传过真气,之前最费力的一次自然是为卢植的两个儿子治疗寒热重症,但今天为戏君疗伤,所费心力却数倍于前。   我清楚得感觉到丹田之内的真气一丝一丝远离了我,奇经八脉之间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到了后来,我甚至开始觉得浑身都冷得发颤。   不知何时,卧室内已点起了几盏蜡烛。   当张贲示意我可以收手时,这些蜡烛已经燃了大半。   “怎……怎么样?”双手从戏君胸口离开后,我已经感觉不到丹田里真气的存在,身体在单薄的衣衫下瑟瑟发抖。   张贲一边擦拭着满头的热汗,一边从戏君的身体上向外拔针:“志才先生双肺经脉已经贯通,寒气也已被王上至刚至阳的真气祛散,至于能否恢复如常,还要看志才先生的造化……”   我长长吐出了胸中的浊气,从梁聪手里接过了一件大氅,将自己浑身裹紧:“不能保证痊愈?”   他苦笑着摇头:“属下不敢作此保证。”   “也罢,你早就说过了。”我缓缓从床边站起,或许是坐了大半天的缘故,小腿一阵酸麻,脚下也有些虚浮,梁聪慌忙上前将我搀住。   郭嘉凝视着仍自昏迷的戏君,沉默着没有说话。   “韦哥,”贾穆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我找姐夫。”   典韦在门外闷声道:“王上吩咐了,不许打扰。”   我咳嗽了一声:“木头,进来吧。”   贾穆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见我之后却是一怔:“一天没见,姐夫怎么虚弱了好多。”   “帮志才先生输了些真气,”我抬了抬下巴,“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是你姐姐有什么事情?”   “不是我姐姐,”他一脸喜色,“小昭姐姐生了!”   “啊?!”我大吃了一惊,而后惊喜交集,“你再说一遍?!”   “小昭姐姐平安生了个儿子!”他笑着重复了一句。   “好!好好!”我哈哈而笑,不想兴奋之下却有些双眼发黑,急忙一把拉住了梁聪。   “王上!”这次高声而来的却是沮授。   “扶我出去。”我示意梁聪扶着我离开了戏君的病房。   “王上,前线战报……”沮授话开出口,却戛然而止,“王上身体有恙?”   “不碍事,”我摆了摆手,“公与先生请讲。”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缓缓道:“青、兖、豫三州相约对徐州发动攻势……兖州刺史张辽遣军事院副院长于禁为先锋,与豫州沛郡太守程普相约进攻彭城国……被应对及时的旧汉徐州刺史张温所阻,不得寸进,只能撤兵……”沮授似乎话犹未尽。   我示意他继续:“不要吞吞吐吐,这可不是以正直闻名天下的沮公与。”   “是,”他微微躬了躬身,又道,“但在他们举兵进攻之前,旧汉东海相刘备遣关羽、张飞二将奇袭琅邪,大破高顺所部,一举……攻占了大半个琅邪……据高顺战报……我军伤亡超过了六千……”   我费力地喘了口气,刚想开口说句话,但在心情激荡之下,嗓子眼忽然一股甜腥的液体无可阻碍地沿着食道从口腔中直喷而出!   伴着双耳中轰的一声锐鸣,四肢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我再一次陷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35 死去活来八月半  四周是漆黑一片。   除了黑漆漆的浓雾,我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没有声音,没有人物,只是一片惨淡的黑恶。   连自己的存在也无从得知,无法确认。   我想大声吼叫,却找不到嘴巴。   我想害怕起来,却找不到跳动的心脏。   我想仰天倒下,却连地面都没有找到!   没有,什么都没有!   -   好像只过了一瞬。   却又偏偏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我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昏迷的梦境,还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四周是一片灰蒙蒙的黑雾,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却又什么也看不清。   我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却依然只是一团雾霾。   我甚至连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黑雾似乎微微一动。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听起来仿佛洞穴里的山风。   黑雾忽然开始沿着顺时针旋转起来。   起初旋转得极慢,但很快便加快了速度。   那黑灰色的雾气一层层、一圈圈地向外扩散,有些俯瞰宇宙星河云图一般的感觉。   这枯燥的景色也很容易让人厌烦,但当我准备移开注意力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死死地吸在了那团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两片肺叶仿若灼烧。   之后可以隐约感觉到,胸口有东西在缓缓跳动。   我忍不住想要**一声,胸口却传来烧伤后一般的疼痛感。   继而牵扯到整个头部,从颈部以上的部位,全都可以感觉到一种几乎崩裂的剧痛。   每一次吸气,鼻腔中都火辣辣的疼。   我只能微微张嘴呼了口气,空气也仿佛刀片一般狠狠冲击在我的口腔之中。   几乎分泌不出一滴唾液,舌头甚至难以曲转。   双眼干涩,甚至和眼皮的接触,都隐隐有些发疼。   四肢百骸、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丹田之中,察觉不到一丝一滴真气的存在。   说不出话,睁不开眼,身体难动分毫,只有这点意识孤零零地存在于这片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   再一次恢复意识时,仍然睁不开眼,身体也依然动弹不得。   我还是感觉不到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周围有没有别人。   但疼痛感已经大为减轻,不再有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从指端开始,我有了微微的触感。   体力似乎也已经开始恢复,疲惫无力的感觉逐渐减弱。   我尝试着发声,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体内似乎变得明亮起来,我逐渐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各种猩红的器官之间,一股白得生辉的液体在不住地向前流淌。   这股液体忽然四散着奔涌开来,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   浑身猛的颤了一下,手脚在这瞬间从冰冷变得温暖。   在这股暖意之中,意识也仿佛被渐渐融化。   -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到了身体的存在,眼皮自发的睁开。   屋梁和家具从模糊变得清晰。   微风从打开的小窗中徐徐吹进,也吹进了一丝燥热。   我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嘶嘶”的沙哑之声。   脖颈僵硬如铁,不能扭转分毫,更看不到屋内的情形。   只能感觉到烛光在屋内摇曳,显然已是夜晚。   “公……公子?!”耳边立刻响起了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接着,小昭那惊喜交加的面庞便映入了我的眼帘,只一瞬间,她明亮的双眸上就腾起了一片朦胧的雾气。   我想要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却只感觉喉咙如同撕裂。   小昭慌忙立刻,去寻找什么东西,而后颤抖着双手将一勺清水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微微张开了双唇,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淌过了舌尖,而后奔涌着划进了食管。   我甚至觉得心肺与脏腑似乎都因为这份温暖而渐渐复苏。   在小昭又喂我喝了几勺热水后,卧室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我竟然直到门被推开后,才察觉到有人靠近——显然功力已经退化得太多。   不过这都不是主要问题。   随着房门被推开,我猛地感觉到了一阵凛冽的寒意,尽管这房内肯定有屏风遮挡,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后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   当我再一次醒来时,这一次终于没有立刻昏迷。   我艰难地侧了侧脸,看到了守在身边的依然还是小昭……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婴。   “小……小昭……”我感觉到自己如同老风箱一般的肺部几乎要燃烧起来,只吐出三个字便已经四处漏风,痛不可当。   小昭慌忙抱着孩子坐在了床前:“公子……你醒了?”   我微微动了动下巴,凝神看着她们母子。   小昭原本就略显瓜子的脸庞愈发显得削瘦,晶莹的双眸隐隐泛着血丝;她怀中抱着的男婴体型娇小,年纪不会超过一岁……   这让我松了口气。   “娘……”男婴嚅嚅着嘴唇,转头朝小昭呼唤了一声。   “乖,”小昭将他举到了我的面前,循循善诱着,“叫爹爹。”   我的二儿子看了看虚弱不堪的我,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多……大了?”我用力抬起了右手,轻轻握住了儿子的小手,却不敢将手指合拢,生怕将他细软的手掌捏疼。   “八个半月了……”小昭轻轻抚摸着儿子浓密的头发,低声答道。   我虽然昏迷许久,但对于昏迷前的记忆却如同昨日,同时也并没有丧失与生俱来的超高数学能力。我立刻推断出来……今天应该是是中华三年的十二月,或者是四年的正月——如果我一手创建的中华帝国还存在的话。   “叫……什么?”我仍然只吐出了三个字,就必须停下来喘息。   小昭的眼波中仿佛荡漾着云烟与水雾:“小名叫做……去病……大名还要等公子来取。”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这个还有些怕生的儿子身上。   说句心里话,这个小家伙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子……   我属于双目不大但还算有神,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皮肤虽白却显粗糙,脸型线条偏向刚毅的种类,这个儿子却长得一张圆圆胖胖、浓眉大眼的国字脸,怎么看都没有遗传我的相貌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腹中“咕”的发出了一声雷鸣——八个多月的昏迷,我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小昭连忙站了起来:“公子想吃些什么?小昭马上去准备。”   我脱口而出:“热……猪蹄……”   为什么……是猪蹄?   小昭微微点头后,将儿子很放心地放在了床上,吩咐一旁的侍女一声后便拉开了房门。   我腹中雷鸣如潮,竟是片刻停不下来。   不知饥饿滋味的马去病好像被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半天,始终无法找到发声之源,最后只好捂住了耳朵躲在了角落里。   我看着他抖抖索索的模样,忍不住咧嘴一笑。    36 大病之后不能补  在等候猪蹄的时间里,几位得闻讯息的妻妾带着儿女纷纷赶到了卧房之中。   蔡琰和双儿直接哭成了泪人,貂蝉、贾羽和吕玲绮也是眼圈通红。   小玥儿抱着我的胳膊嚎啕大哭,刺儿的鼻涕更是沾满了我的整件上衣。   我的目光逐一从妻妾与儿女的身上移动着,无一例外都比八个半月之前憔悴了许多。   鼻腔里忽然有些发痒,喉咙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   反正我说不出太多的话,也只好安静地看着她们。   “你明知道……明知道会有凶险,为什么还要去做……”蔡琰依然泣不成声。   我这才想起来,在我苏醒后的这段时间里,我甚至没有考虑过……我之前曾拼尽内力去医治的那名病患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或者还是已经归天?   “戏……君他……”我仍然只能发出三个字,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吕玲绮低声答道:“大哥放心……戏先生在疗养三个月之后已经恢复如常了。”   “那就好。”我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一双儿女的脸。   “爹爹,你吓死玥儿啦……”小玥儿一边抹着满脸的泪水,一边紧紧趴在了我的胸口。   “爹爹,刺儿好怕呜呜呜!”两岁出头的刺儿明显长大了许多,在我昏迷之前,他可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刺儿乖……”我拍了拍他们的脑袋,示意几名妻妾将我扶起。   “你……”蔡琰有些迟疑,“你大病未愈,还是多休养为好……”   “坐一会。”我挣扎着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坐起,但由于久卧多月,浑身肌肉早已没有丝毫力气,终于没有成功。   蔡琰慌忙指挥着双儿从床位爬了过去,与吕玲绮一左一右联手将我扶起。   我背靠着两条枕头,微微喘了口气,却将满屋家眷的担心尽收眼底。   “死不了。”我笑了笑,轻轻将玥儿、刺儿拨到了两腿之上,又朝仍然躲在一旁的去病招了招手。   小家伙看着我蒲扇一般的手掌,吓得直往双儿怀里钻,不管亲亲姨娘怎么哄骗,他就是不肯和我稍加亲近。   我只能摇了摇头:说起来……玥儿和刺儿都是与我十分亲近,这第三个孩子怎么这么怕自己的老爹?   难道……这个长得和我没一分相似之处的儿子……   哦不……   卧室的房门“笃笃”而想。   “大哥(姐夫)醒了么?”   门口问话的大约是马岱与贾穆。   “嗯。”另一个沙哑但沉闷的声音简单地回答了他,而后叩门向我禀告,“王上,马岱、马休和贾穆求见。”   我朝小娥点了点头,小娥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半边的房门。   “大哥!”马岱如一阵旋风一般直扑到了我的床前,“你好些了吗?”   我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可惜……我没死。”   见到马岱之后,我忽然突破了三个字的限制。   “大哥……”他忽然热泪盈眶,“小弟可从不敢咒你死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当年……哦,就是前年,洢水河畔,是谁埋伏在大帐外向我恶狠狠地挥刀?又是谁指挥着百余名弓弩手向我发动了那三轮齐射?   我又看向贾穆,不过八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长了一下巴浓密的胡子,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长大了五六岁……   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嘿嘿笑着摸了摸下巴:“姐夫,我是不是看起来威猛雄壮了许多?”   我晃了晃依然光秃秃的下巴,无声地笑了笑。   门口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典将军,王上可醒了?”   典韦毫无情绪地回答了他:“回贾部长的话,方才刚刚苏醒,几位夫人正在房中。”   贾诩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我朝贾穆抬了抬下巴:“请先生进来。”   贾穆慌忙蹿了出去,引领着自己的老爹趋到了我的床前。   “老臣贾诩拜见王上。”贾诩刚绕过屏风,就在几丈之外一揖到地。   “何须大礼……”我一手按在胸口,一手勉强朝他抬了抬。   蔡琰稍稍稳定了情绪,敛衽向贾诩一福,又低声解释道:“王上大病初愈,身子仍然十分虚弱,说话还很吃力。”   贾诩朝她拱了拱手:“是,老朽知道了。”   “属下梁聪、张贲拜见王上!”梁聪和张贲也紧接着出现在门口。   贾羽忙拉着双儿下了大床:“张先生快来替王上把一把脉象。”   “诺。”张贲微微弓着身子在床边坐下,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我的手臂上。   卧房内顿时人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连三个孩子也各个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贲。   张贲蹙着眉头听了许久,才展眉起身,向我低头一礼:“王上只是久卧病榻、身体虚弱罢了,只要每日按时进膳,相信不出一月,当可以恢复大半。”   蔡琰等皆是松了口气。   我沉默了半天,才缓缓问道:“……内劲呢?”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忙又垂头道:“王上练功多年,一旦全部耗尽,想要恢复如常……”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恐怕稍有困难……”   “还有……可能吗?”我涩声追问道。   他连忙点头:“只要王上悉心调养,待身体康复之后,假以时日,定能逐渐恢复昔日神功……”   我微微闭上了眼:“这些天……辛苦你了。”我昏迷的这八个多月,张贲必然不会轻松。   张贲“噗”地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是属下轻率进言,致使王上昏迷八个多月,贲之罪过实在百死莫赎,岂敢再称辛苦……”   我轻轻挥了挥手:“你早已说明风险,何罪之有……”这是我苏醒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话未说完,小腹已是一阵剧痛。   “谢王上宽恕……”他又重重地向地上一叩,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今天是何年?”我终于又问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贾诩微微掬手:“今天是中华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我忽地一笑,转头向貂蝉看去:“好像是你的生日?”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抱歉……又没给你礼物……”我伸出手来,将她细滑的素手握入掌中。   “公子能从昏迷中醒来,便是给蝉儿最好的礼物了……”她细声应着。   “还是蝉儿会哄我……”我笑了笑,却又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屋门又一次被人推开,厅室里顿时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小昭带着仆从们捧着满满一盆煮得滚烂的猪蹄走了进来。   贾诩看了看贾穆:“王上要进膳休养了,我们就先告退吧。”   “岳父,”我叫住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九个月以来……形势是好是坏?”   贾诩扬了扬两道细长的鹰眉,嘴角微微弯出了一个弧度:“王上放心,一切尽在朝廷掌控之中。”   他回答得如此底气十足、掷地有声,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安心之后的我顿时觉得食欲大涨,双手并用着将一锅猪蹄啃得干干净净。   而后……骤然吃了如此众多的油腻食品,我又将一锅猪蹄吐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再一次大病了一场,虚弱的身体来不及进补,便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时间已经到了中华四年的正月下旬。   公元198年。   我二十二周岁,虚岁二十三。   大劫之年?    37 昏迷期间天下事  待我终于恢复精神,不用外人搀扶就能下床散步时,已是正月底。   期间我只能每天在床榻上接见各部院的正副长官,通过他们来了解近一年来天下发生的重大事项。   首先是旧汉朝廷的一些情况。   张温在阻挡了孙坚向彭城的进攻意图后,在朝中声望已无人能及;而刘备在成功驱逐高顺、收复琅邪之后,在旧汉朝廷中的威望也空前高涨,终于被刘协认为皇叔,拜封征北将军、兰陵王(兰陵县正在东海境内),总督琅邪、东海两郡军政事务,刘备为了彰显自己收复汉土的决心,将治所从东海的郯县搬到了刚刚攻占的琅邪平阳城。   其次是新中国版图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张。   在西线,甘宁与杨奉成功地将益州西部的大郡巴郡并入了新中国的领土之中,据称甘宁在当地的声望确实发挥了相当显著的积极作用,巴郡太守王谋甚至还和他曾经有着一段不错的交情。之后,感受到凉州、汉中、巴郡三个方面威胁的广汉太守任安,也在甘、杨二将平定巴郡后举郡归降。   而在东线,兖豫二州对于彭城的攻势无功而返,琅邪郡又被刘备夺取,从未遭此奇耻大辱的张辽怒不可遏,几乎就要立刻发动第二次对徐州的大战。关键时刻,他的军事院副院长于禁及时拦住了他。   这里稍提一句,于禁是之前的济北相鲍信的部将,不过当时还属于可能连太守鲍信都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类,张辽总督兖州军事时大破鲍信,从而将其收入麾下。后来随着平定豫州,于禁的军事才能逐步显现,在军中的职位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一日三迁,而且似乎还颇得张辽的信任。   于禁的进言让张辽发热的头脑得到了冷静,也挽救了刚逢大败的兖州部队。张辽又一次联系孙坚与太史慈,另约时间再起攻势。   五月二十日,豫州刺史孙坚以两万步骑兵出沛国,围攻旧汉彭城国的治所彭城。张温正欲征调大军予以反击,孙坚却同时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轻骑,由韩当、黄盖两员得力大将统领,从彭城南部绕过,直接插入了下邳的腹心地带。   下邳是旧汉朝廷首都所在地,谁敢将门户大开以迎接敌军?张温不得不分出一大半的兵力来应对这五千余来去如风的轻骑,并且亲自坐镇指挥,至于西面,只派了光禄勋周忠、破虏将军盖勋这两位好歹算是曾经执掌过军事的大臣带领两万余步骑支援彭城。   下邳距离彭城还不足两百里地,但旧汉的大军便在支援彭城的途中大败而回:孙坚亲率精锐埋伏在彭城东面的泗水两侧,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敌军彻底击溃,大军当天便开进了彭城——据说,当时被河水淹死的旧汉士兵数目之多,甚至让“泗水为之不流”。   几乎与此同时,兖州刺史张辽、泰山太守高顺、青州刺史太史慈、济南太守孙策、济南太守韩当、乐安太守曹仁、约兵五万余,两路并进,联军主力在张辽和太史慈的率领下与关羽在开阳城东北处的峥嵘谷恶战整整两日,而熟悉地理的高顺则趁机将琅邪的治所开阳城连根拔除,兰陵王刘备丢弃妻子,只能在张飞的护卫下仓惶南逃。   至于关羽……张辽解释说,关羽虽然处于劣势,但兀自死斗不屈,为避免我方伤亡过重,张辽率先从峥嵘谷中撤兵,放任关羽带领残兵败将逃离——不过张辽也没有故意隐瞒,他坦承,关羽乃当世虎将,他们彼此确有惺惺相惜之情。   而这并不是东线战事的终结,张辽和高顺的羞辱显然还没有完全消除。   青、兖、豫三州八万联军在顺利接管了彭城、琅邪两郡后,只稍作调整后便继续向东南推进。   孙坚一边继续列兵下邳周围以牵制旧汉朝廷,一边着手攻取下邳南部的重要据点,以进一步孤立刘协的朝廷,割断下邳城与四周的联系。   而张辽、太史慈方面,张辽率曹仁、孙策率轻骑昼夜疾驰,几乎与逃亡的刘备、关羽等一同进入了东海的地界,负责守卫郯县的糜竺和简雍几乎毫无抵挡,便加入了刘备的逃亡大军狼狈逃往更南面——但此时下邳战况不明,刘备直接拐了个弯,逃向了更东南的广陵郡。   郯县原本就位于下邳的最西北面,此时西面仅有的凭仗之地彭城国、北面的东海同时丧失,刘协的朝廷已经完全暴露在新中国的强猛爪牙之下,周忠、盖勋与刘备接连惨败,刘协手中仅有的几万兵马已经丧失了大半,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做出了一个习惯性的决定:迁都!   大汉朝廷的文武百官,在得知东海丢失的第一个晚上便已经开始了准备。   曾经拥有近四百年荣耀的大汉朝,开始了近四年内的第四次迁都!   每一次迁都,刘协都将损失大批追随的下层官吏、难以估计的财物,以及更加难以预测的民意和民心。   于是,六月初四,青兖豫三州在发动这场大规模战役的第十五天,他们攻克了旧汉朝廷的旧都,下邳城。   而紧接着,就在四天之后,紧追着刘备一行人的孙策和曹仁一举攻克了广陵郡:广陵太守,原陈留太守张邈的兄弟张超压根就没有与刘备见面,便果断选择挂印封金,弃官归乡了……   可惜他的运气实在太背,竟然在返回老家东平的途中,被督送粮草的鲁郡太守吴资截获,并立刻报送给了张辽和朝廷,而且在同行人之中还发现了他的族兄张邈……   对于张氏兄弟的处置问题,朝廷意见有了较大的分歧,由于我当时不知生死,朝廷各部院长官第一次进行了投票表决。   投票的结果是,王烈(礼)、国渊(农、工)、荀攸(兵)、贾诩(户、尚)、卫觊(司隶)主张的仁慈派,以一票之差险胜了王烈(法)、祢衡(都)、程昱(吏)、韩暨(防、内)、沮授(代军事院)主张的嗜血派。   你没看错,王烈一个人,分别为两种声音投了不同的票……   于是,张邈、张超兄弟,得以安全返回了老家,当起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不过,农、户二部的清查地产和隐户的官吏们早已经盯上了他们……   这一年,祢衡与曹操的深挖式清查行动不仅没有稍加收敛,反而愈发轰轰烈烈,全年,共查办各级官吏三千余人,只秋后处斩一类,便超过了两百人;而由于之前各地政府的铁腕手段,基本上将敢于抗争的大地主大豪强打得服服帖帖,因而对于田户的清查,倒是少有起义。   所以……这一年,财政收入大幅度缩减,不过由于大部分地区开始正式征收税赋,倒也不至于给政府造成太大的压力。   在我昏迷期间,却也发生了一次在较具影响的败绩。   厉兵秣马大半年的荆州,除了对西面的巴郡进行劝诱和规模不算太大的接收行动外,也试探性地向东面的扬州辖区进行了攻击:江夏太守曹寅,在报经刺史张机同意后,以超过五千兵力挺进了庐江郡的大别山,试图给庐江一次意外打击。   可惜庐江太守陆康料敌先机,派遣精锐的机动部队在大别山区事先布置了大量的埋伏和陷阱,一把火将荆州的五千兵马烧得干干净净,曹寅甚至连敌军的主将是谁都没见到就丧命归天——他也成为新中国损失的第一名郡级的官吏。   事后过了半个多月,谍报才探到了消息:并不是陆康神机妙算,而是他重用了一名庐江当地的年轻士人,这才重挫了荆州方面的意外袭击。   这个年轻的庐江人,来自庐江郡的治所舒县,姓周,名瑜,表字公瑾,今年二十四岁。    38 无所不为各部院  总结中华三年,新中国的军事行动基本可以称得上一路奏捷:武力夺取了旧汉的临时首都下邳,逼迫汉室再度南迁,而后一举攻克了徐州全境,同时刚柔并济拿下了益州两座大郡。   至此,新中国已基本掌控了旧汉时接近九成的地区——等待天军降临的,只有益州南部的崇山峻岭与扬州的穷山恶水,以及连荒蛮之地都称不上的交趾地区。   根据去年的人口普查,登记在册的人口已经接近了八百万户、三千万人,可耕之田超过了五亿六千万亩。   一个很简单的算法,这三千万人中,青壮年劳力保守估计有一千万的话,一年只算每人一百钱的人头税,便能给国库贡献十亿;五亿六千亩土地,每亩收成只按最低的五石粮食(一石约合30-35斤,汉制则为60斤左右)计算,官府收缴二十分之一,即零点二五石,全国算下来,也就是一亿四千万石的粮食。   不过,按照我之前颁布的官吏薪俸表,一年下来,全国七千余名官吏和近万名的聘用人员,工资加起来已经接近十五个亿、一千三百万石粮食……再加上不低于十亿的政府开销,不低于二十亿的军队用度,一年下来的花费,只靠区区十亿的人头税显然远远不够。   为了开源节流,户部、吏部、礼部陆续开始了一轮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吏部系统全面地对全国行政区划进行了裁撤与合并,到目前为止,全国九大州之内,总共裁撤了山阳、东平、云中、济南、乐安、安平六个郡,并派出多个工作组,对全国现有九个半州、五十五个郡的吏员设置进行了严格的审核。   在新增了益北二郡和徐州五郡总共七个大郡之后,全国登记在册的官员不仅没有大幅增加,反而出现了小幅度的下降,切实确保了国家财政在支付官员薪俸方面的负担没有进一步加重。   同时,户部也加强了对商业税、盐铁矿产等特种税的征收与监管,确保增加财路,库府丰盈。   为了赚钱,贾诩充分利用了王杰、李牧等商界“老朋友”的影响力,甚至还利用各地的部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倒卖盐粮的活动——比如,青、冀二州的沿海郡县盛产海盐,品质虽然比内地池盐略逊,但价格则同样更低,在中原地区的基层群众相当有市场;再比如,凉、并二州粮食产量偏低,但牛羊遍野,而中原地区尤其荆州北部粮食丰收,却缺少牛羊肉食,于是朝廷就可以从中小赚了一笔。   去年全年,这些杂税和倒卖活动总共为朝廷赚取了超过五十亿的财政收入,基本上填上了各级政府和部队的开销费用。   我原本还担心贾诩“官商勾结”的行为会遭到保守派的强烈抵触,但事实是我错了。   因为保守派云集的大本营,礼部,他们的举动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甚至在……卖官鬻爵……   在继承了我曾经提出过的“捐五万金可得关内侯”这一思想之后,礼部官员们锐意进取、开拓创新,将这一政策发扬光大,他们不仅将各级虚爵明码标价,甚至又重新设置了“伯、子、男”三类爵位……   比如,他们大幅度地降低了关内侯的价码,每个只卖一万金;而专门面向各地商户售卖的子爵、男爵,最高五千万,最低也只有五百万,对于那些身价数亿的大户们,能花区区几个月的盈利就能购买一个政治身份,简直太划算不过。   这里要稍加解释一下:当年灵帝卖官鬻爵,三公标价最多也就两千万,九卿五百万到两千万,关内侯五百万,但这些公卿及侯爵之职其实也只是在当时已经颇具声望的士人官员中贩卖,寻常商贾就算再如何富可敌国,也不能买得到,何况这些荣誉称号的有效期,往往也就三五个月。而购买我新中国的这些虚爵,虽然价格稍贵一些,但可不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华而不实的政治身份,也附带着有相当程度的实惠:比如,关内侯和伯爵、子爵可世袭;比如,家中子女有免试参加州郡乃至中央官学的特权;又比如,可奏书州郡乃至中央,弹劾各级官吏;再比如,他们在家宅、车马、服饰上,可以突破原有律法的限制,享受和政府高官一样的待遇。   自古以来的商贾,有钱之后必然会谋求政治上的特权,如今也不例外。   这项政策推行出去之后,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全国各地商人们的热烈欢迎。   根据礼部的统计,各类爵位在不到八个月的时间里,总共卖出了三百余个。其中,只最贵的关内侯一爵,就卖出了三十多个;而市场反应最好、性价比最高的一级子爵,销量接近两百;至于价格最低的一级男爵,由于无法世袭,销量反而寥寥无几。   总之,礼部这一年为国家财政创收超过了八十亿……   当然,这项政策的弊端显而易见:直接造成了爵位泛滥,商贾地位集体上升,而这必然会导致广大士人阶层的不满。比如……太学院长蔡邕,他怒斥新政的理由是:士子们寒窗苦读二十年,才得以有机会出仕为官,治理地方二十年,也没有太多机会拜封侯爵,而一些商贾“仅凭几个臭钱”,就可以骑在广大高贵的读书人的头上作威作福,最可恨的是……广大士人往往还没他们有钱!   而这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进入各级官学后,必然不学无术,扰乱风气,校方往往也不敢随意处置,长此以往,学风不正,国将不国!   由于此事在朝野的确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所以各部院不得不又一次进行投票表决。   投票的结果有些令人玩味:大法院、都察院、兵部、防务院、司隶校尉五处表示反对;农部、户部、吏部、工部、尚书台、军事院、內务院七处表示支持;唯独身为这项政策的发起者和具体实施者礼部却在表决大会上投了弃权票……   所以,这项政策以七票支持五票反对一票弃权,得以继续推行。   鉴于各部院的不懈努力,中华三年的国库比起二年,又更加丰盈了许多。   最后是人才,第三季科举考试最后的录用名单我也细细地查看过一番,比起二年的科举,这一年的成果要丰硕得多——至少,从名单上看,竟然有超过十个我记忆中有印象的人物……   比如有王烈的长子王贺、曹操的族弟曹纯、孙坚的舅子吴景、侄子孙瑜……好吧,这些都不算,那也还有毛玠、陈登、满宠、濮阳兴、吕范、吕岱、向朗、霍峻、鲁肃、潘濬、诸葛瑾、桓阶、高柔、杜袭等拎出来在史书上都有印记的人物。   除去科举的成果,荀谌的访贤司也终于如愿访来了多位贤才:郑玄、郑浑、何夔、胡昭、司马防、邯郸淳、刘劭、凉茂、张范、张承、张昭(河内人)、臧洪、张绂、张昭(彭城人)等等隐居多年、旧汉朝廷屡辟不仕的名士们也陆陆续续前往洛阳报道,并且很快被分派往各地就任。   这一年所收获的人才之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新中国一边在狠挖大家士族的私田和隐户,逼得他们纷纷造反,一边又猛抬商贾之辈的地位,惹得天下读书人大为不满,我还以为他们会大义凛然地拒绝朝廷的征召,并且组织大规模的罢考呢……   对于此,历来刻薄的程昱一针见血:新朝大势已成,王上和众臣又用血腥残暴的行为表明自己不是好惹的,即使为了保全家族,他们也不得不融入新的朝廷,以此为家族争取更多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看着手上这密密麻麻的名单,我不禁在想……刘协的手下,还能有多少人才可以凭借?   “王上,”值守在外的典韦闷声禀报道,“军事院的戏君司长求见。”   我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来,而后露出了笑容:“快请他进来,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39 骇人听闻的建议  “臣……戏君叩拜王上!”戏君稍稍拖长着声音,直接拜倒在殿中。   “一辉,”我朝梁聪抬了抬下巴,“快扶志才先生入席就坐。”   梁聪连忙将戏君搀扶起来。   戏君又是一揖到地:“谢王上。”   见他屁股落座,我才笑着询问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不曾见到志才先生?”   他微微侧了侧身,解释道:“臣去年十月时,便带人前往徐州,一是与徐州刺史太史慈研究各地布防,二是再向扬州增派二十名探子。原想徐州温暖,不料严冬时节也一样的湿寒,臣在年前不幸又病了一场,这才耽误了一个多月。”   “又病了?”我忍不住打量着他。   他忙道:“只是小疾,已经痊愈了。”   “你身子骨太弱,禁不得寒气,入冬后便不要在外边走动了。”我有些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戏君点头道:“有劳王上挂怀,今后自当加倍留心。”   这句话之后,君臣二人之间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他既没有向我汇报一年工作的意图,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片刻之后,还是他长身而起,向我深深一揖:“臣本轻浮无用之人,未尝为王上新朝立下什么功劳,却得蒙王上如此厚待。臣之性命虽受之父母,但实乃王上所赐!”他一顿首,稍稍抬起头来,忽而摇头一笑,自嘲地说道,“臣……平日里口舌滑利,今日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王上表达感激之情与忠诚之心……”   我呵呵而笑,摆手道:“我若是为了你一声谢意而几乎丧了自己的小命,似乎有些不值……既然你已康复,我么……除了功力尽失之外,也还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此事便不必时常挂在嘴上。”   他复又一拜。   “王上,军事院郭嘉求见。”典韦又在门外禀道。   “请他进来。”   郭嘉还是那般晃晃悠悠、轻轻飘飘地迈过了门槛,稍稍收敛起一脸的微笑,躬身向我一礼:“臣郭嘉拜见王上!愿王上身体康健。”   “奉孝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我笑着示意他随意就坐,“该不会是和志才先生一起去徐州了?”   “是,”他点头道,“顺便还一起饱览了新朝的万里江山,说起来……南方的冬天真的比北方要温暖得多啊……欸?你怎么了?我没说错话吧?”   戏君的脸都黑了:“你又来害我!”   我哈哈而笑,一动之下,胸腹下的丹田里却仍是空空荡荡,心情顿时又有些沉重。   “对了,王上,”戏君正了正神情,“对于扬州,我们有一些想法,想请王上先听一听。”   “哦?”我微微点头,“我虽然已经看了一些公文,但只看书简总是过于枯燥,你是去了前线的,想来有什么新鲜的见解?”   “不仅新鲜,而且……恐怕有些骇人听闻……”他又露出了自嘲一样的笑容。   郭嘉也露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戏君和郭嘉如同祢衡一样,都是天纵奇才、怪才,偶尔确实会有出乎意料的举动,但能让他们自己承认“骇人听闻”,那想必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我顿时产生了兴趣:“那就详细地谈一谈吧。”   “是,”戏君稍稍整理了一番措辞,缓缓开口道,“戏君附于王上,不过两年许时日,奉孝则更少,除去王上养病的九个月,其实也不过一年,但君长伴王上左右,自以为对王上所思,或许略懂一二。”   我换了个姿势,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仍然在绕着圈子。   “戏君观王上率军征伐,又揣度王上平素政令,窃以为王上实乃深得孟子‘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道,王上也多次说过,要令百姓生活有所改善,才不失新朝之进步,才能与旧汉朝廷有所区别……”他抬眼观察着我的脸色。   “不错。”我依然没明白他的意图。   “旧汉已龟缩扬州一隅,而扬州除了北面九江、庐江、吴三郡稍显富足外,中南地域虽然广阔,却都是蛮夷不毛之地,”他忽然将话题又引到了正题上,“秦汉相继四百余年,历来也没有忘记在扬州发展农耕商贸,但……说实话,几乎没有看到太多成效。”   我抬了抬眉毛:“这是为何?”   郭嘉摇头答道:“一方面,扬州中南部山区连绵,长期是众多山越部族的聚集之地,想要开发难度不小;另一方面,朝廷公卿都将扬州视作边荒之地,州郡官员则只愿尽快内迁中原,没人会在这个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方狠下心思,旧汉的财政也没有余力在这个方面花钱,故而虽然朝廷时常宣扬,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动作。”   我微微点头。   “前些日,臣曾温读春秋,不意间察觉到了一件事情,”戏君沉声道,“所谓中原地区,最早时,也就是现在的河东、河南、河内,后来才随着历朝历代的开疆拓土而逐渐扩展。而当今青州东部,在春秋时也不过是夷人之地,只在齐国征讨纳入本土后才有了较大的发展;巴蜀、荆襄亦是如此。”   直到这时,我才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你想说……”   “臣想说的是……若让刘协龟缩于扬州一州,为了支持旧汉朝廷,他必然要对扬州中南部的山越地区进行开发,旧汉的官吏也定会不遗余力地对山越之民引导教诲,传授耕种及各类技艺,扬州的农、工、商各业必将大为发展……”他说到后来,声音已微微发起颤来。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志才先生……若不是你是我亲手救回来的人,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刘协派来的高级说客了!”   “臣不敢!”他慌忙挺直了上身,交并双手低垂下头。   “你让我放弃对刘协的军事进攻……从而让刘协开发扬州?”我翘起了嘴角。   “不是放弃,只是暂缓……”戏君连忙纠正我的说法。   “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我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让自己消化着刚才戏君的话。   想了半晌,我渐渐觉得……他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在大一统的情况下,中央政府绝不会将精力集中在半州之地的开发与建设上;而若是换成偏安一隅的地方政权,为了生存,并与强敌对抗,他必然要尽最大全力去对现有的领土进行开发,以收取更多的财税、粮草、兵源……比他们多了一千八百年历史经验的我可以从历史中很容易地找到有力的证据。   我又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我真的统一了全国,以我这从未改变过的、别扭的、喜欢找不自在的、还带有理想化色彩的个人性格,恐怕就要去寻求所谓的“民主化”政治改革了……   即使是我自己,也对这件事情有些难以想象,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尽管只是暂缓,但我也宁愿自欺欺人地选择让这个可怕的未来晚几年再来……   所以,我同意了戏君的建议,而且提出了改良的版本:“三年之内,我们不会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也不能因此而使部队产生懈怠,偶尔也要对扬州的州县采取一些不友好的劫掠、或者是围攻城池的举动,而且要适当将各支部队轮换着送上前线进行历练……”   戏君和郭嘉都是一脸的震惊,听我说完之后,竟都是毫无反应。   “怎么了?”我皱了皱眉。   “王上……同意了?”提议人戏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我耸了耸肩:“你能提出了这条建议,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觉得……这似乎不算一件坏事。何况……劳资才二十三岁,就算登上十年,也还有大把的时间陪刘协玩。”   我似乎忘记了……刘协的年纪,可比我还要小三岁……    40 马家又出哲学家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先后将戏君与郭嘉的想法告诉了各部院的长官。   经过说明之后,他们也一一表示了支持,至少不会太过强烈地反对。   毕竟,在他们心中,这个国家还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想放慢统一步伐,他们也很难表示强烈的反对。   当然,王烈、祢衡、程昱、贾诩、荀攸、国渊、韩暨等人,无一例外地表达了个人的担忧,更有人坦言,一旦给了旧汉朝廷三年以上的喘息之机,刘协和他的文武将臣们将有充足的时间把扬州防务修筑得滴水不漏;而新朝若承平日久,吏治将难以避免地变得渐渐腐败,军队的战斗力更将大幅度地下降,想要再攻取扬州,难度必将大增。   但我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相当坚定的态度,他们也没有太过坚持。   而后在我亲自参加的一年来的第一次大朝会上,我亲自对这项国策做了说明,所用理由无非是新朝连年征战,军民都劳苦不堪,需要暂作休息。   由于事先已经对各部院做了通知,也没有什么人发出不同的声音。   于是,新朝三年之内的国策便被确定了下来……对国内以休养生息为主,对旧汉以攻取益州为先。   既然是休养生息,那么短期内便不再需要当下如此众多的部队,各州的兵员数量便需要小幅度地削减,兵部和户部研究了几次后,也拿出了一个对于州郡常备兵力的意见,原则上,一郡的常备兵力,不超过当地户口人数的百分之三——边境和前线地区为百分之八——同时,一郡的兵力上限为一万人,下限则不得少于一千人。此外,每州刺史可在治所附近保有五千到一万数目不等的常备部队。   根据兵部的估算,当前全国九州五十五郡近八百户三千万人,经过初步裁撤之后,大约能裁撤近八万人,总兵力可以维持在三十万左右,对财政来说,不易于减轻了相当重的一部分负担。   中长期的国策既已定下,各部院便按照职责分工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而我接下来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为我已经十个多月的儿子马去病取名字!   这甚至也成了朝中各级官员最上心的一件事情。   蔡邕的太学院,甚至还举行了一场名为征名大赛的活动……   最后,我一共征集到了超过三千个名字……   我十分恼怒地发现,这其中有超过一半的字……老子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破罐子破摔,干脆按照小家伙三月二十日的生日,随手翻开了名单中第三张纸,数到第二十个字……竟然是个……“列”字。   马列?   而且……从一代人的角度来说,他和他的大哥马刺的名字……竟然还都是利刀旁……   我忽然心中一动:干脆,我的儿子就全用利刀旁做为名字吧……   当我决定采用这个名字时,礼部的淳于壮、孙乾、崔琰委婉地表示,“列”字与“裂”字意义想通,有分疆裂土之意,对于终将要一统天下的我来说,似乎……不是特别恰当。   我只不在意地一笑,顺口说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毫无逻辑的理由:“你们王部长也叫‘烈’吧?是不是也要和我裂土分疆?还是想一把烈火把洛阳烧成灰烬?”   于是,小昭所产的儿子就正式取名为马列。   只能希望这个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的二儿子长大以后能够成为继马融之后的另一名伟大的哲学家吧。   -   在这个初春的天气里,尽管我已经穿上了自己最为厚重的冬衣,却依然被寒风冻得够呛。   自从十八岁以后,对于冬天的寒冷,我早就失去了感觉,没想到在内功尽失的现在又体验了一把。   已经调入太医院工作的张贲几乎每隔一天都来为我诊断身体情况,但对于真气,他并没有转眼见效的好办法,只告诉我……从头练起。   我也询问了当年传授我九阳神功法门的程昱父子,他们虽是我练气的启蒙者,但本身资质有限,只能做引路人,却无法为我答疑解惑。   我甚至写信问了远在青州的太史慈,这位修炼九阳神功二十余年的资深专家是否有灵丹妙药。   但太史慈也只在回信中告诉我:“修炼内功之道,并无捷径法门,唯有循序渐进而已,若是贪图一时快意,多恐走火入魔,危及性命。”   于是我只好一点一滴从九阳神功第一重从新练起……   好在毕竟修习这套功法也有四五年的时间,全套功法我早已烂熟于心,重新修炼起来不仅轻车熟路,而且我虽然真气耗尽,但奇经八脉并未因此堵塞,因此更是事半功倍、进步神速。   这是我这辈子第四段练功史:第一段是六到十岁,缺少紧迫感的我几乎将这四年时间白白浪费;第二段是十到十四岁,遭遇人生中最大打击的我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练功,这才打下了坚实的身体基础;第三段是十五到二十二岁,这期间我连续取得了九阳神功、五禽戏与昆仑山陆压神功三套功法,无论内功还是外功,均以修炼到了登堂入室,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独步天下的地步——至少前一代天下第一猛将吕布已经亲口承认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次修炼,我所花费的心血,丝毫不比第二次少多少,毕竟我深深知道,个人武勇才是我立身之本。   长期处于这个世界武力的巅峰,让我难以忍受连小舅子贾穆都打不过的悲惨现实。   因此我几乎比第二次修炼还要卖力。   张无忌用五年时间将九阳神功从一无所知练至极致,我资质这么好,又有两个人的智商,两年后重新回归巅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本是自信满满,又是夜以继日,但没想到,当年三天就能练完的第一重境界,现在练了半个月都迟迟没能突破!   不论我如何催运,或是找程武等人帮忙输气引导,但丹田气海之中依然没有一丝热气。   仿佛缺少煤炭的火炉,寒冷如同冰窖。    41 海外奇石寒冰床  尽管已是阳春三月时节,正午骄阳如炙,我在自己身体内部也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之意。   我挥汗如雨地做着俯卧撑,却发现自己之前轻而易举就能完成一指禅,如今费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做到单手撑。   一切现实都仿佛在告诉我,想要重回巅峰已不再可能。   而我若没有那份霸绝天下的勇武,我该如何底气十足地面对吕布、孙策,甚至包括秦阵与拓拔野这些悍勇刚烈而又桀骜不驯的武将们?   我甚至连五短身材的曹操都打不过!   说曹操,曹操到,哦……到的不是曹操,是秦阵和拓拔野这对结拜兄弟。   “拜见主公!”他们在一丈之外站定了脚步,躬身抱拳。   我从单杠上慢慢下来,从梁聪手中接过毛巾,随意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伯虎,云龙,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秦阵看了拓拔野一眼,笑道:“我带着他回金城老家玩了几天。”   “哦?”我微一挑眉,笑道,“该不会去见你妹了吧?”   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惊失色:“主公真乃神人!”   秦阵更向后退了一步:“王上该不会怪我把妹妹许配给云龙吧……”   “你退什么退?”我好没好气地吐了口吐沫,“你现在一口气就能把我吹倒,难道还怕我揍你?”   “哦……也是。”他摸着后脑勺又向前迈出了一步,嘿嘿笑了笑。   然后我绕到他的侧边,一拳捶向了他的后背。   “嗷!”秦阵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同时向前大步蹿出。   我只觉得骤然一道强风从肋下卷过,这一拳竟然挥了个空!   “嘿……我可不傻,”他停在了三丈之外,笑道,“虽然主公没了内劲,但毕竟苦练十余年,即使只用蛮力,这一拳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下的……”   我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换在一年之前,即使我只用五六成力道和速度,他也绝对躲不过去。   “他真的把妹妹许给了你?”我向当事人确认,“你可别被这个混蛋骗了。”   拓拔野很老实地点头:“主公放心,野亲眼看了他妹,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哦……那还好,”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哪一天成婚?可别忘了邀请我。”   “就是下个月的初九,我要等族人从朔方赶来洛阳。”他回答道,“主公到时若是有空,不妨来喝一杯。”   “现在天下太平的,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向他做了保证,“到时我一定要把你灌醉!”   拓拔野咧嘴一笑,微微低下了头。   “王上,”转任内务院用度司的孙瑜——之前提过的孙坚的侄子——从不远处小步跑来,“青州刺史太史慈送来了一样东西,要请王上过目。”   我转过了身子,笑道:“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块很大的石头……”侍在一边的梁聪嘴皮一动,已经先说了出来。   “石头?”   孙瑜看了梁聪一眼,递给我一封奏疏:“这是太史刺史的奏疏,里面备说了其中缘由,请王上过目。”   我打开一看,内容倒很简单,不过三五句话。   “吾王在上:   青州刺史臣太史慈自东而拜。平原太守华歆子鱼自海外得一奇石,长逾丈余,宽近四尺,厚一尺半,重千余斤。其寒如冰,其洁如玉,其状颇似胡床,歆欲以吉瑞之物献于王上,慈闻而观之,自以有益于王上练气之用,故遣车马趋入洛阳。吾王当遵医士之嘱,慎缓回复。”   当这块“很大的石头”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更是为之哑然。   “确实是好大的石头!”拓拔野感叹了一句。   秦阵则上前摸了一把:“好冷的石头!”   没有内劲护体的我甚至在半尺之外,就能感觉到这块石头的阴森寒气。   “这块石头……难道叫做寒冰玉石?”我哭笑不得。   “寒冰玉石?真是好名字!”梁聪连忙怒拍我的马屁,“王上果然才学过人,连海外奇石的来历都信手拈来啊!”   却听院外有人冷声道:“臣尚未进入内院,便听得阿谀谄媚之言滚滚而来,简直臭不可闻!”   梁聪顿时大气也不敢喘,紧闭双唇乖乖退立到了一边。   “祢院长。”秦阵和拓拔野也慌忙从石头边退开两步,朝祢衡抱拳行礼。   “臣祢衡拜见王上!”祢衡敛袖向我施了一礼,这才与他们还礼,“秦将军、拓跋将军,有礼。”他又斜眼瞥了梁聪一眼,哼道,“你是王上身边近臣,若再不知节律言行,总有一天要死于这张嘴上。”   梁聪冷汗涔涔,连连顿首:“谨遵祢院长教诲!”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表演了一段“清正君侧”的戏码,这才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跑来探望我?”   他拱手答道:“臣倒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来忽然向来觐见王上而已。”   我对秦阵和拓拔野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先去吧,拓跋大婚时记得叫我。”   两人应了一声,忙不迭飞也似的离开了祢衡。   我不禁摇了摇头,这才又问祢衡:“说罢,是什么事情?”   他耸了耸肩:“真的没什么要事啊……”   我为之一乐:“你真是……”   “不过,经王上这么一说,那臣便提一件事情。”祢衡又看了梁聪一眼,“你不回避一下么?”   梁聪虽然额上冷汗未干,却连连摇头:“朝廷有令,王上会见外臣,身边须有起居郎在侧备录,聪只是奉令行事。”   “这句话,还算你知道自己的职责,”祢衡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对我说道,“王上,如今新朝贤才汇集,礼部和工部似乎也不必由彦方公和国子尼再继续兼任了吧?”   我微一颔首:“不错,彦方公喊年老力衰、精力减退可不止一年了,我看你们各部院几次投票时他更是左右为难……你对礼部和工部的人选有什么建议?”   他又一次耸肩:“臣也只是没事找事,就这么一提,臣又不是程仲德,吏员的职位可不归都察院管,王上不妨在朝会上再议此事。”   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相信你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来看我一眼的了……”   “是王上非要臣说些要事。”他耸肩耸出了习惯了。   “只要处于你我这个位置,每一个无意的动作都会被认为是富有深意的,尤其是对下面那些善于观测形势、钻营奉迎之辈,更是如此,”我搓了搓下巴,“我说的对不对?”   “王上此言,倒是说中了官场的实情!”他抚掌而笑。   我和他就这么闲聊了片刻,他才躬身告辞。   退下之前,他终于忍不住看了那块巨大的石头一眼:“这块石头……倒是像一张胡床啊……”   我微微笑道:“这就叫寒冰床啊……”   他用力摇了摇头:“王上若是喜欢上了奇山异石,各地郡县便会挖空心思从民间寻访,到时候……必会劳民伤财啊……”   “你想得太多了,”我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掌,“有这份闲心,不如赶紧找个媳妇才是正道!”   虽然毫无内劲,但这一掌实实在在拍出,以祢衡的身板,已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所幸被刚刚被他批评过的梁聪不计前嫌、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这位天下官吏闻风色变的当朝第二权臣、九州第一美男子,才免遭摔个狗吃屎的悲惨命运。   “想找个貌美、温顺又有才学的女子,难呐!”他一边回答着我,一边朝救命恩人梁聪拱手致谢,一洒长袖,飘然而去。   看着祢衡削瘦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我心中开始盘算他刚才说的话:礼部与工部的人选……   虽然祢衡看似没事找事,不过……王烈身兼法院和礼部,既掌握着重大案件的最终审判权,又掌握着天下士子的选拔科举,似乎……确实……权力过重啊……   说到底……这家伙还是饱含深意啊……    42 各司其职正副手  在三月初六的大朝会上,我提出了对礼部和工部另设长官这一议题。   “诸位,彦方公曾多番提起过,同时身兼法院与礼部之职,分身乏术,力有不逮,之前是新朝甫立,统领州郡既少,文武贤才更是不多,故而勉强使其兼管二部院,”我看了看王烈,笑道,“如今天下我已十有其八,海内贤才也望风而附,再让彦方公如此操劳,恐怕有些太过辛苦,我意,便使彦方公专心主管大法院一部,礼部事务则另交合适人选,如何,彦方公?”我首先征询本人的意见。   王烈捋须应道:“老臣在三年前便有此意,今日王上总算允了,臣乐见此事。”   “好,”我轻轻抚掌,又环顾殿中众臣,“那便推荐一位博学经典,谙熟礼教之人来掌管礼部吧?各位有何人选,不妨在此直言,让我们当庭便做决定。”   众人相互间对视一眼,由程昱率先答道:“当今天下之士,其贤德、其才学,莫有能过北海郑康成者,其已于半年之前受了征召来到洛阳,现暂时于太学院中教授学子。”   郑玄郑康成,是目前全世界公认的第一大儒,学徒数万,著作数百万字,而且是“今文经”学派的集大成者,与西汉时刘向、刘歆父子的“古文经”学派争斗数十年,未尝落了下风。即使是我那位名声播于海内的老岳父蔡邕,在郑玄面前也不敢炫耀自己的学问与名气。   “郑康成的才学与名气,我自然知道,”但我并不认为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程昱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康成公年已七十有二。”   我叹了一声:“可惜了年高,而且,我常听众人说,郑康成一心致力于研习学问,对于做官,反而没有兴趣,不知是不是这样?”   同为北海人的王烈与国渊等同时躬身:“王上所言不假,康成公自三四十岁之后,声名远播之下,州郡乃至三公皆连年征辟,其未尝一应,甚至举家前往徐州以避征召。”   国渊亦道:“臣曾师于康成公,其家徒四壁,户无余财,只以精研经典,博稽六艺为乐。而对于出仕为官,实无丝毫兴趣。”   我点了点头:“郑康成年事已高,又无心朝堂,若强征征来,恐怕也无助于政务,便使其在太学院中安心授课,精研学问吧。另外,礼部,赐其千户侯,分派车马仆役,四季饮食都要赠送。”   “王上圣明!”众臣轰然赞道。   我摆了摆手:“仲德公,还有何人可以推荐,未必便要名满天下却垂垂老矣的大儒,年富力强者也未必不可担任。”   “是,”程昱看了看殿中同僚,很快又提出了人选,“法院刑事司的司马建公、凉州法院院长刘仲礼、司隶校尉卫伯侯,皆是可用人选。”   我看了卫觊一眼,颔首道:“便调刘仲礼回洛阳接掌礼部,司马公为副,可否妥当?”刘政追随我的时间,毕竟在司马防之前,何况他在并州担任三品的法院院长,从品级上讲也比担任五品司长的司马防为高。至于卫觊,他这个司隶校尉我暂时还想不到合适而放心的继任者。   司马防看了看我,拱手推辞道:“老朽年迈无德,不敢任……”   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谦让之词,喝道:“司马公,只说你能不能就任此职?”   司马防是我昏迷期间就职的,并不熟悉我的行事风格,当即一怔,而后慌忙点头:“既然王上如此信任,又蒙仲德公推荐,老朽定当尽心竭力辅佐仲礼公处理礼部政务!”   我这才点头,目光向右手边一扫:“当朝法院的副院长曹孟德都是你的门生,你自己做个礼部的副部长……又有什么不行?”   司马防既不敢随声附和,也不能摇头反对,只好继续点头。   坐在王烈身侧的曹操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王上,”国渊挺直了上本身,掬手道,“臣请王上及诸位同僚,再为工部另择一位主管,也令臣专心操持农部事务。”   祢衡笑道:“彦方公是年岁渐高,掌管两部精力有所不济,你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又何必推卸?”   国渊正色道:“既然王上设置五院六部一台,便是要各部院官吏遵循各自职责分类处理各类政务,渊非优于殿中诸公,若身兼两部,既心中不安,又易因此而误事。当今新朝,新老贤臣众多,何不从中拔擢,以辅佐王上,以减臣之负担?”   “各部院各司其职,本也没错,”我笑了笑,“子尼既然选了农部,那工部之事,便由文节公掌管吧?”   韩馥猛地吃了一惊,挣扎着站起,连声道:“馥生而无德,好逸恶劳,更非王上心腹大才,得为工部辅佐,已是王上厚待,岂敢窃居一部之长!恳请王上收回成命!”他的一脸讶然绝不似作伪。   除了主管人事的程昱早就知道了我的意图之外,就连王烈和贾诩也对我的话颇为吃惊,何况一直以来以边缘人物自居的“曹氏旧臣”韩馥。   “好逸恶劳,乃人之本性,然文节公为工部辅佐,并无懈怠政务之过,祢院长,都察院可有对他的弹劾?”我转而向祢衡询问。   “禀王上,”祢衡正色答道,“工部辅佐韩馥韩文节,就职两年以来,为政勤劳廉洁,并无过错。”   我笑着说道:“我想以祢正平之公正,你若是在工部胡作非为,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是自然。”韩馥和祢衡异口同声。   “文节公既无过错,为何不能接任?”我笑着反问,“子尼,你说呢?”   国渊拱手答道:“渊虽兼任工部,然平素工部政务,大半由文节公经办。去年一年,其大力督管印刷、造纸之事,于此颇有功劳,在工部上下口碑与人缘又都是极好,接任工部当无阻碍。”   “文节公再勿多言,只谢王上便是。”程昱从旁劝了一句。   韩馥再不推辞,长长一揖到地,朗声道:“老臣拜谢王上信任!”   我点头示意他就坐,又道:“本王自病愈以来,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看了各部院去年的重要公文,还有都察院、吏部报送的年底考核,绝大部分都是勤勉为政的,当然也不乏突出之人。本王与仲德公已经进行了商议,拟了几个部院副职的任命事宜,若有不合适的,可当场提出,也可以朝议之后上书另奏给都察院、吏部,或是尚书台。仲德公,你来宣读吧?”我朝程昱抬了抬下巴。   程昱清了清嗓子,将我和他事先讨论过的名单朗声诵读了出来:“中华四年三月初六,拟新任各部院官职如下:   工部副部长,颍川韩馥,升任工部部长,国渊不再兼任;   凉州法院院长,北海刘政,升任礼部部长,王烈不再兼任;   都察院巡察司司长,广陵臧洪,升任都察院副职,仍兼管巡查司;   户部税政司司长,颍川陈群,升任户部副职,仍兼管税政司;   吏部考功司司长,汝南许靖,升任吏部副职,仍兼管考功司;   刑部刑事司司长,河内司马防,升任副职,兼管安民司;   尚书台总务司司长,广陵陈琳,升任工部副部长,兼管公用司;   法院民事司司长,颍川荀彧……”   程昱微微顿了一顿,续又缓缓读道:“升任尚书令,贾诩不再兼任。”    43 不疯魔就不成活  对于荀彧的使用,我原本打算将他先外放州郡历练三年后,再拔擢到朝廷中央进入核心决策层,但不料和程昱商议时,向来刻薄的老程却对他评价极高。   “十年之前,南阳何伯求(旧汉尚书令何颙)便盛赞荀文若‘王佐之才’,虽然比同族的荀攸、同郡的钟繇都要年轻得多,但在数年前便已经隐隐成为颍川士家的代表人物。其人有智能,善谋略,目光长远,思虑全面,若真的要比起来,其才能不在文和老弟之下,至于志才、奉孝等年轻后辈,有奇才而缺正策,何况荀氏一族的士林声望远盖同俦。王上若能早遇之用之,其必能成就首辅之功。”程昱几乎将荀彧捧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宰相。   他对荀彧的评价,我当然不至于反对,但我此刻头脑出奇的清晰:“非是我不愿意早用他,实是他不愿意早为我所用。”   早在我还在做卫尉,替刘协一家看守王宫大门时,便已经结识了荀氏叔侄,彼此间关系虽然称不上推心置腹,但至少相当融洽和友善。但在我被斥责贬谪地方时,我根本没有资本和底气去请他们为我谋划——尽管当时的荀彧只是个六百石的守宫令。   而身为荀氏家族这一代的杰出代表,他们也根本不会将精力和未来放在连自己是马援哪一条支脉都不知道的马氏的落魄子孙身上。   所以,荀彧最多也只能进入核心,而永远不会超越贾诩和程昱在我心中的份量与地位,他更不可能如同历史中在曹魏集团中那样统揽政务——当然,他也不可能会因为收到一个空盒子之后忧郁而死。   这是他的遗憾,也是他的幸运。   -   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刘政,其余新任命的官员很快便开始了新的工作,中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而这期间,我依然在寻觅修炼真气的法门。   华歆与太史慈从青州运来的寒冰玉床,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因为在重新练功三个月之后,我终于能够从丹田气海里,感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真气。   这无疑让我产生了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苦等了一个多月的我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戒了饮酒,断了男女之事,每天只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拼命探索,试图将这一股弱弱的真气把握住、维持住。   或许是被我的虔诚感动,或许是不愿再继续看我可怜的模样,老天爷终于大发慈悲。   我开始切实地感受到体内逐渐积蓄起来的真气,全身经脉仿佛干枯多年的田垅,被一场绵绵密密的春雨缓缓浸入,便逐渐焕发出翠绿的生命活力。   我大喜过望,欣喜欲狂,几至喜极而泣。   但我却不敢太过声张,唯恐将这点好不容易才练成的真气吓跑。   就这样又苦练了半个多月,我小心翼翼地突破了九阳神功的第一重,开始进入第二重的境界。   近二十天之内,真气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身体也不曾有过不适之感,修炼状况也未曾发生反复与倒退。   我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我开始加快了修炼的进度。   每日除了半个时辰处理重大公务之外,我连在接见各部院长官的时候,也要暗自吐纳真气回转周天。   十天之后,我突破了第二重;再十天之后,我已经进入了第四重境界;又十天之后,第五重!   我就以每十天一重境界的速度大踏步地恢复着自己的绝世神功,速度之快,几乎不可想象!   要知道,时至今日,贾穆也不过练到了第五重!   程昱练功三十余年,也不过第八重。   从年初重新练功到四月中旬的今天,不过区区一百二十余天的时间,我便已经练到了第五重的突破口。   除了这副身躯确实天赋异禀之外,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虽然除了贴身护卫的典韦和梁聪,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功力正在迅速恢复的事实,但到了此时,我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与感官的变化。   目力、耳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周围气流的波动也逐渐可以掌握,五十六斤的飞星终于能够轻松地提起。以昏迷前为巅峰期来算的话,现在的我大约已经恢复了一小半的实力,若按照如今的恢复速度,不出三个月我就可以重夺天下第一的名号。   这断绝酒色的苦行僧一般的岁月,很快就可以终结了!   三月以来的四十多天里,我能够感觉到蔡琰等人的疑惑与不解,宫中侍女中更是传出了许多令人难堪的言语——哦,就像是我和蔡琰大婚后第二天一样——不过,我只是更加疯狂地操练着自己的肉体与精神。   即使是亲娘惨死之后,我也从没这么全心全意地将自己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集中在练功这件事情上。   因为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拥有过最强的力量之后,那种感觉是多么令人依赖与迷醉,若是失去……那将令人发疯!   所幸,我并没有失去希望。   -   就在我再一次花费十天时间取得突破、踏入第六重境界之时,马腾忽然罕见地来探望我。   自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每个月我会带着儿女去探望他一次——当然,近期我练功几至疯魔,连几位妻妾和儿子都许久没有好好团聚,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亲生父亲……早就被我抛诸脑后。   “你来了。”我从单杠上缓缓落下,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孟起……”马腾巨大的喉头动了动,低声劝道,“练功虽然重要,但你毕竟大病刚愈,气血两虚,还是以静养为主的好一些……”   我一边擦拭着浑身不断外淌的汗水,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我以武勇立身,若不早一些恢复过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将毛巾扔给了梁聪,“你来找我,是有事情?”   马腾犹豫着答道:“我想……这么多日子以来,我都没再和你单独聊一聊,今晚要是有空……我们父子……少酌两杯?”他一脸期盼的神情。   我摇了摇头:“这几个月以来,我为了恢复功力,早已滴酒不沾,酒便免了吧……”我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可没有绝了杀我之心——鬼知道他会不会在酒水里给我放一些奇怪的东西。   马腾顿时满脸失望。   我忽然心中一动:“不过……坐下来聊一聊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44 父慈子孝马家人  今天是五月初九。   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   除了少量侍卫之外,我只带了典韦和梁聪两个人,马腾那边则有马岱与马休。   “大哥!”看到我跨进别院,三个人都慌忙站起,小岱和小休更是连忙迎了出来。   小岱露出了笑容:“没想到大哥来得这么早,酒菜都还没有准备好。”   我也笑道:“吃喝都只是次要之事,主要是我们有些日子没有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   小休连连点头。   马腾的脸色还算正常,热情地朝他的右手边向我发出邀请:“孟起,来坐这里。”   我撩起了袍摆大马金刀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略带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小铁不在洛阳。”   马腾动了动嘴角:“小铁能在凉州地方上为官历练,对他也是极好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又侧头看了看马休:“你在黄忠手下也呆了快两年时间了,感觉还好吧?”   “是,”他答道,“汉升将军虽然年纪比我大了许多,但平素对待自己的兄弟都十分亲切,他的一身武艺更是没得说,营中兄弟们都说,恐怕不会输给吕布将军!”   我笑了起来:“这倒不好说。”刚满四十岁的黄忠正值体力的巅峰,未必不能和吕布一较高下。   “吕奉先毕竟成名十余载,威名远播海内,黄汉升虽然箭术非凡,但恐怕还要略逊一筹吧。”马腾并不看好老三的顶头上司——毕竟当年处于最巅峰状态的马腾也被吕布迎风一戟秒掉,以自己肉体之痛真真实实地感受过吕布的恐怖之处。   马岱也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地表示了同意:“还是吕布更强一些。”   我轻笑了一声,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你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   马腾微微颔首:“确实好了很多,今年以来,已经很少发病了……这两年安枕无忧,不仅身子养得有些发福,”他拍了拍略显臃肿的腰腹,笑道,“而且连白头发都少了许多。”   “呵呵,”我微微点着头,转而去问自己的堂弟,“小岱,你也歇了两年,是不是出来帮我做些事情?”   马岱一怔,却先斜眼去看马腾的神色,嘴里只道:“恐怕……不太好……”   我朝典韦和梁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退出院子。然后我舔了舔嘴唇,决定再对马腾进行最后的一次劝说。   “今天只有我们四人,没有什么话不可以直说。”我直视着马腾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承认,刘协这小子有志于恢复大汉的荣光,但汉室腐朽已经到了极点,只凭他一人,根本无力回天。即使让我去做汉朝的皇帝,我也没有本事去挽救这么一个早已被害虫与硕鼠蛀空了躯干与根基的王朝。想要天下太平,只有推倒了重来。”   马腾三人被我忽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一怔,等我一段话说完,三个人都是毫无反应。   我稍微一顿,继而又道:“新朝成立已经快三年了,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们与旧汉朝廷的不同之处。虽然新朝新政不少,但归根结底也就一点,无论是开科取士,还是酌减税赋,或者是鼓励工商,修编律法,厘清天下户口与田地,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强国富民,是为了改善最广大百姓的生活,也为了减少各种阶级的不满与抱怨。”   “但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我叹了口气,“开科取士,寒门子弟有了报销国家的门路,但霸占察举制三百年的士族与世家们不可能没有意见;鼓励工商,更是让天下读书人大为不满;修编新法,厘清田户,无疑又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甚至引发了数十万人的暴乱,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毕竟,我已经让绝大多数的百姓重新得到了安稳的生活,只要得了数千万普通百姓的信任,新朝的统治便难以颠覆。”说到兴致稍起之时,我下意识用力打了个响指。   这个响指让马腾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右手立刻就朝腰间摸去。   要不是沉着冷静的马岱在第一时间按住了马腾,我真怕我自己条件反射性地将面前的这张石桌一脚踢向他们……   这一张石桌,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老马若是结结实实地胸口上挨上一下,恐怕要立刻毙命当场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下压了压双手,示意是我的错:“何必这样?我若真有其他想法,还需要一个人到这里来?”   马腾重重地喘了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夫君,”邹氏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她曲颈向我一礼,又向马腾询问道,“酒菜已经准备就绪,这就开席么?”   马腾定了定心神,朝她点了点头。   邹氏抿了抿嘴,低头又退了出去。   马休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我看了他一眼,他略带歉意地朝我摆了摆手,而后又看了看老马,解释道:“嗓子有些干疼。”   马腾展颜笑道:“马上就上酒水,你难道片刻都等不得?”   马休咧了咧嘴,却又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我。   虽然身为老三的马休比我小了五岁,今年才十八岁,向来是三兄弟中心思最为简单的一个,但我却感觉到……他这一声咳嗽和两次示意,肯定有特别的意思。   老马……还是准备害我?   我微微握了握拳头,丹田已是一阵火热,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用力地跳动,强劲的真气在脏腑与经脉间澎湃地涌动。   虽然只有巅峰期一半的实力,但足以让我应付眼前的三人——至少,足够支持到典韦和侍卫们冲进院子。   所以我怡然不惧,仍然做着最后略显徒劳的努力:“小岱,你向来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左右手,从小便与我一同征战,如今我大业初成,却仍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你难道不考虑来帮一帮大哥?”   小岱显然没料到在谈话氛围被完全破坏之后,我依然将话题拐到了原点,他讷讷地答道:“伯父……伯父……”   我抬了抬目光,看着马腾又道:“父亲休养了这两年,若是能出山帮儿子处理一些军国政事,儿子可是高兴得紧。”   马腾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他的目光也出现了短暂的动摇:“……帮你?”他只说了两个字,却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   而后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再无可能了。你不愿杀我,是不愿落天下人以口实;我不在洛阳自尽,也只是不想你太过为难……”   这么体贴人意的老爹,我真是感动得想要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   “超哥哥,”马依依娇娇脆脆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从邹氏手中将盛得满得几乎要溢除了的酒樽捧到了我的面前,“来喝一杯酒吧?”   马休忽然又咳嗽了一声。   马腾立刻瞪了他一眼。   我心中再明白不过:这杯酒要是干干净净,我就把脑袋割下来给马腾!   于是我微笑着摸了摸依依的脑袋,从她手中接过了酒樽,却将酒樽又凑到了她微红的小脸庞,温言道:“依依,想不想喝一口呀?”   邹氏的脸色顿时惨无人色。   “小孩子不要喝酒,尤其是姑娘家,”我哈哈一笑,又将酒樽还给了她,“这一杯,还是拿给你爹爹喝吧。”   马腾的脸色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   依依刚刚接过酒樽,还没有转过身子,马腾已暴喝一声,拍案而起!   若是我没有恢复一半的功力,此时此刻,我甚至看不清楚他的动作。   只见他右手自腰腹间的衣袍中一探,掌中已多出了一柄蓝汪汪、绿莹莹的半尺短刃!   他与我相距不过一丈,以他的速度,只需要半次呼吸的功夫,便能将这把看起来就是浸满剧毒的利器插进毫无准备的我的胸口。   可惜,我……并不是毫无准备。   更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我只抬了抬脚,就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   尽管我只有一小半的功力,但……要杀马腾,却依然不需要动用一根脚趾头。   但这一脚也正式宣告了我与马腾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回转余地。   有我……没他。    45 七年恩怨今日了  冲进内院的典韦直接一脚踏在了马腾的右手手腕上。   他这一脚踏得极快极重,我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超过三十名侍卫们第一时间将邹氏母女,连同马岱、马休一同控制。   面对寒光闪烁的长刀,明知大势已去的马家两兄弟干脆没有抵抗。   梁聪从旁扯过一片桌布,小心翼翼地将那柄绿得发蓝的利刃一重重地包裹起来。   “王上,”梁聪低声向我说道,“此事……恐怕得让各部院知晓……”   我恍若未闻,只走到了马腾的身边,低头审视着他狰狞的面容:“这是你第二次要亲手杀掉我,没错吧?”   “是……第三次!”他颤声道。   我为之一怔:“第三次?”我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去年长达九个月的昏迷期,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并不知情——除非张贲被他收买。   “初平二年(191年)夏,四月初八!”他恶狠狠地吐出了一个时间。   我愈发惊讶,因为这个时间对我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特别。   想了半天之后,我仍然不能确定:“那时……我们还在长安?”   “不,我们已经攻进了洛阳!”他的神情依然痛苦——毕竟……他的手腕已经一片鲜红——他咬着牙对我说道,“你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便立刻带兵剿灭了盘踞在金城的宋建,然后我们与皇甫义真相约光复了洛阳!”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霍然想起了那个烈日之下,马腾与我刀枪相对的校场:“你说的是……那一次比武?”(见卷二59章)   “只恨当时心软!”他怒斥了一声。   “喂喂喂,”我耸了耸肩,“那时候……你确定你心不软就能杀我?”那时候我早已是当世闻名的年轻将领,马腾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使他想以大军将我围杀,我也有信心率领亲卫突围而出。   他冷嘿了一声,却反问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连连摇头:“为什么每次我和你说话……总觉得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要杀就杀!”他一脸不屑,根本不愿意和我做更多的交流与沟通。   我放弃了和他最后一次谈话,转身向典韦吩咐:“从今以后,这个院子再不许人进,也绝不许人出。”   “诺!”典韦看了看脚下的马腾,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又转向了马休:“你以后便住进军营吧。”我要软禁马腾一生,却不能让这位向我做了多次暗示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太过为难。   他低下了头:“是。”   “小岱,我要你搬出这个院子。”虽然马岱在此次事件中毫无态度,但总算没有拔刀剁我……就算我自欺欺人,饶他一命又有何妨?   “……是。”马岱终于也向我低下了自己倔强的头颅。   “你想囚禁我一辈子?!真是孝顺!”马腾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混不管右手手腕鲜血直流。   就站在我们之间的小依依被他这癫狂的行径吓得浑身发抖。   “过来,不要怕……”我走上前去,准备让年幼的妹妹远离这里。   “呀!”小依依忽然尖叫了一声,双手忽然向前一扬,捧在她掌中的酒水直朝马腾身上泼了出去。   我只伸出了一只手,便看着那酒水泼了马腾一脸一身。   然后……马腾的笑声便仿佛被从中掐断。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大张着嘴扑倒在地。   “夫君!”邹氏尖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踉跄着从我身边掠过,连跑带爬地扑倒在马腾的尸体上。   “伯父!”   “爹!”   马岱与马休也无力地跪倒在马腾身边,两个半大的男人眼泪流得比邹氏还要快。   我把依依抱在了怀里,不让她去体验自己母亲的悲伤。   “撤了吧。”我带着典韦和梁聪离开了这座偏僻的别院。   从初平二年到现在……马腾七年的心愿,如今终于可以永远地放下了。   他不必再于儿子和朝廷之间做出选择。   或许……他从来都不曾认为这是个选择。   -   马腾忽然暴毙于王宫之中,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无人关注。   我清楚无论我如何解释,也无法堵住好事者悠悠之口,所以干脆在出事后的第二天便召开了紧急会议。   这几个月来,由于我将所有时间都用来练功,甚至连大朝会都从五天一次改成了十天一次。这一次通知得如此突然,各部院的正副职看起来都有些不知所措。   “昨日傍晚,马腾邀请本王一同用膳,孤不疑有他,便欣然前往,”我当然早有怀疑,“席间,他忽然掏出一柄毒剑向孤刺来,所幸这几个月来,孤苦练武勇,功力恢复了大半,才逃过了一劫。他眼见失手,愤而饮下了事先准备给我的毒酒,当场便毒发身亡了。”   我看着殿中十几位重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要所说的就只有这些,你们若有要问的,也尽管发问。”   王烈等面面相觑,只有追随我时间最久的贾诩微微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胆子最肥的都察院院长祢衡站了出来:“敢问王上,当时除了王上与老先生,可有其他人在场?”   “还有马岱、马休、邹氏母女,嗯,还有典韦与梁聪。”   祢衡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梁聪的身上:“你可记录在注中?”   梁聪连话也不敢说,直接捧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祢衡就那么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让梁聪从高台上小跑着递给了他。   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字一句地看完了内容,又交还给了梁聪,才低头掬手,向我说道:“禀王上,臣祢衡没问题了。”   我有些怪异于他的举动,祢衡向来直言无忌,他若真的有所怀疑,也绝不会避讳。   “我知道,即使今天我将真相告诉了你们,天下人也有人不会相信,”我摊开双手,“但我也不用避讳,我和他确实分歧很大。但我想告诉你们,我要杀他,早在洢水河畔便能取他性命,根本不必遮掩;何况我早已是大汉朝的不忠之臣,也不怕再加上一条马寿成的不孝之子。”   其余当朝众人都只是屏气凝神,诺诺不敢多言。   沉默了半晌,最后是已经就任礼部部长的刘政出声问了一句:“敢问王上……老先生既已去了,这……丧礼该如何办理?”   我微微一怔:“便运往扶风茂陵,入土马氏祖坟吧。”   刘政唯一迟疑,又道:“再问王上……老先生……该以什么名义和礼数?”   我思索了片刻,淡淡道:“他一生也不愿背弃汉廷,便用刘协之前封给他的郿侯、凉州牧、镇西将军吧。”   刘政迟疑的时间更长了。   “就这样吧。”我摆了摆手,“别忘了通知我那位远在凉州的祖父。”   十余位当朝重臣半天没有抬起头来。   ——   我确定把老马写死不是我的本意,直到今天早上我还在群里剧透说要终生软禁他。   到了下午开始写的时候,他就这么死了……    46 益州初平臣与将  新中国四年五月初九晚,大汉郿侯、前凉州牧转汝南太守、镇西将军,马腾,卒于洛阳王宫,时年四十六岁。   第二天朝会刚刚结束,他的尸体便被收敛进了厚重的棺木中,托快车运往了扶风茂陵。   姨娘邹氏、大姐马雯、两个弟弟马岱与马休,还有庞德,都随队一路护送灵棺去了。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确实无情,我只在洛阳城默默地看了那座棺木一眼,便挥手令他们出发。   我不愿在你的阴影下生活,我也已经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   我很遗憾,我不后悔。   看着朝远方滚动的车轮,我想……某种程度上,我是不是要感谢韩遂,在我十岁的时候便残杀了我这辈子最亲的亲娘?   否则,她若是活到今日,我无法想象,我该如何处理彼此之间的关系……   车队缓缓驶出了我的视线,望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印记,我忽然两眼一阵刺痛。   -   虽然我红了眼眶,但在车队离开洛阳后,我立刻便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武学的修炼之中。   不知是不是练到了六重境界的缘故,我感到这几天的进展并不顺利。   而且苦修士一般的修炼生活,后遗症也逐渐显现。   最直接的体现是……我更换内**裤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毕竟,自去年年底苏醒之后直到三月,我身体一直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对于房中之事,根本有心无力;过了三月,身体逐渐恢复,我又急于恢复功力,对于男女之事也始终断绝,加上近九个月的昏迷时期,我保持单身的时间竟然长达一年半。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降低了练功的强度,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   第一天晚上,在吕玲绮【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地方】释放了近三个月来的积蓄之后,我突破了九阳神功第六重的障壁,进入了第七重境界。   得到了这个意外之喜后,我决定试一试能不能上演大四喜,说不定当天就能功法圆满……   可惜久疏战阵的吕玲绮在我梅开二度之后便娇弱不能承受,我只能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   第二天,精神奕奕的我又接到了一条来自西南方的捷报。   “年初时,犍为蛮夷作乱,旧汉益州牧王允重病不起,乱不能压,”掌管兵部事务的荀攸亲自来向我禀报,“汉中兼巴郡太守杨奉趁势沿江西进,威抚并施地招揽了部分蛮夷,连续攻克了犍为大部分县城。坐镇成都的王允在病中遣长子王奇督兵救援,却被栾晨从广汉出兵围了成都。王奇进退不得,军中将士纷纷逃亡,竟是不战自溃,主帅王奇支身逃亡,不知所踪。王允则几乎同时病发而死,成都官吏遂举城归附。”   配合着地图,我连连点头:“这成都处于益州郡、广汉郡、犍为郡三郡的交接之处,而且广汉和犍为的治所也很靠近边界,相互之间的出兵确也方便……你刚才说,栾晨是从广汉出兵南下的?”   “是,”荀攸点头答道,“去年考虑到平定益州的大局,便临时让他掌管广汉一郡的军政,这半年来的考核也算称职;而根据杨奉上报的栾晨在平定巴郡时的战绩,他率领的六千并州步军,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战力也堪称精锐强兵,所欠缺的……只是军纪稍差。”   我看着军报:“看来这个半路参军的将军做的还算不错?”   “是的,栾将军作战身先士卒,极其勇猛,而且对于兵法也算精熟,在营级将领中也不多见,”荀攸先给了一个肯定性的评价,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听说……”   我摆手道:“讲。”   “是,”他微微躬了躬身,“栾将军勇武异于常人,传言其常用两柄锤斧,总重达到一百余斤,一身硬功甚至可达刀枪不入的境界……”   我回忆起当时遇到栾晨的情景,笑道:“这应该都是真的。”   荀攸点头道:“但他常会过于看重个人勇武,忽略他身后的士卒……可是有血有肉的寻常人,兼又性情略显焦躁,偶尔遇了难事便喜怒无常,虽然瑕不掩瑜,但若是不加防备,恐怕会误了大事。”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在大战前被亲信割了脑袋的张三爷。   “公达先生所虑,并非没有道理,”我对他详细的说明表示赞赏,“劳烦你以兵部部长的身份,给他写一封私人信件,提醒他注意此事。”虽然写信肯定不可能立刻解决栾晨的性格问题,但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荀攸应了一声,显然也不认为一封信能解决问题。   我忽又一笑:“益州已经平定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些蛮夷部落,我再派一名宿将过去,相信当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他略微一怔,问道:“敢问……是哪一位将军?”   我摩挲着下巴上弯曲的汗毛,笑道:“就让我的岳父吕奉先去吧,再不活动一下筋骨,我怕他要闷出病来啦。”   吕布已经把独生女都嫁给我了,我对他再无猜忌之心,也终于该放心大胆地让他去品尝战争的滋味了,虽说益州南部多山,但未必就意味着他的四千骑兵毫无用处——杨奉与栾晨的军士皆是步卒,未必就不需要四千精锐骑兵配合作战。   “荀攸斗胆再问一句,”荀攸双手交叠,低下头来沉声道,“吕布身为虎豹飞军营长,杨奉也曾担任此职,其二人军中地位相当,更都是中将军衔。吕布虽是王上岳丈,早年名声也远盖杨奉;但杨奉这三年间,都督三辅将士连续平定汉中、巴郡、广汉、益州、犍为五郡及一属国,战功远在吕布之上;又有性烈悍勇的栾晨在侧,王上若再派同样勇猛的吕布前往益州,臣实不知这三位将军到时候……将如何相处?”   没想到我的安排被他当场反驳,我也是微微一怔,而后与他探讨:“若不派吕布去,其余营级将领,恐怕更无法胜任吧?”   除了吕布之外,虎豹飞军的营帐中,秦阵属于朝臣不放心的家伙,褚燕则仍处于处罚期,至于夏侯渊、文聘、黄忠等人,无论名望、资历或是战绩,都无法与吕布相提并论。   “有一人,或可以托付。”没想到他给出了他认为的选择。   我又是一怔:“还有谁?”   “庞德庞令明,”荀攸缓缓答道,“庞将军既是王上心腹之将,又是姻亲之臣,其个人既有不同寻常的勇武,也有沉着冷静之胆略,何况……他在几年前便作为主将平定了整个益州,在益州本有威望,用来作为益州主管军事之人,似乎最合适不过。”   我沉思了片刻,最终同意了他提出的人选:“先生考虑得不错,便按你的意思,使庞德为蜀郡郡太守,兼管益州兵事厅。”   他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问道:“虽然不属臣之所管,但敢问王上……这益州刺史一职,可有人选?”   我点了点头:“京兆尹,邴原。”   邴原虽然身为京兆尹,却一直也兼任这司隶副尉的职权,实际上就相当于三辅(即京兆尹、左扶风、右冯翊三郡)的军政长官,对于治理地方已经相当具有经验,用来治理刚刚平定的大半个益州,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再合适不过。   果然,这一次荀攸也没有反对,他拱了拱手:“王上英明。”   我搓了搓下巴,却对自己有些困惑:我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在考虑手下将领的时候,我竟然会忘记了这位在马家王朝的奠基路途上战功最为显著的大将,自己的大姐夫……   这是为什么?    47 开发荆南大战略  紧接着,在五月十一日的大朝会上,荀攸向文武百官们通报了益州的军事胜利,并做出了令庞德带兵前往益州的决定。   程昱也代表我宣布了邴原由京兆尹升任益州刺史以及相关州郡要职变动的命令。   贾诩与刘政则负责为杨奉、栾晨及有功将士增加食邑户数、按战功予以奖励。   由于我缺席了近一年的朝会,我也没有皇太后、太后、太子在朝政方面指手画脚——事实上,根据转述,在我刚刚昏迷的初期,确实有官员建议让正宫王后蔡琰以女主的身份垂帘听政,但结果是……不仅蔡琰和蔡邕父女坚决拒绝,而且朝中包括祢衡、贾诩、程昱在内的几位重臣也表示了反对——所以到目前为止,中央以下各级政府也逐渐适应了新朝日趋成熟的执政模式。   而我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这个君主存在的必要性确实在逐渐地降低——这是我之前乐于见到的,尽管在看到缺了我的政府依然能够流畅运转时,自己心中也难以避免地会产生一丝不爽。   -   或许是潜意识里为了彰显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我提出了开发大荆南的战略思想。   荆州南部地区,主要是指长沙、武陵、零陵、桂阳四个郡,这四个郡的幅员广阔,包括了前世的湖南、贵州的大部,湖北、四川、广东、广西的一部分,从面积上来说,恐怕比司隶全境都要大了许多;而从人口上讲,四郡总共接近八十万户、三百万的人口,也是不容忽视——何况,这三百万人还不包含大量的隐匿山林的百姓,以及难以统计的混居蛮夷。   这个时代的开发,一般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修缮道路;二是开垦耕田;三是迁徙人口。而这三个方面对于开发荆南四郡,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时代的荆南地区,几乎没有经过大规模的开发,连绵的群山虽然绝对海拔并不算高,但对于百姓出行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我若想以人力在短期内疏通交通,只是天方夜谭。   山地众多,自然为开垦田地发展农业带来困难;而这些地区地广人稀,人口素质和技能普遍偏低,也需要从人多地少的中原地区迁徙来一部分熟练掌握各类技术的各种行业的百姓。   我也没指望两三年便能把天堑变通途,只是提出这个想法,让国渊的农部和韩馥的工部有个事情去做。   而这个高瞻远瞩的战略刚刚提出,贾诩的户部上上下下已经小脸煞白了。   作为国家的财政大臣,贾诩更是眉头紧锁,几乎把自己长逾一尺的胡子都扯了下来。   我连忙告诉他们……这是个长期规划,至少要进行两年的前期研究,不会立刻予以实施,他们的神色才镇定了许多。   尽管如此,但是在两天后贾诩还是慎重地告诉我,经过初步预算,想要将我脑海中这伟大的构思变为现实,至少需要一千个亿的资金才能小有成就,而且随着朝廷对山地的开发,必然涉及到将山上的土著迁移下山,这必然要持续地在荆南四郡派驻数万部队对其进行征讨、镇压,这期间当然也要源源不断地花费大量的军费与粮草。   开山修路要花钱,迁徙百姓要花钱,这我当然知道——区区二十万并州匈奴就花掉了我接近十个亿的财政资金,何况要将百余万中原百姓迁徙至数千里远的荆南之地,所需花费必定是个天文数字。   而贾诩又告诉我,这一年间,国库里的财货稍有增涨,目前能够动用的大约在三百二十亿左右,但按照目前的财政情况来看,每年国库的财政收入恐怕超不过三十亿,想要达到一千亿……至少需要二十年——前提是这二十年间天下无灾无难,每年都是丰收年。   所以,我只能让贾诩先想办法进一步改善国家的财政情况。   -   而在王允病死的消息广为传开后,我也陆续收到了许多人的奏书,包括他的弟子宋翼、我的老丈人蔡邕、兵部部长荀攸、尚书令荀彧、法院副院长曹操以及大批并州出身的官员,甚至军中将领吕布也为其说情。   我本就不是个残忍好杀之人,何况王允当年还将貂蝉送给了我,便大方地令就任益州刺史的邴原派人将王允的尸体和家眷送回老家并州祁县,沿途郡县都要加以礼遇。   同时我追赠王允为界休侯,由他的长子王奇继承,食邑三百户,也算解决了王家一族的温饱,也为我稍稍赚取了一些仁义的名声。   但我错了,就在六月初的时候,一封来自扬州的“大汉国文”来到了我的案几上。   文中,大汉朝廷怒斥我逼迫大汉重臣王允,并卑鄙得趁他益州内乱且王允重病之时落井下石,非堂堂大国之所为;更痛批马腾不明不白死在洛阳,所享受的待遇竟然只是郿侯!   对于这封莫名其妙的敌国文书,我甚至懒得让礼部回复他,只通知新任的徐州刺史甘宁派出一队精兵挑动一下刘协和群臣们刚刚安宁不久的神经。   不久之后我就听说,刘协吓得开始督造战船准备逃亡海外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禁欲时间太长,这些晚上,我仿佛又回到了初尝男女之事的年纪,每一夜不来两发根本睡不下来。   然后我后院里的貂蝉、吕玲绮和小娥便陆陆续续发现自己中了枪……   而身为正宫的蔡琰则更是不幸……她是第二度中了枪。   虽然她们似乎都很开心,但我却忽然有些头疼: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利刀旁的汉字似乎并不太多啊……我该拿什么给儿子们取名字?   但还有一件事情令我更加头疼。   谍报司的探子传回了这么一条消息:在大汉王朝现在的首都,扬州会稽郡山阴城——刘协将山阴改名叫做南京城——最近正在通缉一名新中国的奸细。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子,她之所以被发现身份,是因为在进城检查时被发现了随身行礼中藏有一幅新中国国王的亲笔诗词!   在行踪败露后,这名看似年轻娇弱的貌美女子当场一脚踹死了两名对她动手动脚的城门守卫,然后抢过了守卫的兵器,连杀数名士兵,一路逃逸而走。   这个貌美却凶悍的女子,她叫海棠……    48 淮北特产酒与肉  六月中旬以后,闲来无事的我开始带着随从微服出访。   除了典韦、贾穆、梁聪及五百名轻骑侍卫之外,只有负责起居司的法正和白发陪同。   本来我还想带上弓马娴熟的吕玲绮,但她不幸和蔡琰、貂蝉一起中炮,为了保险起见,我便让她们留在洛阳安心休养,只带了小昭与双儿。   此时已是盛夏,我却自找没趣地往东南方向行进,因而越走越是炎热,尤其是内功恢复了大半但仍未突破八重境界的我,每次一运气便如气血上涌,浑身燥热难以自持。   所以我才带了两个妹子啊……   反正六七月间,各地都平安无事,朝廷也有难得的几天清闲,过了七月,南方便要率先进入秋收,各级官府不仅要做好保障,也要开始一年的税赋征收工作,等到收完税赋,紧接着便是年终的大考评,直到十二月上旬,才能再次略得清闲。   于是我正好趁机巡视一下从未去过的徐州地区。   这一路自出洛阳,沿途经过颍川、陈留、梁、沛郡。   在沛郡,我特意去相县县城看望了一下我的前一任亲卫旅旅长庞淯。   提前得到消息的庞淯带着各级文武领着半座城池的百姓足足迎了十里地。   “臣庞淯……拜见主公!”他快步从人群中走出,颀长的身子一揖到地。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我一见面就毫不客气地批评他。   他倒没有“微臣惶恐”,只低头解释道:“臣是久未拜见主公,不知不觉便走了十里。百姓们来此更全部出于自发,臣一共只带了两百轻骑护卫主公,可驱使不动这万名男女老幼。”   “倒是会说话了。”我笑着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再将他扶了起来,“我久病初愈,这一路走了近千里,身子不由有些疲乏,便在你这里小住两三日,你这里的财政总还负担得起吧?”   “王上言重,”他忙又一低头,“王上能在沛郡屈就,是庞淯及全军吏民之福才是。”   我微微摆手:“废话太多,我不喜欢。”   他挠了挠脑袋,苦笑道:“主公已经是一国之主,淯虽然曾是左右亲卫,但当真再见面,还是不免紧张啊。”   “紧张什么?”我啐了一口,“好了,不要废话,你铁卫哥的肚皮都要开始唱歌了。”我指了指典韦的小腹。   典韦咧嘴笑了笑没有应声,只是舔了舔嘴唇。   庞淯连忙躬身一退:“城中酒菜已经备好,请主公与诸位兄弟快快入城。”   -   片刻之后,我随着庞淯来到了沛郡的太守府,扑鼻而来的是浓郁四溢的酒肉香气。   “主公,”庞淯示意侍女端了一盘子水果拼盘放在我的案前,“这些水果,在洛阳恐怕不大能吃得到。”   “葡萄和……石榴?”我笑了笑,“在洛阳是不太多,但我们在凉州时可已经吃得快吐了哟。”   他也笑了笑:“主公说得是,梁、沛之地的葡萄和石榴,虽然也是自西域经凉州传入中原,但味道与凉州各地所栽植的品种,似乎还是稍有不同,主公不妨尝一尝。”   我从盘中捻起两颗葡萄,轻轻抛入了口中,咬破葡萄皮后,一阵清甜的汁液泵流而出,果肉在舌面上翻滚,顿觉口齿之间满是冰爽滑腻之感。   “挺甜。”我朝他点了点头。   “铁卫兄也尝一尝?”庞淯忙向他的接班人推荐。   典韦一边摇头,一边忙着讲饭菜往嘴里加速运送,庞淯只得呵呵一笑,又招呼白发和梁聪进餐。   梁聪指了指盘中的一道菜,边吃边问:“这道菜……”   庞淯看了一眼,笑道:“这道是当地有名的菜品,俗称叫做淮北响肚,用的主要材料就是猪肚,现在是盛夏,因而又加了少量的宿半夏作为佐料,哦,宿半夏是淮北一带特有的药材,有清凉去火之效。”   我笑着夹了一筷子响肚送入口中,嚼起来“咯吱咯吱”声声作响,口感却无油腻,只觉清凉爽口,不禁点头道:“你在地方上干了两年,在吃食上倒是讲究了许多。”   “不敢,”他微微低头,答道,“这些也都只是民间特产,属下和以前一样,从不挑食的。”   “又没怪你,”我笑着朝厅中沛郡的官员们举起了酒樽,“诸位今日辛苦了,我敬你们一爵。”   “谢王上!”庞淯率先应了一声,捧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身后众人轰然附和,纷纷举杯而饮。   我放下酒樽后,却又忍不住让身边的侍女添满了一爵,笑道:“这酒入口不错,酒香醇厚,回味悠长,也是沛郡当地所酿?”   “正是,”庞淯点头道,“相县城外有一座山,俗名叫做相山,相传春秋时宋国酿酒名家搬到沛郡,便开始在相山下酿酒,当年宋襄公会盟天下诸侯时,据说用的就是此酒。”   我摇了摇头:“宋襄公?你是拿我还是拿你自己和宋襄公相提并论?”   他哑然失笑:“属下失言,只是根据传言而说,可绝不敢有其他的意思。”   “好了,”我当然不会在意,提起筷子向四下里示意,“诸位等了本王许久,都请用餐罢。”   “诺。”众人纷纷提起筷子。   白发笑着看了眼自己身边一直在狼吞虎咽从未停歇的典韦一眼,摇头喝了一杯酒。   宴席到了末尾,我看众人陆续都停了筷子,这才开口问道:“我看地图,沛郡南面紧邻扬州的九江郡,我记得……九江太守似乎是当世才子边让?”   “呃……”庞淯迟疑了片刻,拱手答道,“回禀主公,边让早在三年前,旧汉朝廷迁都徐州时便辞官归乡了,此时的九江太守……是前任庐江太守陆康。”   “前庐江太守陆康?”我微微一怔,略有异色,“从庐江到九江,似乎也不算升迁吧?”至少从疆域和人口来看,庐江比起九江,还是略胜一筹,“陆康在去年可是取得了旧汉朝唯一的一场胜仗啊。”   “因为对于现在旧汉来说,庐江已经是西部重镇,刘协恐怕不放心交给陆康。”   “那交给了谁?”   “太尉刘虞。”   我沉默了一下,摇头道:“那东面呢?”   “丹阳是司空皇甫嵩镇守,吴郡是大司马张温亲自把守,至于刘协所在的会稽郡,则由卫尉淳于嘉一并负责。”庞淯将扬州最重要的三个郡的情况简要地介绍了给我。   我微一思索,颔首道:“刘协已经避无可避,以后的战争的惨烈程度必将超乎以往。”   “主公所虑极是。”庞淯附和道。   “你沛郡之下兵力如何?”   “去年裁兵之后,现共有骑兵五百,步弓四千。”   “四千五百人……对于一郡来说,并不算少,”我轻轻敲了敲案几,“虽然朝廷最近决定以休养生息为主,三年内不对扬州采取行动,但你们作为边郡,务必还是要掌握敌军的动向,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了警惕之心。”   庞淯肃然应道:“谨遵主公吩咐!”   说完了正事,我又和这位曾经的心腹聊起了家常:“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了吧?”   他张了张嘴,身后一名年轻些的属下已经快嘴说了出来:“再过几天,庞太守连儿子都要生下来啦。”   我微微一惊,笑道:“我外放你做官不过三年,什么时候成的婚?”   庞淯瞪了属下一言,低头答道:“是去年三月之时。”   “也不知道给老子报一声喜。”我有些不快。   “主公国务繁忙,日理万机,属下这点私事,岂敢随意上报。”他解释道。   “你可是我身边的人,”我不满地哼了一声,“虽然让你治理州郡,但那是为了让你历练一番,日后表现得好,我肯定要让你回到中枢,你有事不让我知晓,那是自立于我的心腹之外啊。”   这话当然不应该当着外人乱讲,但我就这么说了,一来是怕他真的不懂,二来也是为了帮他在属下同僚心中树立一个更加直接的印象。   “是,是属下错了。”他连连抱拳。   “作为对你的惩罚,”我笑了笑,“我要你用自己的薪俸去给我买上两坛子好酒,明天中午我再与你喝上几杯,不许用公款。”   他咧了咧嘴,高声应道:“罪臣认罚!”    49 泗水河边捕鱼船  对庞淯的处罚没能如期进行。   因为当天晚上我就和他在太守府对月相饮,将两坛美酒喝得精光。   “子异,”我挥手示意在一旁服侍的下仆推开,举杯对庞淯笑道,“你这沛郡的酒还真不赖。”   他一坛子酒下肚,似乎已经隐隐有些醉意:“当然,不然为什么我赖着这小小沛郡不肯离开?”   我哈哈而笑,和他碰了碰酒樽:“你喝多了吧?”   “还好,只是一坛酒而已。”他说起话来倒也十分清醒,“主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虽然比不得吴石那家伙,但也不算太差。”   我微微点头:“那我私下里问一句话?”   “对主公,难道属下还敢隐瞒?”他仰起脖子,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好,”我也吞下了杯中之酒,缓缓问道,“你在豫州也呆了这几年了,可知道孙文台此人如何?”   “孙刺史?”他微微有些迟疑,但对于我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属下明白主公的意思。这两年来,据属下的观察,他治理豫州称得上尽心尽力;几个郡守中,朱治、程普、黄盖都是他原来的旧部,属下与王邑则是朝廷所派,但孙刺史在资财粮草分配、兵甲战马调派等事上,也从未厚此薄彼,至少我没有感到什么不快。”   我拎起了银质的酒壶,替自己和庞淯倒满了酒樽,欣慰地说道:“你既然如此说,我便再无他想了。”   “主公放心,”他拍了拍胸口,“孙刺史是个直性子的汉子,他既然归顺了主公,主公既然如此厚待他父子及部属,他定不会生出异心。”   “好了,喝酒。”我将他的酒樽递给了他,相对而尽。   -   在相城小住了两天之后,我带着整整一车的美酒重新上路。   “姐夫,”贾穆在马背上捧着地图向我汇报,“前面应该就是彭城郡的所在了。”   “彭城?”我微微蹙眉,彭城并不算是大郡,太守……似乎是广陵人吕岱。   我对吕岱这个名字的印象,全在于前世,吕岱是整个311游戏中屈指可数的长寿之人,记忆中似乎接近百岁,在这个夭折率极高、英年早逝不算意外、六十岁就已经是难得的高寿的年代,绝对算得上异类。   当我见到吕岱后,才得知他已经年近四十,算是中年了。   但看他的身体与精神,却几乎比得上吕布。   随我一同前来的白发只看了吕岱一眼,便惊奇地“咦”了一声。   吕岱看了看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我笑道:“怎么,是不是看到了他的寿辰?”   白发更是奇怪:“主公连贫道也能看得透?”   我笑而不语。   吕岱拱手道:“敢问先生,下官寿辰几何?”   白发摇了摇头:“还有超过五十年,具体多少,贫道道法低微,竟是算不出来。”   吕岱一脸惊讶,他身后的属下更是面面相觑。   “恭喜吕郡守了,”我笑吟吟朝他拱手,“这是本王在西域时遇到的昆仑山道士,他修道十余年,别的本事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为人占卜之术已经近乎半仙境界,所言之事十成能中九成。他曾在五年前断言本王二十三岁当有大劫,果然,本王便大病了一年,几乎丧命。他既然算出吕郡守高寿,那绝对不致有错。”   有我这么一位有身份的人物为他现身说法,吕岱立刻就深信不疑,连连向白发作揖:“借先生之吉言,多谢多谢,王上,请随岱入城歇息吧,只是彭城小城小郡,恐怕让王上有所委屈了。”   “本王自小便在西凉边鄙之地,年长后更是朔方、辽东、甚至西域也住了一年,彭城好歹是中原城郡,总比那些飞沙走石之地要舒适得多吧?”我笑着催动着追命向东北方向迈步。   彭城郡的治所就叫做彭城县,是一座背靠泗水的城市,泗水从北面经过,在此转道流向东南。   六月下旬,似乎正是河水丰沛的季节,一条宽阔的泗水两侧,远远就看到了忙碌劳作的各类人群与车马。   “那些是……”我驱马靠近河道,看着这群似乎是渔民职业的百姓在做着什么。   “哦,”吕岱忙答道,“是些当地的渔民,前几天泗水上游下了一场大雨,这几日沿河冲下了许多东西,不仅鱼类很多,甚至还有些牛羊禽畜,这些人在河道中设网捕捞,也是碰碰运气。”   我点了点头,便停下了追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帮渔民做活。   眼前这八名渔民似乎已经捞到了东西,正在全力将渔网往岸边拉扯,只是废了半天力气,竟是没有挪动丝毫。   我笑着对典韦侧了侧头:“铁卫,你去帮他们一把?”我当然知道典韦的力气在这个时代少有人敌。   典韦看了贾穆一眼,点头下了坐骑,将两柄铁戟斜插入地后迈步走下了河堤,一把便拉住了渔网。   “几位,”典韦声如洪钟,将几名渔民吓了一跳,“让一让,某来试试。”   八名渔民抬头看到我身边数百米全副武装的骑兵,更是大惊,顿时抖抖簌簌不敢言语。只有一人小声问道:“该不是张文远又杀过来了?!怎么这么多骑兵?!”   “你放屁!”另一人忙骂道,“徐州现在也是新朝的,他张文远为什么要杀过来?”   “难道吕太守造反了?”另一个人接话道。   吕岱脸上顿时一黑,慌忙斥道:“你们是哪个县的?敢在这里给本府造谣生事!全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郡中士兵立刻拔刀上前,将几名吃饱了撑的议论时事的贤人一脚踹翻在地。   “嘿!”那边典韦闷哼了一声,竟然也没有挪动半分。   “该不会捞到了一头牛吧?”梁聪奇道。   “以典将军的天生神力,就算是一头牛,一只手也足够了。”白发皱着眉头开启了运算模式。   我笑道:“这也能测算?”   他的眼眸中好像闪过了一道奇异的白光,又像是几个难以分辨的字迹,他微微搓了搓颌下的短须,答道:“只知道是吉兆,具体是什么东西……贫道并未见过,认不出来。”他摇了摇头。   “去几个有力气的,帮典韦一把。”我朝身边的护卫们吩咐了一声。   顿时有二十多名虎背熊腰的士兵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纷纷朝典韦走去。   “别过来!”典韦被我小觑,或许是有些恼怒,大喝了一声,运其全身劲力又尝试了一次。   只听“砰”的一声劲响,我第一时间看到典韦背后的衣衫被震出了一片大洞,几片已成粉碎的布料散落了一地。   “喝!”典韦发出了一声狂吼,整个人缓缓向后退步。   八名渔民吃惊得翻了白眼,只连连在河堤上朝典韦磕头不止。   随着典韦的持续发力,我也看到了渔网里的东西。   除了为数不少的活蹦乱跳的新鲜河鱼和水草,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无疑是那一块巨大的金属物体。   这块金属物体通体乌黑,不知是什么材料,但是……倒像是一座……鼎。   “快来几个人帮忙啊!”   不远处又传来了其他渔民的呼喊。   “捞到了一个大东西!”   “这边也捞到了什么玩意!”   一时间,呼喊之声竟是此起彼伏。   我的目光在这条河道的两侧扫了一遍,总计数百名渔民在几十个捕鱼点进行捕捞,其中有五六处都发出了呼喊。   目光最后落在了吕岱的脸上。   但吕岱这时候并没有看我,他的双眼直勾勾盯在那座黑黝黝的东西上,嘴唇不住地翕动,颌下的胡须散作一团——实在不像是在演戏。   “留下二十人护卫,”我向五百名侍卫们摆了摆手,“其余人都去帮渔民们收网。“   他们很快做好了分工,四百八十名精锐士兵分作十余组,分别奔向了不同的捕捞地点。   不消一刻功夫,泗水的南岸上就又多出了八团黑糊糊的铁块。   不,应该不是铁块。   一共九座,铜鼎。   那即使传说中大禹称王后所铸的九鼎。   我看着这九座铜鼎,心中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50 五百年后九鼎出  “这是……夏禹所铸的九鼎啊!”吕岱的声音一句三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冷眼看着他,努力地想要分辨他是不是在演戏。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伸出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王上?”   “本王知道,地方官员为了博取君主的青睐,常会谎报吉瑞,”我的声音异常平静,“何况……前年时,刘协才刚刚在这里演了如出一辙的蹩脚戏码,定公你……”   没等我说完,吕岱已经“咕咚”一声摔下了马背,直接扑倒在追命的前蹄之下:“王上明鉴!臣吕岱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王上啊!”他指了指那九块黑得有些异常的金属器皿,“这些东西个个重逾数千斤,臣即使想谄媚王上,也实在有心无力啊……”   “铁卫,”我把典韦唤了过来,“有多重?”   典韦一双铁掌被渔网勒得渗出了一道道鲜血,两条小臂也全是充血后的赤红颜色,他重重吐出一口粗气,闷声答道:“恐怕得有四五千余斤。”   汉制的一斤折合前世的小半斤,饶是按四千斤算,每一座铜鼎也有两千斤的重量,九座铜鼎加起来,就是近两万斤,而要炼出这些高度接近两丈的巨大铜器,所需要的锅炉尺寸必定不会太小,工匠也要数百,铸造时产生的损耗至少也要五六千斤铜铁,以区区一个彭城郡太守所能动用的民力与物力,恐怕还真做不出来。   “起来吧定公,”我也跳下马背,亲手将他扶起,“鼎是国之重器,秦汉两代数百年以来从都没有人见过,又有刘协的前车之鉴,本王只是怕你等劳民伤财而已。”   “王上自洛京出巡,也不过十余天的功夫,臣即使有心讨好,这区区数日之间,也实在造不出来这等神器啊,”他已是一头冷汗涔涔而下,“何况……朝廷博学之士众多,只需将淤泥刮开稍看两眼,便能判断这些器物的真伪。”   “吕郡守说的不错。”我点头道:想以传世九鼎之尊,想要仿造恐怕难度不小——以我浅薄的文物知识来讲,这些青铜器上一般都会雕刻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鸟鱼虫、狮虎猛兽等各类图画,或者还要来上一段上古的文字,若是我的老岳丈蔡邕在此,以他的学识当场就能辨认真伪。   “白先生,你能不能测一测这古鼎的年代?”梁聪忽而问道。   白发为之哑然,随即摇头道:“这又不是活物,何况……贫道对中原的文物并不了解。”   “彭城……或者下邳,有没有博学经典之士?”我只好问道。   吕岱微一沉吟,答道:“徐州吏事厅厅长,吕范吕子衡,是名通学雅士,这几日正在彭城督查各级官吏,现在也在此地,不妨请他一看。”   “吕范?”我哦了一声,“该不会和阁下同族?”   他慌忙摇头:“吕厅长乃汝南吕氏,臣吕岱是广陵吕氏,相隔千余里,并非同族一枝。”   “原来如此,”我笑道,“那便请他过来。”   吕岱当即朝身后招呼了一声,便有人迈步上前,躬身向我一礼:“臣徐州吏事厅吕范,拜见吾王万岁!”   “起来吧。”我挥袖轻轻一拂,以气劲将他托起。   他微微一怔,连声道:“王上神功着实令臣惊叹。”   我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吕范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相貌颇有威仪,一身以玄黑二色为主的官袍光亮如鲜,更佩戴了不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奢侈配饰。   “吕郡守称足下乃通学之雅士,不知道能不能替本王看一看,这九座器物究竟是何物?”我指了指沿着河岸排成一排的九座黑鼎。   “范不敢自称雅士,但请为王上一看。”他向我拱了拱手,阔步走到了典韦拉起的那座大鼎周围。   只见他围着这座倾倒在地的大鼎,四下里查看了片刻,又转而对贾穆道:“请小将军派人以佩刀刮下一片淤泥,以方便在下细看鼎身之上的纹饰。”   贾穆“唰”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亲自攀上了鼎身,挥刀“嚯嚯嚯”地刮起了淤泥。   “好了,辛苦将军。”小片刻之后,吕范伸手示意贾穆停下动作,踮起脚尖仔细地查看着那片纹饰。   从我的位置看去,那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线条,还有两排蝌蚪一样的文字。   看着若有所思的吕范,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的年纪比我大不了十岁,为什么胸中学识会完爆我?我是不是虚度光阴、浪费了大好的人生?   吕范没有让我胡思乱想太长时间,他转身向我禀报:“王上,范虽才疏学浅,但也知道,此物大抵便是夏禹称王时聚集天下青铜所铸之宝鼎。”   “哦,”我抬了抬眉毛,问道,“你从何得知?”   他微微笑了笑:“其因有三,其一,据史书记载,九鼎最大者,高一丈八尺,重五千余斤,三足而立;其二,鼎身有上古甲骨文字,其文虽传世不多,范也不才,偶能辨认一二;其三,司马太史公曾记载:‘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又有人言:‘秦昭王取九鼎,其一飞入泗水,馀八入於秦中’,但终秦二世,九鼎再为现世,旧汉四百余年,始终不见其物,或谓九鼎都已失逸,故而始皇本纪记载:‘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综上三点,应当可以确定,九鼎便在彭城与泗水之间。九鼎自周显王失逸至今,已经五百余年,王上出巡至此,九鼎便自水下而出,可见王上实乃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吕岱忙带着满郡的文武百官高声歌功颂德。   “虽然后面没听懂,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向吕岱吩咐道,“吕郡守,便烦劳你派出车马,将这九座宝鼎运往洛阳,交给朝廷鉴定保管吧,若力有不及,再请甘宁派车马护送。”   “臣谨遵王上口谕!”吕岱深深一揖到地。   “这些渔民百姓,也请你稍加奖励吧。”我看了那些抱着脑袋在草地上抖抖簌簌的渔民一眼,又道,“每人发上两斗粮食吧。”   “诺。”   “谢、谢谢、谢谢王上!万岁!”那些渔民连忙把脑袋插进了泥土里大声拜谢。   我笑了笑,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震颤着,似乎是骑兵踏地的声音。   “白毛,今天有没有凶兆?”我条件反射性地问了一句。   “今日王上吉兆冲天啊!”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震颤越来越明显,但我却舒了口气:从声音判断,马匹不会超过五六百头,而我自带的五百精骑,配合吕岱的数百骑,再加上近在身后的彭城城池,只要战略得当,我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方全部歼灭。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指挥兵马排兵布阵,就看到了三骑当先冲了过来。   “属下陆仁拜见王上!”当先一骑,背后倒插两柄大斧者,正是陆仁。   我不禁有些奇怪:“你不在洛阳好好休息,却来给谁当信使?”虽然我出巡在外,但尚书令荀彧、谍报司戏君每隔几日便会派出快马向我传报重要的军国之事,但陆仁身为虎豹飞军的旅长,怎么说也是个八百石的中尉,不至于给他们当跑腿的吧。   “不是信使,”他跳下了战马,躬身道,“军事院近来得到消息,旧汉以右将军刘备替换刘虞担任了吴郡太守,刘备手下关羽、张飞二将骁勇,颇有吕布之风。王上一路向东南而行,朝廷担虑刘备孤注一掷恃勇行凶,特派属下及拓跋将军率五百轻骑听候王上吩咐。”   “刘关张么?”我笑了一声,“他三人纵然敢率精兵突袭我,但我功力已经恢复,又有典韦护卫左右,徐州更有甘宁、曹仁、孙策等猛将,关羽、张飞哪里能那么容易得手?”   陆仁并不多嘴,只道:“属下可是昼夜不停赶到王上身边,王上若让仁返回洛阳,仁立刻通知拓跋将军动身。”   “罢了,”我一听拓拔野的名字,心中又转了念头,“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便随我巡视一下徐州的郡县吧,说不准我真有兴致去查看边界的驻防,未必就不需要加强护卫。”   “是。”他微一点头,身后一名轻骑当即掉头通知身后的大部队。   不过片刻,拓拔野已带着数百名精骑来到了我的面前。   “云龙,”我朝拓拔野点头示意,“你新婚不久,公达先生怎么把你派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地摇头:“天天腻在家里又有什么意思,说起来我还真没到过南方呢。”   我笑了笑:“这次好容易出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海吧。”   “王上,”白发忽然又崩出了一句,“东南面有妖气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妖气?!”   “是赤妖之相!”他腾空而起,伸手指了指东南边的天幕。   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片蓝的发黑的天空有什么异常,只好斥了一声:“说人话!”   他转过头来:“五天之内,此东南方有妖人出,王上恐折损一英年大将。”   “东南方……妖人……英年大将?”我感到脸颊的肌肉一阵跳动。   广陵太守孙策,正是我手下最年轻的的一员大将!    51 驰行千里虎豹骑  “广陵郡距离彭城有多远?”我扭头去问吕岱。   “广陵郡的治所到此有近一千里地。”吕岱答道。   “一千里……”我抬了抬下巴,“也罢,现在天色已晚,今日便在彭城休息吧。”   一千里,明天我纵马疾驰,以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来算,不到四天时间也就到了,到时候未必就不能扭转孙策的命运。   “是,”他慌忙欠身拱手,“恭请王上入城。”   翻身上马之后,我仍觉不放心,遂又对吕岱吩咐:“你派遣快骑赶往广陵,传本王口谕,令孙策近十日之内不得外出走动。”   “是,”吕岱一怔,却又问道,“这……是王上的禁令?”   “不是,”我一摆手,“只是为了防止他出事。”   “谨遵王令。”他也不敢多问,慌忙扯出半尺素缣,匆匆在马背上写了两行,盖印后交给手下,叮嘱之后三名信使当即跨马而去。   这时我才略显心安,在彭城官员们的簇拥下进了太守府。   吕岱自是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但我心中有事,什么东西进口之后都只觉素然无味。   吕岱和吕范都不是傻子,早从入城时就看出我心不在焉,两人都有些恐不安。   “王上且勿太过担忧,”吕岱终于还是开口,“孙伯符忠勇双全,麾下俱是历经战阵的精兵强将,由他为王上镇守广陵,短期内当无大事。”   吕范亦道:“何况孙郎身为吴人,在敌境内必然多有细作,刘备等人一有兵马调动,必然能够洞悉……”他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转而说道,“不过,孙伯符对徐州几场大战,将士疲惫兵戈不修,王上不如调其还驻青州,休养时日后再回前线……”   吕岱也自以为想明白了我的心思,当即附和。   对于我的真实想法,我也懒得和他们解释:难道说我只是在担心孙策被“妖人”害了吗?   虽然算算时间,似乎还没到孙策的忌日,但历史早已经被我扭曲成了这个样子,谁敢保证孙策的寿命会不受影响?   我只是笑着摇头,换了个话题:“今天得到了九鼎重器,本王实在很是高兴,虽然天意不可捉摸,但似乎总是眷顾于我,定公(吕岱字)、子衡(吕范字),你二人当可作证,这绝非是本王安排授意伪造的吧?”   二吕连忙摇头:“泗水河边有数千渔民,这两三个月来几乎天天都在拦网捕捞,偏偏王上巡视彭城时九鼎便同时出现,这绝非巧合,必是天意!”   陆仁笑着看我:“早在辽东时,仁亲眼所见老天爷为王上震踏了句丽的都城,自那时起,仁便深信不疑王上乃天命所归之人物。后来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四五年间的事情,王上已经坐拥万里江山,可见属下所言不假。”   我也微微笑道:“天命这东西,对强者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于即将败亡者来说,只是徒增笑柄。”   “王上所言甚是,”吕岱附和道,“刘协当时匆匆所铸九鼎,不过数百斤重,妄图为旧汉续命,正是为天下人徒增笑柄罢了。”   “定公作为彭城郡守,今日虽然发现了九鼎,但于你来说,却没有什么功劳,本王也不会厚赏于你,你不至于有意见吧?”我向吕岱举了举酒樽。   他忙道:“这是王上的天命所在,臣何功之有?”   我笑而不语:虽然我不会立刻给他封赏,但在年末朝廷的考核中,我可不相信他会不占任何优势。   -   只在彭城住了一晚,我就带领着一千轻骑全速向广陵郡疾驰而去。   为了保证速度,我又委托吕岱派出兵马,专门护送随我一同出行的小昭与双儿缓缓后行——毕竟小昭还带着儿子列儿,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小儿子日行三百里……   对于这项重大使命,吕岱是喜形于色地承担了下来,他这么高兴……我倒是有些不放心了,赶紧有派了几名亲近的侍卫留在了小昭姐妹的身边。   然后我开始了多年未曾施展了神行之法——日行三百里。   我们一直说的“日行三百里”其实都是汉制,换算成前世的度量衡就只有两百五十里,虽然同样不慢,但似乎已能够接受。   或许是太久没有施展这项神技,第一天满打满算也不过走了两百里地,刚好抵达了徐州刺史的治所,下邳郡的下邳城——前刺史治所本在东海的郯县,甘宁为了方便对扬州用兵,将治所迁到了更南面的下邳。   刺史甘宁和太守郭贡当然也要出城数里迎接。   对于相比吕岱而言,与我亲近许多的甘宁和郭贡——郭嘉的族兄——我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大部分想法,包括白发的预测和孙策的命运。   将信将疑,但信任占据大多数的甘宁当即表示要带着他麾下的虎豹飞军与我一同前往广陵。   于是第二天,追随我一同上路的轻骑兵便达到了五千人。   有了这五千精锐骑士,再加上典韦、拓拔野、陆仁、甘宁这四位武力不俗的战将,即使刘备关羽张飞带上两万步骑,我也有信心将他们击溃。   按照一天三百里的速度,我预计只要两天半就能抵达广陵,我至少还能有一天的时间来应对什么妖人,但我实在太过于乐观。   我毕竟是北方人,在北方纵使稍有山河,除了黄河之外,基本都能纵马越过,但此时横亘在五千铁骑面前的,确实宽达数里的淮河。   尽管甘宁和郭贡当即征调船只,但五千骑兵渡河,也足足花费了大半天天的时间。   我要感谢老天……这两天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没有降下一滴雨水,否则我只能等着接受广陵传来的噩耗。   距离五天之期只有不到两天,但距离目的地却还有五百里地。   我不得不将马力压榨到了极限。   这一天所行皆是坦途,狂驰近四百里的追命都有些嘴角生沫,鼻孔外更是火热得发烫。   我早已忘了上一次如这般纵马狂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越是靠近广陵,白发就显得越发焦躁,我很难想象这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昆仑道士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刻,但我既不能体会他的感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因为,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焦躁慌乱。   这一天的天空忽暗忽明,明明看到一大团乌云在我的头顶堆叠而起,但再次抬头时,又是晴空万里。   我没有功夫仔细询问白发,他一直双唇微颤,自顾自地念念有词。   七月初一,临近正午时分。   乌云终于牢牢地聚集在了一起。   我率领五千虎豹飞军冲进了广陵城的城门。   大雨自天际倾泻而下。    52 昆仑钉头七箭术  “好急的暴雨!”贾穆嘟囔了一句,狼狈地甩了甩满头的雨水。   饶是紧赶慢赶,五千人马依然被突袭而来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所幸片刻之后便来到了广陵的太守府,虽然没有换洗衣物,不能立刻换洗,但好歹能够在房中烤火,总比浑身湿漉漉地呆在雨中要幸运的多。   对于功力接近完全恢复的我来说,这些雨水并算不了什么——除了脚下,我身上甚至没有被淋到一滴雨水。   “末将拜见王上!”匆匆赶来的孙策躬身低头,依照军队规矩向我抱拳行礼。   “伯符快快起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不禁放了心,伸手用力将他搀起。   不料这一搀之下,手上所触孙策肢体之感,却似轻浮无力,不禁有些讶然:“伯符你……”   “末将近日身体不适,有些乏力罢了,”他抬头解释,又道,“天降骤雨,末将府中有些干净衣物,王上若不嫌弃……”他话未说完,目光中却已经有了疑惑。   我拍了拍依然素白干净的袍摆,笑道:“似乎不必麻烦伯符了。”   他直起腰板,笑道:“王上神功之妙,策今日方知一二。”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中隐隐含着一丝别扭。   我看在眼中,却没有立刻点破,只和他分主客相对而坐,厅中只留下甘宁、典韦、陆仁、拓拔野、白发与梁聪,以及广陵方面的几名文武。   “这次出巡,原本我是大病之后携家眷游玩散心的,却不想一路多了这么些事情,”我笑着开了口,“先是在彭城发现了九座大鼎,而后白发又占得东南有异常,白发,”我向道士点头示意,“你不妨将你的占测说与伯符。”   “诺。”白发微一欠身,仔细打量了孙策两眼,缓声道,“五天之前,贫道在彭城观测天气,望得东南方赤气冲天,得知恐有英年大将……遇事,”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接,“主公心急之下,便昼夜不停、五天疾驰千余里来到广陵,孙将军是广陵太守,不知这几日里城内可有异常之事?”   孙策脸色微微舒缓,拱手向我一揖,又问白发道:“孙策无知,敢问先生,道门中所谓瞻望天气及星象之术,是否真有其事?”   道士略一稽首,答道:“贫道学道昆仑山,于中原星象之术实属一知半解,但瞻望天气之术,却可以肯定。”   “那么……所谓八字测命、识人面相之术,又是如何?”   白发敛须道:“这正是贫道所长。”   “白道长能以西域之人在新朝安身立命,靠的就是一手占卜之术,”我笑着为他作证,“其所断言之事,十之七八都能应验,之前在西域时,便预言数千里外中原的大事,后来到了洛阳,又曾帮我逃过一劫,他与那些江湖上的无德术士可不一样,伯符若有疑难,不妨当场请他一测。”   孙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孙某自一年前出镇广陵以来,渐渐感到身体不适,白日无精打采,晚上则往往难以成眠。今年开春之后,更时常感觉双目发黑,双耳嗡鸣,四肢乏力,夜间出汗不止,甚至常有噩梦缠身。月前曾出城狩猎,随我多年的战马却毫无征兆地发了癫狂,几乎将我摔下背来……”他揉了揉眉间,“策想请先生看一看,是不是今年走了背运?还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神明?”   白发叹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先生但说无妨,孙某承受得住。”孙策反而宽慰道。   “将军是多变命格,本应有二十六年阳寿,但生而与令尊相冲,如要活到二十六,令尊便要早亡……”白发斟酌着词句,又问道,“不知令尊现在……”   “孙将军的父亲,正是豫州刺史孙文台。”梁聪提醒道。   “哦……”白发点头道,“所以将军本应死于二十四岁之时……”他抬起目光又看了孙策一眼,“这几日贫道观测天象,将军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孙策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孙某以为那些江湖术士只是胡言乱语,不料竟是真的,孙某真要死于今天?”   “你这妖道,我疾驰千余里,可不是来给伯符收尸的,”我看他虽然语气沉重,但脸上却仍然满是轻松之色,“有破解之法就直说吧。”   “孙将军大致是中了妖人之咒,故而茶饭不思、日夜不宁,”白发笑道,“以贫道所修习的钉头七箭之秘术,破解此术并不算难,但只是要颇费些时日。”   孙策精神一振:“若能破了这妖法,便是救了孙某性命,不知需要几日?”   “三七二十一日,”白发故作高深地颔首,“这二十一日之内,将军务须按照贫道之吩咐,戒酒肉,停房事,每日积蓄阳气,只按时辰出外曝日三次,至于太守府中人等,无论男女老幼高低尊卑,一律不得出府,平素府中采办货物,都交由主公所带的士兵们负责……将军可有疑问?”   “一切但听先生吩咐。”孙策连连应是,当即对家中总管喝道,“孙河,你听清楚没有?”   名叫孙河的年轻人点头:“记住了。”   白发又转向我:“孙将军阳寿本来只到今日,此时阳气将尽,已是油尽灯枯,贫道要请主公于七日之内,每日为其输气护住五脏六腑的重要经脉,否则即使贫道破了咒术,他也会脏器衰竭而死。”   “白道长,姐夫大病未愈,功力始终未曾完全恢复,你看……能不能让我来代替姐夫?”贾穆忙道。   白发看了他一眼,笑道:“主公就算只有一半功力,也远比你本身要深厚得多。何况这次并不是戏君那次,只需少量真气护住孙将军命脉,不至于大损元气。”   拓拔野看了看我,没有吭声。   我摆手道:“云龙,我对于输气一事,已是轻车熟路,你就不要与我争了。”   “是。”他点头道,“野便和典兄共同为王上与白道长护卫安全吧。”   典韦还没应声,腹中便非常应景地“咕咚”一声闷响。   我不禁笑道:“伯符,事不宜迟,便让我们吃过午饭后就立刻开始吧。”   “是。”孙策摇摇晃晃起身,朝侍从们吩咐开宴。   半个时辰后,白发指挥着士兵们冒着大雨在太守府中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军营大帐,帐中以泥土堆出一座高台,台上扎了一只简陋的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贴了一张据说是他亲自开过光的纸符,头顶与脚下则分别摆放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又吩咐专人守护,每三个时辰添一次灯油,孙策则需于早午晚向稻草人礼拜三次。   至于跳大神等程序,白发拒绝让包括我在内的外人参观欣赏,理由是自家神技密不外传。我虽是他的主公,却也要尊重他的意志,只是看不到西昆仑陆压一脉的“杂耍”神技,偶尔会感到有些可惜。   我只能在隔着大帐听到“嗖嗖嗖”的利器破空之声半天不曾断绝,不知道这妖道对着一个随便扎结起来的稻草人也能射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有些佩服。   我用一千虎豹骑将整座广陵太守府团团围起,既不许外人入内探视,更不许内部人员外出,而孙策的日常起居,除了他的夫人之外,全由虎豹骑士兵照顾——用白发的话来讲,下咒之人或许还在府中。   而我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输气者的角色,每天分早晚两次为孙策输气护脉。只是在孙策的气色不仅不见丝毫好转,反而印堂逐渐发黑,眉宇之间尽是死气缠绕。   直到半个月之后,死气才慢慢变淡,整个人仿佛初春的花草,在阳光的照拂下缓缓焕发出了新的生命之力。   而经过二十天的施法,白发的脸色已是纯白如纸,在担心之下,我自作主张地又为他输送了少许的真气,这才看得见一丝血色。   第二十一日的正午,白发收拾妥当,再一次走向了那座秘密的大帐。   “这最后一次的施法,总可以让我旁观吧?”我拦在了他的面前,“我怕你施法到了一半,体力不支归天去了。”   他微一迟疑,终于点头:“多谢主公。”   我撩起了帐帘,将他推进了大帐。   大帐正中的那只稻草人的身上,早已密密麻麻地插了数百只利箭。   每只箭的末端,都在缓缓地滴淌着赤红色的液体。   这液体不知从何而来,却只见那泥土堆砌的高台之上,已经被液体浸透,甚至在当中形成了一小片水潭。   潭中液体浓稠,猩红仿佛人血。    53 中外妖法哪家强  “主公请在此就座。”白发拉过来一条胡凳,示意我不要挡路,并再三叮嘱,“贫道发功施法之时,无论主公有什么疑问,都请不要出声,不然贫道分心之后容易走火入魔。待到贫道施法完毕,只要主公想知道的,自当为主公详细解释。”   “我办事,你尽管放心,就算是个屁,我也能把它憋回去。”我撩起袍摆大马金刀地在胡凳上坐了下来。   只见他从营帐的一角拎起一只箭壶,里面大约只有十来只利箭,每支箭的箭杆上都缠着一层淡黄色的符纸,其中还留着一些赤红色的笔画——箭杆毕竟太细,在我这个距离也不可能看清。   然后他取出一支长箭来,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全是我听不懂的异邦言语——一边讲长箭全部浸入早已准备好的一盆液体之中。   我最初以为那是一盆清水,但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多半还添加了什么佐料。   约莫十次呼吸之后,白发小心翼翼地将长箭从盆中取出,再一次叽叽咕咕念起咒来。   而后他松开了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那支长箭毫无着力之处,却依然平平停留在半空,不见晃动丝毫。   我瞪大了双眼,愣是没看懂……为什么这支箭能够悬空?!   只见白发左手五指用力扣在右臂臂弯之处,右手平伸,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摆出九十度夹角,顺时针轻飘飘划了个不大不小的圆圈,最终屈指在长箭的末端一弹,口中如舌绽春雷,厉声叱道:“疾!”   单听“笃”的一声,那支长箭便直接钉进了稻草人的心窝之中,速度之快,饶是以我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道若有若无的残影。   我不禁悚然而惊:这一箭若是射向我……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够毫发无伤地避开!   我几乎都要惊叫出声,不过所幸我还不是个傻子,立刻又镇定了下来:他这种法术,似乎只对静止不动的物体才能产生效果,而且每射出一箭,从瞄准、念咒开始,就要花费超过三分钟的时间,我又不会坐在原地等他来射,岂会那么容易中箭?   然后他依法施为,又陆续将六箭射进了稻草人不同的部位。   每射一次,白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头顶那缕白发便愈发显眼,但他并未多做休息,只是围着稻草人缓缓而行,口中则继续吟诵着那来自西域的神奇咒语。   我逐渐开始感觉到无聊与无所事事,却又不能随意乱动,只好闭上眼睛调理内息。   不知不觉中,我又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我霍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直射高台之上浑身是箭的稻草人。只见那只如同刺猬一般的稻草人身上的稻草连同长箭开始缓缓变得赤红,那具空有草根的身躯,也开始向外滴淌出浓稠的黑血!   那些黑血一滴滴落进了高台中的水潭,溅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涟漪,水潭的颜色越深,周围的泥土甚至腾起了黑色的烟雾,萦绕出各种形状弥漫在稻草人的周围,久久消散不去。   白发在高台前站住了脚步,看似随意地挥了挥衣袖。两盏油灯倏地同时熄灭,两点如豆般大小的火光却依依袅袅地腾在了半空,而后倏又不见。   我感觉到眼睫毛似乎动了一下,眼前的空气里传来了特殊的味道。   插在稻草人眉心正中的一支长箭末端的箭羽燃起了淡淡的黑烟,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只不过三四次呼吸之后,整支箭就从燃到了尽头,红色的火星迅速攀上了稻草人的额头,整个稻草人在瞬间化作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火焰越是燃烧,颜色越是鲜艳,高台里那滩小小的血红水潭里,也倒映着火焰的颜色。   “呼”的一声轻响,白发振衣后退只箭壶之前,捻起了最后一支长箭。   这一次他既没有念咒,也不曾把箭身进入盆中,只轻诵了一声:“去!”   长箭破空而过,笔直地射进了燃烧的火焰中。   我并没有漏过细节,所以我惊讶地“咦”了一声:长箭射入火焰后几乎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但我生怕影响了白发,又立即闭住了嘴。   白发长舒了口气:“结束了。”   “那支箭……”我指了指那团摇曳的火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贫道已事先拜托了几位将军,在太守府搜查突然受伤之人……”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又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施法极耗体力。   我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那支箭在妖人身上?”   他点头确认:“主公的悟性,倒是不仅限于武艺,真是一言中的。”   我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大bug……”   “……巴哥?”他疑惑地捋着短须。   “原本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但现在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我耸肩笑道,“你这二十一天来大费精力,还是多多休息吧,我也去搜寻那名妖人吧。”   “也好。”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被我暖得发烫的胡凳上。   我朝他一摆手,大步迈出了大帐,一眼便看到了侍立在外的典韦和梁聪。   “一辉,你留在帐内,给白发准备热水和食物,”我朝帐内指了指,“铁卫,你带人跟我走。”   典韦刚刚应了一声,院外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拜见王上。”孙策的那名唤作孙河的管家看到我站在帐前,神情微微一怔,又慌忙行礼不止。   “施法已经结束,你们……哦,云龙?”我看到拓拔野亲手提着一人大步踏进了院子。   他手中那人身材偏瘦,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支微微有些焦黑的长箭,末端则仍然不住地向外淌着鲜血。   “按照白发先生的嘱咐,属下在府中找到了此人。”拓拔野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妖人扔到了地上,“他当时忽然昏倒在地,又不知道被何处飞来的箭矢射中了肩部,正符合白发先生所做的预言。”   我弯腰上前,探手将长箭拔了出来。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但毫无抵抗之力。   “你既然身怀妖术,为何不能提前逃走?”我忍不住问道。   他喘了口气,翻眼答道:“不知道这一次竟然遇到了高手,老夫被人下了反咒竟然迟迟未能察觉,待得发觉异样之时,一身道法早已被人禁锢,就连最简单的土遁术都施展不出,否则区区一介武夫岂能擒得住我?”他非常不满地瞪了拓拔野一眼。   “看什么看!”拓拔野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   妖人顿时嘴角开裂,鲜血崩流不止,却仍然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你脾气这么暴躁,迟早要吃大亏。”   “跟你有什么关系!”拓拔野又准备来上一脚时,被我轻轻拦住。   “跟他计较什么。”我笑了笑,又低头问道,“你别告诉我,你叫于吉?”   他抬了抬眼皮:“不错,难道你就是破我咒法的高人?”   “不是,”我笑道,“你为何来害我孙策兄弟?”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他回答得大义凛然。   “哦?”我咧了咧嘴,“是刘协?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忠义之人。”   他轻轻哼了一声,对刘协的名字不置可否:“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厌恶孙策的为人……你是……马超?”他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   “无礼之徒!”梁聪抬起右脚就要往他脸上踹去。   “好了,”我又随手拦住了他,“你也会看相?”   “略懂一二。”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无法摆对姿势。   我伸手将他扶起,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能测出我的命运吗?”   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几乎凝固在眼眶之中,沙哑着喊了一声:“竟然……是这样!”   他忽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喷出一口黑血,扑倒于地,竟然就这么没了气息。   我看着于吉的尸体,沉默了半晌,终于伸出脚来,在他的脑袋上踢了一脚。   “喂,”我轻声道,“你敢不敢把话说完啊!”   于吉晃了晃头,毫无声音。    54 大言不惭孙大郎  这个时代最着名的妖道之一,于吉就这么死了?   我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但遂即却又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每个妖道的专业不同,白发擅长的是预测命运与御气飞行,左慈据说懂得七十二变和隔空取物,于吉和蜔俭则更精于符水救命、给人下咒,所以这两位逃命的本事就比较欠缺——而在前世的历史上,于吉也是很容易就被孙策一刀砍了脑袋。   “孙河,”我叫住了孙家的管家,“找几个人把这妖道的尸体拉下去埋了吧。”   孙河躬身应是,便要亲自动手。   我忽然又伸手道:“稍等。”   我重新俯下身子,右手抵在了于吉的胸腹之间,催动真气向外用力一震,感觉到下手处空了许多,这才放下了心:“拉走吧。”   孙河毫不客气地拎起了于吉的双脚,硬生生将他拉出了院子。   于吉的躯体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之声,我对刚刚那一掌的效果相当满意。   帐内白发咳嗽了一声,而后他揭开帘子走了出来:“主公太小心了。”他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满头乌发中那一缕白得耀眼的发丝,摇头道:“若是让他假死逃了,谁还有把握能将他再次擒获?”   他为之默然。   “你这二十来天里消耗太大,虽然我为你输过两次真气,但现在看起来……”我皱了皱眉头,“似乎更加憔悴了……”   他强行打起精神,挤出了一个笑容:“主公不必太过担心。钉头七箭之术本就是陆压神功中最厉害的一道法门,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贫道也绝不会用它。”   “钉头七箭……”我喃喃地念叨了两遍,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与此类似的名字……西游记还是封神榜?难道是哪吒传奇吗?   但我立刻意识到现在不是我缅怀童年的时候:“不会……折寿或者有其他损害吧?”   他轻轻摇头,答道:“只是会耗损大量真元,这三五个月之内,贫道只怕必须静养一些时日了。”   我吐了口气,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若是需要我为你输气,你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好。”他点头应了。   说话间,便有一名将校打扮的中年男子向我跑来:“末将邓当,拜见王上。”   “邓将军请起。”我从白发肩上收回右手,“可是伯符有事情?”   “王上所料不差,”他满脸喜色显而易见,“就在一炷香之前,孙府君忽然苏醒了过来,神智比之前清醒了许多。初时夫人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差点哭成泪人,直到看见孙府君甚至能够下地走路,双手也有力气,这才转悲为喜,特来请末将向王上禀告。”   “这便好,不枉你一番施法。”我也十分高兴地对白发说道。   白发却恍若未闻,只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我慌忙伸手去试他的鼻息,不料手还在颤抖着不敢往上凑近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他鼻中发出的轻微鼾声。   “你们这些道士……怎么都喜欢这样!”我低声骂了一句,又朝左右吩咐道,“一辉,木头,你们把白先生扶着送上床去,派上八个人轮番值守。”   梁聪和贾穆慌忙将不省人事的白发轻轻扶住,在士兵的帮助下抬进了客房。   我这才回过头来,对邓当道:“带本王去看看伯符。”   “王上这边请。”他向我一躬身,而后带着我朝孙策的卧房走去。   广陵虽然辖区广阔,但在经济上还是远不能和汝南、南阳等中原大郡相比,这座太守府的规模也只是一般。我只不过转了三次方向,便来到了目的地。   “孙府君,王上来了。”邓当先高声通报了一声,而后替我推开了房门,“王上请进。”   我还没跨步踏上石阶,孙策却已经从屏风后冲了出来,他如同挟着烈风一样从石阶上一跃而下,而后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臣孙策拜谢王上!王上救命之恩,实同再造!”   “你久病初愈,哦,不能算是病,但还是应该好好调养,不该这么轻举妄动呵。”我急忙将他扶起,感到双手所握之处,其双臂虽然略显枯瘦,但似乎已经充满了力量,不禁心中暗叹白发妖法之见效之快。   “末将一觉醒来,忽然觉得龙精虎猛,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部回到了身上,便片刻也不愿意躺在床上了!”他哈哈而笑,甚至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我又仔细打量着孙策,二十一天之前,这员虎将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铁青之色,脚下虚浮,更似一吹就倒,如今只不过刚刚治死了咒术师于吉,他便神采奕奕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小脸上已经泛出了健康的淡红色,刚才那两句话更是底气十足。   “这一次,你要好好感谢白发。”我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拍,想试一试他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面对我接近一半的力道,他竟然只是肩膀微微下沉,便浑若无事地承受住了:“策能恢复如常,自然要永世不忘王上与白先生的恩情。”   “我只是给你输了七天真气,算不上什么功劳。”我摆了摆手,“若非有白发在此,我虽然空有一身真气,恐怕也只能给你抬棺材罢了。”   他却固执地摇了摇头:“若非王上听闻孙策有难,便疾驰千余里前来,纵然白先生能够预测天下之事,恐怕也不会特意来救我这个陌生人……”   他这么一说……我这个当领导的也只好贪天之功窃为己有了:“你我之间,再不要说这个了,我只要你好好调养,两三年之后,还指望你来做灭刘先锋呢。”   “王上放心,”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王上若是信我,便允许我在郡内征募兵马,一年之后,我就能以广陵之兵将刘协斩草除根!”   侍立在侧的邓当忽然咳嗽了一声。   孙策看了他一眼,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干嘛?”   我也笑着看他:“邓将军是想提醒伯符什么?”   “不敢……”邓当连忙避过我的目光,嚅嚅道,“末将失礼了……”   但我却没忘记:“伯符,我好像在去年时……便定了国策,三年之内不对扬州大动刀兵吧?”   孙策微微一怔,忙笑着辩解道:“策是久病在床,睡得糊涂啦!但这倒真是末将的心意,两年之后,刘协有了充足的防备,打起来恐怕就难得多了。”   “哦?”我扬了扬眉毛,“伯符的意思是,给他两年时间喘息之后……到时候你就无能为力了?”   “王上不要小瞧了孙某!”他也竖起了两道浓眉,“就算让刘协喘息十年,孙策也照样能在一年内把他灭掉!”   我哈哈大笑。   ——   明后两天回家,火车上应该是不会更新的    55 姻缘东南二百五  在解决了于吉事件之后,我在广陵休息了几天。   一方面我要确保孙策不会被什么咒怨缠住,另一方面……孙策虽然龙精虎猛地跳下了床,但白发的情况却实在不够乐观。   虽然道士一再声称:“根据师门秘笈,钉头七箭之术只会损耗施术者大量的体内真元,绝不会折损阳寿”,但事实是……他在第二十二天一早就连房门都走不出来了。   我再次承担起氧气瓶的责任,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为白发传输了我接近三成的真气。   虽然可能有些没有医德,但我确实感觉到,经过这几次大规模的向外输气,丹田气海的容量的确又扩大了许多,所以我恨不得一次就给白发灌输七八成的真气……   但白发虽然修道多年,体质却如同他纤瘦的身材一样脆弱,根本经受不住我磅礴好大的真气冲击,每次给他输气,尽管用量要比孙策小得多,但所费的血汗却不遑多让,每次都累得我汗流浃背、半死不活。   八月初一,小昭与双儿带着马列在徐州各郡巡游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乘着马车进入了广陵。   早在我刚刚得知孙策的病情需要二十一天的救治之后,便遣使向小昭等人报信,嘱咐她们不必急于赶路,于是姐妹二人便带着我家的二儿子沿着海边进行了一次自由的旅行。   在她们抵达广陵与我汇合之时,我已经为白发输送了十天真气。经过调养之后,道士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并在第一时间为昆仑山的师门和远在万里之外的妹妹掐算了一卦。   然后他一拍大腿,脸色煞白,几乎魂飞魄散。   我沉默了半天,只想了一句话来安慰他:“你们都是修道之人,当知道生死有命的道理……节哀顺变吧。”   道士苦笑着摇头:“师门并无大事,只是……贫道的妹妹她……”   “怎么?”   白发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她出了昆仑山,沿途朝中原来了!”   我也苦笑了出来:“就是最早在幽州所见的那位姑娘?”   “是。”   “她……”我看了看白发,“她会哪些道术?”   白发摇头道:“她资质不高,只学了最基本的占卜之术,但无论是范围还是精准,都远不及贫道。”   我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而后又问道:“从昆仑入中原,至少也有八千里的距离……她一个姑娘家,实在太过危险。即使我现在派遣快马去敦煌(凉州最西北部),也要一个月时间。对了……你们之间,难道没有千里传音之术吗?”   他愣愣地看着我:“那是什么……”   “好吧,当我没说。”我摆了摆手,“你妹的叫什么,你画一幅画,我派人先送去凉州吧,至少不会被地方官吏当做异类被就地驱逐。”   他却摇了摇头:“贫道这位妹妹……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祸来,还是贫道亲自去一趟吧。”   “你这身体状况……”我并不放心。   “贫道还有五十年阳寿,死不了的。”他笑了笑。   “我派陆仁或者贾穆护送你?”   “不必了,”他腾空而起,“这样更快些。”   “你不是说至少三个月不能御气飞行么?”我还没有太过健忘。   “大不了之后再吐几口血。”他耸了耸肩。   “你稍等一下。”我从案几上扯出了半尺绸绢,提起笔来就是一阵龙飞凤舞。   “兹令虎豹飞军中尉白发自广陵前往西域公干,沿途所过州郡县及各级官吏,当无条件供应食宿、更换车马,不得有误。新中华威武王马超。”   我接过梁聪递来的王印,匆匆一盖之后抛给了道士:“速去速回。”   他只扫了一眼,躬身向我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蔚蓝的天空中。   “可恨……为什么老子就学不会!”如此方便的神功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不得不让人深以为憾。   不过我也只遗憾了三秒钟,便转过身子准备进屋。   “唉?”身后的贾穆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白先生又回来了?”   我还没转过身来,便已听到高空之中传来了风声。   而后白发的双脚轻轻落了地。   “怎么?”我笑着打趣道,“忘带钱了?”   他看着我,正色答道:“贫道此去不知将费时多久,因而想在临走之前再为主公占卜一卦。”   我看他说得郑重,也不由收敛了笑意,点头道:“好,有劳。”   他深吸了口气,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顿时固定在了的脸上。   饶是被他以这种方式占卜过十余次,但我仍然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对面是个眉清目秀的俊朗男子,如此深情的对视,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而且他这一次观测的时间似乎也格外的长。   到了最后,他由缓及快,眨了几次眼,又闭目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主公在一年之内运势正旺,嗯……没有任何问题。”他忽然又舔了舔嘴唇,却又卖了个关子,“除非……”   “除非我自杀?”我笑。   “除非主公亲身前去扬州,才有些许的危险。”他缓缓道。   “我为什么要去扬州?”我搓了搓下巴,“那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为难地伸手向后捋了捋头发。   “有话就说,就算有些难听的,老子什么时候怪过你?”我善意地提醒道,“你再不赶紧说完,就来不及救你妹了。”   道士顿时清醒了许多,马上开了口:“王上有一段姻缘在南面,不过她有大凶险,王上若是不去救,恐怕一个月之后就要完蛋。”   我登时一怔,第一时间想到了戏君六月时报给我的密报:“你说的是……海棠?就是你曾在梅山见过的那个绝世风华的小娘子。”   “啊,原来是她……”白毛妖道顿时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三秒钟之后,他的嘴角到下巴的一片区域里似乎开始泛起晶莹的水光。   “喂,你好了吧。”我不得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可是老子的姻缘啊,为什么你要流口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善哉……”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了信仰,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阿门,姨妈内力……”我来了一句更加跳跃的,然后很认真地向他确认,“白毛,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他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连连点头:“主公为何如此问?”   我背着手在他面前踱了两步,自嘲地一笑:“你今天这一卦……简直就是想让我去送死啊……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一下,你是不是刘协派来的卧底啊。”   他也苦笑着摇头:“所以贫道刚刚才在为究竟要不要告诉主公而苦恼啊。”   “最关键的是……你还给自己找了个很实在的理由,要去万里之外寻找你的妹妹……让我无法将你留在身边作为人质……”我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若真地信了你,是不是太傻了?”   “呃……”一直没有做声的梁聪低声道,“王上若是信任属下,便让聪带人先行一步,若能探得消息,如有需要,王上再行不迟。”   我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   白发也点头表示赞同:“主公既然有此考虑,不妨小心些行事。”   “你说的姻缘,在哪里?”我笑着问道。   “在此地东南方两百五十里外。”他回答得相当精确,“时间当在一月之内。”   “一个月?”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去救你妹吧。”   “好。”他向我躬了躬身子,便要离地而起。   “若我救了她回来,再好好谢你。”我向他笑着抬手一扬。   “好。”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衣衫一震,这便再次消失在空中。    56 三百余骑赴敌国  我沉默了片刻之后,将陆仁招到了身边:“你还记得海棠的模样吧?”   陆仁很干脆地点头:“人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只要看过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我要你潜入吴郡,查探她的下落,”我搓了搓下巴,“一有消息,立刻回报给我。”   他露出了一个古怪却又玩味的笑容,点头道:“遵命,属下这就动身。”   “你等一下,”我一把拉住了这厮,“你笑什么?”   “啊?”他一怔,连忙解释道,“属下是为海棠姑娘得以找到一个好归宿而暗自高兴啊!像她这么天姿国色又豪爽刚烈的奇女子,也只有主公这样不拘俗礼的不世英杰才不能配得上她……”   “好了好了,赶紧滚蛋,别在我耳边聒噪。”我将手一甩,转身返回了内厅。   十五个半月的小马列正在胡床上左右爬动,见我进来,也只是抬了抬头,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声,便继续和床头的一团绣球做着不屈不挠的斗争——我这个次子,显然只是个正常人。   我毫不客气地从他手边将绣球拎了起来,轻轻一拨,就让它在手指尖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列儿看着我如此“高难度”的杂耍都能手到擒来,不禁瞪大了双眼,任由口水从嘴巴滴淌而下。   “过几天……”我缓缓向小昭和双儿说道,“我可能要去南面一趟,你们姐妹便在广陵稍微休息两天吧。”   小昭微微仰头看了看我的神情,点头应了。   双儿则有些奇怪地询问:“南面就是扬州了吧?公子难道要带兵去打刘协吗?”   我将仍在旋转中的绣球远离了列儿的可及范围,摇头道:“不是打仗,而是去找一个人。”   “找谁?”她不依不饶。   “海棠。”我看了她一眼,“你应该还记得吧?”   她嘟了嘟嘴:“公子不要人家了吗?”   我的眉头不禁一跳,笑道:“你真聪明,等我把小棠接回来,就把你卖给刘协,不过你放心,他要是敢不让你做大汉的皇后,我就带兵把他灭了!”   “那人家不就成了亡国之后了?”她当然知道我这只是笑话,因而毫不担心地嗤嗤笑道。   绣球的旋转微微一顿,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家双儿真是好学问。白毛这妖道算出来小棠在扬州可能有难,我已经派陆仁去打探消息。”   “哦……”双儿点了点头,“公子,你这算不算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而荒废国事啊?”   “呃……”手中绣球又是一顿,“好像……不算吧?我又没耽误什么事情。”毕竟我早已经有意识地淡化君主的作用,朝廷各部院基本适应了“各司其责”与“大投票大讨论”相结合的办公制度,即使我在外巡游一两年,甚至莫名其妙地死在荒郊野外,恐怕也不会天下大乱——但我阻止不了广大中国人心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来领导大家”的朴素心理。   “那公子以身犯险,若是失手被刘协抓住,你让我们怎么办?”她眨巴着眼睛,问得还相当认真。   绣球终于从指尖跌落在床上。   我有些恼怒地将双儿一把抱起,恶狠狠地呲了呲牙:“为什么你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在外面?”   双儿娇怯怯地惊呼了一声,复又解释道:“这不是担心公子头脑一热就单枪匹马去英雄救美吗?”   “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我笑着摇头,“我要先调养几天,待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做决定。”   我至少也要把因孙策和白发而消耗的真气恢复过来,才有足够的信心在吴郡走上一个来回——毕竟吴郡的太守现在是大汉兰陵王刘备,他的手下坐拥关羽和张飞两员足以力敌万人的绝世虎将。   “爹爹,”列儿终于肯清清楚楚地叫我一声,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大腿,目光却仍然盯在缓缓滚动的绣球上,“球、球球……”   我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着对小昭说道:“我这两个儿子,都不如玥儿见事早啊……玥儿在这个年纪时,早已能清楚地说话啦……哦,抱歉,我忘了……”   小昭与双儿都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只有我知道……我又习惯性地把不是一般人的大女儿拿来和身为凡人的两个儿子相提并论了……   这个习惯实在不好。   -   我就一边等待着陆仁的消息,一边在广陵城里进行着恢复性的训练。   不过白发给我带来的损耗实在太小,不出三天时间,我就已经恢复到了百分之一百零五的水平,丹田气海之中真气充盈,几欲破体而出。   好在吴郡距离广陵够近,就在陆仁出发后的第五天,吴郡里就传来了消息。   “陆仁陆旅长带着小的们潜入吴郡后,很快就发现了当地官府的异常,”来报信的是三名相当年轻的士兵,“旧汉朝廷的吴郡太守刘备正派遣着大将张飞率领着大队官兵在震泽(前世太湖地区)周围大张旗鼓地行动。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们在操练士兵,但随即得知他们在围捕一群逆贼……陆旅长寻得机会和下面的士兵套了些话,这才确定他们抓捕的就是……”年轻的士兵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王上的老相好’小棠姑娘……”   我几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是吴郡的士兵说的!王上恕罪!”士兵有些惊怕,忙不迭跪倒在我的脚下。   我将长袖一拂,托着他们站了起来:“本王又没生气,你们有什么好怕的?继续讲。”   “是是是,”他们伸手摸了摸身前空空如也的空气,惊疑未定地说道,“据说那张飞带着三千余人,已经将小棠姑娘围得无路可退,恐怕三五天内就会擒获……”   “你们辛苦了……”我微微点了点头,“先下去稍事休息,但不会太久。”   三名士兵都是抬头看我。   我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掠过:“本王还需要你们引路。”   一个时辰后,典韦带着他亲自带领的三百余名轻骑,已在我面前整装待发。   就在我即将发令前进的时候,又三匹快马从南方疾驰而来。   马上的信使满头大汗,神情更是疲倦若死,便连胯下的坐骑也已经口吐白沫。   他们带回了最新的消息:“便在一天之前,张飞已擒获了小棠姑娘,正得胜赶往吴郡的治所,吴县!”   我再无任何犹豫,双腿在追命腹上用力一夹,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将这座广陵太守府甩在了身后。   目标是东南方两百五十里外的吴县!    57 吴县城外苏州渡  吴郡是刘协的治下,更是刘关张三人的直接领地,我当然不可能简简单单就带人冲进。   陆仁已是先头部队,拓拔野与贾穆则化整为零游弋在我的周围,随时可以支援,广陵的边境线更有甘宁与孙策的部队作势待发,若是吴郡有变,这两位便可以率领至少五千骑兵在一天之内驰援到位,身为徐州刺史的甘宁更可以进一步调动徐州全境内超过八万步骑南下吴郡。   何况即使不算陆仁的两百五十人,单凭典韦亲率的三百护卫,我若是一心想逃,天下还没人能够阻拦,即使对手是吕布,或是关羽与张飞。   但即使再有底气,也不意味着我可以扯起“中华魏武王”的血红旗帜,一路敲锣打鼓地高歌挺进。我虽然没有高调突进,但也不至于刻意隐藏身份,只是将部队分割成十人一组,再绕过前期细作们探明的哨岗,就这么曲曲折折地向吴县靠近。   -   八月初六,是我带队潜入吴郡的第二天。   我带着三百(加五百)名轻骑兵绕过了无锡,距离目的地吴县便只有三十余里。   在这两天之内,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快马从东南方与我汇合。   我偶尔会想,是不是我太过明显,不然为什么他们每次都会这么简单就能在路边发现我的踪迹?   但为什么一路行来两百多里,途径吴郡三四座县城和十几座乡镇,却没有引起地方政府的一丝察觉?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已经来到了吴郡的治所,吴县城下。   看着并不算高大的吴县城墙和城门下的官兵,我终于犯了难。   就算将我们这数百人分割成为数十支小队,但每一队都有上等战马,更配备了精良的兵器,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经过严格的检验程序,从而进入到草木皆兵的吴县城中?   若是弃了战马,藏了兵器,那到时候又怎么逃跑?   什么?你说让我假扮商人?再以金钱贿赂?你让老子到哪里去找货车和商品?再说了,即使我进去了,你让我后面的几百人怎么进?   每人都给守门人塞上几千块钱,这守门人恐怕再傻,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吧?   所幸我很快就不必思考这种难题了。   因为陆仁的手下将我引导了城外的一座不小的宅院内。   刚进了宅院,我便看到了陆仁,不禁一怔:“你不在城内好好替老子打探消息,却到这里当起地主了?这座宅子花了多少钱?”我看了看倚在墙角的两柄大斧,“别说是你杀了主人后抢来的?”   “哪里哪里,”他笑着解释道,“这座宅子……是孙策太守在此地的一所别院,极少有人知道。”   “哦对,孙家就是吴郡人……”我点了点头,在正厅的主座上坐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是,”陆仁收敛了笑容,正色答道,“三天前刘备手下大将张飞围剿震泽,目的是为了剿灭聚众谋反的海棠姑娘及其属下,总人数据说有近千人。”   我微微蹙眉,轻轻刮了刮下巴:“她一介女流,哪里能招揽得到这么多人?”   “多半是将附近的无辜村民也算了进去,”陆仁撇了撇嘴,又道,“那张飞的强横,属下自不必多说。实际上,那近千‘反贼’几乎是毫无抵抗就被官府的部队击溃。当场杀了数百人后,又俘虏了三百人……”   “这还真有些复杂了……”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若只有海棠一人,我随便把她背在身后,追命四只铁蹄一迈,无论天涯海角,恐怕谁也追之不上。但她若是还有三百名“部下”,那我身上的负担可要沉重了许多……   “王上无须担心,”陆仁微微笑道,“属下已经探听清楚了,刘备这厮是准备将海棠姑娘及一干人等押往他们的南京,哦,就是山阴县,让他们的皇帝陛下刘协亲自处置,因而……”   我微微抬起了下巴:“你确定?”   “千真万确!”他加重了语气,“属下挑选了多名精干士卒,混入了吴县之中,早已经与我朝的谍报们取得了联系。说句自夸的话,王上若是想知道,就算是刘备今天晚上睡的哪个婆娘,他们也能够第一时间承报过来。”   “那岂不是让我们的兄弟随便暴露?”我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现在我们就需要打探一下从吴郡到山阴的道路情况了。”刘备既然要押送“反贼”,那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陆仁低声提醒道:“王上可是忘了,我朝各级都设有谍报司,徐州平定已有一年,无论是甘宁甘刺史,还是孙策孙太守,都早已这两处要地的情况摸得不能再熟了,并将详细地图的副本交给属下。何况……孙太守还是吴郡人。”他从一旁的书架后取出了几份羊皮材质的地图。   “地图与实际总有些误差,”我却没有因为有了地图便丧失了应有的警觉,叮嘱道,“我们这次做的本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每件事情都要得到确认,才能保证不会在行动时发生重大的纰漏。”   “王上教诲的是,属下受教了。”他凛然遵命,“属下这就再派人马去仔细查探他们可能经过的道路。”   “要小心。”我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而后将一张地图平摊开来,凝神观察起来。   只随便看了几眼,我又摇头苦笑了几声: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陆仁会有高枕无忧的感觉。   自吴县到所谓的“南京”,不过两百里的距离,虽然中间有多条道路可以选择,但却至少有两段路是必经之路。   一处是自吴县出来后的几十里路,因为吴县南临松江,西靠震泽,想要节省时间,渡河时必然要选择河面最窄的区域,这一处在地图上早已被人醒目地标注了出来,还取了个很文雅的名字:“苏州渡”;另一处则是在这段路程的末端,也是因为河道,不管是谁,想要从吴郡到山阴,都要向西转向,经余杭、钱塘再向东南行进,以绕过浙江的入海口,杭州湾,而浙江的宽度远超松江,大队人马想要渡江,必然要征调船只,其行动将更加容易判断。   但我肯定不可能深入到刘协的核心腹地,甚至逼近到他首都附近三十里……张温、皇甫嵩若是知道我敢只带三五百人就如此冒险,他们一定会调集全州兵马将我剿杀在杭州湾……   所以,我的选择就非常简单了。   敌在……苏州渡。   我拍了拍地图,对陆仁道:“你之前的选择,是不是在这里?”   他只看了一眼,便点头不迭:“正是此地。”   我颔首道:“不要外泄消息,等敌方动静传来后,我们在做行动。”   反正他们要渡河,我们即使稍稍晚上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是,”陆仁迟疑了片刻,道,“王上,说起来……海棠姑娘的那些部下里,当时逃出来了一人,王上要不要接见一下?”   我搓了搓下巴:“闲来也无事,见见也无妨。”   他躬身走到厅外,转眼就带着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   “小子,快拜见我们的……将军。”陆仁见事倒是不慢,当即就改过了称呼,   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两岁的年轻人慌忙一揖到地,高声呼道:“小人韩靖,拜见将军!”   “韩……靖?”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两侧的肌肉在难以抑制地跳动着,“哪个韩?哪个靖?”   年轻人白净的脸面上微微有些惊异之色:“回将军,小人是韩信之韩,靖国之靖。”   “左立右青?”我看着他确认。   他微微躬身:“正是。”   我脑海中那个深藏许久的名字跃然跳出,甚至让我的声音都有了些许的轻颤:“表字……苍……”   “表字苍斐,”年轻人漆黑如墨的双眸闪过了一丝亮光,神色却愈发困惑,“小人实在惶恐……将军竟然晓得小人的贱名?”   我没必要回答他,我也没办法回答她,只继续问道:“你认识小棠?”   他只能点头:“是。”   “楚歌呢?”我将目光全部投在了他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在凉州。”   “在凉州?”我微微一怔。   “是,”他点头道,“君河得到了朝廷的一位将军的赏识,便随他往返西域做生意去了。”他抬了抬眼睛,补充道,“他自由便喜欢从商挣钱的……”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肯定是同样年轻的赵信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正想再询问韩靖几句,却被厅外的马蹄声打断了思路。   陆仁匆匆道:“王……将军,刘备派遣关羽和张飞两员大将,率领两千步骑押送着俘虏从吴县大营动身南下了!”   我霍地从坐席上长身站起:“韩靖,你可会骑马与砍杀?”   韩靖慌忙答道:“小人略知一二。”   “你可敢随本将军去劫杀官兵,救出小棠?!”我大步向门口迈出了步伐。   “小人愿随王将军!”他回答得毫无迟疑,当即追着我走出了正厅。   我嘬唇打了个唿哨。   追命昂着长颈从不远处“哒哒”而来。    58 轻车熟路伏击战  “主公,”向来不会轻易发表言论的典韦在临行前很少见地向我开口,“敌军有两千人,我方人手……是不是太少了些?”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只不过是以一千击两千,我可没想到会让你典韦典铁卫感到害怕。”   “典某可不是害怕,”他呲牙道,“只不过毕竟主公身子尊贵,若是有个闪失……”   我摇了摇头:“很久不曾活动,我的大刀早已**难耐。”   “主公,”梁聪也出声道,“典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当联系甘刺史和孙太守……”   “好了,”我挥手打断了他的建议,有些不耐烦,“只是劫了人就走而已,不需要考虑太多。”   我这辈子打了那么多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哪一次兵力差距会比今天的大?   -   八月初六的傍晚,我和陆仁与贾穆、拓拔野在震泽与苏州渡的连接点汇合。   吴郡毕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江南地区,又是湖泊河道的交汇之处,渡河南北之外,放眼望去,除了些许淡黄色的浅滩之外,到处都是郁郁葱葱、连绵不绝的高大草木。   换句话说,就是非常适合我们隐藏行径。   虎豹飞军这支部队本就是伏击战的行家,根本不需要人特意吩咐,便按照部队编属分别寻找合适的地点潜伏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再次有时间招来韩靖问话。   “王将军您找我?”韩靖依然以为我贵姓“王”。   ——说起来,我新中国数十名中高级将领中,还真的没有几个姓王的人物——似乎只在褚燕帐下有这么一人。   “说一说,你和小棠、楚歌的事情。”我并没有用太过亲近的语气和他说话。   “是。”韩靖低了低头,缓缓答道,“小人与楚歌都是汉阳人士,自小就是同乡旧识,彼此之间极为要好。两年前我们相约游历中原,后来在洛阳城里遇到了海棠姑娘。”   “怜星楼?”我插了句话。   他点头道:“是。”   我轻轻在太阳穴敲了敲:“你好好想一想,你刚刚这几句话中,有没有漏掉谁吗?比如,沈什么?”   年轻的韩靖虽然极力想要掩饰,但他微微紧缩的瞳孔和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身体肌肉都极其明白地告诉了我他的真实想法。   “既然我们一起去救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谎。”我静静地告诫他。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小人不敢说谎,只是觉得似乎并没有必要说这些细节。小人刚刚确实没有说,当时与小人和楚歌一起的,还有汉阳都尉沈侯的独女沈嫣。我们三人一起来到洛阳,楚歌被朝廷的将军看中,便参军去经营西域的商旅;小人与沈嫣便随海棠姑娘继续游历……到了徐州后,才得知海棠身后竟然还有一个矢志复仇的地下组织……”他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我。   我翘起了嘴角:“是为了杀谁?”   他慌忙又垂下了眉眼:“刘协。”   我轻声笑道:“看不出来,你倒很实在。”   韩靖低着头讷讷地回答:“小人又不是楚歌,原本就不会说谎的……”   听到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解释,我却自得其意地哈哈而笑:“韩靖韩苍斐,你没想为我新朝效力吗?”   他微微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中却有一种难以看透的东西,他摇了摇头:“没有想过。”   “为什么?”我不禁一怔,以为他是不了解我一手开创的新制度,“新朝的科举已经开了三届,不论贫寒贵贱皆可入朝为官为将,你若是真有满腹才学,何必埋没于草莽?”   “小人知道。”他低声道,“是小人自己的问题。”   我疑惑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参加科举,本将军可以写一纸荐书,替你举荐一个两三百石的军中职务,如何?”   他长身向我一揖,诚恳地说道:“多谢将军错爱。只是小人家中与新朝中的要人之间有些私仇,早已立誓终生不为新朝效力了。”   我思索了片刻,笑道:“不管你家与谁有仇,待今日过后,本将军替你做主,解了这份仇怨。”   韩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被我伸手阻住:“来了。”   在北面负责侦查的士兵们陆续向后挥动着手中的旗帜,所有埋伏的友军又一次对自己进行了检查,确认自己与战马都不会被轻易发现。   十余匹快马率先进入了我们埋伏的区域,还相当慎重地在苏州渡附近探查了许久,确认安全后才调转马头向大军汇报。   半晌之后,几道烟尘缓缓自天边迤逦而近。   就算我眼神远比常人要好,但由于埋伏得实在太深,即使将眼眶瞪得裂开,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而已。   人影足有两千余人,高高低低,有数百人骑着马,更多的则是步行。   这些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到了苏州渡口,骑马者催着坐骑下河饮水,步行者从车马中掏出干粮,就那么席地而坐稍作休息。   然后,按照事先的约定,拓拔野一马当先,帅着本部两百五十名骑兵蹿出了半人多高的树丛。   刚刚坐下的两千人猛然吃了一惊,正待准备捡起兵器迎敌备战,贾穆与陆仁又从他们背后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二哥,你护住俘虏!由我去杀敌!”当中响起一声暴喝,便有一匹如龙般矫健的黑色战马当先冲了出去!   不问可知,这员声若雷霆的虎将自是张飞无疑。   他挺着那柄长达丈八的蛇矛直接就扑向了拓拔野,这无疑也让我稍稍松了口气——万幸,他没有去找我的小舅子贾穆,不然我根本来不及去救……   “无需惊慌!列阵!”另一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声音在河边响起。   我长吸了口气,从大树后方的泥土里拔出了枪身微凉的飞星,翻身跨上了战马,仰天吼了一声:“冲!”   这一声我以内劲催动,直挟风雷之势,远比张飞之前那声暴喝更加可怕,数十丈之内的花草与树木无不“嗖嗖”作响,大片大片的树叶被震得纷纷落下,为这场似乎不会太过激烈的战斗平添了一些背景。   追命晃动着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响鼻,瞬间便加速成为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关羽所在之处的侧后方斜插了过去!   “关将军!这边也有敌人!”   刚刚脱离了掩体,就有警觉的士兵发现了我,当即纷纷惊呼了起来。   闻声转过身来的关羽并没有太过惊惶,直到他辨认出了我的模样,原本就狭长的丹凤眼直接眯成了两道细缝。   “孩儿们,为我掠阵!”关羽拎起了长柄偃月刀跨着黄骠马越众而出,同时朗声喝道,“看我诛杀此贼!”   我嘿然一笑,胸中真气充盈,手中飞星与腰间斩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嗡嗡”的颤响,仿佛随时都会脱手(鞘)而出。   迎面驰来的关羽猛然睁开了双目,四道沛然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半空中几乎擦出了火花!   而后“铮”的一声脆鸣,偃月刀与飞星枪第一次撞击在一起。   火花四溅。   映红了我与他的眼眸。   我忽然感觉到了满心都是久违的快意。   我想要尝一尝鲜血的滋味。 59 何时再见关与张  电光火石间,长枪与大刀交错而过。   在一瞬间,我的右臂隐隐传来一丝麻痹之意,但随即一闪即逝。   尽管我已经有了准备,但关二爷的爆发力之强,依然超乎我的想象。   虽然我很渴望与关羽再战几个回合,但我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第一要务绝不是与他分出胜负。   所以我呼喝了一声,纵马朝看守俘虏的士兵冲去。   “逆贼休走!”关羽的怒吼在我身后响起,“拦住他!”   毕竟是刘关张带出来的士兵,面对我的冲锋,这一队步卒竟然还能勉强保持住应有的迎击阵形。   但也只能维持几秒钟罢了。   我催动着追命腾跃而起,两只铁蹄如重锤一般砸开了一条出路。   而后,我在马背上连续挥枪!   那些只穿了一层皮甲的士兵,面对着飞星的风刃,如同稻草人一样脆弱。   “小棠!”我很容易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目标。   尽管已沦为阶下之囚,但海棠依然保持着难以遮掩的明媚。   她轻轻掩起了口,眉眼之间尽是难以置信:“你……”   “马超!”关羽的咆哮之声如狂风过林、重锤击地,震得我耳膜一阵微颤。   尽管知道他距离我还有十余丈之远,但我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铁卫,你带人拦住他。”我将力敌关羽的机会让给了很少出手的典韦。   典韦重重点头,战马立刻一顿,两柄镔铁重戟迎着狂风划出了铁青色的弧线。   我带着百余名铁卫,轻易地从数倍于我的敌军中突破。   “小棠,”我收着铁枪将战马停在海棠的面前,微微笑着说道,“我来救你了。”   她的双眼忽然焕发出晶莹的亮光,她点着头,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你还能骑马么?”我指着梁聪牵过来的踏雪。   柳眉一颤,她回答得很是简单:直接翻起衣袍翻身爬上了雪白的战马。   “还能挥刀吗?”我解下了曾经寸步不曾离身的佩刀,轻轻抛给了她。   她微笑着回应了我的问题,干脆利落地拔刀出鞘:“好刀,就是稍稍长了些。”   “只看你上马拔刀,我就相信你是个女汉子。”我笑着看她。   “哦?”她扬了扬细长的眉梢,眼眸中盈满了淡淡的喜悦,“就是说我很凶?”   “……虽然不准确,但可以这么理解。”我一振手中的长枪,“你还有多少人?”   “两百多。”她看了看身后的同伴们,低声答道。   我的余光忽然看到身后的韩靖越众而出,飞快地翻身下马,将一名更加年轻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自己的坐骑,而后他自己手持长剑,护着战马与马背上的女子回归了队形之中。   “看来……我做不到来去如风了。”我侧过身子,吩咐梁聪,“你带人护在这些人周围。”   梁聪看了看身边已经不到一百的骑兵,却也只能答应。   “关……云长!”我绽舌大喝,纵马直取关羽而去,“我来与你一战!”   我的策略异常简单: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主公退后!且看我劈了这厮!”典韦却暴喝一声,手中两柄铁戟如猛虎的利齿一般恶狠狠向关羽咬下。   “纵然你二人一起上来,关某又有何惧?!”关羽朗声大笑,手中大刀却毫不停歇,用力横扫将典韦的重戟荡开。   典韦的手腕立刻向后一翻,双戟变为反握在手,一柄长戟紧贴着刀身向关羽握刀的双手削去,另一柄则自上而下斜斜从反方向斩下!   关羽反应更快,长刀忽地一震,上身一躬紧紧贴住马背,青龙偃月刀却以背在腰后的双手为支点,借力猛地划出了一个大圆,刀锋凛凛,刀气纵横,典韦的两柄重戟便再也近不了他的一丈之内。   两人在狭长的一片空地里激战不休,如同两团陀螺一般,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何况在我的眼中,典韦的个人勇武并不会比关羽逊色,我若是上前帮忙,恐怕会对他的心理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   “我去另一边!”我抛下一句话,便纵马穿越了整个战场。   但在这里,我依然没有帮上忙。   在我的印象中,拓拔野和他的结拜兄长秦阵一样,所使用的都是短刀,但不知从何时起,他改换用起了一刀一剑,两柄短兵器在面对张三爷的丈八蛇矛,原本会有些吃力。但拓拔野并不像典韦一样具有典型的骑士精神和武人的自尊,不会在不利的情况下还要讲究一对一的公平对战,因此在陆仁的配合与牵制下,他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   左右看了半晌,我颓然地发现,自己在休养了多年之后,原以为能够和关张二将上演“两虎斗一马”的戏份,不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至少也要裸衣大战两百回合才叫热血好看,但没想到我一身滔天的杀气,竟然只能在抱头鼠窜的小喽啰身上释放……   我终于切实感受到,自己毕竟已是一国之君,能偷偷潜入敌国,已是钻了空子,若是还想真的赤膊上阵与敌人厮杀……这种事情恐怕再没有可能发生了。   于是,我便静静地观赏着典韦、拓拔野、陆仁三人与关羽、张飞捉对的战斗。   最先结束战斗的,果然还是拓拔野与陆仁,这两位以二敌一,竟是很快将张飞击退。   而张飞毕竟还是张飞,纵然落了下风,但也没那么容易便被擒获,他绕了个圈子,最后朝关羽疾驰而去。   典韦眼看自己即将腹背受敌,立刻从战团中退了出来返回了我的身边。   “和他对打,感觉怎么样?”我打量着他,除了胸甲上多了一条浅浅的刀痕之外,似乎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气喘如牛,一脑门的汗水如雨点般低落,却仍是一脸的激昂之色:“典某自长成以后,从未有一仗打得这般痛快!”   “哦?”我笑着侧头问道,“和我打也不痛快?”   “主公毕竟不是敌人,双方都不能施展全力,总是不够尽兴。”他笑着回答。   我微微点头,转而又问拓拔野和陆仁:“你们那边呢?”   拓拔野结束得早,因此气息早已平复:“若非是以二敌一,恐怕我和陆将军都不会全身而退。”   “拓拔将军太看得起我啦,”陆仁看了看自己两柄长斧,叹了一声,“若是你与他单打独斗,自是难分上下;但若是我与他一对一单挑,不出二十回合,我这一对斧头和两条臂膀恐怕全都废了。”   我这边还和属下们交流着单挑心得,那边的关张两兄弟也整束着残兵与我形成了对峙。   “马超逆贼!”关羽暴喝了一声,“你敢带着区区千人,来我吴郡救人,算你还是个一身是胆的好汉!”   “好汉固然是好汉,但你虽是叛逆,却也是一国之主,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不惜以身犯险,实非智者所为啊。”身为对手的张飞竟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进行教导,“若你不幸失手,落于我朝之手,你新朝大好河山,岂非损失惨重。”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益德教训的是。一晃多年不见,两位过得可好?”   “有劳阁下挂心,”二人对视了一眼,由关羽应道,“阁下今日在我方境内突袭,胆魄豪气,实在令我等佩服。我等既然学艺不精,阁下便请自行去吧。”   “这两百余人……”我看了看身后那些大多连靴子都没有的人,问道。   关二爷只摆了摆手。   “承让了。”我衷心地谢了一句,示意贾穆与陆仁带领着海棠等人缓缓离开。   追命刚退了两步,我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又道:“这些是刘协口中所谓的叛匪,今日你们任由我劫走,刘协岂会轻易饶恕你等?”   关羽沉默了片刻,仍是只摆了摆手。   张飞则出声叱道:“让你走,你就快走,休要多事!”   我勒住了战马,正面转向了他们,拱手道:“云长、益德,我愿请二位,连同刘玄德一起入我新朝,共创盛世大业……”   “住口!”关羽“嘭”的一声提起了立于地面的青龙偃月刀,冷声道,“我兄弟志在匡扶汉室,你这等大汉逆贼,要逃便逃,休要再多费口舌!若还要在此乱人心志,便不要怪关某心狠手辣!”他微微将大刀转了个角度,刀面反射着午后的太阳照映在我的身上,却仿佛无形的寒气,令我不寒而栗。   我叹了口气,拱手后掉转马头,却依然抛下了话:“两位若改了主意,新中国随时欢迎!”   数百名轻骑“呼啦啦”撤离了苏州渡。   我回头向身后看了看,两个孤单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我是不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60 长江南岸渡河前  由于携带了两百余名手无寸铁的“叛匪”,这一次行进的速度无疑要慢了许多;又因为要保护他们,我便再不能将骑兵化整为零掩藏行径。   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千多名步骑都不会隐藏太久。   但这一次在吴郡,我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击的力量。   我只能乐观地解释为关张二人的义气,或者吴郡没有足够的快马。   -   “小棠,”我终于有时间稍稍放松一下神经,与刚刚被救出来的妹子聊上几句,“你没有受伤吧?”   海棠轻轻摇头。   “告诉我怎么回事?”在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我向她询问。   她玩弄着手中的缰绳,低声道:“我只是想杀刘协罢了。”   “为什么?”   “他下令杀了我一家满门,仅有我一人得以逃脱。”她回答得并不平静。   “为……什么?”   “三年前,初平六年,”她说出了一个我很久不曾听说的年号,“你打败吕布之后率军渡过了大河,朝廷公卿畏惧兵锋,便决议南迁。家父为汉朝谏议大夫,曾出言力劝,满朝文武无人理会。刘协为表决心,竟因此事而诛杀了我一家老小……”   她说得足够简单,但真相恐怕绝不会这么简单。   平心而论,我记忆中的刘协堪称明君,张温、皇甫嵩、荀爽、杨彪、士孙瑞、马日磾等朝中重臣也不是平庸之人,怎么会因为几句建言便族灭一位大臣?   这背后自然会有其他因素,只是海棠一介女子,未必清楚自己家族在政治斗争中的处境。   “那……这两百余人呢?”我看了看那些走走停停的“叛贼”们。   海棠张了张嘴:“他们……只是震泽里的渔民而已。朝廷真正的目标,只有我们三个人而已……”   “三个人?”   “就是他们,韩靖和沈嫣。”她轻轻指了指骑在坐骑上的那名年轻女子和牵着马头走在前面的韩靖。   我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区区三人……为何会被张飞大军围剿?”   她苦涩地一笑:“那日在山阴城被朝廷官兵识破了身份,我知道再不可能杀了刘协,便放弃了行动,一路向北逃窜。路径震泽时,本想稍稍留驻两日,不料却再次被官兵查得行踪。”她微微咬了咬嘴唇,“震泽所住渔民,原本就不是一般的百姓,许多都曾闯过江湖,见我们人数不多,难免就生了些歹意。”   我点了点头,笑着打趣:“何况你还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抢回去做个压寨夫人也是不错。”   她微微有些羞恼地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但他们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吴郡官兵团团围住。一围之下,那些渔民立刻便拔出了刀剑,叫嚷着‘今天既然败露,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于是……他们就打了起来。”   这下我可有些笑不出来:信息量……好像略大啊。   这会儿陆仁凑了上来:“主公,从这帮人口中打探到……好像确实是一伙江洋大盗,不仅在徐扬二州贩卖私盐,而且还在敌我两国里转运牛马、铁器……甚至……”他看了看我,低声道,“还接了我朝军队的武器贩卖……只是穷凶极恶的首脑已经被张飞杀了精光,剩下的都只是小喽啰而已……”   我微微一愣,挥手道:“把这些混账东西全部放回吴郡去祸害刘备吧,不要浪费时间!”   陆仁忙缩回了脑袋,大声呵斥着部下们快速行动。   于是,在卸下包袱后,近千名轻骑的行进速度再次变得轻快起来。   -   自离开苏州渡两天之后,我们潜行了三百里地,来到了吴郡与广陵的边境,紧邻长江的丹徒县。   在与接应人员取得联系后,他立刻摇着快艇向江北传递信息、调集船队去了。   作为中国第一大河、世界第三大河,长江的宽度绝非母亲河可以比拟,其径流量更是黄河的二十倍以上,所以即使摇着快艇,也得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在这段时间里,我便与海棠便并肩坐在了松软的江滩之外,悠闲地欣赏着长江两岸的自然风光。   “上次你不辞而别之后,我便茶饭不思、坐卧不宁,连朝政都无心处理,更因此吐血三升、大病一场,几乎英年早逝,”我胡乱扯了几句,“这一次……你总不会再溜了吧?”   她“嗤”地笑了起来:“真的?”   我很认真地点头:“我身为一国之主,去年一年时间都在病榻之上与病魔顽强斗争……这件事连刘协和他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一清二楚,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她柳叶般纤细的眉毛轻轻动了动,转眼又低垂了下来:“……你是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怎么会这么在意我这么一个歌姬……”   “呸,什么三宫六院?!”我丝毫不顾形象地吐了口吐沫,“谁在造我的谣?!老子一共就……”我飞快地数了数手指头,“七位妻妾好伐?”   她耸了耸肩:“难道你身体不行?”   我一心想要塑造的痴情又高大的形象顿时轰然崩塌:“有你这么聊天的嘛?这还有一点情调吗?”   海棠“咯咯”笑了起来。   我看着花枝乱颤的绝世佳人,嗅着不知从何飘来的清淡香气,不知觉竟有些迷醉。   然后,好像在梦中一颤。   我翻了个白眼:“别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要不要嫁给我?”   “不要。”她干脆利落地向我发了一张卡片,“我可不想整天呆在那暗无天日的深宫里。”   “我又不会锁住你,你想出门没人挡你,你看,我这么伟大的一国之君,都能深入敌后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何况对于国家并不太重要的你呢?”我举了一个很不恰当的例子。   “什么叫不太重要?”她毫不客气地捶了我一拳。   我身子一晃,觉得地面似乎也产生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颤动。   但我立刻感觉到这绝非错觉。   因为典韦已经从我身后跑了过来,背后的两柄铁戟“哐当”作响。   在这方面更加敏感的拓拔野也在不远处高声发出了预警信号:“是马蹄声!不少于两千匹战马!”   两千匹马……   若只是两千普通骑兵,那并不足以对我形成威胁,我不禁心中稍安,却也拉着海棠登上了各自的坐骑,与不到千名的手下列出了迎击的阵型。   马蹄从西面而来,烟尘遮天扬起。   要知道,江南地区人口虽然不少,但各郡兵马往往以步弓为绝对主力,骑兵的比例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两千名人马整齐的轻骑缓缓在不远处勒住了战马。   我一时看不出带头的将领是谁,却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两面大旗。   “大汉前将军。”   “皇甫。”   口腔中忽然分泌出许多唾液,我用力将它们吞下。   咸咸的,却还有一丝苦涩。    61 两代名将的对决  在没来到这个时代前,皇甫嵩在我的印象中,只是东汉末期的一员普通将领,被曹刘孙、张徐乐张于、关张赵马黄、周鲁吕陆、诸葛司马二荀贾程郭庞法等雄主名臣的光辉完全掩盖。   但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三年,知道这位被我称作“皇甫叔父”,并不比后一辈的曹操、刘备、孙坚逊色多少。   他出身边境世家。   他是汉末三大名将之一。   他也是我麾下直属步军第一营的统领——皇甫固的亲爹。   出于对几位老前辈的尊敬,一直以来,我都不想和皇甫嵩、卢植、张温等人见面——因为见面就意味着和平的破灭——尤其是皇甫嵩,他在我流亡朔方的途中给予了我极大的支持与鼓励,这才没让我彻底丧失进去的信心,他更为我提供了相当可观的物资援助,才没让刚刚恢复了雄心的我饿死在并州的崇山峻岭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挽救了我的前途,却也亲手种下了覆灭汉室江山的火种。   所以,时隔多年后多次再见到他,让我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但我毕竟经历了许多。   我已经是天下年轻一代中最具实力第一名将,更是雄霸九分天下的君王。   我终于在对面的层层护卫中发现了主将的所在,于是我从己方的护卫中越众而出,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提高了声音:“来者可是皇甫叔父?不肖侄马超求见。”   对面的骑兵们微微发出了异响,似乎竟是对我的身份有些惊奇。   而后就听到了熟悉却有些疲惫的声音:“威武王,阁下还是有些鲁莽……”   话音未必,我又听到了利箭破空的尖锐啸声!   从数千骑兵中飞出的利箭速度极快,短短数十余丈的距离几乎转瞬既至。   飞箭不仅极快,其精准度更是极佳:竟是直指我的心口!   不过我既然有了防备,身体状况又正在巅峰,这区区一支快箭便对我毫无威胁。   我只随意地挥了挥左手,那道尖锐啸声便戛然而止,利箭更被我挥出的内劲震成了数截,轻飘飘地跌落在地。   “放肆!”皇甫嵩勃然大喝,“没有我的命令,是谁敢自作主张?!”   “是我,叔父。”他背后的那名青年将领低头答道,看眉眼依稀是他的侄子皇甫郦。   “许多年不曾相见,皇甫世兄就如此待我?”我并不如何恼怒,只看了看尘土里那只干净得能够映得出人影的箭簇——不管怎么说,好歹他没有浸毒。   “说了多少次了,军中无叔侄!”皇甫嵩又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他一顿。   “是,将军!”皇甫郦早已年过三十,但在叔父面前却依然像个孩子。   但我知道,皇甫嵩虽然看似严厉,对这个侄子的疼爱却丝毫不少于亲生独子皇甫固,不然皇甫郦绝不会从军十几年都改不过区区一个称呼。   我看着他们叔侄两人,笑道:“叔父带着世兄,该不会也是来此欣赏江边美景吧?”   “老夫接刘玄德快马传书,得知你在吴郡击败了他的部队,于是就抽调了手下现有的骑兵来看一看能不能够阻截你渡江。”皇甫嵩驱马从部属的簇拥中走了出来。   江面上传来了船只划水之声。   三四十艘快船从宽阔的水面上慢慢向岸边靠近,由于逆风南来,船上都没有张开风帆,全凭人力摇橹而来。   “叔父真要与我一战?”我看了看他身后因疾驰而满是疲惫的兵马,“我虽然人少,但并不会怕你。”   “叔父!”皇甫郦急声拦住了皇甫嵩,并且毫不顾忌地再次改回了称呼,“这一年来叔父虽然整顿军事有了起色,却始终不曾主动出兵北上,当知道朝廷众臣的非议与陛下的猜忌。若今天我们能够在此擒杀此人,朝中将再无人敢怀疑叔父的忠诚……”   “住口。”皇甫嵩瞪了他一眼,口气却没刚才纠正他时那般严厉。   但偏偏这并不严厉的两个字却让皇甫郦噤若寒蝉,登时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老夫所带的人马长途奔来,本已疲敝,再与威武王以逸待劳的精锐作战便难以获胜,”皇甫嵩平静地说道,“何况……在这江南之地,训练出两千骑兵是容易的事情吗?”   我终于确定他的想法,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不愿与我在此决战,只是因为没有胜算罢了。   他看向我,缓缓道:“威武王,老夫想与你单独讲几句话,不知你能不能赏光?”   我并没有犹豫:“长者有训,小侄当然遵命。”   “叔父!”皇甫郦再次忘记了叔父的教诲,“他是当世第一的神将,若是将叔父擒了,侄儿和弟兄们如何是好?!”   皇甫嵩看都没有看他,却长叹了一声:“你觉得以威武王刚才那随手一拂的功力,若是要杀老夫,难道不能一箭将我射死?”   我也很遗憾地看了皇甫郦一眼:他追随皇甫郦多年,对他怜爱有加的老叔父大概也不会藏私,但这位青年将领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长进。   我当先喝退了典韦等人,翻身跳下战马,独自一人站在了江边。   皇甫嵩也下了战马,将缰绳交给亲卫,与我并肩而立。   “老夫虽然知道威武王武勇冠绝天下,却依然想试试威武王的拳脚功夫。”他看着我,首先开口。   我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毕竟他已经年过五旬,早不是壮年,虽然经验丰富,但绝不应该与我在身体上一较高低了。   “叔父是长辈,小侄若是动手,总是不合礼法,”我毫不谦虚,“便先承受叔父三次攻击吧。”   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老夫虽然已经五十有四,但这些年勤练弓马,拳脚可未必软绵无力。”   我笑了笑,双脚不八不丁地站稳,双手则轻轻背在了身后:“叔父先请。”   “好!”皇甫嵩不再推辞,弓步错开,猛地提气大喝一声。   毕竟他的年纪已然不轻,在出拳之前,还要稍稍提气蓄力。   我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摆姿势。   只见皇甫嵩扎了个极其沉稳的马弓之步,双拳紧握藏在腰侧,臂腕之间的关节隐隐发出了阵阵脆响,显然是要出尽全力。   我甚至可以预测,以他的身体状况,在第一次全力一击后,第二拳便再不会有如此威势了。   于是我收敛其全部的笑容,正色关注着他的身体及周边的气流与波动。   “喝!”他双拳缓缓提起,在胸前交错,又倏地分开,左手五指全伸掌心朝上端于丹田之前,右拳拳背则既轻且极快地向下一砸,继而左掌包着右拳迅疾地向右侧腰间一藏,弓步转为箭步,右拳便如破柙猛虎直扑我的胸腹!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拳法,但我知道他这么做无疑是为了将出拳的速度与力量发挥到极致。然而他纵然将全身的精血发挥到极限,也冲不破我胸前的那层绵绵密密的真气。   皇甫嵩“咦”了一声,刚猛的拳头便再也无法向前再进一分。   我大可以用暴烈的内功将他反震得四脚朝天,然后看着他七窍流血当场毙命,但我当然不会这么残忍,我只是用真气将他的拳头缠住、吸住,让他既不得寸进,也不能撤离。   皇甫嵩尝试了好几次,依然不能取得任何形势上的改变,终于决定放弃。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叔父的拳力还能如此威猛。”   我说的可是实话,要知道,比他年轻近十岁的马腾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根本不能与他相比——勉强的说,马腾只有杀我的决心比皇甫嵩强烈一些。   他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看天,长叹道:“内劲能够外化于行,寻常刀剑恐怕也不得近身吧?”   我笑着谦虚:“哪有那么神奇。”   “实乃天赐神功。”他摆手道,“再不打啦。”   “叔父承让了。”我拱了拱手。   他看了看我身上:“难怪你连铠甲也不穿了。”   我笑了笑:“叔父说笑了,毕竟是潜入敌境,岂敢身着铁甲堂而皇之地进入?说起来,小侄还要多谢叔父之前赠赐铠甲之情。”   他也笑了一声:“若是早知道你会与我为敌,老夫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那套铁甲送给你。”   我点了点头,不再闲谈:“叔父,能来江北吗?”   他摇了摇头:“不能。”   “我不明白。”   “老夫一生都是大汉的臣子,即使当年董卓如此威迫,老夫也不曾屈服,”他解释得很简单,“除非你在这里杀了我,不然我仍将是你的敌人。”   我沉默了片刻,不再对这件事情进行询问:即使我能够现场将他们叔侄擒获,并带着两千名骑兵返回江北的广陵,但皇甫家还有妻眷,两千名士兵也不可能只是孤身一人。   这场单独谈话便平静地结束了。   背对着我,皇甫嵩又悠悠叹了一声,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犬子坚寿……可好?”   “很好。”我点头道,尽管他看不到背后的情况,“小侄多次劝他早日成婚,可是他说要有父母在场。”   “真是个……”皇甫嵩向前走去,声音越来越低,“傻孩子。”    62 食指为笔气为墨  “今日老夫以丹阳两千骑兵疾驰两百余里,却没能追上敌国叛逆,唯有等待下次机会。”皇甫嵩在亲卫的搀扶下爬上了自己的战马,提声道,“既然没有追上,便回丹阳去吧。”   我在马下朝他拱了拱手。   皇甫嵩没有看我,只有马蹄声回应了我。   伴随着一接连不断的声响,来自江北的船只陆续靠岸。   我拉着海棠的手跳上了船,并肩坐在了船边,看着水手们升起风帆,看着江风吹满帆布,看着越来越远的南岸河滩,看着身下和周围的船只如箭一般在江面上滑行。   “我真是个任性的君王。”我看着脚下不断荡起的波纹,自嘲地笑了笑。   海棠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是我让你为难了?若是海棠身份入不得王宫……”   “不不不,”我握住了她的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想得开,刚刚还拒绝了我,现在却在考虑如何进入我的王宫?”   她光洁有若瓷器的脸颊上顿时腾起了一丝红霞,嗔道:“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我要是反悔,你会不会把我一脚踹进这滚滚长江之中?”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我仰天而笑,扶着船边长身站起,朗声道:“一辉,笔墨伺候,我诗兴大发了!”   “王上……”梁聪一脸愁眉苦脸,“我们是潜入敌境来救海棠姑娘,临行匆忙,小人实在没有准备纸笔……”   我不禁哑然,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坐在另一条船上的拓拔野顶着江风高声道:“何不以船板为纸,刀剑为笔?”   我又是一愣,而后朝他笑道:“拓拔,你还真是个妙人!”   说干就干,典韦和梁聪立刻征询了水手们的意见,从船舱里抬出了一片备用的木板。   我轻轻在这片长两丈、宽两尺、厚三寸的木板上敲了敲,实木材质,相当厚重,即使以十成内劲,也很难将它一指刺透——我说的是那种类似“六脉神剑”的动作。   “你的剑。”海棠将之前一直挂在自己腰间的斩岳递向了我。   我摇了摇头,挥袖在木板上一拂,右手食指轻轻按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字数寥寥,我以指劲缓缓写来,初时仍有艰涩之意,但写到第三句时,已觉得渐渐转为流畅,写到最后几个字,更是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写完之后,我才注意到两丈长的木板只用了不到四分之一,我在词尾处比划了一下距离,挥掌将木板从中斩成了两截,而后在空白的木板上继续创作。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   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   江淮路,   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   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   为留待骚人,   狂歌痛饮,   来访雁邱处。”   这一首词字数较多,写到后来,体内的真气几乎是不受控制一样从指间喷涌而出,只随着我脑中的词意挥洒自如。   待得一词写完,我再次一掌砸下,将这一丈多长的木板分成了两截。   几乎没有思考,第三首词已经落在了木板之上。   “千古江山,   英雄无觅,   朱恭伟处。   舞榭歌台,   **总被,   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   寻常巷陌,   人道伯符曾住。   想今日,金戈铁马,   气吞万里如虎。   -   兴平草草,   封狼居胥,   赢得仓皇北顾。   中华三年,   望中犹记,   烽火徐州路。   可堪回首,   山阴城下,   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   第三首由于改了多处,甚至为了凑字数我还硬生生把阵亡多年的朱儁和风华正茂的孙策塞了进去,虽然破坏了原有的意味与韵律,但我从头读到末尾,竟也觉得勉强还可堪入目。   然后我才从书法的艺术境界中脱离了出来,看到周围一群观众的眼光如同在围观外星人。   “姐夫……”贾穆颤抖着手将我的右手握在了双掌之中,“你这手指头……不疼吗?”   我看了看自己毫无损伤的食指,笑道:“待你将功力练至第八重,也可以像我一样。”   他悲戚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梁聪则直接看傻了。   只有蛮力强横的典韦表情还算正常:“主公一身神功本就无敌,就算一根指头把铁板戳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棠则摊开了我当时写给她的诗词,对比后笑道:“如今看起来,似乎你在木板上写的字要好看许多。”   我耸了耸肩:毕竟这是内心词意的直接流露,而前者则还需要通过笔墨才能宣泄于纸面之上。   可惜身边这些人文化水平实在偏低,只会连声称赞“好诗”、“好字”,却根本体会不到这三首绝世词曲的妙处。   -   顺风而行的帆船速度极快,不过三首词的功夫,我便已经踏上了广陵的土地。   还没下船,我就一眼看到了岸边连绵不绝的营帐,以及帐外多达数千匹的骏马。   “兴霸、伯符,你们这是作甚?”我向等候在岸边的甘宁与孙策问道。   甘、孙二将先是一礼,而后答道:“末将二人未得王上谕令,不敢擅自渡河,又担虑王上安危,故而结兵于此,以备不测。”   我笑了笑,却郑重向二人拱了拱手:“是我任性而为,让两位辛苦了。”   甘宁与孙策都是侧身避过,连声道:“不敢称辛苦!”   我看着身后典韦等人将被我断成三截的木板,笑道:“闲来无事,我在渡河时写了三首词,你们若不嫌弃,便各挑一片收了去。”   二人一边道谢,一边细细去看我刚刚出炉的大作。   甘宁只看了一眼,便“咦”了一声,抱拳问道:“属下请问王上,这……是以何物书写而成?”   我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笑而不语。   他脸上的神色震惊莫名,忙又低下头去欣赏诗词。   孙策与甘宁都是粗豪少文的悍将,我其实也不期望他们能对这些诗词有什么高深的品鉴,我之所以送给他们,只是因为这几片木板实在太重。   “这一首写有某之姓名,便由某收了罢?”孙策很快选定了最后一首。   甘宁当然不至于为此和他相争,点头后自己取了第一首,还不忘称赞了一句:“王上此首词曲,劲气之中皆是威势霸道之意,但笔画之中却又饱含看破世事的洒脱与不羁,早听闻王上文采独步当代,只是多年忙于军政,少有作品见世,今日终得亲眼目睹,实在是末将之大幸!”   我笑着点了点头:“平日只知道兴霸豪勇刚烈,却从不晓得你也懂得诗书一道的技艺。”   “属下惭愧,”他笑道,“少时不务正业,这两年才读了几卷诗书,希望不会太晚。”   “读书既是为了增长学识,也是为了修养身心,”我很欣慰地看着他,“为将者本是嗜杀凶者,读书更是为了避免心性为杀意所染,保持一颗平常之心。”   甘宁一怔,而后深深一揖:“甘宁谨记王上教诲。”   我跨上了战马,回身看了看宽阔的江面。   这是我最后一次亲自冲杀在前了吧?    63 马腾造成的孤儿  回到广陵城后,眼见到我平安无事的小昭与双儿总算能够放下心来。   我一手一个将她们搂进怀里,先后来了一场热烈的湿吻。   懵懂不知世务的马列也有样学样,拉扯着我的手掌一通乱啃,以表达自己内心对我的重视。   等他啃完之后,我随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算是父亲对儿子的特别关怀。   “小棠,”我把海棠拉了过来,向她介绍两位前辈,“这是小昭和双儿,你来和她们认识一下。”   这算是比较正式的引荐行为,饶是不拘常礼的海棠,也规规矩矩地敛衽道:“海棠见过两位姐姐。”即使比起十九周岁的双儿,海棠还是小了两岁,因而确是妹妹。   “小棠妹妹姿容无双,又有歌舞绝技,看刚才纵马而来的英姿,似乎在武艺上亦是不让须眉,实在很了不起呢。”小昭拉住了她的双手,连口称赞不绝。   双儿亦是笑道:“公子为了救妹妹,几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啦,可见对你有多么喜爱。”   “若非小妹鲁莽行事,他……”海棠看了看我,“他也不必冒险深入敌境去救我……”   我笑了笑:“若非你鲁莽,我又哪里有机会能去江南欣赏长江的风光?”   她抿了抿嘴,脸上微有羞赧之意,却极其郑重地向我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得谢谢你。”   我看着他,却岔开了话题:“你家门既是遭逢变故,可还有旁系的亲戚长辈?”   “有些远方亲眷……”海棠没懂我的意思,轻轻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格外惹人怜惜。   “等我们回到洛阳,你至少要通知家中的几位长辈,来为我们做个见证吧?”我笑着说道。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却陷入了沉默。   我抬了抬眉毛,等待着她的回答。   海棠终于摇了摇头,脸上却多了一丝微怒之意:“家父罹难之时,他们既无所谓,我嫁不嫁人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叫就不叫吧,随你的意思。小昭,你们带她去后堂休息,我还有一些事情要稍微处理。”   小昭乖巧地点了点头,看了随我一同进厅的众人一眼后,领着海棠进了后堂。   “苍斐,”我向早已脸色大变的韩靖示意就坐,“你可看出了我的身份?”   他没敢坐下,只弓着身子颤声道:“王上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你既不知道,那又何罪之有?”我随意挥了道真气,推着他在客席上就坐,又向他身后的女子点头,“这位姑娘,相比就是你曾经提过的沈嫣了?”   “小女子沈嫣,拜见王上。”沈嫣慌忙向我一礼,看得出来,她对礼法的熟悉程度远比韩靖要深得多。   “听苍斐说,你是汉阳都尉的女儿,为何会随他游历中原?”我饶有兴趣地问道,“毕竟是个女儿家,难道不怕危险?”   沈嫣立刻就红了眼眶:“先父……在多年前就已故去,小女子无所依靠,只有求助两位同乡。”   “抱歉,”我略有尴尬地叹了一声,“本王不该问及此事。”   我摇了摇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韩靖眼瞳之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苍斐,”我笑了笑,“本王之前说过,待救了她们之后,便举荐你入朝为官。本王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只是不知……这两日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低头道:“多谢王上错爱,只是草民……不敢承受。”   我并不意外,毕竟那天他的态度就已经相当坚决,只继续问道:“这是为何?”   韩靖低着头颅,却始终没有吭声。   “你又不会说谎,便实话实说罢,”我出声道,“即使你要对我破口大骂,责骂我是不忠不孝之狗贼,我也不会追究。”   韩靖自坐席上长身站起,先对我深深一揖,而后道:“草民先拜谢王上礼遇之恩。王上对草民有救命之恩,原本就不应相瞒。草民韩靖,出身于金城允吾,从父单名……一个‘约’字。”   “金城……韩约?”我忽然打了个哆嗦,一脸微笑顿时僵硬,“你是说……韩遂?”韩遂就叫韩约,他虽然早已经被杀多年,但这个名字却始终刻印在我记忆的深处。   “是。”韩靖的脸色平静了许多,他又指了指沈嫣,“他的父亲沈侯,本是汉阳都尉,死于令尊的攻击之中。”   沈侯……我这一辈子杀人无数,但在凉州所杀的几员主将,确实没有这个人物啊……   “那是哪一年?”我不得不问上一句。   “中平四年。”   我在心中迅速地计算了一下,中平四年……就是187年,我十一岁,还在服丧期间。   韩靖缓缓道:“那一年,凉州刺史耿鄙发兵讨伐叔父,令尊与叔父相约共同抗敌,汉阳太守傅燮与都尉沈侯则响应了耿鄙的号令,但不敌金城、武威的军队,傅燮与沈侯同时战死……”   我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情,当时老马迫于韩遂的强大武力,承认了韩遂在西凉的霸主地位,甚至背着我抛弃了杀妻之恨,与其结盟并共同纵兵劫掠,与凉州刺史耿鄙和汉阳太守傅燮的那场大混战就是韩马联军的代表作。   不过跟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你等一下,”我这时才注意到,“你既然是韩遂的侄子,那为什么又和她在一起?”   韩靖看了看身后的沈嫣,摇头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后来叔父被杀,我们家虽然与他来往不多,但也被官府追查,一家老小只剩我一人逃得性命……”   我不禁默然:沈侯之死,好歹可以说是沙场无情刀枪无眼,但诛杀韩家满门确实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和借口。   “我想说……这与我本来没什么关系,”我微微叹了口气,“但我毕竟姓马,马腾也已经归天,你们二人要找我报仇……我也只能认了。”   “不不不,”他连连摆手,“这是上一代的事情,与王上何干?何况王上此次救了我二人的性命,小人绝不会再提复仇云云。”   “难得韩兄弟看得开、放得下。”我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再考虑一下为我效力的事情?”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摇头:“王上恕罪。”   我看了看他。   他说:“……毕竟是满门的惨事……小人还是放不下……”   我长长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退下。   若是换了我,我也绝不会在灭族仇人的后代家里奉献生命。    64 巡游天下州郡县  吴郡的行动,让我损失了近一百名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也有数十名北方士兵因为无法适应江南的水土而患上了程度不同的痢疾,其中有数人甚至暴毙于半路;另外还有数目不少的将士在两次乘船渡江时因为极度晕船而口吐白沫陷入了短暂的休克。   总体来说,相比我所出动的总兵力,将士的伤亡数目超过五分之一,这个比例并不算小。   我也通过乘船切实感受到了江南与中原地区的巨大差别。   于是,在广陵城又逗留了几日后,我在甘宁和孙策的护送下掉头向北行进。   我给刘协时间,未必就不是给自己时间。   在向下邳行进的路途上,我与甘宁进行了多次的探讨,进而初步达成了将来平定扬州的构想。   平定扬州,必然是徐州、荆州、豫州三路分别从东北、西方、西北三个方向并进,扬州的水路纵横交错,中原的骑兵将不再是主力部队。   我需要的是一支能够作战的水军与更加强大的步军。   豫州没有大江大湖,便继续操练步骑;徐州东临大海,与扬州隔江相望,荆州则是三江交汇之地,都有必要发展水军。   组建水军,在我的印象中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打造大小舰船,配备各类装备,选拔合适士兵,再进行长期训练后才能形成战斗力。   但曾经做过水贼的甘宁却告诉我其实很简单。   他以自己丰富的经验告诉我:这个时代没有我口中的数十丈长、三四层高、能搭乘千人的巨型战船,我前几天刚刚做过的那种容纳百余人的快艇才是水战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种船体积不大,用料自然不多,科技含量也高不到哪里去,打造起来相当容易,荆州、徐州,还有再往北一些的青州,会造船的船匠和渔民何止十万。   甘宁甚至笑着拍了拍胸脯,自称他就是一名造船的小行家,当年甚至敢一个人乘着快船快意恩仇。   我没当真,却又对这三个大州的官员和将领权衡了一番。   徐州方面,刺史甘宁近些年的战功已经有目共睹,下面几个郡守中,既有孙策、曹仁两员足以冲锋陷阵的大将,也有郭贡、李昱、吕范这些能够保证后勤的干吏,北面还有青州刺史太史慈率领着韩当、苏则、华歆、孙静随时可以支援,这套阵容恐怕足够独当一面了。   豫州方面,刺史孙坚作为新中国稍有的壮年派将领,可以说是最令人放心的了,何况他早早就将一家妻小安置到了洛阳,在忠诚方面的最后一丝疑问似乎已经可以抹去。不过他手下五个郡,三个都在旧有的青州将领手中:黄盖、朱治与吴景,另外两个人则是王邑和庞淯,若只看将领能力的话,并不会比徐州方面逊色多少。   至于荆州方面,刺史张机虽然是我最早的部属,但他最为人所知的,依然是一身天下闻名的医术和医德,军事绝非他所长。而几位郡守中,也只有黄祖和程普算得上是大将,新任江夏太守张昭也可以算是干吏,其余几个则比大众脸还大众脸,在历史上甚至没有任何戏份。   一时间我产生了一种将孙坚与张机调换位置的冲动,或者将太史慈调至荆州。但我一想到太史慈毕竟是出身山东的大汉,历史上到了江南后没过几年就早早病死,便放弃了后一种念头。   但甘宁又对我说了一句:“王上何必烦恼,若是荆州武力稍弱,不妨到时遣数员重将出镇,甚至……王上御驾亲征,亦未尝不可。”   我微微一怔,而后抚掌而叹。   荆州的官员最终还是没有调换。   -   在下邳城里,郭嘉的从兄郭贡热情而恭敬地再一次欢迎了我。   但我并没有在徐州刺史的治所多做停留,第二天便继续北上,经东海、琅琊进入了青州的地界。   我这次出巡本就以游玩为主,身边只带了侍从与护卫,起居郎也不过梁聪一人而已,因而每到一地,虽然都要接见郡守与县令,却很少去专门考核地方政绩。   因而我很轻松,他们也同样轻松:只要尽心尽力准备当地的特色饮食就算合格了。   待得我浩浩荡荡进入青州刺史的治所临菑城后,已经是八月二十三。   青州刺史太史慈以下的州内官吏、齐郡太守苏则以下的郡内官吏早早就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在城外站了两排。   “恭迎王上!”以太史慈为首,官员们齐齐向我躬身行礼,“王上万岁!”   再次看到太史慈,我很是开心,笑着将他扶了起来:“子义,有些时日不曾见面了,近来可好?”   太史慈连忙又拱手答道:“蒙王上挂念,慈一切都好。王上巡查天下郡县,兵士已是疲惫,还请入城后稍事休息。”   齐郡太守苏则道:“太史刺史与臣等知道王上怜惜民力,故而今日迎接,未曾驱使百姓,来迎者只有一部分州郡员吏,请王上体谅。”   我笑道:“如今正是秋收,你若是敢妄动百姓,耽误了青州的收成,即使本王不追究,你们也过不了祢正平那一关吧?”   太史慈与苏则都是微微笑了起来。   “哦?”我看到太史慈身后两名有些熟悉的面孔,一人身材魁梧,一人则相对瘦弱,不禁朝他们点了点头,“若本王没有记错,应当是段建与宫赫吧?”   两人又惊又喜地连声应是。   毕竟是随我去过辽东的旅长级的将领,而且还参加过第一次公开选拔比赛,我虽然睡了很久,但还是有些印象。   “待会你俩都要来陪坐。”我吩咐了一句,与太史慈、苏则进了临菑城门。   毕竟是齐鲁旧地,数百年的古都,临菑城的规模及繁华程度确实不是下邳可以比拟的,尽管在十余年前的黄巾之乱中,临菑乃至整个青州都是重灾区,不仅农业、工业、商业都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人口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但只要有人有田有粮,只不过过了三五年时间,青州的元气便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恢复,到处已是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看到城中景象,我却在想,若是当年与孙坚撕破脸皮后激战一场,这座历史名城、齐国古都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   进了刺史府邸,我不禁笑道:“子义,我只是暂住几日,你不用在刺史府如此装扮吧?让我以为谁要大婚呐?”我指了指高墙上下的婚庆用品和满屋满院的喜庆气氛。   “回王上……”太史慈解释道,“慈……的大婚之日,就在二十五日……”   我张了张嘴,遂即恍然,又不胜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再不成家,令堂恐怕要急白头了吧?”   “都是托王上的福。”他很诚恳地看着我说道。   我摆了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低头:“若非慈追随王上,天下如何能够在短短三年内便得以平定?若非王上信赖,慈岂能以一介罪吏之身为新朝治理一州军政?若非天下平定,事业有成,慈岂有心思接来家母,考虑自己的私事?”   他说得如此有理有据,我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伟大。   于是我笑了笑:“两天后,我为你备一份薄礼,你可不要嫌弃。”   他慌忙躬身推辞:“王上能出席属下的婚事,慈已是惶恐,岂敢再收礼物?王上折煞太史慈了!”   “就算是这两天叨扰你的辛苦费,”我笑道,“若在推辞,便是看不上我的薄礼,我只好掉头出城北上冀州去了。”   太史慈露出了开心的苦笑:“王上可不要吓我……”    65 太史子义大婚时  若是在四年前,我还不是君王时,太史慈会很开心地拉着我,在自己家里登堂升帐,邀请我入内院见一见他的母亲;我也会很开心地对老夫人拜行大礼,并自认为子侄。   可是,如今我已是君王,太史慈已是臣将。   我虽然提出了想要看望老夫人的建议,但老夫人也只是在儿子的搀扶下,进入主厅里向我行礼。   “老妇拜见王上。”太史慈今年三十三岁,他的母亲却还没到五十,一头略显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朴素得有些寒酸的衣服依然干净合身,身体虽然瘦小,却还没有临老时那种僵硬。   我岂会端坐在主座之上坦然自若?   当即一步跨出,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太史慈的母亲:“马超岂敢受此大礼,老夫人快快请起!”   “王上乃一国之君,老妇不过一介草民,行礼本是应当。”老太太读书不多,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礼仪大道,只执拗地低头行完了这一礼。   我和太史慈一左一右将她扶着,在我的带引下往主座坐去。   “王上……”太史慈低声唤道,“此举不妥……”   老太太也反应了过来,坚持不再往前走去。   我只好作罢,扶着她在下首坐下,转身对老太太一拜到底:“子义与本王,虽名为君臣,实乃兄弟,子义年岁长我数岁,我以兄事之。马超年幼丧母,老夫人便是我的大娘,请受马超一拜!”   “这可如何使得……”老夫人是真心有些惊慌失措,挣扎着就要起来,“子义,快!”   厅中青州及齐郡的高官们无不面露惊讶之色。   太史慈微一沉默,轻轻阻止了母亲的动作,自己则面向我一拜到地:“慈……拜谢王上厚恩。”   我伸出双手将他扶起,转身做到了他们母子对面的客席上,将偌大的主座空了出来,这才开始了今天的宴席。   “我这两个月自洛阳东行,一路上走马观花,巡走了司隶、兖州、豫州、徐州、青州五州,”我朝对面的人说道,“我去年昏迷了八个多月,此事朝廷虽然不敢公开,但子义与苏太守应当知道。”   太史慈和苏则都是点头,其余官吏则不同程度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与疑惑。   “醒来之后,得知徐州已为新朝之地,不禁喜不自胜。身体稍事恢复,便动了亲自来巡视一番的念头,于是便带了千余轻骑,一路游山玩水而来。”我笑了笑,“却没想到还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九鼎现世于彭城,破杀于吉于广陵,拯救海棠于吴郡,分别与关羽、张飞、皇甫嵩对峙,顺便还遇到了太史慈大婚……   “而且,都是喜庆的事情,”我挑了挑眉毛,“沿途既没有看到天灾人祸,也很少遇到流民与兵匪,甚至看到的地方小吏也大多很有礼貌,这实在令人欣慰,青州上下更是官民和气,城乡和睦,市井间也是一派繁荣之相,子义虽以军功而任地方,这政事却也不逊于一般干吏。”   虽然说我没有刻意微服私访,但至少没有让我看到小吏们明目张胆欺行霸市、盛气凌人牵牛扒房,因此一路行来,我的心情都是极好的。   太史慈忙谦让道:“慈深知自己所长,只管着州兵的操练,至于地方政务,大多都是苏太守等人依法治理,慈实在没什么功劳。”   苏则当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贪功:“刺史实在过谦,别的不说,若非刺史不辞劳苦,亲率兵马平定大小十余处匪祸,青州岂能太平?百姓又岂能安心生产?”   我看着他们互相谦让,笑着摆手道:“左右都是你青州上下官员的功绩,又有什么好推让的?说起来,我还要向子义道一声谢。”我又想到了那张在我恢复功力过程中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寒冰床,朝太史慈微一抱拳,“没有那块海外奇石,我恐怕不会这么快便功力尽复。”   他笑道:“这件事情就更和属下没有任何关系了,谁都知道那块石头可是华歆华太守在海外发现的。”   “华子鱼可没练过气,更不会知道那块石头对九阳神功会有什么妙用。”我摇头道,又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老太太,你为子义找了哪一家的千金做媳妇?”   “不是什么大家的闺女,”老夫人摇头答道,“只是他爹生前就和别人订下的娃娃亲,前些年子义漂泊在外,生死不知,那闺女谁都没嫁,每天只来陪我这个老太婆,早已把太史家当了婆家。现在子义既然已经安定,便该娶了她。”   太史慈没有插话,只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我有些意外,却隐隐想到……似乎在很久以前,太史慈确实提起过这件事情……   苏则打量着我的脸色,笑道:“王上有所不知,这两年,青州多少世家大族都托人向太史刺史说媒。属下几乎和他同时来到齐郡,只属下一人,就为他介绍了二十多个!”   我抚掌而笑。   -   八月二十五,黄历上写着“宜嫁娶”。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青州刺史、虎豹飞军第五营营长、中将太史慈,于齐郡临菑城大婚。   青州是齐鲁之地,世家大族难以计数;临菑更是中原名城,名门巨豪比比皆是。太史慈治理青州两年有余,既率领部队立下了赫赫战功,又治理得青州上下井井有条,颇得青州军民的拥戴,今日所娶的女子,却只是东莱黄县乡间的一名普通村姑。   深知太史慈为人的我当然知道,这绝不是他的刻意做作以博取天下名望,而是其人其德确实如此。   质朴而纯粹。   对于这位来自山东海边的汉子,对于他身上的一些品格,我极其敬佩。   所以我全程参与了他的婚礼仪式。   婚礼如同他的人,简单而绝不繁复,热烈却毫不奢靡。   太史慈的母亲从新妇人的手中接过了新茶水,颤抖着喜极而泣——这位普普通通的老夫人只是坐在长辈的坐席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恭贺,不间断地偷偷转过头去抹着眼角,很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太史慈自幼亡父,家中亲族不多,女方的父亲也只是个曾经做过县中小吏的老行伍,双方到场的家人少得寒酸。但这座相当宽阔恢弘的青州刺史官邸却依然被前来道贺的宾客和礼物塞得水泄不通。   太史慈将新妇送进了婚房,又继续向厅中的宾客们敬酒。   他与我一样,早已将九阳神功练至巅峰,但今日大喜之日,区区几坛烈酒就已经让他喝红了双颊。   这时候我看到梁聪在厅门朝我点了点头,知道那件贺礼总算姗姗来迟。   于是我从客席的最上手长身站起。   我并没有轻声咳嗽,但满厅人的目光立刻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   “子义与本王,名为君臣,实有手足之情,”我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今日子义大婚,本王匆忙间,只写了几个字,找了临菑最好的木匠和漆匠,做了三块牌匾。”   人群自发地分成了两列,梁聪指挥着工人们将三块木板抬了过来。   板是上好的楠木,字是我亲自刻下的阴文。   最小的一块横联被贾穆和陆仁捧在了半空,两幅楹联则被典韦与拓拔野一人一块地扶在两侧。   宾客们仰着头,张着口,也有人大声将牌匾上的字词宣读了出来。   右书:“忠义无双真国士”,   左书:“仁孝千古大丈夫”,   横幅:“东莱太史慈”!    66 冀州些许州郡事  这是我写得最有风骨与气度的一十九个字,在夕阳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太史慈看着金光灿灿的牌匾,没有被我霸气四溢的字体震得浑身颤抖,也不曾因字里行间的诚意感动得泪流满面,更没有推金山倒玉柱一样向我行跪拜之礼以表示誓死的效忠,他只是摇晃了一下,就仰身向后倒去。   他就这么举着酒樽醉倒在地。   -   三天之后,我纵马向北,跃过了济水。   再一天之后,我乘船渡过了黄河。   又一天过去,便是九月的第一天,我踏上了冀州的土地。   从渤海郡穿境而过,我先在第一站南皮城稍做休整,顺道看了看转任渤海太守的张郃,却也未多做停留,便继续向西北方向缓缓绕行。   来到第二站河间郡的乐成时,天气已进入深秋,河北大地要比山东更早体会到寒意,沿途中随处可见秋叶旋转飘零,雁队列阵开始南飞。   当然还有各式菊花依次开放。   河间太守韩浩小心谨慎地陪着我在田野间纵马而行,时不时上前回答我的问题。   “本王记得……韩太守是科考出身?”我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   他点头应道:“臣是新朝二年,在洛阳参加的武考,当时排在司隶区第二名。”   “你是世家子弟?”我观察了他大半天,却没看出来他身上半点士族的气息。   韩浩摇头道:“臣是寒家子,父辈中仅有舅父一人做过县令。”   “那更是难得。”我赞了一句。   沿途他话语不多,但少有溢美虚言,正是我最喜见到的臣子。   “在此为官,可有难处?”我看着在田间忙于秋收的民众,淡淡地问了一句。   韩浩随着我向北看去,片刻后答道:“河北苦战多年,安定不易,愿少兵戈。”   我默然良久,摇头道:“本王即使一心求和,奈何幽州尚在卢子干之手。”   他没有说话。   “河间全军有多少兵马?”既然说到了军事,我又问道。   “四千步弓手,八百轻甲骑兵。”   “冀州全部呢?”我侧了侧头。   他微一思索:“步卒五万余,骑兵近八千,但这两年来裁撤了近一半人马。冀州人户极多,只要一声号令,便能扯起至少十万兵马。”   “你可知幽州兵甲数目?”我又问道。   韩浩的目光顿时一亮:“幽州军队共有六万余人,其中快马近两万,除了各地防备鲜卑的兵员外,主要分为一部,一部在涿郡太守公孙瓒手下,屯于涿郡与冀州各郡的边境,人数约一万五千人;一部在代郡太守宗员手下,屯于并州、冀州边境,约有八千人;一部在渔阳太守阎柔手下,主要防备塞外异族,也约有八千人;其余则在州牧卢植麾下,屯于广阳,人数在两万左右。这三年来,卢子干频频向内外乌桓动兵,虽说对幽州部队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亡与损失,但也从哪些异族掠得了大量的牛羊财货和粮草供给,更重要的是……”他打量着我的神情,“这三年时间,他将数万新兵磨练成为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   我伸手抚摸着追命的鬃毛,微微叹了口气。   韩浩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坐失战机,非智者所为……”   我听得清清楚楚,随手一记掌风拂过他的肩膀。   虽然力道不大,但韩浩也浑身大震,登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甚至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却又慌忙站好,站在追命侧方连连躬身:“王上恕罪!臣无心之语,口不择言……”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已全是惊惧之色。   “好了,”我微微蹙眉,“本王没有怪你!只是让你稍稍看清形势罢了。”   他惊慌未定地抬了抬头:“臣、臣……”   我摆摆手:“两年前,本王才刚刚灭了袁绍,冀州却依然未曾平静。何况当时西有并州曹操,东有青州孙坚,南面刘协还坐拥半壁江山,本王手下兵马自西域万里而来,连场厮杀下来早已疲敝不堪,国内粮草、税赋征收都难以为继,本王甚至以私财为上下官员补贴薪俸,在这种情况下……岂有余力再远离中原与卢子干鏖战辽东?若是能一战而竟天下之功,难道本王会半途而废?!”   韩浩听着我一句句说来,豆大的汗水自发际线滚滚而落。他双手抱拳为礼,颤声道:“韩浩鼠目寸光,不识大局,妄论军国大事,实在该死!”   “刚刚说了,没有怪罪你,只是想让你看清形势。”我摇了摇头,“你很聪明,对形势也很上心,就是看得不够深远,不够透彻。”   “王上教诲得是!”他深深弯下腰,却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我的目光从他的脊背掠了出去,远远地看着北面的地平线,想起来当年与卢植一同行军的那些时光,也想起了那条鲜血淋漓的荆棘长鞭,忍不住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还是实在不太想和卢植打啊。”   那道地平线起起伏伏,仿佛屹立着一片怪异的森林。   似钢铁兵器,似咆嘶战马,似无畏血士。   -   冀州刺史的治所被杜畿从偏西的元氏城迁到了相对居中的巨鹿郡安平县(原属安平国辖下),距离河间郡的乐成县也就一天的路程。   杜畿的迎接极其简单,简单到向来不喜排场的我都产生了一丝不被重视的感觉。   “王上自温暖的江南北上冀州,恐怕会觉得有些寒冷吧?”他并没有对迎接的事情多做解释,只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好在我知道他的脾气,只笑着回答他:“伯侯知道我从不怕冷,只是小儿子毕竟年幼,受不得冻。”我看了看身后那辆由四匹马牵引的宽大车辆。   杜畿快步走了过去,深深一揖后朗声道:“冀州刺史,臣杜畿拜见两位王妃夫人!”   小昭从车里探出身来,忙道:“杜刺史快请起来。”   杜畿直起身来:“安平是新设的治所,城池狭小,居住多有不便,两位王妃还请体谅。”   小昭看了看我,点头道:“劳烦杜刺史了。”   正如杜畿所言,安平是座规模很小的城池,小到甚至我带领的一千名骑兵只有两百人能够随我在刺史的官邸住宿,其余人马则只能在城外的州军大营里暂住。   第二日一早,我按例与杜畿两人在城郊的农田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走。   看着只剩下半截麦秆的田野,我随意问道:“这几日,秋收快要结束了吧?”   “再有三五日,便基本结束了。”杜畿答道,“河北的天气比中原凉一些,秋收也要稍晚几天。”   “今年收成如何?”   “是个丰收之年,”他很肯定地答道,“下一旬开始,全州便要陆续开始征收税赋了。”   “嗯。”我点了点头,“这两年征收可有困难?”   他终于微微停顿了一瞬:“虽说朝廷税赋已是极轻,但下面还是有小吏以权谋私胡作非为,也依然有穷苦人家交不上粮食。对于实在缴纳不上的,郡县会酌情减免;对于胡作非为的,大多都被革职甚至处刑。”   “有你杜伯侯在此,我当然不怕刑律松懈。”我笑了笑。   杜畿却摇了摇头:“王上大概忘了,根据朝廷律法,司法事宜只受命于上一级法院,不归地方州郡管辖。”   我不禁也摇了摇头,转而换了个话题:“幽州现在形势如何?”   “幽州很少主动派兵挑衅,他们主要还是在对付北面的乌桓和鲜卑。”杜畿皱了皱眉,沉声道,“属下虽然派了许多细作,却始终不懂卢子干的意图。”   “公孙伯圭方面呢?”我没忘记公孙瓒曾经寄来的示好信。   “伯圭常与我来信,”杜畿和公孙瓒在辽东时也曾有过交集,“只是他身为卢子干的弟子,却也不明白。”   我再一次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喃喃道:“还是实在不太想和卢植打啊。”    67 来自幽州的信使  与杜畿返回城内后,恰好遇到了来自幽州的探马。   “还有公孙伯圭的回信。”杜畿从铜管里取出了了一张薄纸,搓开来快速读过,“他说……卢子干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引发旧疾,恐怕要休养很久了。”他将薄纸重新塞入了信管里,叹道,“毕竟卢公也已经年逾六旬了。”   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也幽幽叹了口气。   幽州与扬州形势完全不同。   扬州是个小朝廷,身处最高地位的刘协对于朝政毫无掌控,而皇殿之下的朝廷官员们不仅各怀心思、各有派系,而且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始终未曾断绝。相比而言,幽州牧卢植在幽州的地位则要稳固得多,尽管公孙瓒与新中国多位官员乃至于和我本人都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但卢植绝对是幽州军政的最高权力者。   作为幽州人,卢植不仅牢牢掌握着幽州全州的军事力量,而且这三年来通过军事打压,甚至还可以号令塞北各族的骑兵作为支援。扬州虽然有长江天险的地理优势,兵员的素质却很难与幽北相提并论。   总之,若要以军事力量将幽州收复,我至少要出动五万精锐。   “给卢公送些中原的药物,”我忽然对杜畿吩咐道,“我给他写封信。”   杜畿微微一怔,片刻后才迟疑着问道:“这药……是要……”他举着右手横在自己的脖子前,想要比划一个显而易见的动作,但右手却已经颤了一颤。   我微微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不需要任何手脚。”   他仿佛出了口大气,连忙点头。   回到了冀州刺史的官邸后,我当即铺开笔指,分别给卢植和公孙瓒写了一封私人书信。在信中,我以个人身份询问了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生活情况,尤其是对卢植,谈到幽北天气渐渐寒冷,年老体弱的他是否怀念洛阳的生活?他的两位儿子现在是否还会受到寒热病症的困扰?   对于早已表明了态度的公孙瓒,我特意委婉地提了一句:即使他要南来投我,也不要伤害师徒之情。   写完之后,我又提起笔向渔阳太守阎柔写了一封极其简单的信件,信中怀念了一番当年在北平开怀畅饮的痛快,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尽欢对饮。   三封信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字,内容也简单得毫无深意,因此写起来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   杜畿派出了整整五十名轻骑,挟带着药物和几封信件向北而去。   “从安平到涿县不过两百里,到蓟县也只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他们回复够快,明天一早就能看到回信。”杜畿向我说明。   我点了点头:“便在安平休息几日,叨扰你了。”   杜畿躬了躬身子,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王上这是说的哪里话。”   -   晚饭之后,我在后院里陪着妻小们享受着宁静的傍晚时分。   拓拔野与陆仁则毫不避嫌地在院子里生起了篝火,分别用朔方和辽西的特有手法做起了烧烤。   原本打算把他们驱散的梁聪和贾穆在得到我的同意后也加入了烧烤的队伍中。   不过片刻时间,晚风中便全是浓郁的羊肉与调料的香气。   侍立在我身后的典韦暗自抑制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腹鸣,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简直如同奏起了一场交响乐。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笑道:“你先去替我试吃吧?”   典韦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着冲了过去,二话不说便从羊羔身上撕下了一条油水四溅的后腿。   陆仁很不满意地哼了一声:“你把王上的腿吃了。”   典韦已经啃了两口,闻言之后一愣,却没有停止咀嚼,只回头看了看我。   我朝他摆了摆手,他顿时再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起来,甚至将肉中的羊骨都啃得“嘎吱”作响。   “韦哥,你刚吃了他烤的辽东羊腿,不知道还有没有肚子再尝尝兄弟烤的朔方羊排?”拓拔野则笑着向典韦发出了邀请。   “好!”一条肥得流油的羊腿根本连典韦胃容量的五分之一都填不满,典韦一手提起了一根圆白的青葱,一手接过了拓拔野递来的羊排,再次向人们展示自己无比正常的胃功能。   拓拔野满脸笑容地看着典韦进食,颇有欣慰之色。   然后,灿烂的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韦哥……你就算饿了,也别把烤糊了的肉还有骨头也一起吃了啊……”   典韦吃掉了十斤的带骨羊肉,以及一斤的河北大葱,这才觉得这顿饭后餐点勉强吃饱。   于是我拍了拍肚子,大吃了一斤……   然后,拓拔野和陆仁就“究竟是朔方烧烤还是辽西烧烤更专业更好吃”这一课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吵到后来,这两个无聊到了极点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烤出来的肉更加美味,竟然开始了吃肉大赛。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典韦又一次卷起袖子跳进了战场,以毫无悬念的优势结束了这次无聊的比赛。   第二天一早,满嘴羊油的我想要亲一亲马列,但被这小子一巴掌打在了嘴上。   于是我痛下决心,足足刷了三次牙才觉得膻气略有减淡。   “铁卫呢?”刷完牙后我才发现典韦似乎缺岗了。   顶替他的贾穆耸了耸肩膀:“大概是昨天吃坏了肚子,早上起来就进了茅厕……”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却觉得嘴里的膻气又开始死灰复燃,于是只好继续刷牙。   当我刷光了舌苔,几乎把舌头也刷得鲜血淋漓的时候,杜畿带着人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拜见王上。”杜畿引着身后的人一起向我施礼。   “早上好。”我吐出了最后一口漱口水,却觉得唇舌都有些发麻,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将水杯扔给了梁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看过,却让我有些惊讶:“公孙贤弟?”   杜畿身后那名年轻的男子,正是公孙瓒的独子公孙续。   他又向我一揖,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我拉着他就向会客厅里走去:“伯圭这么放心大胆地让你来做信使,是不是太大意了?”   公孙瓒的意图,若是让卢植或是其他人提前察觉,总不是件好事情。   “这两年来,小弟往来乐平也有十余次了,倒没什么问题。”他低着头回答。   “哦。”我点了点头,稍稍有些放心。   “不过……这次是卢刺史派我来的。”他依然低着头。   我这才一怔:“这又是什么意思?”   公孙续从腰带中摸出了一支细长的铜管,双手呈给了我。   我带着疑惑接了过来,用力将密封的盖子拧开,从中取出那张薄纸。   卢植的字依然笔挺之中带着寒气。   “威武王如鉴:   老朽以垂暮之年,病残之体,得蒙阁下垂问,敢不荣惊。老朽不肖无才,寡德少恩,致使幽州多年劳顿,农耕荒废,商市凋零,父老弟兄离散,心实不安。今阁下既临河北,愿共商幽州后事,唯沉疴缠绵,难以久行,若阁下不以老朽奸狡诡诈,移驾亲临涿县,老朽不胜欣慰之至。九月初七,涿县卢植南拜。”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却难以平静。   卢植直言要和我在涿县“共商幽州后事”?   这又是哪一出?   “贤弟,”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百般念头,转身将纸条交给了杜畿,又向公孙续问道,“令尊有没有事情要告诉我?”   公孙续很简单地摇头:“家父并没有特别交代的事情,只说一切但凭王上决断。”   我轻轻捻着手中已然空空的铜管,思索着该如何回复卢植发出的“邀请”。   杜畿将那张薄纸折叠起来,低声道:“王上,卢子干绝非孙文台。”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卢植与孙坚的区别。   孙坚只是一名大汉遗弃的将领,所以能够毫不犹豫地投奔到我的帐下,而卢植是备受朝野尊重的重臣,他会这么简单转变自己坚守了四五十年的政治立场与政治信仰?   我很难相信。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于是我铺开了一张白纸,提笔落墨。   “卢公如晤:   得公亲笔,超已甚喜,能见公颜,则更喜矣。   九月初八,晚辈马超望北而拜。”    68 单刀赴会瘾成狂  “王上慎思!”杜畿在第一时间拜倒在我的面前,颤声道,“以千金之躯而深入虎穴,非人君之所为!”   我把他扶了起来:“幽州并没那么可怕。”   “就算王上所带千名亲卫都是天下精锐,但幽州毕竟是险地,仅涿郡一处便有强兵万余,若属下坐看王上亲赴死地,无异于严重失职,朝堂诸臣必不会相容。”他并没有妥协。   “我只带典韦一个人,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想起来这位悍将已经在茅坑里丧失了战斗力,遂改了人选,“带拓拔野吧。”   杜畿肩上的肌肉顿时变得极其僵硬,脸上的神色更是惊愕莫名。   我踱步走到了院落之中,随意朝墙角捶了一拳。   拳背并没有与墙面接触。   墙面上却已出现了一记深深的拳印,拳印之外是如同蛛丝一般的裂纹不断向四周延伸。   而后墙体龟裂开来,悄无声息地坍塌成为一地碎砖。   杜畿煞白的脸颊中腾起了一丝血色,公孙续与梁聪则浑身微颤。   “卢子干若想挖坑杀我,我便拉他垫脚。”我轻轻在拳背上吹了口气。   然而杜畿依然没有放弃劝说,他再次拜倒在地,缓缓叩了三次,再次郑重地向我恳求:“杜畿斗胆,再请王上三思。”   我没有阻拦他,只静静看着他行完礼节,才再次将他扶起,而后并手一揖:“伯侯一心为我,我很感激。我虽是新朝的国君,但我希望新朝并非没我不行。”我直起身来,“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想着和平统一,并愿意为了这个可能而做些尝试。若能让我中华少死一名英勇士兵,少一个破碎家庭,少一个无助孤寡,我便有理由去幽州。我是不是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国君?”   杜畿沉默地听我说完,闭着眼向我一拜到地。   “王上……”公孙续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涿郡未必安全,王上又何必去……”   我从他眼中读出了一些潜藏的凶险:“你想告诉我什么?公孙伯珪也要杀我?”   他连忙摇头。   “即使他有此心意,也是各为其主,我又不会怪他,”我笑了一声,“没想到我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多次单刀赴会,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一次在青州平原郡,一次在扬州吴郡,这一次则在幽州涿郡。   “王上还是要小心。”公孙续又低着头喃喃了一句。   “木头,”我朝自己的小舅子招了招手,“你敢不敢去幽州替我传个话?”   贾穆看了公孙续一样,笑道:“他既然敢来冀州,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好,”我点头道,“你带着我的信件与公孙贤弟一起去幽州,并去告诉卢植和公孙瓒,九月初九,我自会去涿郡,请他们摆好酒宴招待。”   “遵命!”贾穆抱拳应道,中气十足。   -   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   “畿已传令中山、渤海、河间、巨鹿四郡,集结了六千名骑兵列于冀州边境,一旦涿县有变,当可长驱直入。”,杜畿仍是一脸紧张地向我报告,“只是尽管如此,要赶到涿县也要花费半日的时间,所以……王上还是带上两千护卫更好一些。”   我摆了摆手:“若卢植决心要杀我,一两千人恐怕也只会无济于事。而且如我所说,两个人即使逃跑,也要方便得多。”   杜畿还在坚持:“王上勇武固然天下无敌,但战场之上毕竟刀枪无眼……”   “叫二十名,哦,五十名弓箭手来。”我打断了他的忠言逆耳,推开厅门走到了院落正中。   冀州刺史的府邸,虽然建筑不算宏大,但要召集几十名名弓手还是轻而易举。   “这是目前属下能够调集过来的最精锐的一百名弓马娴熟的士兵,请王上带上。”杜畿明显误会了我的意图,所以他将人数翻了一番。   我看了看这些士兵,年龄不能算特别年轻——毕竟,培养一名娴熟的弓手至少也要经过几年的磨练。   “在这个院落里,你们各自挑选一处合适伏击的位置,”我很清楚地说出了我的要求,“带着弓弩,要快一些。”   这些士兵没有发出任何疑问,便提着弓箭纷纷开始行动。   他们有的藏身于树从之后,有的隐匿于房屋之间,更多的则跳上了屋顶。   “伯侯,”我朝他摆手示意,“你向后退入厅内。”   杜畿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退进了议事厅之中。   然后我一提声音,朗声道:“每人向我射出两箭。”   话音出口,树枝与屋顶上却没有半点动静。   杜畿脸上顿时一白,他慌忙跳出了门槛:“王上!”   “站住别动,”我制止了他,再仰头喝道,“违令者斩!”   然后我终于听到了从四面八方发出的锐响。   虽然同是破空之声,但由于功力深浅、射箭习惯和手法各有不同,因而发出的锐响也有着细微而难以言喻的区别。   数十支利箭从各个方向朝我飞来。   箭速脚下突然发力,我已经很久没有施展过自己的轻功身法了。   我如箭一样蹿出!   如箭,却比箭还要迅猛!   我迎箭而来,又背箭而去,眼中见得箭影,耳中闻得箭声,心中留得箭形,便以最简单而有效的身法在这阵小型箭雨中辗转腾挪。   两百只箭射完,竟是片羽不能沾身!   我拍了拍手,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走过了一地的箭矢,走到了杜畿面前,笑着向他问道:“如何?”   站在石阶上的杜畿张大了嘴,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我弯腰拍了拍袍摆上沾到的尘土,起身后终于看到杜畿恢复了神智。   “王上没有受伤?!”他颤声问道   我向他展示了全身上下完整如新的衣衫,甚至没有一道被箭气划破的缝口:“伯侯该放心了吧?”   他仿佛见到了神迹,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我笑了笑:“若非确有不死的自信,我绝不会多次主动送死。”   这时,拓拔野出现在院子里,他已经穿上了全套的铠甲,微显沉重的脚步远远就清晰可闻。   “唔?!”他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箭矢,第一时间拔出了佩刀护在自己身前,而后他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我,顿时又放松了下来,“主公,这是什么情况?”   “弓手现身!”我举起手高声喝了一声。   屋顶上,树梢头,高墙后,顿时出现了一百名手持长弓利箭的士兵。   拓拔野又被唬了一跳。   这不是形容词,他真地跳了起来——他第一时间蹿出了原地,瞬间就向侧方跃出了一丈远。   我哈哈而笑:“我刚刚只是为伯侯演示了一番如何躲避弓箭的要诀,云龙不必如此紧张。”   拓拔野松了口气,摇头道:“我差点以为是主公被……”他看了杜畿一眼,“被人劫持,又假借主公命令诓我进来后一并射杀……”   “几十名弓手,难道能要了你的命?”我笑道。   “唔,”他仔细打量着我,“虽然不能像主公这样毫发无伤,但肯定能逃得性命。”   “你准备好了?”我再次向他询问。   他收回了佩刀,点头确认。   “典韦昨天吃撑了,所以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向他解释。   “既然主公已经决定,末将不需再问其他。”他将左手按在刀柄上,昂然答道。   我笑了笑,嘬唇打了个唿哨。   院外立刻传来了马蹄踏地之声。    69 许久不见你们好  从安平到涿县不过三百里地的路程,沿途却要经过大大小小九条水道。   我再一次感慨河北大地的水资源之丰富。   尽管这些水道根本无法与南方那条浩浩荡荡的大江相提并论,但总归还是不小的阻碍。   不过这次我并不需要赶路,和拓拔野慢慢悠悠地欣赏着沿途的风光。   除了胯下的坐骑之外,我们额外还带上了四匹战马,以方便换乘。   “当年我们去辽东时,好像走得也很急。”我想起来几年前的往事。   “主公行军向来很急。”拓拔野将双脚从马镫中解放了出来,就那么自然地垂在了马鞍的两侧——如果他不是顾忌我在旁边,恐怕会直接平躺在马背上。   我想了想,笑道:“确实如此,说起来,除了这一次巡游州郡之外,我从没有这么悠闲地骑过马。”   “主公也不容易。”他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声。   我摇了摇头:“你又知道什么?”   他看了看我,垂下目光,自嘲地一笑。   三百里的官道,若是快马疾驰,即使考虑到沿途的河水,也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但这次会谈并不紧迫,于是我在路上走了两天。   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十一的早晨,我与拓拔野来到了涿县的城下。   “云龙,”我看着这位在河北来讲堪称雄伟的城池,转身笑道,“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成为刘协和天下人的笑柄?”   “绝不会!”拓拔野很坚决地否定了我的糟糕想法,然后他勒马提气,高声喝道,“中华威武王亲临此地,还不开城迎接?!”   回应他的是城头上如临大敌的弓弩手。   我甚至看到了三四架床弩向半空抬起了头。   然后我听到了有人在厉声呵斥:“无礼!”   于是我忍不住一怔,眯着眼睛向城头看去。   “对方不过两个人,你们就这般模样,成何体统?!”声音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并不熟悉,“收了弓弩,打开城门!”   “田将军该不会不知道……”另一个声音答道,“要开城门,需要卢州牧的命令。”   “正是卢大人的口令,你难道不信本将?”   “不敢!”对方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开门!”   涿县的正门“吱呀呀”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末将为主公开路!”拓拔野双脚踏进了马镫,不待我点头,已经催马奔驰在前。   追命不甘落后,当即摇晃着脑袋追了过去。   城门中响起了一阵颇有节奏的马蹄声,百余名轻骑分东西列在了两侧,摆了个微型的鹤翼阵形。   我看着当中的那员年轻将领,很快回忆起他的姓名:“国让,好久不见?”   田豫田国让,以卢植的关门子弟自居,却也是卢植最器重的心腹,先后担任过军司马、主薄、渔阳太守等职务,如今身兼功曹从事和兵曹从事两职,实是幽州全州军政两方的二号人物——当然,若是真要比较手中能够动用的实力,他未必就是公孙瓒、阎柔、宗员三位地方将领的对手。   “田豫见过威武王。”田豫并没有下马,只在马背上向我抱拳拱手为礼,“卢州牧病体沉重,不能亲迎,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虽说我和他身处敌对两国,他如此举动,可以称得上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但我心里仍然觉得有些不爽。   “卢公可在城内?”我掬手算是还礼,问道。   他点头道:“卢州牧从蓟县赶来此地,便在太守府中与公孙太守一起迎接阁下,请如此。”他驱着坐骑走到侧方,对我发出了邀请。   拓拔野看了我一眼,仍是纵马走在了前面。   我保持着最低的警惕心,带着两匹备用坐骑迈进了涿县的大门。   明显是官府事先发过通知,涿县的主干道上冷冷清清,每隔十余丈便有手持大戟的军士侍立在街道两侧,整个场景显得格外肃穆,让习惯了轻车简行的我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我抬头在半空中打量了一眼,很清楚地感觉到,在某些建筑的角落里,躲藏着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   “不知威武王在看什么?”田豫的声音从我的右后方传来过来。   我笑了笑:“本王在想,当年卢公的祖宅似乎便在这个方向。”我随手指了一指。   田豫微微一怔,而后沉默了下来。   涿县是幽州有数的大城,城池的规模比起临菑也并不逊色,从南门走到城北的太守府,即使一路畅通无阻,也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拜见威武王阁下。”拓拔野还没驾马走到太守府的门口,便有一名年轻人快步迎了上了,看也不看就一揖到地。   拓拔野略有尴尬地解释道:“后面才是。”   那名年轻人慌忙朝我再拜:“卢节代家父拜见威武王阁下。”   便在这一起一伏间,我看清楚了他的容貌,正是卢植的长子,年长我一岁的卢节。   “公礼兄行礼过甚。”我亲切地称呼着他的表字,下马将他扶起。   早在冀州时,我就已经知道卢植的两个儿子皆已成年,都在父亲身边做事。原先还以为卢植为了避嫌,不会让这两个儿子与我相见,不料他直接让长子出面迎我——这个安排无疑又让我安心了不少。   “这两年病情可曾有过反复?”我当然要询问这件事情。   “多谢威武王挂念,”他微微露出感激之色,“在下与舍弟幸蒙阁下施救,这两年再无反复。”   “那便最好不过。”我很欣慰,但这种话也不需要提得太多,淡淡一句便已足够。   我随着卢节走进了太守府,陆续又遇到了卢植的次子卢俭和公孙续,而后一个清朗却又无比洪亮的嗓音响了起来。   “拜见威武王!”大步赶来的公孙瓒一揖到地。   我连忙双手将他扶起:“伯珪快快请起!”   入手处传来了一股相当沉重的感觉,不过对我来说自然举重若轻混若无物。   公孙瓒长身而起,面貌依然说不出的俊朗不凡,只是如剑般笔挺的双眉间有了些淡淡的皱纹。   “威武王……只带了拓拔将军一人随行?!”他虽然早就从儿子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此刻依然满脸都是惊愕之情。   “有你公孙伯珪在,本王还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我含笑反问。   公孙瓒也笑了笑,却抹不掉眉间的那股淡淡的担虑。他侧过身子,伸手向我发出邀请:“威武王,请入院,卢州牧便在此设席恭候。”   这一次我没让拓拔野先行,一个人昂首迈进了太守府邸中的最后一座院落。   卢植便衣冠端正地坐在我的正对面,而从院门到他的近十丈距离里,肃立着超过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雄壮士兵。   森森的长戟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寒光。   寒光如刀片般割向了我的眼睛。   我只在院口停了一瞬,便再次迈开了脚步。   刚刚抬脚,便已经跨过了十丈的距离,直接与卢植隔案相对。   “许久不见,卢公你好。”我看着他,抱拳向他一揖。   卢植明显一怔,脸色瞬间变得微白。    70 谁让老夫不姓刘  羊年到,祝本书所有读者比其他读者更幸福!   ——   卢植自主座上颤巍巍站起,与我平平一揖:“威武王请入席。”   我看了看两侧强作威武的士兵,笑道:“刀兵在背,如何安坐?”   “那便退了罢!”卢植朝他们挥了挥手,百余名侍卫便只留下了二十余人。   我又向半空中看了一眼,摇着头在他对面坐下。   这座深院占地面积不下五六亩,但空旷的院中只设置了八个席位,卢植两侧坐着公孙瓒与田豫,再往外则还有卢节、卢俭,以及另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文士,我的身边则只有拓拔野一人。   我看了看场中那名从未见过的文士,微微笑道:“阁下莫非是幽州别驾田子泰?”   “右北平田畴见过威武王。”对方直起上身,极为恭敬地一揖。   “幸会,幸会。”我拱了拱手。   田畴字子泰,籍贯右北平,年三十岁,二十岁时便已经是全幽州的杰出青年,早些年的幽州刺史刘虞征辟他为从事,继任的赵谦有眼无珠将他闲置,卢植就任后指派其辅佐涿郡太守,袁绍大军北征幽州攻破涿郡时,主帅袁熙也对其礼敬有加聘请他担任军中司马,只是田畴并未应征,反而从袁军中封金挂印,单骑返回了卢植的阵营,卢植感佩他的胆气,任命他担任别驾从事,在幽州上下颇有影响。   “这位将军是……”田畴问道。   “威武王麾下,朔方匈奴拓拔野,见过各位。”拓拔野团团一揖,朗声道。   田畴眼瞳微微一亮,拱手道:“原来是力斩颜良于夫罗、威震并冀的拓跋将军,幸会。”   拓拔野嘿嘿一笑:“田别驾过奖。”   双方既已互相认识,便很快转到了正题之上。   “老夫教了个好学生!”卢植毫无来由地一叹。   我为之一怔。   公孙瓒则浑身一颤,一脸诧异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师:“先生……”   卢植张了张嘴,慌忙安慰道:“不是说你,伯珪……”   公孙瓒松了口气,另一名学生田豫却惶恐起来,甚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也跟你没关系,国让。”卢植摇了摇头,“老夫说的是刘玄德……”   田豫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   我却愈发不解:“刘备……他怎么了?”   “阁下不会不知道吧?”卢植皱了皱眉。   “卢公若不嫌弃,便还请唤我一声贤侄。”我毕竟是怀着接收幽州的打算而来,便不吝于在态度上表现得稍微谦虚些。   “你是中原新朝之主,老夫岂敢如此称呼。”他敛须道。   “身份虽有了一些变化,但卢叔永远是长辈总不会变化。”我笑道。   他并没有抵触,只微微松开了眉头:“你真不知道?”   我摇头道:“小侄曾于月前在吴郡活动过几天,但并未见过刘备,这一月来一直巡查山东郡县,不曾留意扬州事务,却不知叔父说的是什么事情?”   卢植沉声道:“刘备在吴郡放走了你,是不是?”   我没有承认:“我有千余铁骑,他也留不住我。”   “但他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你的身上。”卢植又道,“皇甫嵩也放了你,是不是?”   我微微皱了皱眉,皇甫嵩当时不是已经对内统一了口径吗?为何连远在幽州的卢植都会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看着我,微微摇头,“太尉刘虞指责皇甫嵩不战而退,甚至列出了皇甫嵩军中将领的口供,皇甫嵩纵然有百般理由,也只能认罪,辞去了扬州刺史的职务,仍屯军丹阳。”   我只能叹了口气:纵然是皇甫嵩亲自带领的亲信部队,也不是铁打的一块啊。   “但陛下竟连丹阳也不愿意留给他,一纸诏书颁下,直接将他调至豫章郡,刺史由刘虞兼任,丹阳的军政则交给了刘繇治理。”卢植缓缓说道。   我张了张嘴,心中不禁有了些微微的怒意:“刘繇是个什么东西?他能和皇甫叔父相比?!”   刘繇是那个被孙策数千新兵打得抱头鼠窜的废物,他凭什么接替战功赫赫的皇甫嵩?   沉默了很久的公孙瓒淡淡说道:“因为他姓刘。”   我顿时默然,却又道:“其他人难道没有反对?!难道满朝重臣都瞎了眼?!”   张温呢?马日磾呢?韩融呢?士孙瑞呢?杨彪呢?何顒呢?   “刘备在上疏中称,威武王纵兵数千欲破吴县,被其以极重的伤亡拼死击溃。皇甫嵩明明收到快马传报,早早在长江边守株待兔,却不动一刀一枪纵虎归山。皇甫嵩既然承认放过了你,那也只能接受责罚。”卢植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声。   “极重的伤亡将我击溃?”我抚掌而笑,“我一共带了一千一百人,与他的两千步骑只交锋了一刻钟时间,他能有多大伤亡?”   “谁让他姓刘。”拓拔野挑眉说道。   卢植看了他一眼,沉默着点头。   卢家的两名年轻人规规矩矩地并拢双腿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贤侄。”卢植终于又捡起了最早的称呼。   “是。”我微微直起了身子。   “老夫问你一件事情。”   “请。”   “贤侄自西域而来,一路收尽中原十州,却为何没有乘势向幽州与扬州动兵?”   “中原疲惫久矣,小侄不过是让百姓稍稍休养生息罢了。”我淡淡笑道。   “此言差矣。”卢植摇头,神色却很郑重,“贤侄当时发兵十万,三路并进,一举大破徐州,正是士气极盛之时,而朝廷官兵毫无抵抗,只知狼狈逃窜,便当一鼓作气直下江南。如今不仅灭了士气,也给了朝廷太多休整的时间,若要再度兴兵,恐怕绝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叔父说的是。”我想了想,简单地对他解释了我那心血来潮后订下的三年国策。   听完之后,卢植一脸凝重,公孙瓒、田豫、田畴等人的脸上则写满了难以置信之情。   “贤侄可知道,这两年来老夫为何要屡屡兴师动众地去出兵塞北?”卢植的声音忽然略有沙哑。   “小侄最早以为,叔父只是为了磨练新兵,培养战力,”这确实是我这两年来最大的一个疑问,“但叔父在乌桓和鲜卑人身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显然不会只为了这个理由。”   卢植的声音愈发低沉:“老夫与伯珪、子泰、国让都是幽州人,深知这些异族于我汉人之弊害,故而一再兴兵讨伐。三年之间,幽州各郡与边塞内外异族大小五十余战,杀乌桓青壮十八万,鲜卑十三万,虏获各族妇女老幼近六十万,我幽州也付出了近五万青壮士兵的性命。”   这些情报,我都从军事院的谍报司里看过相关的情报,因而我每一次看到,心中的疑惑便更加浓厚:五万士兵,对于地处偏远的幽州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我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解释。   “老夫一生为汉室打了许多次战仗,与同时的官僚们相比,军略水平似乎还算不错,”他小小地谦虚了一把,“但也没有狂妄到以为能凭借幽州之地与你相为抗衡。老夫起兵杀胡,只是随心而动罢了。”   我不禁一怔,不相信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心血来潮,便发动了长达三年的战争。随后我看着垂老的卢植,联系到今天的会见,我似乎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于是我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或许换个说法会好听一些……”他的眼神并没有明亮如同太阳,却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光彩,“老夫想为后人留下一个安定的幽州与塞北,如此而已。”   我微微抬起头来:“叔父不是汉臣么?”   他颌下花白的长须随风而动:“谁让老夫不姓刘。”    71 昏迷时期的谣言  “卢公才是真正为百姓考虑之人!”我发自内心地赞叹。   “贤侄又何尝不是。”他看着我。   田畴掬手道:“卢公与威武王皆心怀天下,非为一家一姓,实乃国家万民之幸!”   卢植似乎没什么表情,又道:“你将太史慈、徐晃等大将陆续调离河北,只派治民之吏继任,莫非你也是想放任幽州发展两年?”   我微微笑了笑,没有否认,却又寻了个理由:“卢叔父文武全才,幽州军民上下一心,可说坚如磐石固若金汤,说句实话,若真要派大将与叔父对阵,我心中并无必胜把握;何况去年又因事重病了大半年,数月前才堪堪恢复,实在无力北顾。”   卢植呵呵一笑,也不说破,只顺着我的话问道:“说起来……贤侄这一场大病,可是颇有些严重,几乎影响了天下大势。”   “哦?”我搓了搓下巴,“怎么说?”   公孙瓒笑着加入了谈话:“威武王一病数月,几乎一年不曾见世,这市井之中便谣言纷纷,不能断绝,传到我们这边鄙之地,有说是王上新娶了吕布的独女,纵欲过度不知节制,因而马上暴毙;更有甚者,还说王上几位妻妾欺凌吕氏女儿,被闻讯大怒的吕奉先闯入宫中一戟刺死……”   我哑然失笑:“实在是人言猛于虎,古人诚不欺我。”   他一手抚须,点头道:“因而,汉室朝廷上下君臣便动了反攻中原的心思,不料张辽、孙坚、太史慈几位将军先发制人,大破大司马张温,不过三个月时间,徐州便尽归新朝手中,汉朝君臣一战丧胆,再也不敢提半句反攻中原的话语了。”   提到徐州之战,我不禁有些欣慰。   却听公孙瓒又道:“后来又有人说,王上这数月不出王宫,其实是诈敌之计,只是为了让汉朝君臣心生懈怠,从而出其不意发动攻势。”   我摇头道:“我是真的大病一场……再说了,对付区区徐州之敌,我真的不需要想这么复杂。”   这却是大实话。   公孙瓒哈哈而笑。   卢植则低头敛须:“贤侄究竟是得了什么疾病,竟是九个月卧床不起?”   “其实不能算是疾病,只是替人运气治病,不小心伤了元气,却在此时偏偏又听到了刘备攻破琅琊的战报,怒火攻心之下,就直接昏迷了过去。”我答道。   “原来此事竟有如此大的风险。”他看了身后的两个儿子一眼,大概是想到了旧事。   我笑了笑:“一般倒也不会如此危险,只是当时的病人已经病入膏肓,所以特别费了些精神。”   卢植又道:“老夫这两个犬子,当时便承蒙贤侄全力施救,才保得了如今的性命。公礼、德约,你们终于得见孟起贤侄,有没有向他道谢?”   卢节与卢俭闻言,当即离席而起,再次恭恭敬敬地向我一揖到地:“再谢威武王救命之恩。”   我倒没有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扶起再推辞半天,只坦然接受了他们的行礼。   卢植看着儿子,转向我说道:“老夫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大的二十有二,小的也已经一十九岁,老夫已经年迈,想将妻儿托付贤侄,还望贤侄不要拒绝。”   我微微一怔,慌忙拱手应道:“叔父有托,敢不遵命。”   他点了点头:“老夫虽是涿郡人,但长期在洛阳做事,这几年出任幽州,竟是有些水土不服,前几天感染风寒,更是怀念温暖的洛阳。贤侄是中原之主,老夫便厚颜向贤侄借一辆车马,容老夫将拙荆及幼子运至洛阳安置,不知是否方便?”   卢植掌有幽州,哪里会缺一辆车马?这分明是向我交出幽州的节奏啊。   我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旁:“小侄此次出行,别的不曾多带,唯独车马倒是带了几辆,叔父叔母若不嫌弃条件简陋,便与小侄一起回洛阳如何?”   卢植甚至没有考虑,便应了一声:“如此甚好。”   他回答得如此直接,我反而有些犹豫:“叔父也去?”   他笑了笑:“当然。”   “叔父之后,谁人可以接任幽州?”   他笑得很开心:“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可不是老夫。”   “小侄只是想参考一下叔父的意见。”我解释道,“叔父既然要离开,总要有人暂代管理。”   卢植的目光从两位弟子身上一一掠过,却告诉了我另外一个人选:“田子泰可暂管幽州。”   公孙瓒一怔,目光略微发黯,年轻的田豫却没有什么意外。   被选中的田畴则最为惊讶,慌忙抱拳推辞:“畴岂敢担此重任,请威武王与卢公另觅高才。”   “不,”卢植摇头,“若在幽州挑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卢公慧眼识人,幽州就暂时交由阁下了。”我当然要尊重卢植对幽州事务的最后一次建议。   田畴再不推辞,只长身而起,分别朝我和卢植一揖而下。   -   这次会议之后,我按照约定向安平发去了讯息,嘱咐杜畿将我习惯乘坐的两辆马车送到了涿县。   我因此在涿县停留了三天。   九月十四日,卢植一家五口人与我一同乘车南下。   我和卢植同乘一车,在车中,我终于有机会问出了那个问题:“公孙瓒既是叔父的门生,在幽州尤其是辽西辽东地区威望极高,叔父为何不举荐他?”   “不错,他在民间有威望,但更多的都是通过杀伐获得的凶名,”卢植在思索了片刻后回答了我,“正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我才知道他的缺点。他太热衷于功业,又一味崇尚武力,不善文治,不屑士人,不顾农桑,不懂财政,若只是任一郡之职,领一万兵马,或许没有问题;但若是以一州数百万民众、十万甲兵与之,恐非其所能掌握。”   我回顾历史上的公孙瓒形象,只能默然点头,而后又问:“那田豫呢?他虽然年轻,但叔父培养多年,当文武兼备,为何不选他?”   “田豫是块好材料,不然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老夫岂会如此重用?”卢植毫不掩饰对年轻俊才的赞赏,“但他有年轻人的通病,心气太高,又不知寻常世俗,眼界还小。此次在涿县的那些多余的布置,都是出自他的提议。老夫虽然心中早有打算,却没有说破,便任由他去安排,只是想借你之手,让他见见世面。”   我摇了摇头:“我既然敢单刀赴会,难道会被一二百名精兵吓破了胆?”   卢植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待他磨练三五年,心气收敛、眼界深长之后,贤侄不妨再行重用,当可独当一面。另外……”他微顿了顿,续道,“广阳太守鲜于辅、渔阳太守阎柔,这两人或许也都有重用的价值。”   “是,”我点头应了,又诚恳地说道,“多谢叔父为小侄所做的一切。”   他哈哈一笑:“是老夫该感谢你准我平安养老才是,你谢我作甚!”    72 顾此失彼祸双行  九月十六日,两辆马车缓缓驶入了安平城。   我扶着卢植下了车,迎面却遇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笑着看了看他,侧身向身后的卢植介绍,“叔父,这是我新朝都察院院长祢衡祢正平。”   “原来是平原祢正平,果然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俊朗男子。”卢植细细打量了祢衡几眼,抱拳行礼道,“涿郡老朽卢植,有礼了。”卢植又向同来迎接的杜畿行了一礼,“杜刺史有礼。”   杜畿笑着还礼:“你我比邻而居,这两年承蒙卢公照顾。”   “原来是卢子干,祢衡失礼。”祢衡微微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侧身稍稍让过,还了一礼,正色对我道,“王上……等等,”他重新看了看卢植,脸上这才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卢公为何不在幽州,反而会在此地?!”   卢植笑道:“老朽是受威武王之邀,携妻儿前往洛阳安度晚年。”   “那……幽州呢?”他脱口而出。   “幽州?”卢植还是笑,“自然是送与威武王了。”   祢衡不禁怔在了原地。   我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将他从迷茫中喊了出来:“本王一见面就问你,你为何会在冀州?。”   他这才悚然惊醒,握拳凑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声,郑重异常地对我说道:“祢衡敢问王上,可曾亲身潜入吴郡?”   “不错,”我当然知道以新朝在扬州的谍报能力,这种事情本就不可能瞒住,所以并未多做解释,只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是为了那名歌伎?”他的眉毛蹙得更紧。   “是。”我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是志才告诉你的?”   他摇头:“他可不会轻易说诉我。王上知道,虽然出行在外,但各州每日都有快马传报王上所至何处的文书,但王上在广陵一住便是月余,徐州的文书越到后来便越是语焉不详。是我和荀文若生了疑惑,便与各部院联合下令,戏君才终于坦白。”   “所以呢?”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气鼓鼓地回答我:“若不是旧汉朝廷的几位重臣心怀鬼胎,借机互相斗了一番,我们就要在洛阳为大行皇帝建造陵寝了!”   “大行皇帝?”我听到了一个很大气的名词,“那是什么?”   “就是死人……”他好没好气地解释道,“就是你。”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杜畿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王上,祢院长,不管是什么事情,还是进门后再谈吧。”   卢植也忙道:“在外面吹了这么长时间的秋风,老夫这把身子骨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我瞪了祢衡一眼:“若是卢公因此而得了什么疾病,那全是你的责任!”   无辜的祢衡只能翻了个白眼。   -   进了冀州刺史府之后,祢衡终于清楚地说出了他的来意——他确实是来劝我停止这种看似大勇实则弱智的赌命行为。   虚怀若谷、兼听则明的我则立刻闻过则喜:“从今以后,本王绝不再令朝中众臣如此担心。”   是的,小媳妇已经救了出来,幽州也不费吹灰之力到了手上,剩下的扬州无论如何也要让将士们真刀真枪地打上几场才算圆满,否则我怎么向天天忙着分析敌情的兵部和军事院交待?   我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祢衡也不可能逼人太甚,只好摇头叹气,一副为之奈何的模样。   他摇完了头,却还没完:“王上既是安然无恙,这便不是什么大事。祢衡一路马不停蹄,亲自前来冀州面见王上,更不是为了此事。”   “哦?”我奇道,“朝中有事?”   “是,”他点头道。   此时厅中除了我和他之外,不过杜畿与拓拔野两人,因而他并没有再做回避,直言道:“一月之前,凉州金城都察院传来密报,称安国公迷图家宅内常有胡羌首领出入……”   “迷图本就是羌族首领,有些羌胡出入难道不正常?”我摇了摇头,忽又恍然,有些不喜地叱道,“你们该不会在迷图家中已经做了什么手脚吧?”   祢衡毫无尴尬地笑了一声:“毕竟是五千户的安国公府,他府中的几名干吏,按例都是吃着朝廷的俸禄的,身上本就负着规劝督察的职责。若是迷图公真的有所异动,自然要向郡中禀报。”   他依照典例反驳了我,我却是枉做了君子,只好示意他继续。   “过了半月,金城又来急报,称那些羌人头领隐隐不满朝廷对羌胡的官制,竟然鼓动迷图公一同起事……”祢衡的脸色逐渐凝重,“连金城太守傅干都已觉察到了羌人部落的异常举动,一并发文报给凉州刺史庞柔,庞柔一边调动兵马一边昼夜不停报传洛阳。五天前臣离开洛阳时,金城、武威、汉阳三郡的十余个羌人部落已经纠集了数万兵马,推举迷图为首领,正式宣告造反了!”   杜畿的神情比祢衡还要沉重,他抬头看了看我,又转向祢衡道:“若我记得不错,这迷图……是秦伯虎的父亲?”   “你当然没有记错。”我叹了口气,极为苦恼地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老子待他并不算苛刻,为何还要谋反?!要知道当年若是没有我,他当年只是个人尽可欺的小部落酋长罢了!”   “人尽可妻?”祢衡显然在理解上出了一些偏差。   我问道:“知不知道有多少叛兵?”   “号称二十万人,”祢衡答道,“这些部落的族民原本已经被打散分入凉州各县,迷图反叛后,各县羌人陆续响应,一时难以统计。”   “凉州是怎么处置的?”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庞柔已派遣州兵,三郡太守也各自调遣兵马,京兆尹高顺亲自率领骑兵向西北驰援,朝廷也预先派了麴义率本部六千精锐步卒移至长安,随三辅兵马一同西进。”   “高顺?”我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他转任了京兆尹?”   “是,”祢衡解释道,“六月时,前任京兆尹邴原调任益州,吏部与兵部协商后,将高顺从泰山调至京兆,此事吏部应当报给王上与尚书台了。”   “哦,是了。”我点了点头,印象中确实记得荀彧曾经向我报传过这件事情,“我们一共出动了多少人马?”   “凉州及三郡兵马当有两万四千余,三辅及麴义所部共出动一万四千人,合计约有四万,”他边想边答,“一方面朝廷所部皆属精锐,另一方面地方也在临时征募青壮,所能动用的兵马当在六万左右。”   “粮草呢?”   “长安官仓存储充足,已经开始向凉州运送。”   我又叹了口气,轻轻在大腿上拍了一掌:“看来没时间与卢子干一同游览沿途风光了。”   -   我只在安平休息了一个早上,用罢了午饭之后便抛下了妻儿纵马向南疾驰。   从安平到洛阳大约有一千三百里的官道,我领着五百名轻骑只携带了最简单的清水和肉干,一路狂飙南下。   所幸这里不是荒凉的西域,这里毕竟是河北冀州,是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之一,沿途城乡极多,倒是不会让我饿着。   第一个半天,我便跑出了近两百里的路程,随我一同南下的祢衡被我这种毫不讲理的行军方式吓破了胆,颤抖着两条被磨得鲜血淋漓的大腿半天爬不上马背。   我只好将他留在了赵郡太守李肃,而后继续向南狂奔。   洛阳的消息每日都会传到我的手中,一天都不曾断绝,但这里毕竟远离西凉三千余里,我不可能得到最详细最及时的一线战报。   我毕竟不可能飞到前线去亲自指挥。   前线有庞柔,有高顺,有麴义,三辅还有钟繇等人操持后勤,我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第二天临近傍晚,洛阳的快马才找到了我。   “经兵部、军事院提议,各部院已同意使吕布、黄忠二人率八千轻骑,作为第二梯队驰援凉州。”   我觉得这八千精锐的加入必定能够毫无悬念地结束那场战斗。   第四天傍晚,我在黄河北岸的怀县城外扎营用饭。   此地与洛阳几乎隔河相望,距离不过两百余里,怀县县令早已备好了渡船,明天只要渡过眼前这条黄河,当晚便能入城。   “王上可在军中?!”三匹快马沿着河道“希律律”快跑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士嘶哑着大吼。   拓拔野一挥手,十名士兵提着兵刃朝三名骑兵迎了过去。   不待他们大喝下马,马背上的骑士已经翻身下了坐骑,甚至连三匹战马也直接摔倒在地。   一名士兵从骑士手中接过了纤细的铜管,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梁聪。   我拧掉了封口,迎风抖开了那张上等的绸绢。   映入眼帘的是荀攸的字迹,工整却不失儒雅之气。   但内容却让我立刻勃发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   “虎豹飞军第二营营长、中将秦阵,自洛阳各营召凉州羌兵两千余骑,夺权破营向西而去!”    73 凉州叛乱之始末  回过神来的我这才没意识到手中三寸长短的铜管已被捏成了一团金属球。   我无比愤怒,而且失望透顶。   秦阵召集了凉州的羌族士兵,显然不是为了去帮助凉州刺史庞柔镇压羌族的叛乱。   “主公?”察觉到异常的拓拔野关切地问道。   我将那张绸绢递给了他:“秦阵反了啊,云龙!”   拓拔野伸到半空的右手一抖,绸绢飘飘然坠在了草地上。   他微颤着手捡起,一字一顿地看了三遍,而后陷入了沉默。   两千多名羌族骑兵,对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这件事情对我却绝不一般。   我与秦阵多年以来的情谊似乎已经宣告终结,与新朝所强力推行的民族政策一起完蛋。   我以为我对这些羌人部族已经相当宽厚:新朝成立三年来,不曾向他们征收过一个铜板的税赋,不曾让他们无偿上缴过一匹骏马、一头牛羊,更不曾强征一名羌族青壮参军入伍。为了改善羌族生活,我令庞柔放开了凉州羌胡之间集贸市场,严厉打击向羌族高价贩卖生活生产商品的不法货商;凉州的官学和科考也欢迎羌族学子参加,不仅免收学费,还象征性发放一些补助;各项法律也没有将羌人低看过一眼,郡县各级法院关于羌人的案件判决更是极为慎重,生怕引发民族矛盾;每年入冬之前,还特意令京兆尹、河东太守向凉州羌族部落赠送大批的食盐与生活铁具,对于孤寡老人与失怙孩童,更是由各郡户事处的安民官员亲自送菜送肉送衣被,以帮助他们度过寒冬。   我做了这些妥协与让步,无非只是希望让他们渐渐适应与汉族杂居的日子,最终成为华夏民族血液中的一部分。   但这些吃饱了喝足了的羌人们狠狠抽了我一个嘴巴。   他们似乎想要告诉我:我不要和你亲如兄弟!   于是我的两侧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得我几颗牙齿都有些松动。   -   九月二十日,五百人马乘船分批渡过了波涛汹涌的大河,便毫不停歇地继续向西南方挺进。   夜幕尚无落下之时,我便已经坐在宫中,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接见着几位重臣。   “从表面上看,这次叛乱的理由是朝廷司法不公,”王烈苦笑,“源头就是金城郡一件普通的杀人案。”   “杀人案?”我从锅中夹起了一片滑嫩的羊肉,轻轻吹了吹。   “是,”王烈手中显然有些资料,“根据之前传报过来的案卷,这不过是一起一名羌人与一名汉人之间寻常的决斗事件,羌人被杀,汉人重伤,原本事情到此为止,但羌人部落中却不依不饶……”   “等一下,”我刚刚将羊肉吞下,“什么叫到此为止?难道不该将杀人犯绳之以法?”   贾诩、程昱都是苦笑。   “当然不会,”王烈摇头,而后恍然,解释道,“王上有所不知,根据新朝法律,所谓决斗,是指双方达成协议后进行的公平比试。只要双方在官府登记或签好契书,无论何人死伤,官府均不会追究。”   “呃?!”我被羊肉噎住了喉咙,忍不住用力咳嗽了几声,原本想质疑为何会有这么荒唐的法律,但随即想到只要有法可依,毕竟总比没有的好,遂又问道,“然后呢?”   “羌人部落辩称那份契书是被汉人强制签下,死者根本不识字,强要金城郡治汉人的死罪,汉人自然不服,郡中法院更不会随意更改判决,于是那些羌胡便杀死了那名汉人及其满门,当即便要攻打允吾城,所幸金城太守傅干事先有所防备,以伏兵击溃了这些乌合之众。但羌人稍事休整,便引发了这场波及三郡的大叛乱。”王烈说得很慢,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特别担虑。   想想也是,西羌之乱虽然猛烈,但朝廷早已有所察觉,也事先做出了相应的布置,即使会有一定损失,也不会动摇国家的根本。   “有没有最新的战报?”我夹起了一根油光滑腻的青菜,有些抵触地塞进了嘴中。   兵部荀攸面前的文卷最多,他打开最上面的一卷,清声答道:“因为各郡已经察觉,所以在叛乱刚刚爆发之前,各县便已经控制,甚至是处决了数千名的叛乱分子。在叛乱开始之后,凉州共与各路叛军至少进行了七八次的战斗……从结果上来看,只能说是互有胜负。”   “互有胜负?”我将难以咀嚼的青菜根部吐了出来,有些不快地蹙了蹙眉。   荀攸解释道:“这几年来,新朝对凉州羌人极为优待,各郡的郡兵里也有为数不少的羌胡士兵,虽然军中士兵叛乱的不多,但将领与同僚难免会对这些士兵有所怀疑,却又很难全部处理,因而上了战场自会束手束脚,故而从三辅调集了一万五千的精锐,河东、上郡、弘农等郡的近万精锐也陆续进入凉州,前日又令吕奉先、黄汉升两位将军率领八千虎豹飞军前往支援,便是为了避免这种不利之事。”   “我倒忘了还有这许多不便。”我叹了口气。   当年为了笼络羌族所设的各种优惠政策,现在全变成了束缚自己的绳索,我又一次切实体会到了作茧自缚的感觉。   我看着案几上还剩余大半的饭菜,摇头放下了筷子,只举杯喝了一口。   放下酒樽之后,我问了一句:“秦阵这厮……又是怎么回事?”   负责京城内外防务事宜的韩暨微微有些惭愧地回答:“秦阵原驻扎在北营之中,昨日一早,便听士卒禀报其率领两千余名羌族骑兵一路向西去,直接冲破了函谷关,关中守将知道他的身份,误以为其是奉命驰援,竟是没有阻拦。”   “谁都知道他秦伯虎是我最得力最忠诚的一员大将,谁知道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捅我刀子?!”我也有些恼怒。   “老夫早就说过,羌胡难养,不料这么快便要成真。”程昱面无表情,既无遗憾,也不得意。   戏君摇了摇头:“秦伯虎本是王上死忠之将,如此行事……自是受人蛊惑。”   “哦?”我微微抬起了眉梢,“你可不要安慰我。”   “属下探得,之前在秦阵营中,有一名来自凉州的人物停留数日,而后秦阵便与他一同反了洛阳。”他缓声道,“根据凉州的探报,这人还曾在凉州各部落见游走多月,属下甚至怀疑……此人是羌人叛乱的重要人物之一,可惜他在军队之中,没来得及控制。”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人名:出身凉州的世家皇甫嵩的子弟,蜀汉双骄、至今仍未登场的庞统与诸葛亮,董卓或是韩遂的余党,甚至会不会是潜伏在暗中的楚歌?   “是谁?”我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来问。   “那人唤作石清,字玉澈,陈留人。”   我张了张嘴:“什么玩意……是不是个假名?”难道真名其实是徐庶什么的?   “王上可能已经忘记,两年前,此人曾经来过洛阳。”戏君道。   我不禁一怔。   他又道:“当时并州塞外的匈奴部落归降朝廷,此人便是匈奴的使者。”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物。”我冥思苦想,能记起这件往事,却始终回忆不起石清的容貌,“似乎是个很怪异的人……呃?”   我忽然想起来当时的细节。   当时白发陪同在侧,曾经说过:此人命相与我和小玥儿极其相似。   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我的嘴中有些淡淡的苦涩。   不要告诉我,他也想要给我来一部“重生汉末之纵横西凉”!   “看来……”我猛地灌下了一口烈酒,“我还是要去一趟凉州。”   我要亲眼看看,站在我对面的那名穿越者是否三头六臂身怀绝技,能否翻江倒海将我这几近一统的新中华再次颠覆。   或者,挫败他。   或者,杀死他。    74 孤儿寡母秦家宅  “只不过是数万羌人的叛乱,虽然事起骤然,却也算不得什么大战,似乎并不需要劳烦王上亲征。”贾诩第一个表示了反对。   “文和公所言不错,”在凉州辅佐庞柔多年的刘政亦道,“庞令直在凉州经营已有数年,颇得军民之心,又有高顺、麴义、吕布等名将相助,依老夫之见,凉州之事不足为患。”   程昱则非常冷静地告诉我:“王上若要亲征,国库负担将大大增加,因此还是不去的好。”   韩暨亦附和道:“王上亲征,朝廷至少要派万余步骑,地方防备的压力更是不小,还请王上体谅地方……”   “诸位不必太多担心,这一次我不是为了冲锋在前尝一尝敌人的鲜血,只是去看一看罢了……”我笑着劝道,“待战事胜负已分、大局已定之时,我再动身。若是前线能生擒敌酋押送洛阳,我便连凉州也不必去了。”   诸臣这才松了口气,齐声道:“王上英明。”   “说起来……”始终保持沉默的荀彧最后说了一句,“秦阵的妻女似乎都在洛阳的私宅之中,并不曾随他一并反出洛阳。”   韩暨也是点头:“属下曾与戏司长同去察看,秦阵的妻子和女儿确实仍在家中,为保孤儿寡母的安全,属下已派军士们好好警戒防卫了起来。”   说是警戒防卫……自然是圈禁。   我微微一怔:“……这厮……到底是想干什么?”   戏君抬头看了看我,却没说话。   我微微抬起下巴:“说吧。”   “唔,”他似乎犹豫了片刻,自袖中摸出了一个铜管,递给了梁聪,摇头道,“秦阵当时派人向他人报信,在半道被谍报司的暗探截获。”   我接过后,很轻易便打开了封口,显然已经解封并被人看过。   戏君解释道:“因为担心涉及紧急机密,君已与沮公、郭奉孝一同拆阅。”   我点了点头,捻开了那张信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字体也的确难看得难以模仿。   “云龙贤弟:   凉州羌人叛乱,朝廷说我家老头子就是首领,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白痴,所以必须回去看看。虽然下次相见时不知你我是敌是友,但看在结拜兄弟一场,你嫂子和侄女就麻烦你代为照看了。   秦阵草字。”   我看着满纸堪比狗爬的字体,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即使不是草字,也不会比这好看几分吧。   “派人送给拓拔野。”我重新封住了铜管,随手抛给了梁聪,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每隔十天便给秦阵家里送些钱粮布匹,说我稍候空闲时会去看望。她们若有其他要求,全由内务院置办,唔,你干脆再派个人过去听候吩咐;若要外出,更不许限制,派人护卫就是。”   梁聪仔细记好,揣着铜管躬身退出了厅堂。   “对秦阵带去的两千羌族骑兵……”我思忖了良久,叹道,“暂且由他去吧。除非……他自己挡在我们的前面。”   贾诩微蹙着眉,沉吟着说道:“按照他的行进速度,今天想必已经过了弘农华阴,明日就要经过长安进入扶风郡了吧,只能希望他一路不要与各郡发生太大的冲突,否则就难以收拾了。”   我搓了搓下巴,有些苦恼。   -   好在过了三四天之后,我也没有收到“秦阵大闹长安、高顺进退失据”、“秦伯虎火烧凉州路、庞令直命丧汉阳府”之类的消息,沿途各郡只陆续报来“秦阵一路沿官道而行,昼夜不停”,扶风郡太守钟繇还特意提到“秦将军麾下军纪严整,所过秋毫无犯,所经扶风各县乡,只稍取饭菜以填腹肚,无论各级将士皆滴酒不饮,食罢即行”。   我这才知道秦阵这厮竟然……还大摇大摆地打着政府军的旗号……在沿途各郡县狠吃我新中国地方政府的公粮!   所幸他吃的不多。   于是我可以放心地前往他家去探望那两位孤儿寡母。   我称王后大封功臣时曾为几位营长分别新建了府邸,秦阵家便在拓拔野家的隔壁。   “说起来我也一年多没到你们家里来过了吧?”我与拓拔野一同在秦家的会客厅坐下,颇有些感叹。   拓拔野笑了笑:“主公休养了一年,近期又在山东巡查了几个月的郡县,便是我也几个月没回过家中了。”   我摇了摇头。   “拜见王上。”秦阵的妻子柳氏抱着女儿向我微微躬身。   我伸手虚扶了一下,微笑着点头:“无须行礼。”柳氏与秦阵在金城新婚之后,便一直随他在军中效力,直到四年前我正式称王后,秦阵基本在长安定居,她便从军中脱离,做了全职的家庭主妇。   虽然以往接触不多,但我可没忘记她当年在军中时不让须眉的作风。   “多大了?”我指着她怀中的女儿问道。   无论何时,儿女总是聊天时的好话题。   柳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头答道:“再过几日,便是九个月了。”   我随意掐指一算:“是今年正月生的?”   “嗯,”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正月十五生的。”她虽然和秦阵一样对数字毫不敏感,但对第一个女儿的生日应该不会记错。   我点了点头,又向上推了十个月,发现怀孕期正在我昏迷的那一天附近……   我第一次觉得心算能力太强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高兴的事情。   于是我拍了拍手:“叫什么名字?来,让叔叔抱一抱?”   柳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我:“小名叫做小芳……”   我胳膊一颤,差点把孩子摔到地上。   柳氏慌忙一步上前,看起来有种把我掐死的冲动。   “乖小芳,笑一个。”我毕竟已经养了三个子女,对于抱孩子堪称专业,怀中的小芳姑娘倒也不哭不闹,只看着我的脸咧嘴而笑。   “九个月……是不是该学说话了?”成婚不久的拓拔野装着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   我想了想:“大概差不多了。”于是我伸出手指在小芳水嘟嘟的嘴唇,逗着道,“来,叫一声叔叔听听?”   小芳张了张嘴,将我伸到嘴边的食指咬在了口中,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然后口水泡沫就从嘴角连着串儿“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乖小芳,叫王上叔叔?”柳氏也凑上来给女儿鼓励。   我缓缓从小芳嘴中拔出了自己的指头,随手在她脸上抹了干净,笑道:“叫一声叔叔,叔叔给你封个公主如何?”   小芳有些不甘地盯着我的手指看了半晌,终于又张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有“嗯嗯呜呜”,她发出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声音。   “德爷……”   爹。   我虎躯一震,几乎再一次把她摔死在地上。    75 后院之中的暗线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拓拔野和梁聪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摆着手向后退。   “知道啥?”反应稍慢的典韦迷茫地看着他们,一副大智若愚的神色。   我把小芳塞进了柳氏的怀中:“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柳氏倒没有表现出什么羞赧之色,反而有些喜悦地拍了拍女儿的小脸,笑道:“小芳这可是第一次叫爹呢。”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我看了看自己的三名下属,脑袋有些疼,忽然又灵机一动,拉着小芳的手指了指拓拔野,“乖小芳,叫叔叔……”我希望诱导她再发一次“德爷”的声音,将自己的快乐与众人分享。   然而小芳只看了拓拔野一眼,便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似乎不太想理他。   拓拔野毫不考虑情况地哈哈而笑。   我白了他一眼,却终于想起来自己差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于是,我稍稍收敛起情绪,向柳氏问道:“伯虎临行前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王上要问的,想必是指凉州之事。”柳氏当然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我“嗯”了一声。   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低声道:“那一天他在朝中知道了凉州的事情,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阵的脾气,甚至破口大骂公公的不是……”或许是谈及长辈,她迟疑了片刻,于是声音更低,“他说……公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造反?如今新朝雄兵数十万,天下已经安定,他匆匆忙忙起兵,能掀起什么波澜?这个白痴老头子!”   我想象着秦阵当时怒骂自家老头子的神情,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若是真想当个皇帝,为什么不早一些反?”柳氏又道,“当年王上刚从西域回来时,老头子要是联合三郡部落一口吃了那万余轻骑,这天下还能有王上的事情吗?!”   那一丝微笑顿时苦涩了起来,我有些恼怒,却无法否认这种可能:如果当时迷图真的约上几万羌兵,与秦阵内外夹攻,我们这万余刚刚穿越了数千里大戈壁的轻骑必然会伤亡惨重。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子连个金城郡都管不好,连自己手底下的几个族人都管不好,还想学别人去当皇帝,不是白痴又是什么……他最后说要亲自回去,把这个吃饱了撑的糊涂老头子揍醒。”   我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又道:“你可曾见过那名叫做石清的人?”   “见过一次,”她想了想,说道,“说是老头子近两年十分信赖的人,好像还曾经救过老头子一命……但秦阵并不信任他。”   并不信任,但他还是跟着他去了……   我默默想了半天,却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   到了九月最后几日,中华四年的科举选拔已经全部结束,所有录取的人员名单也已经放在了我的案几之上。   相比于去年,今年的星光无疑要黯淡得多,黯淡到我甚至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唯二能够让我有些印象的……一个是沛郡许褚,一个是南阳李严,其余似乎都算不得所谓的名人。   至于花费了为数不少活动经费的访贤司,荀谌这一年走访贤才的成果也称不得丰硕。   不过这已经足够——我又不指望自己能叫出新中国每一名五品官员的姓名。   十月,已经归新朝管辖的幽州也开始了官僚机构的改革,新任的代刺史田畴带领着全州官兵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一系列的改革。   凉州的战事似乎有些过于一边倒,自从吕布、黄忠加入了战局,每次我收到的战报都是“我军大胜,斩获数千”,而秦阵也没有要正式加入叛乱军阵营的倾向。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十月初二,我正式纳娶了海棠,使得后院中的妻妾总数达到了八位。   但我并没有喜悦多久,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逼得我不得不直视。   那就是所谓的后院不和。   八位夫人中,正宫王后蔡琰、小娥本是主仆,自然不分你我,以及同为官宦之女的贾羽,三人相交最多,是为一派,而且因为蔡邕和贾诩在朝野中的崇高声望和影响,她们的女儿似乎也成为了我宫中的主要声音;小昭与双儿是亲姐妹,与貂蝉结识又早,相互还都是侍女出身,彼此间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三人交情极好,又是一派,这三人出身低微,对于蔡琰的主母地位很早就予以了承认,对其自然也相当尊重,虽然在我一直以来的维护下也能情同姐妹,但毕竟不是同胞姐妹,而小昭始终最得我的宠爱,偶尔也让其他人乱吃酸醋;吕玲绮头顶的虎将之女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特殊的光环,反而为她扣了不少印象分,尤其是蔡琰和贾羽两人,很早前就表露出对她们一家人的不喜之情,何况她本身热爱骑马刀枪,针线女红、诗书词曲,几乎无一精通,与前面六个人共同语言少得可怜。所幸小昭和貂蝉还能体贴我的心意,将吕玲绮纳入了她们三人的圈子。   第八位夫人海棠的加入,却使得这两派之间出现了新的变动。   海棠是旧汉谏议大夫的孤女,算得上官宦子弟,自幼耳濡目染,颇有休养,十四岁后流落江湖,又学了极妙的歌舞和一身粗浅的拳脚——后者是相对我而言——因而竟是和其余七女都有一些共同语言。何况她虽然在我面前似乎表现得肆无忌惮,但毕竟在勾栏中交游数年,自是深谙接人待物之道,在王宫之中虽然只住了短短一个多月,却是左右逢源。   深谙辨证之道的我当然明白,即使是亲姐妹之间也不可能亲密无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矛盾,我没指望自己的后院里不出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早在蔡琰刚刚嫁给我的时候就集中爆发过很多次,主要的导火索就是我几次外出作战时只将小昭带在身边,而且每晚都要暖床——这件事当时连远隔万里的吕布都听到了耳朵里,喜好女色也成为了我身上仅次于“不忠不孝”的另外一个黑点。   派系只是隐约存在,远没有达到狗血桥段中描述的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但随着几名子女的陆续出生,恐怕我必须要做好面对这个问题的准备了。   长女是蔡琰所生的马玥,长子则是贾羽所生的马刺,次子是小昭的马列,而蔡琰、小娥、吕玲绮如今腹部渐大,马家在新年后恐怕至少要增加三个新鲜的生命。   我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也要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76 皇甫嵩的傻儿子  某一日在处理公事之时,我看着手上这份来自吏部的文件思索了片刻,叫人请来了皇甫固。   皇甫固作为朝廷直属的中央步军第一营营长,平素与黄东等几位将领轮换着配合防务院负责洛阳及京畿的防卫工作,级别虽然只是一千石的上尉,但对于首都来讲,地位颇为重要。   我在御花园的春秋亭里接见了他。   “末将拜见王上!”皇甫固抱拳躬身,一身轻甲微微作响。   “坚寿兄,请坐。”我指了指亭中的石墩。   “谢王上。”他将半个屁股放到了石墩上。   梁聪将备好的热茶端了上来:“皇甫将军,请用茶。”   “多谢。”皇甫固颔首道谢,又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子。   我先随意地问了一句:“我外出巡查了数月,便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你,近来一切可好?”   他点头道:“洛阳内外倒是平安,前些日子,各营又配合防务院、谍报司和河南尹一起将京畿地区的可疑人员清查了一遍。”   “哦,”我点了点头,“刘协还能有余力在洛阳安插细作?”   皇甫固略有迟疑,解释道:“恕末将妄言,无论朝廷检查得如何严密,细作之事……恐怕也难以断绝。不过旧汉毕竟衰弱,虽然还有细作,但人数已经少了许多。”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知道。”我笑了笑,“即使你告诉我朝中哪个官员还在每天都向扬州写信,我也不会太过吃惊……嗯?坚寿?”我忽然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了细微但明显的变化,他的呼吸也明显有了停顿。   他的额头上忽然淌下了一滴汗水。   “王上……”他霍然起身,双膝一曲就要往地上跪下。   我吃了一惊,急忙将他扶住:“这是做什么?”   新朝成立已近三年,我也做了很长时间的君王,但无论是朝廷议事,还是巡查郡县,从来都不需要臣子们下跪。   “王上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再问属下……”他忽然有些虚弱。   “我……我知道什么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不够用了,“你难道给老子戴了绿帽?!”这就是刚刚纳妾的我能够想象到的最可怕的事情。   “绿帽是啥?”他一脸茫然。   “你说的又是啥?”我有些恼怒地将他重新推到了石墩上。   他低着头:“末将早上刚给家父写了一封家信,信使还没出城,便得了王上的召唤……所以……所以……”   我哑然而笑,又不禁叱道:“朝中有多少旧汉的故吏和子弟,老子可没这么多闲工夫一个一个盯着看!不过……”我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今天找你来,确实和令尊有关。”   “真的不是要怪罪我?”他重新打起精神。   “你应当知道,之前我曾经潜入扬州的事情吧?”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当时我已经得手,便准备渡江返回广陵,便在江边遇到了令尊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你知道吧?”   “是,戏志才先生曾经单独告诉过末将。”提到皇甫嵩,皇甫固的神情也不由地严肃了起来。   “但他肯定没告诉你,令尊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在我胸口上打了一拳。”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家父……没有受伤吧……”   “你实在太没有立场,”我摇头笑道,“是你爹打了我一拳,你不关心我受没受伤,却来问我施暴者的情况,简直是个叛徒。”   他讪讪地笑了笑:“末将知道王上内功深厚,听闻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化劲于外的地步,家父年老体弱,就算全力施为,也未必能伤了王上,家父他……”   我摆了摆手:“我只卸掉了他的力道,没有用反震之力,他自是安然无恙。”   皇甫固顿时松了口气:“多谢王上手下留情。”   我微微笑着:“伯父他没有和我刀兵相向,只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也问他,能不能到江北来?”   说起来,每次我面对皇甫嵩、卢植这些长辈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改口称呼他们“叔父”,但其实他们的年纪要比起马腾要大得多。   “他说‘老夫一生都是大汉的臣子,即使当年董卓如此威迫,老夫也不曾屈服,除非你在这里杀了我,不然我仍将是你的敌人’。”我一字不变地将皇甫嵩的原话转达给了他的儿子。   皇甫固沉默了起来。   我继续说道:“临走时他终于问了一句,坚寿还好吗?”   皇甫固下意识抬起了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说你很好,只是这几年来我多次劝你早日成婚,可是你说要有父母在场。”我将原话稍加改变后告诉了他,“伯父听了之后,叹气道:‘真是个……傻孩子……’。”   他的目光重新垂落下来。   “皇甫郦和你……谁的年纪大一些?”我忽然问道。   “属下稍小五岁。”   “伯父对他如何?”   “虽是从子,却胜似亲生。”皇甫固毫不犹豫地答道,“自属下记事时起,家父便对他格外疼爱,亲自教导他读书识字,练弓骑马,后来南征北战,更是不离身边。”   我有想到,当年皇甫嵩在并州担任刺史时,我则从卫尉转任朔方太守。尚未收复的朔方在世人眼中堪称极其危险之地,皇甫嵩却将独子皇甫固派到了我的身边,留在身边的却是侄子皇甫郦;后来皇甫嵩就任京兆尹——主要便是对付千里之外的我——但他支援河北战事时,带走了侄子皇甫郦和绝大多数的精锐,将独子皇甫固一个人留在了孤独无援的长安城之中。   显然,皇甫固也想到了这些往事,他耸了耸肩:“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一想……大哥是不是才是家父亲生的儿子……”   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   “家父对我远比大哥严厉得多,在他面前,我从没有说过一句反驳他的话,更没敢做过一件违背他命令的事情,”皇甫固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在军中……似乎也不如大哥那般得意自在……”   “老兄你错了,”我摇了摇头,“伯父对你……才是真正的疼爱。”   他微微一怔。   “你大哥自幼失去父母,伯父对他千般照顾,生怕再受委屈,只不过是怜惜之爱;对你严厉教导,令你尝遍艰苦,却是严父之爱,”我看着他,缓缓说道,“大汉已然日落西山,谁都不会否认我是最可能统一天下的人,伯父是当世名将,但限于身份,只能选择继续为汉朝效力,但他选择将你留给了我,这是为什么?”   皇甫固的眼中隐隐有了些异样的色彩:“他……”   “伯父知道,想要重振腐朽的汉室恐怕很难;他更知道,凭借扬州一州之地,绝不是我新朝的对手;他选择为刘协而战,最大的光荣是马革裹尸,却不忍让你随他一起为旧汉而费尽青春,”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要你将皇甫家族在新朝延续下去。”   三十一岁的皇甫固闭上了眼,两侧颌骨外的皮肤却微微的突了出来——他在暗地里咬紧了牙齿。   我从石墩上长身站起,轻轻伸手抚在他的肩上,我感受到了如同微弱电流一般的颤栗。   “他要你成为皇甫家族在新朝的荣光。”我轻轻拍了拍。   颤栗被风拂去,皇甫固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我,缓缓站起身来:“今日得蒙王上教诲,实在大幸!”他又向后撤出了一步,长长一揖到地,“多谢王上!”   “要延续,要荣光,只在洛阳做一个一千石的步军上尉可是不够的,”我笑着将他按回了石墩上,“得去地方上稍加历练,你说是不是?”   他点头道:“是。”   “你知道沛郡的位置吗?”   “沛郡……”他微微思忖,答道,“豫州东南,与扬州的九江郡隔江而临。”   我微一颔首,看着他问道:“放下这看守城门的职责,去沛郡前线做太守,如何?”   “我……”他仍然习惯性地犹豫了片刻。   我蹙起了眉头。   “臣……谨遵王上训令!”他躬身低头,右拳重重地砸在了左掌之中。   皇甫固身上仿佛忽然产生了一股昂扬之气。   我展眉而笑:“再劝你一次,尽快找个媳妇成家吧。”   他看着我,仍然固执地摇头。   我只好叹气。   -   送走了皇甫固之后,我返回了御书房,重新坐下,写完了之前的那道手书。   “拟令皇甫固任沛郡太守;典韦转任步军一营营长,其位由第四届科举豫州考区武考第二沛郡许褚担任;拓拔野升任虎豹飞军一营营长。典韦、拓跋野皆专司君主护卫。”   我将这张微微有些厚度的纸张折起,递给了梁聪:“送到尚书台去,让荀彧与兵部、吏部商议着办。”    77 自古最难是吏治  我原以为这次重新启用拓拔野,至少会遭到一部分官员的抵触。   但在十月初六的朝会上,当荀彧代表我宣布敕令之时,却没有人表示反对。   只有拓拔野一人,看起来神情与情绪略有些波动。   在宣读敕令后,荀彧逐一介绍了几位升迁官员的功绩,其中:皇甫固督护粮草从无纰漏,戍卫京畿勤恳有功;典韦是卫主护驾有功;拓拔野则是保护我两次深入敌境——毕竟他与典韦、陆仁一同抵挡住了关羽和张飞。   此外,随我一同深入吴郡的陆仁、贾穆等人,以及救助了孙策的白发也获得了数目不同的物质奖励。   我更是特别抚恤了因营救海棠而牺牲的近百名亲卫士兵,除了向他们的亲属发放数量可观的钱粮之外,还免除了他们家庭里未来十年的所有赋税,并承诺家中子弟可有一人在家乡县城担任吏员。   偶尔想起,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毕竟是为了我个人的私事。   我又不是那些腆着老脸认为“君主的事情就是国家的事情,因此为了君主喜欢的女人,就算流血千里伤亡百万也是天经地义”的混账东西。   所以我只能希望……再没有能让我冲冠一怒的红颜出现在扬州的地境上。   朝会进行期间,荀攸与戏君几乎同时收到了什么消息。   戏君笑着示意荀攸先讲。   “看来似乎是件好事?”我随口问道。   荀攸没有否认:“凉州刺史庞柔八百里快报,三日之前,虎豹飞军二营营长、中将秦阵……他劫持了迷图一家老小,并率领迷图原有部众三万余人,宣布脱离叛军,并将迷图一家全部交给了庞柔。”   我打心眼里眉开眼笑:“秦阵劫持了迷图?”   “是,”荀攸手中还捏着一支细长的铜管,他递给了身边的侍从,“这是他要承报给王上的密信,请王上过目。”   我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封口,火急火燎地将信纸打开。   秦阵这封信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量,并不算单薄的信纸几乎被他的笔锋刺穿。   “主公如晤:   我已经回了凉州,我家老头子绝不是自己想要反叛的,是其他部落的羌人逼迫他做了这什么劳子的头领,我已经劝他投降,也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并把他交给庞柔押送洛阳,然后我会将那些反叛者全部杀光,主公不需要再派援兵了。我知道这次犯了军法,回去后自当领罪,只求饶老头子一条老命。   十月初三,秦阵顿首。”   我将信纸交由各部长官传阅,片刻后问道:“诸位的意见呢?”   最先看完信件的荀彧拱手道:“禀王上,彧以为,秦阵不经朝廷同意便私自带兵出营,自是严重违反了军纪与国法,虽然在凉州大义灭亲擒获了迷图,但只凭这份功绩,并不足以抹平之前的重罪。应由兵部先将他的功与过分别记录在案,待凉州叛乱平定后,再根据实情追究他的罪过。”   我不得不说,荀彧的确是最适合担任尚书令的人物:他明知道秦阵所犯之事必是极重的大罪,却更明白我绝不会因此而一刀砍了秦阵的脑袋,但这一段意见说出来,却既能顾全了我的心意,却也没人能够挑得出不妥之处。   祢衡“嗤”地笑出声来:“荀文若之意,倒是极为公正!”他虽然说着“公正”,语气中却是一股淡淡的嘲讽之意。   荀彧的智商不比我低,情商更是完爆于我,岂会听不出来?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涵养功夫素来极佳,对于祢衡的话中之意,却丝毫没有在意,只侧身向他拱手,微笑着问道:“敢问正平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祢衡坦承,“你考虑如此周密,说得又如此得体,我自愧不如。”   荀彧轻轻摇了摇头,仍是一脸温润如玉的微笑。   其余几人也陆续看完了那封简短的密信,贾诩开口道:“文若之言,并无不妥之处,正平休要如此。”   刘政抚须道:“文若是持重之策,最为稳当,不致再使凉州又起纷争。”   国渊、韩暨等亦出声附和。   祢衡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出言与他们分辩,只是翘了翘嘴角。   不过谁都知道,以祢衡的牙尖嘴利,若是真的撒起泼来,荀彧、荀攸、贾诩、国渊、王烈、韩暨、韩馥、田丰、沮授、刘政、曹操等一帮重臣就算加起来轮番上阵,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便如此,”我也见好就收,“兵部便将朝议的结果分别通报给秦阵与庞柔,当今最重要的,是尽快平定羌胡的叛乱,恢复凉州的安定。”   荀攸拱手应道:“谨遵王命,臣这便即刻发文,将王上的训示通传凉州,督促众将上下一心,早日克功。”   “好,”我微微点头,又朝国渊问道,“子尼,如今已是十月初六,今年的税赋征收得如何了?”   国渊直起上身,朗声答道:“回禀王上,今年全国各州的税赋皆已按期足额缴纳,全年国库共收各类税钱四十八亿余钱,征缴粮谷一亿两千万石,各州及各类税赋的明细臣已详备奏疏报送尚书台及户部,王上此刻若是想听,臣亦可一一……”   我摆了摆手,笑道:“知道你国子尼过目不忘,做事又极为细致,本王可不想再考你了。”   “不敢。”国渊笑着躬身。   殿中众臣都是一笑。   “子尼与农部官员为国做事,自是辛苦有功,”我稍微换了个姿势,“只是本王也知道,每年征收税赋之时,地方官吏却往往有所不法,今年情况又是如何?”   国渊微一思索,答道:“王上圣明,渊岂敢隐瞒,今年征税,仍有少数郡县的官吏强征、多征,更有甚者……”他低下了头,“竟然打着恭贺王上纳妃的旗号,额外向百姓征敛税赋,从而大肆侵吞……”   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满心怒意:“本王此生,最恨便是贪官酷吏。新朝成立以来,对贪污之事刑罚不可谓不重,每年年末之时,因贪污渎职被杀之官吏往往数以百计,怎奈天下贪官竟如离离原上之草,烧之不尽杀之不净?!”我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案几为掌力所震,“嗡嗡”狂颤不已。   “王上息怒。”王烈忙道,“自古以来,吏治最难清净,既是是尧舜之时,亦有奸佞之臣,何况如今人心各异,不复上古之时,想要朝中官吏尽是贤才,实是极难。”   “彦方公所言不虚,”负责吏部的程昱更是一叹,“至于县中办事小吏,虽品位极低,但他们直面地方百姓,是朝廷法令与政策最直接的实施者,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官府。他们手握丈量土地、估测财产、征收税赋、分配徭役的权力,便得到了以权谋私的机会,心志少有不坚者,往往就忘记了国法。新朝虽特设了都察院,却也难以将每个斗食小吏的一举一动都监察到位,此为吏治之难。”   说到吏治,殿中诸人都是一阵沉默。   我抬了抬下巴:“正平院长,难道没有高见?”   “高见?”祢衡颇为苦涩地一笑,“彦方公与仲德公已经尽说吏治之艰难,祢衡虽然才气纵横冠绝当世仅次王上,面对如此难题,却又能有什么高见?不过尽力查纠以图震慑,希冀稍缓贪腐而已。”   虽然他难能可贵地在话中还拍了我一记马屁,但我此时却一点都乐不起来。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非要挑起这个注定会让我自己难受的话题呢?   ——   是的,我为什么非要写这个注定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呢……   周末愉快……    78 自毁长城东南边  “志才,你刚刚收到了什么消息?”沮授咳嗽了一声,将这份稍显难受的氛围驱散。   “哦,公与副院长提醒的是,我差点忘记了,”戏君轻轻敲了敲脑袋,笑道,“方才扬州的探子来报,说旧汉朝廷发生了一件事情。”   我也打起了精神,从刚刚那个略显沉重却无解的问题中脱离出来:“哦?什么事情?”   戏君朗声道:“约十日之前,旧汉太尉、扬州刺史刘虞,廷尉孔融,光禄勋周忠,卫尉淳于嘉,宗正刘艾,丹阳太守刘繇,破虏校尉盖勋等公卿,于朝会中公然指责大司马、庐江太守张温,前将军、豫章太守皇甫嵩二人于徐州一战中指挥失当作战不力,致使朝廷威信尽失。虽然太保马日磾、太傅士孙瑞等老臣大力规劝,但刘协心意坚定,竟是当场革去了二人所有的职务,使盖勋取代皇甫嵩成为庐江太守。”   此言一出,满堂尽是哗然。   田丰喟然叹道:“徐州之败,实乃双方兵将实力悬殊,纵使孙武吴起复生、吕尚韩信再世,也难以扭转战局,何况张温皇甫?”   “这般自毁长城,刘协真让人失望透顶。”祢衡摇头道。   “没了张温、皇甫嵩两员宿将,扬州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吗?”荀攸也是摇头。   “诸公错了,”戏君的话还没说完,“刘协拔擢了吴郡太守刘备的部将关羽继任豫章太守,也厚赏了另一位部将张飞。”   我终于扬起了眉毛:“刘协总算用对了一次人。”   贾诩颔首道:“据张辽、孙策等人所说,关羽、张飞二人确实都是不世出的虎狼之将,虽说未必有指挥大军的才干与经验,但统帅一郡数千之兵却正是其所长,这旧汉皇帝能摒除出身的偏见将他们简拔出来予以重用,终于有了一些魄力。”   “危亡之际,刘协也顾不得什么出身与门第了吧。”程昱冷笑了一声。   刘政蹙眉道:“虽是如此,但张温、皇甫嵩毕竟是旧汉重臣,在朝中威信极高,尤其是张伯慎,他位居太尉之职前后近十年之久,旧部属吏不可谓不少,难道会轻易退位?”   戏君摇头道:“刘协是召集了各郡太守在山阴共议朝事,当场便使关羽、张飞派兵夺了他们二人的符节印信,将他们的亲信也一同囚禁,张温、皇甫嵩甚至连暴起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贾诩看了看我,沉声道:“此二人都与王上颇有渊源,二人更都有嫡亲子弟在新朝效力,他们眼见大势已定,原本可以坐享新朝高位,却仍然选择为刘协效命,即使如今龟缩一隅却仍不动摇,堪称旧汉忠臣,可惜遭到刘协如此对待……恐怕已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挣扎吧。”   我点了点头,又问戏君:“志才,试试派你的人和他们取得联系,如果他们同意,就把他们接到洛阳来。”   戏君微微迟疑了一瞬,才拱手应道:“遵命。”   我看着他,勉慰道:“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力就好。”   “臣明白。”他再次拱手。   皇甫固越众而出,硬挺挺地跪倒在大殿之中,一头杵在了地毯上:“臣代家父及满门老小拜谢王上!”   -   十天之后,凉州的战事终于落幕。   庞柔在战报中称,秦阵假借迷图的旗号在金城摆了一场鸿门宴,邀请叛乱的部落首领共商大事,在宴会上亲手斩杀不肯归降的大小首领十二人,然后亲自带兵与高顺、吕布、黄忠、庞柔等遥相呼应,将那些没有参加宴会也拒绝投降的部落逐一击溃。   这场前后不过持续了四十天的战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叛乱起于凉州金城、武威、汉阳三郡,后来又将武都、安定、北地三郡卷入其中(原陇西郡已于一年前一分为三并入其他郡之中),叛军规模最盛时号称二十万人,实际上至少也有七八万羌胡的青壮士兵。而朝廷总共动用了凉州两万州兵、三辅及河东、弘农地区近两万兵马、吕布黄忠八千精锐及秦阵所带两千羌兵,合计人数也接近了六万,参与粮草输送的民兵及劳夫约有十余万人。   虽然仅仅持续了四十天的时间,但敌我双方在此损失了超过三万名青壮,受到战争波及而支离破碎的家庭更是难以胜数,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的凉州失去了大量的劳动人口与物质财富,显得愈发贫瘠。   身为罪魁祸首的迷图也被押送到了洛阳。   荀彧向我请示是否接见迷图,我思索了片刻后摆了摆手,让曹操将他软禁在法院的囚牢之中,不给酒不给肉,只供应足量饭菜,让他用几天时间静思自己的过错。   拓拔野带着自己的老婆,也就是秦阵的妹妹、迷图的女儿,和秦阵的妻女前来向我求情,我向他们做出了不杀迷图和秦阵的保证。   到了十月二十四日的下午,黄忠带着第一批部队班师回朝。   我带领着满朝重臣出城三里迎接。   黄忠的部队不过三千余人马,在初冬的原野上一览无余。   黄忠远远就滚下了坐骑,他身后三千余名士兵几乎同时翻身下马,步行朝我走来。   数千具略显残破的皮甲映着午后的阳光缓缓向我靠近。   我逐渐能够看到将士们的容颜与神色。往返奔行了数千里,参战一个多月,饶是精锐如虎豹飞军的士兵,也无法掩盖满脸的疲惫,但是终究是得胜返回,每一名士兵的脸上也同时写满了胜利的喜悦。   黄忠在三丈之外站定,右膝跪下:“末将黄忠拜见王上!虎豹飞军第三营全体将士,不负王上及朝廷期许,得胜归来!”   他身后数千人同时跪倒,轰然行礼。   “黄将军辛苦,”我上前将黄忠扶起,“众将士辛苦!本王与文武百官在此准备了几坛酒水,希望稍解众将士的**,北营之中更已经杀了牛宰了羊,备满了美酒与佳肴,归营之后便可大吃一顿!”   “谢王上!”数千人的喊声此起彼伏,“王上万岁!”   数十名士兵将酒碗递到了他们的手上,吴石、陆仁、贾穆等人则抱着酒坛将酒碗倒满。   我从梁聪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酒碗,平平举起:“请饮此碗!”   “请!”数千人扬起脖子,酒香在初冬的原野上慢慢弥漫。   我的目光在黄忠身后移动了许久,却没有看到想要寻找的目标。   黄忠放下了酒碗,这才慌忙上前,低声道:“禀王上,这……秦阵将军令人将自己绑了,坐在后面的囚车里,该如何处置?”   “他还知道自己犯了国法?”我重重哼了一声,“交给曹操,先关起来,等候朝廷发落!”    79 狱中铁镣响铮鸣  法院监押司的官员将一张薄纸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闻到了一股血水的味道。   白纸上映着殷红的大字,字体依然和以往那般扭曲难看。   我的手忽然颤了一下,手腕上的静脉没来由“突突突”地狂跳了起来。   “主公:   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   所以我不愿让你为难。   于是我不会让你为难。   这几年我很开心。   让拓跋照顾我的妻女。   白发说我会有两个儿子。   他这个可恶的骗子。   秦阵狱中绝笔。”   胸口如同被铁锥直刺心口,我狂吼了一声,一掌将这张白纸捏得粉碎!   赤红的血水混着惨白的纸屑从指缝中缓缓淌出。   掌心如灼烧一般痛楚难耐。   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整个右手化成了一团狂舞的烈焰。   暗红色的焰心,橙黄色的内焰,蓝青色的外焰……在瞬间就吞噬了我整条手臂!   我忽然醒了过来。   这里并不是卧室,而是处理公文的书房,眼前是一卷关于幽州官僚机构改革的文案,我刚刚看了许久,却不知何时睡着,现在从梦中惊醒,却完全记不得文中的内容。   我翻开右手,掌心中有一块淡淡的红色,仿佛还在向空中散着热气。   我再也看不进去,于是我长身而起。   典韦和许褚候在殿外,两个沉闷的猛汉间安静得没有任何交流。   我跨出了殿门:“去法院。”   -   我没有通知法院的两名院长王烈和曹操,由负责监押的毛玠毛孝先陪同探望。   毛玠竟是直接将我带到了王宫之外的洛阳城西监狱中。   我不禁皱起了眉毛:“他们被关在这里?”   毛玠并没有观察我的神色,只躬身答道:“这几人身负重罪,依律当下死牢,并严加看守。”   他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我便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我的原意是将迷图父子软禁在单独的一座院落里。   进入这座全国规模最大的监牢,感受着狱中的森严与肃穆,听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啜泣与低语,饶是我的体质远胜常人,也觉得脊梁上隐隐升起一股寒意。   “王上,请来这边。”毛玠在前面转了个弯。   比起之前,这里微微宽敞了些,光线也明亮了许多,甚至连地板都比普通牢房干净。   “这里以前是旧汉专门关押公卿及宗室的牢狱,迷图及他的三个儿子,分别被关押在西侧的四间牢房中,其余家眷则在东侧。”毛玠向我解释道,“不知王上先看哪一位?”   “先看迷图,将他的三个儿子都押过来吧。”我看了看这一排铁门。   毛玠将手一挥,二十余名狱卒分别涌向了四间牢房。   “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牙根酸软,距离我最近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一股淡淡的怪味钻进了我的鼻腔里,虽然并不算难闻,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被惊到了的迷图从床榻上翻了个身,赶紧揉着眼睛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嚅嚅了半天才发出了声音:“王……王上!”   毕竟是曾经的特等牢狱,空间相对宽敞,卫生也算干净,虽然没有窗户,但还是有些光亮,房中仅仅在墙角处摆放了一张低矮的胡床,床上的被褥似乎还散发着热气,除了另一侧的马桶之外,这间牢房便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迷图的整个人看起来比记忆中似乎苍老憔悴了许多,身上裹了一件稍稍发暗的皮裘,他的双手双脚间都锁着沉重的镣铐,随着他的躬身行礼而“叮当”作响。   我摇了摇头:“你坐下吧。”   两名狱卒赶紧将一把胡凳放在了我的身后。   我却没有坐下,等着狱卒将其余三人依次带进了这一间牢房里。   楼道里传来了一阵铁链的响声。   我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得出,秦阵的功力要比后面的两人强猛得多。   秦阵刚刚进了牢门,便朝我咧开了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毛玠一声断喝吓了回去:“休要嬉笑无礼!”   “好了孝先,不必如此紧张,”我不得不告诫了他一句,然后朝秦阵摆手,“你们都坐在床上吧。”   但秦阵却“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我的脚下。   他身后的两名弟弟也慌忙跟着他一同跪倒,铁制镣铐的声音响彻了整间牢房。   我看着他们,无声地叹了口气,俯身将秦阵扶起:“伯虎,起来吧。你们两个,自己站起吧。”   “谢……王上。”秦阵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将他按在了他爹的床榻上,才再次开口:“迷图族长,安国公,”我重复着叫着他的名字与封号,“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叛我?我虽然在几年前撤了你金城太守之职,但却册封了你五千户安国公,每年赏赐钱粮数以百万计,难道你还不知足?!”   迷图抬起眼睛打量了我一眼,却慌忙又垂下了目光,怯声道:“实在不是我要造反……实在是那几个部落的混蛋逼迫我……”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手下数万族民,可用青壮至少也有五千,谁能逼迫于你?难道他们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他张了张嘴:“他们……真地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啊,不信你看啊……”他解开皮裘,侧着脖子,露出了脖颈上一道黑青色的血痂。   我摇了摇头,却不能接受他这个借口。   “王、王上……”他最小的那个儿子却开了口,“自王上册封爹爹做了安国公,爹爹便散去了原先的几千兵马,让他们学习汉人的耕种与技艺,后来朝廷推行羌汉杂居,我们部族全部散入了各地郡县,爹爹手下只留了两三百名族人,其他部族前来逼迫,爹爹兵少不能违抗,绝非存心反叛,实在不敢欺瞒王上。”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虎头虎脑,一双虎目与我直直对视,竟是毫不胆怯,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王上可以叫我小名。”他回答道。   “小名也行……”我知道羌人对于姓名并不是特别在乎,于是又问,“你的小名是什么啊?”   “小名就是小名啊。”他有些奇怪地说道。   “你叫小名?”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爹爹叫秦迷图,大哥叫秦阵,二哥叫秦虎,我就叫做秦明。”   我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跳了一跳:“秦明?左日右月的明?”   “是。”他微微低了低下巴。   别说,小明若是姓了秦,倒还是一个挺大气的名字。   我又看了一眼脸色煞白、躲在秦阵身后微微打着哆嗦的秦虎,觉得这秦家的老二有些对不住这个猛兽的名字。   “安国公,”我转向了迷图,“你这个三儿子挺不错,我想要他做我的护卫,你有没有意见?”   “小孩子不懂事情,怎么配做王上的侍卫……”迷图条件反射性地摆手,脸上却忽然放出了光芒,“王上此言当真?”他不待我回答,又飞快地站起朝我一礼,高声道,“谢王上!小明,你还不跪下拜谢王上?!”   秦明怔怔地看着老爹行礼,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再次跪倒:“小明拜谢王上!”   “你刚才说的事情,本王自会找人验证,若有妄言……”我缓缓说着。   “王上尽管杀我满族男女老幼!”秦明跪在地上梗着嗓子吼道。   他吼得声音极大,竟是把我也惊了一跳。   典韦和许褚几乎同时向前迈出了一步。   而后我笑了起来,俯身将他扶起:“好胆魄!比你大哥还要强!比老子也要强!”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安国公,”我放开了秦明,转而去看迷图,“家族中……有没有人死在战乱中?”   迷图微微一怔,连忙摇头。   “我在洛阳城外给你建一座庄园,你们一家便在这里小住几年吧。”   他终于艰难地弯下了双膝,跪倒在我的脚边:“谢……谢王上!”   我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秦阵的脸上:“伯虎,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垂下了目光,涩声道:“我知道……又让王上为难了。”   “我虽然不懂什么律法如山,却也知道我私自出兵,已是犯了死罪。”他摇了摇头,“我不想让王上为难。”   我从袖中摸出了一卷明黄色的绸绢,一把扔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脸迷茫地将绸绢打开,一看之下,浑身都狂颤了起来。   “王上!”他仰头叫了一声,一对虎目中竟是淌出了大滴的泪水。   我与他相识七年,从没看过他当面流泪。   我忽然眼眶一酸,连忙仰起了头:“你既然有我的亲笔诏书,便不是私自出兵,便不是犯了死罪,便是有功之臣,只是受了迷图的牵连,稍坐两天牢房。”   他忽然一把搂住了我的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眼眶为什么酸得这么厉害?   我知道自己又一次践踏了自己设立的律法的尊严。   可是……律法不就是让人践踏的吗?    80 胡汉一家明日花  在当场释放了迷图与秦阵之后,我又细细询问了此次叛乱与平叛的缘由与经过。   结合庞柔和戏君送来的情报,我可以认为迷图确实是受到了其他羌人部落的胁迫,而戏君与郭嘉经过分析情报,再次验证了之前他们的那个推论:这件事情所有的线索,确实都隐隐指向了石清。   但是秦阵告诉我,他在宴请各部落的酋长时,顺手一刀将这名联军的军师劈成了两半……   但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他用了不止一刀,石清手中一柄铁脊蛇矛也有相当的造诣,可惜当时他杀得兴起,所以没有留力。   想象中两名穿越人物的终极对决,便在不知不觉中划上了句号。   -   两天后,大朝会。   “中华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威武王诏曰:   凉州诸郡羌胡,不以中华恩宠为意,窃自反乱,纠集部族八万余众,劫掠郡县残杀吏民,妄图重回旧汉之时。所赖州郡同心,将士齐力,四旬而平此乱。为嘉奖有功之士,今有此诏。   安国公迷图,虽受贼胁迫,屈从作乱,然终非本心,因其未有大害,削食邑两千户,赐洛阳府邸,河南诸县良田千亩,二子并入王宫为侍。   虎豹飞军第二营营长、中将秦阵,奉命潜入敌后,瓦解羌胡联军,亲斩敌酋一十二人,增食邑两百户,合计一千户。   虎豹飞军第十营营长、中将吕布,率军去洛赴凉,援军有功,增食邑一百户,合计八百户。   虎豹飞军第三营营长、上尉黄忠,中央步军第四营营长、中尉麹义,同讨敌军有功,各封关内侯,并升衔一级。   凉州刺史庞柔,察敌先机,应对迅速,处置得当,增食邑两百户,合计七百户。   汉阳太守胡昭、武威太守毌丘兴、金城太守傅干,指挥本郡兵马平叛得当,各封关内侯,食邑百户。   京兆尹、虎豹飞军第八营营长、中将高顺,以三辅精兵援凉有功,增食邑一百户,合计一千户。   张掖太守段煨、武都太守温恢、安定太守孙香、右扶风太守张范、左冯翊太守钟繇、河内太守桥瑁、河东太守王磊,调遣兵粮,均有功绩,各封关内侯,食邑五十户。   其余各县令长、各部官吏,以功绩各有封赏。此诏。”   尚书台专司文书的薛夏将这一篇不算太长的诏书宣读完毕,向我一躬后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迷图、黄忠、秦阵等恭声道:“拜谢王上,王上万岁!”   “先别急着谢,”我在王位上正襟危坐,缓缓在大殿中扫视了一眼,“这道诏书是本王与法院、兵部、吏部、户部长官共同商定的,众卿若有异议,便现在提出修改,尚书台稍后便要印发各州了。”   殿中官员无论大小,几乎异口同声地应道:“王上英明,臣无异议。”   但我毕竟是个开明的君王,于是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当然还是祢衡,他收回了刚刚还在掏耳朵的小指,稍稍端正了坐姿:“祢衡僭越,提一个与都察院事务无关的事情,请王上与诸位同僚不妨一听。”   我微微抬高了下巴:“祢院长请讲。”   “朝廷一意在凉、并二州推行胡汉一体的国策,给予羌胡异族的待遇不可谓不优厚,但据地方官府所报,他们不仅毫无感恩之情,而且依仗朝廷的优待,每每欺凌汉人,胡汉之间有了纷争,一县法院甚至小郡法院往往不敢专断,这便失了律法的本意。”祢衡掌握着天下各县都察院的消息,其在新朝范围内的耳目,比起戏君有过之而无不及,“经过凉州此次大乱,更暴露了这项国策的不足。旧汉时并凉边军,虽亦有羌胡,然汉胡步骑,互不统属。而中华新立之后,以胡汉相杂而设边军,本意是为了增强战力,然却不知胡汉之间的差异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消除,胡人好勇斗狠,不通礼仪,不讲忠信,更不耻恩义,即使短时慑于勇武而称臣,但绝不会心悦诚服,只要太平稍长,往往便滋生妄念,引以为边疆大患。”他深深地看了看迷图一眼,毫不避讳。   虽然祢衡的年纪足够给他当儿子,但这一眼望去,迷图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祢衡所说,虽然句句说的都是朝廷、国策,但谁都知道,这是我当年钦定的事情。如今事实证明了胡汉联军在羌胡叛乱时几乎自废武功,他只不过给我稍稍留了些面子。   “正平所言,大致无错。”边郡出身的贾诩出声表示赞同,“想要让胡汉之间毫无芥蒂,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完全不能否认,因为我比他多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中国历史知识,虽然远远称不上详细,但无数王朝与人民的血与泪,都在告诉我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所谓“民族融合、亲如一家”,其过程是多么的惨烈!   殿中有许多这个时代智计一流的知识分子:贾诩、程昱、王烈、荀彧、荀攸、祢衡、曹操、田丰、沮授、杨修、诸葛瑾、毛玠、司马懿、陈登、陈群、鲁肃、崔琰、陈琳、郭嘉、戏君、法正……但我相信,他们未必会比今后一千八百年的历史中所有的人类都聪明。   一千八百年,数十个大小王朝,数以百计的君王,数以万计的名臣将相,他们之中不缺少聪明绝顶的政治家,却从没有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面前这些人同样无法解决。   何况……即使在前世的梦想国、希望国,民族冲突问题同样不能忽视。   所以,不要指望我能解决。   于是我做出了妥协:“正平的意思……是希望恢复旧汉时胡汉分离的边军政策?”   “是,”祢衡抬头看我,“而且……要减少常规时期的羌胡士兵。”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放弃了这项当初自己亲自拟定的国策:“请公达与兵部众卿办理。”   荀攸微微拱手:“遵命。”   “众卿之中不乏学富五车的博才之士,都知道圣人以圣德感化胡虏,但当今之世,胡汉积怨匪浅,圣人又只是传说之中的人物,朝廷该如何管理境内的各族胡人?”我最后还是抛出了这个难题,“不要告诉本王恩威并施这种废话。”   程昱笑道:“但归根结底,确实只有这四个字才是正道,无恩则无法揽其心,无威则无法煞其意,恩威并施,自古如此,别无他法。”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我只好叹了口气。   ——   我可是月薪两千、忧国忧民的文青,你们不要枪毙我。    81 益州霸王屠人狂  凉州的动乱已经彻底平定,但益州南部的小规模冲突却仍是此起彼伏。   如果与益州的问题相比,凉州的羌汉问题几乎就是最简单的小学生作业——尽管这两份作业我都不会做。   益州辖区极广,涉及到前世陕西、四川、重庆、湖北、贵州、云南、广西等省,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印度等国的部分土地,几乎占到了天下版图的五分之一,生活在其中的异族成分极其复杂,远不止羌人一族,再加上山川连绵、蜀道崎岖、语言不通、风俗各异、气候多变等客观问题,官府在部分地区连基本的政令都难以推行,何况打造胡汉一家的和谐世界?   比如永昌郡,只有八座县城,却有近三十万户口和一百八十万人口,如果只看数据,他几乎和中原第一大郡南阳可以媲美,但实际情况是一百八十万人口中的八成人口都不在这八座县城的管辖范围里居住,既不纳粮也不交钱,更不会给官府免费服役,数十万哀牢夷人还每隔几年就要造反一次,甚至还有哀牢王族的后人打着“还我河山”的旗帜号令无知村民围攻官府。所以永昌郡在中原为官者心中,绝不会是个如同南阳一样美好的去处。   不过益州居民相对一语不合便拔刀杀人的凉州羌人来讲,脾气却是温顺一些,虽然各地冲突从不会断绝,但很少演变成数万人的大规模叛乱。   所以官员的死亡率也远没有凉州那么高。   益州由邴原坐镇成都,北面有杨奉,中部和南部则更多地依靠于庞德与栾晨。   早在栾晨、庞德向我辞行之时,我便分别提醒过他们,益州尤其是南部的水土气候与中原、凉州相差极大,一有不适便立刻就医诊治,千万不要贻误病情,后来又令河南、京兆两地陆续向益州输送了几批药材,据说确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自四月时杨奉破成都后,至今已经过了大半年时间,但益州南部的小规模骚乱依然每月都能收到,不过大半都是“牂牁郡夜郎县有村中长老自称夜郎王,设宰相、大将军,置王后、妃嫔数人,统兵二十余人,抢占村民土地,夜郎长亲率十余名县吏赶赴村庄,在村民的大力协助下,旋灭之”、或者“村民冥顽不灵持械顽抗,牂牁郡请栾晨发兵剿灭,十余日而灭之”之类。   邴原和荀攸曾经向我汇报过,栾晨从汉中南下一路平定叛乱,手段不仅血腥,而且野蛮,死在他六千步卒刀下的叛匪和家属,保守估计也超过了三万。而根据祢衡与戏君两个方面的密报,被栾晨下令屠杀干净的夷狄聚集村落,便达到了二十八个,益州人因此为他编制了一首人人能唱的歌谣:“中华威武王,英明世无双。唯怜益州蛮,遇上栾霸王。左斧手中握,右锤肩上扛。暴力如山熊,疾驰赛奔狼。今天屠一村,明日杀一乡。夜夜孩儿哭,闻名惊断肠。夏来秋又去,南中山丘凉。只望威武王,更遣屠人狂。”   南中本是四季如春的地方,只有居民被杀得干干净净,才会感觉到人烟萧索的冷清凉意。栾晨也终于成为了继张辽之后能够令小儿闻名止啼的另一人。   不过,无论是兵部荀攸,还是都察院祢衡,甚至是坐镇第一前线的益州刺史邴原,都没有向我建议去追究栾晨的“累累罪行”,他们虽然认为栾晨手段残忍,不讲仁德,但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足够提升到“怪罪与量刑”高度的事情,他们只建议加强对栾晨上报战绩的审核,以防止出现“夸大人头数量谎报战功”的事情。   只有贾诩在私下里告诉我,待益州大局平定之后,再撤回栾晨这把鲜血淋漓的斧头,同时换上一名文官,在益州推行一套更加温和亲民的政策,益州的民心自然会稳定许多。   于是,栾晨因为屡次破敌的大功而得了封赏,又升了一级军衔,此事自不用提。   所以,益州的蛮夷们仍然要在屠刀下瑟瑟发抖着度过这个冬天了。   -   中华四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   刚刚进入十一月,最北部的幽州边境多处郡县便连降暴雪,死伤百姓近万人。   河北已是暴雪,塞北之外的天气只会更加恶劣。遭受暴雪的鲜卑部落只能饿着肚子挥师南下,却因为连年被卢植征剿而实力大损,仓促出击之下便被早有防备的北部各郡合力击溃。   冀州刺史杜畿在朝廷做出决定之前便第一时间向幽州运去了大量的过冬物资,幽州刺史田畴总算稍得喘息。   没过几天,刚刚平定下来的凉州也被大雪覆盖了大半,好在这几年凉州百姓几乎没有税赋的负担,家家户户都有足够的粮草储备,甚至连三辅的物资都不需要支援,便可以安然度过寒冬。   进入十二月,中原大地也陆续迎来了大面积的降雪,最冷时连洛阳王宫中的几处水井也冻结了三天。   十二月十二日,在降雪最猛烈的时候,我尝试着再一次运功呼唤太阳,想要重现当年在阳城时的神迹,可惜太阳拒绝了我的邀请,躲在厚重的云层中始终不肯露面。   在漫天大雪中,我看到了万里乌云中掠过了一个纯白的小点。   这一点越来越大,在狂风与暴雪中摇摇欲坠。   我仰头看天,微微笑了起来。   许褚却如临大敌地低喝了一声:“弓手警备!西方高空!”   “不必紧张。”贾穆却和他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梁聪朝他摆了摆手,感觉慢慢变得沉稳了许多。   小白点还在一点一点地变大,不知从何处飞起了几只弩箭,斜斜飞起,又斜斜落下。   “可别有人把这家伙当鸽子射下来……”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我并不怎么担心。   小白点仿佛失去了动力一样,笔直地开始降落。   “这是什么怪鸟?!”没见过这等世面的许褚双目紧紧盯着半空,右手却拔出了厚重的佩刀,但他最后一句话却暴露了他的本性,“不知道怎么吃才好吃?”   “好……重……的……杀气!”半空中远远传来了他的声音。   许褚手中的佩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他茫然看了看我:“这怪鸟还会说话?!难道是什么妖怪?!”   贾穆捧腹大笑。   梁聪刚刚装出来的沉稳之感也毫无踪影:“仲康兄莫慌,这就是王上身边的那位白发道士,你应该听说过吧?”   “哦哦,听说过。”许褚弯腰捡起了佩刀。   空中的白点渐渐露出了面目,眼力最好的我首先看到了他满头张飞起来的黑发,以及那一根若隐若现的白丝   “贫道拜见主公!”白发的声音朗朗响起,待得最后一个字传来,他已到了离地三丈之处,如同一片雪花般轻巧地落在地上。   我笑道:“你这一走就是四个月,你妹呢?”   话刚出口,我这才注意到他怀中还捧着一团白色的衣物。这团衣物却如活了一般在他怀中慢慢蠕动,慢慢长出了手脚,最后竟变成了一名年轻女子俏生生立在了我的面前。   “你便是那个威武王?”她打量着我,好奇地问道。   “姑娘如此发问,似乎有些无礼。”梁聪咳嗽了一声。   我摆了摆手:“我就是,你是白发的妹妹?”   白发拉了拉少女,笑着向我介绍:“这是贫道的妹子,汉名叫做白莲。妹妹,快向主公施礼。”   白莲倒也听话,有模有样地抱拳稽首,向我施了个男子的礼数。   不过她是西域之人,我只是一笑:“你妹的缩骨功倒是练得极妙。”   兄妹俩人都是一怔,白莲笑道:“没想到这中原竟也有人识得这本姑娘的功夫,你这威武王倒是厉害。”   白发拍了拍胸口,很是放心地说道:“还好贫道曾经算过,主公与你八字极为不合,不然可就难办了。”   “什么话!”勃然大怒的我一掌凌空拍出,一把雪花激溅而出,笔直地射向了他整个面部。   雪花为掌力所融,在瞬间就成了冰水混合物。   “贫道口误、口误……”他干笑了一声,一股白浊的混合物沿着鼻梁躺进了他恰巧张开的口中,冰得他不由惊叫了起来。    82 妹控从来无国界  “为什么每个人都担心他的女儿或妹妹与我发生关系?”我很是愤怒,“而且这么直言不讳?!好歹我也是一国之主,天下地上第一神将!就算真的看上了你妹,难道你不应该感到荣幸?!”   白发正在擦拭着脸上的雪水,听我说完后不禁一怔:“主公真的看上了贫道的妹妹?”   “打个比方!打比方你懂不懂!”我简直要咆哮了起来。   然后他非常欠揍地舒了口气:“那就好。”   “你怎么忽然变得和戏君郭嘉一样了?”我摇了摇头,“算了,你这一路还算顺利?”   他总算收起了之前的态度,躬身道:“是,还好,沿途还遇上了从西域返回三辅的商团,托主公手谕的福,坐了一路的顺风车。”他的神情却告诉我这里面还有事情。   “哦,那就好。”我点了点头,“外面雪大,你便与我进来再说吧。”   “是。”他毫不客气地拉着妹妹进了我的千秋万岁殿。   贾穆和梁聪分别拨了拨几处火盆,让殿中的温度更加舒适。   我脱掉了大氅,露出了贴身的短袍:“说吧?”   他看了一眼店内角落里没有回避意思的司马懿,迟疑着看了看我。   我笑着解释道:“仲达是今日当值的起居郎,你便直说吧。”   司马懿恍若未闻,但两只耳朵却无意识地动了一动。   “是,”白发还是压低了声音,“那支商团是资财校尉赵信的手下,主事的是一名叫做楚歌的年轻人……”   我笑道:“哦,你看了他的相,定然知道他的身份与扬州的那一位大有关系。”   “扬州?”他一脸茫然。   我忘了他其实对于中国的地理位置还是不太熟悉,于是直接说了出来:“就是刘协。”   白发大为震惊:“贫道越来越看不懂主公了……贫道既然没有用处,是不是可以辞职不干了?”   “好呀,”他妹在旁边一脸兴奋,“那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和我一起云游中原啦?”   “休想,”我摇了摇头,“你和我签订的可是永久的卖身契,又不是自由劳务合同,哪里能辞职。我刚刚说的没错吧?”   白莲不开心地嘟了嘟嘴,在胡凳上扭了扭身子。   白发点头道:“看来主公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不错,”我瞥了司马懿一眼,这个在历史上以奸猾著称的家伙此时正努力地分析我们的谈话内容,“你有没有和他说话?”   “一路行了千余里,确实说了不少,而且还为他占了一卦。”   “哦?”我挑了挑眉毛,心中却有些为难:你难道要恢复那家伙的记忆力吗?“占了何事?”   “他自称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便让贫道推算一下自己的出身,”白发在占卜一事上从来不会撒谎,“贫道占测出来,他出身天下至尊家族,原本将位极人间,可惜遭逢大变家道中落,再难回复昔日荣光。”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眉毛上抹了抹:“他有没有可能……嗯?”   白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很谨慎地回答:“主公,这一类人……往往都有特殊的气运,寻常卜测只能略窥一二……”   “你又不是寻常的道士,”我微微一笑,“你可是昆仑山上的妖道。”   “即使如此,也看不透,”他摇头道,“说起来,他与主公的八字……竟是毫无差别。”   “你说……他对新朝有没有威胁?”我又抹了抹唇上的几根短须。   他思索了片刻,仍是迟疑不定:“看不出……不过,主公似乎没必要太过在意……”他很是诚恳地说道,“天下大势已定,就算他真的曾经是大贵之人……现在也不过是个失去过去的商团主事罢了。”   我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早就知道他的底细,若是想要杀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连刘协我都肯让他们喘一口气,何况是流落民间的他?天下已尽在我手,若是他还能扭转乾坤,那只能说明天意民心不在新朝罢了。”   白发拱手向我一揖:“主公圣明。”   梁聪、贾穆、许褚三人都是如同听天书一般听完了我和他之间的对话,恐怕年轻的司马懿也不可能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对了,不说他了,”我换了个话题,“你是道士,自称终身不娶,那你妹妹是不是也终身不嫁?”   我刚说完最后四个字,便明显感觉到白发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微微有些僵硬,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主公……你刚刚才说了……”   “刚刚说你像戏君和郭嘉,是说你态度随便,现在看来,你却跟吕布岳父有了八分相似……”我不由叹了口气。   结果他愈发紧张起来:“当初主公对吕布将军,也是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对吕姑娘染指的,还结拜了兄妹,结果呢……吕将军马上就要当外公了!”   我不禁恼羞成怒,觉得和这个超级妹控实在不知道如何交流,只好转而去看白莲:“你也不管一管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兄长!”   “好!”白莲非常干脆,一拳捶在了白发的脸上。   于是他就变成了半只熊猫。   “妹妹你!”白发满脸惊怒,“难道……你你你……”   “你又想胡说什么?!”他的亲妹妹毫不客气地又补上了一拳,让他变成了一只熊猫,“我喜欢的又不是他!”   “什么?!”白发听出来弦外之音,立刻悲愤交加地嚎叫了起来,“你有了喜欢的人?!是谁?!”   白莲忽然有了一丝羞涩,竟然下意识地卷了卷衣角:“就是……就是……就是……那天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将军……”   “什么将军?!”白发听得迷茫,“那天的大战,高顺、吕布、黄忠、秦阵都参加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她扭过身子,嗔道,“就是你说的最后那个……”   白发和我的下巴一齐重重跌落在地上。   “他杀起人的时候……简直就是一道黑色闪电……”小姑娘两眼都快要冒出了星星,“我就要嫁这样的英雄!”   “吕布杀起人来的气势绝对不会比秦阵弱吧?”我喃喃道。   “主公你不要添乱……”白发哀嚎了一声,“那个野蛮人,粗鲁不堪也就罢了,关键他早就有了媳妇啦!现在连女儿都一岁了!”   白莲瞪了他一眼:“我们西域人讲究这个吗?”   白发忽然噎住了:“你哥哥早就忘了自己不是中原人了。”   我长叹了一声:“老子当年杀人也很厉害,为什么没有人因为这个而迷上老子?秦阵这个野人竟然还因祸得福了?”   白发沉默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说起来,你和那个野蛮人……从卦象上看,好像还真的挺般配……你还有旺夫之象……秦阵原本在数年之内会有生死大劫,或许会因此逢凶化吉……”   我翻了个白眼:这妖道不仅接受了事实,而且立刻投入到为妹夫规划未来的工作之中,简直是中国的良心好舅哥……   ——   各位元宵节快乐。   楚歌、海棠、韩靖、沈嫣四人出自宇峻奥丁系列游戏《幻想三国志》第二代作品,应该是10年前的经典作品,我是该游戏无脑粉,所以就用上了。   楚歌的身份是汉少帝刘辩,也就是刘协他哥。   本书的剧情即将结束,与刘协之间的决战我不会花费太多笔墨和篇幅。   再一次,元宵节快乐。    83 新中华的第五年  知道了妹子的心意,白发对我彻底丧失了警惕,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而对我表示着歉意。   作为补偿,我让他和张贲一起去给蔡琰、吕玲绮和小娥占测胎气。   两个人测算的结果倒是出奇的一致:四个都是儿子。   为什么是四个?   因为吕玲绮怀的是双胞胎……   得闻此讯之后,我第一时间转告了吕布,并且准备等吕玲绮生下之后,告诉她爹可以从两个外孙中挑一个跟他姓吕,将来也可以继承他的家业。   不过……白发很谨慎地表示了反对,他告诉我……吕布正值壮年,过几年之后很有可能还会再有子嗣。   我一想也是,吕布现在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后院里还有两房更加如狼似虎的小妾,以他的身体状况,随时都能给吕玲绮生出来几个小弟弟……   虽然我放弃了这个想法,但我又记起了当年与蔡琰成婚时许下的诺言:第一个儿子要姓蔡。   反正如今我的孩子已经快要突破个位数了,我确实有些照看不过来,于是我干脆将蔡琰儿子的冠名权也交给了他的外公。   蔡邕听闻老蔡家能平添一个正统的继承人,顿时好像年轻了二十岁,满脸的皱纹都仿佛跳起了舞。这不,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位太学院的院长已经扔掉了本职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查阅字典的神圣工作之中。   在渡过了这个漫长而略显寒冷的冬季之后,新中国迎来了第五年的春天。   经过长达二十天的新年假期之后,中央也召开了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这第一次的大朝会并没有太多重要的内容,无非是冬季大雪在各地总共造成了数十万受灾群众,为了抚恤死者、安置伤者,地方官府耗费了许多钱财和粮谷。   去年一年,除了在益州方面有几次军事行动之外,朝廷在军费一项并没有多少话费,反而因为栾晨的凶残手段,令益州诸多部族和地主富豪纷纷主动向政府捐献政治资金,如今的国库堪称前所未有的充盈,对于不到一亿的花费,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   今年我决定开始在凉州和荆州各自挑选一个试点推行新一轮的移民的政策,并继续在青徐二州加大造船方面的资金投入,反正我不准备在短期内对扬州发动全面攻势,国库里的金钱还不如去促进地方各项产业的发展。   这次朝会上,我还设置了一项秦汉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官职:国师。   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白发当仁不让地当场被我宣布就任中华民国第一任国师。   国师的俸禄与六部部长一样,其职责与以前的太史令颇有相似之处:夜观星象,占卜国运,提醒朝廷相关事宜。比起那些掌握兵马钱粮的要害部门,国师的职责并不算重要,所以也没有太实质性的权力,充其量就是一个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的道士,但又因为他极其精准、算无遗漏的占卜之术,他必定会是当朝最受欢迎的一名重臣。   我虽然也允许他在太学院和军事学院,或是全国各地自由挑选学生,但修道之事极其看重天份,他自称在十年内都未必能够遇到一名修道天才,不过他毕竟还很年轻,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去寻找称职的徒弟。   而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金城侯秦阵纳娶了当朝国师的妹妹。   因为去年凉州的事件,所有人再一次切实体会到了我对秦阵的信任,秦阵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报了我的信任。在短时间内,再没有人天天在我耳边重复那些“羌胡都难养,早杀早轻松”的唠叨了。   再加上白发刚刚担任了国师,在朝廷和部队之中的人缘都是极好,所以秦阵和白莲的婚事也相当热闹。   不过随后另一场婚事的热闹程度则完全将其盖过。   户部部长贾诩年满二十一岁的独子贾穆,在洛阳迎娶了益州刺史邴原十七岁的女儿邴冰。   邴原为此还专门向朝廷请了两个月的长假,就为了赶到洛阳参加自己的长女的婚礼。   邴冰是个非常乖巧的小姑娘,当年被我摸了很长时间的小脚,在来到洛阳后不算太长的一段时间里与我亲如兄妹,甚至还常常来为我叠被子。   可惜后来她随着父亲留在了长安,去年邴原调转益州后,将妻女又送回了洛阳,我这才再次与她相见,我能把她当做邻家的妹妹,但她却只能将我看成高高在上的君王。   不过,以她的性情与良好的家教,她非常适合去做一名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事实上,贾诩夫妇和贾老夫子两口子,对这个媳妇的人品与脾气都是赞不绝口;邴原对于日益成熟的贾穆也没有太多挑剔。   在这个春天里结婚的还有为数不少的各地刺史与太守:李典、张辽、高顺、甘宁、栾晨等人陆续向我发来了成婚的请柬,看到一封封满是喜悦的信件,这些曾经陪我奋斗了多年的大龄青年部下们终于有时间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我心中也全是欣慰,第一时间派快马将自己的贺信与贺礼送到了他们大婚的现场。   暮然回首,最喜欢腻在我身边的长女玥儿已经度过了七个生日,长子刺儿也已经开始学习诵读诗三百篇,时光真如白驹过隙一般,想留却留不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有些喜欢独自在王宫之内踱步,抬头望着宫墙四周郁郁葱葱的花草与树木,任由时间飞快地从指间划过,想抓也抓不着。   进入初夏以后,蔡琰、吕玲绮、小娥先后替我生下了四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几个小家伙的出生,也着实让我为难了好几天:当初原打算让儿子们的名字全都以利刀为旁,但可惜利刀旁的汉字实在太少,而且均是刻刺凶杀之意,尤其与马氏相配,实在不算好听。   马刻、马利、马刈、马割、马则、马剜、马剐、马剥、马制、马删、马创、马刽、马剖、马剃、马别……除了最前面的两个,后面的十多个竟没一个能听得顺耳。   蔡邕翻了四个月的字典,也没有找出合适的名字,可见他极其慎重,于是身为父亲的我决定也去翻一番兵法和诗词。   马刺、马列也就罢了,毕竟还可以拿**面,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叫马克和玛丽……   就在我与老蔡两个人苦思冥想的时候,荆州刺史张机向我发来了八百里的急报。   “交趾苍梧、郁林、南海三郡郡守及土著受旧汉蛊惑,聚众数万相攻荆州零陵、桂阳二郡,不过五日便连克三县!吏民死伤逾三千人!”   当我拍案而起正要大骂两句的时候,戏君又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桂阳来报……零陵太守金旋、桂阳太守赵范,连破交趾土著,杀敌近万,现已攻入交趾境内。”   与他一同来访的郭嘉抽了抽鼻子:“这两个太守……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交趾……有这么弱吗?”我沉默了半天后问道。   我听说交趾地形险恶,毒气弥漫,危险更胜南中,还打算过几年中原平定后安排栾晨与麴义两大步军统领同时征讨,不料连赵范和金旋这两个酱油党和墙头草也能大破敌军,实在让我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戏君笑道:“若是让王上指挥着虎豹飞军御驾亲征,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只是荆南地形、气候与交趾相似,士兵亦习惯水土、善于攀爬泅水,因而反而比中原的士兵更适合。”   我摇了摇头:“我养了这么多骑兵……最后好像也没有大用啊……”   这不是很好吗?    84 天下入手十二州  中华五年的夏天,全国各地的形势都很平安,连益州都连续半年不曾传来战报——除了交趾。   交趾,俗称交州,是天下十三州中最偏远最荒蛮的一个,秦代以来,名义上虽然大部分时间归属中原政府的统治,但实际上一直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东汉桓灵期,更是一步步隐然成为世外之地,其地位大概类似于后来的朝鲜——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当我从国家档案馆里翻出来交州的资料后,我的认识却为之改观。即使到了灵帝中期,名臣朱儁还曾任交州刺史,后来的刺史贾琮更是政绩为天下十三州之最,这说明了即使在昏庸无道的桓灵二帝的末期,交趾依然掌握在大汉政府的手上。   只是后来便如风中柳絮,越来越不稳定:十来年之前,朱儁的长子朱符也就任刺史,却很悲催地被蛮夷所杀,下一位继任者张津则被不服管教的部将所杀,之后……各路诸侯已经公开反叛,刘协的政府数年之内多次迁都,天高皇帝远的交州便渐渐成了士燮一家人的掌中之物。   士燮字威彦,交州苍梧人,桓帝时父亲曾担任日南郡太守,自己则被举荐为茂才,长期担任交趾郡太守,现在已经是交州全州的主人,他的三位兄弟士壹、士X(左黄右有)、士武,分别担任合浦郡、苍梧郡、南海郡太守,剩余的几个小郡太守,也无一不是士家人的亲信心腹。   即使不看资料,我也知道士燮这个人物的存在,因为我有身后的历史与游戏功底,我知道在历史中,士燮一家盘踞交州二十余年,堪称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但我也知道这个地头蛇的实力也相当虚弱,远不如西汉前期的南越王赵佗,孙权随便派了两名文官就逼得他一家将地盘拱手相让。   于是我对赵范和金旋的行动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为他们两人各自加封了一个定南将军、平南将军的虚衔,而后让荆州刺史张机做好后勤保障,也顺便让益州刺史邴原结合实际适当地予以配合。   几乎过了一个月之后,邴原在回信中称:“益、交之间山路险峻,大军不得通行,供给物资更甚。仅以栾晨率领本部人马,并同其妻部族,计约万余人,越岭而入交趾。”   几乎同时,祢衡和戏君的两份情报就都摆在了我的书房里:“栾晨进入交州之后,益州南部的居民,无论汉人还是蛮夷,无不喜极而泣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各地竟是连续庆祝了七八天……”   交州的局势在栾晨加入后愈发势如破竹,在这之后的三个月里,每隔十余日我就会收到数千里之外的战报——毕竟相隔太远,想要在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信息实在太难。   难能可贵的是,从战报上来看,栾晨、赵范、金旋等人的行动极其顺利,竟然从来没有一次败绩——即使是小挫也没有!顺利得让多疑的我几乎要认为这三个人实在谎报军情了。   不过自有人替我验证。   都察院、兵部、军事院三个方面传来的密报都确认:交州的战争的确是一场一边倒的大胜。   这场战争从二月开始,截至七月时,荆州和益州的联军已经占领了交州的首府龙编县,除了地处越南的九真、日南两个小郡,其余五个大郡已经被全部攻克。   至于士燮,听说被以残忍著称的栾晨一锤子砸爆了脑袋。   交州的百姓比起益州,虽然文化水平略低了一些,但编起儿歌的速度也不遑多让,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栾霸王之歌便响彻了交趾七郡。   “身长过一丈,方面阔鼻梁,   龙马胯下驰,斧锤双肩扛,   DuangDuang砸下去,铁头也要伤。   饿时吃人肉,渴时饮血浆,   青眼射雷电,赤口吞海江。   肉掌杀熊豹,铁肘断蛇蟒。   横行十三州,谁人可抵挡?   妇孺不敢泣,青壮奔欲狂,   欲问这是谁,他叫栾霸王!”   我看着都察院送来的这首魔幻与现实相结合的打油诗,摇头苦笑不已(——请默认这个时代是可以写得出duang字的)。   原本按照贾诩的意见,我是要将这柄血淋淋的屠刀收回洛阳,但现在交州刚刚收复,他似乎又有了暂驻地方的理由和价值。   在一场大朝会上,我与朝廷的重臣们经过反复的协商与讨论,决定令赵范和金旋返回原来的辖地等候封赏,至于杀得兴起的栾晨则继续留驻交州,并且就任苍梧太守;同时派遣兵部总务司王启(王烈长子)担任新中华第一任交州刺史,兼管南海郡,兵部军备司曹平(曹操从子,即曹安民)为副,兼管交趾郡,交州的治所则从原来偏西的交趾郡龙编县(前世越南首都河内附近)向东迁至南海郡的番禺县(前世广东省广州市附近),紧邻扬州南部地区。   朝会之后,我又将王启和曹平留了下来,说不得又是耳提面命一番。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你们虽然年轻,但都沉稳持重,交州虽然遥远,但也要尽心竭力造福一方”,并且着重强调了两点。   一是交州的财政税赋三年之内全归州政府自由使用,每年只向中央报一份明细并经过审核即可,交州务必将税赋花在发展地方经济之上。   二是短期内不必扩充军队,只要保证有三五万足以维持地方治安的规模即可,将来对扬州发动战争时交州方向不必出兵,只要能够据城自卫,不被刘协攻破番禺就算完成任务。   我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全国地图,还是摇了摇头:之前说幽州面积大、荆州面积大、益州面积大……这交州涵盖了前世广西、广东、湖南、海南、越南的广大地区,所辖面积似乎也一点都不小,只从现在的治所龙编到新治所番禺,就有大概两千多里的直线路程,很难想象在这个日行一百里都算快的时代,政府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思考到了最后,我只能认为,两汉以来的地方政府在如此原始的条件下,选择施行无为而治的政策是相当正确的。   -   二十余日之后,躲在越南瑟瑟发抖的日南与九真两郡也宣布归顺了新朝。   据说,栾晨派出的使者刚刚踏入了九真郡的边界线,九真郡的官吏们就将士燮任命的太守五花大绑着送到了他的大帐之外。   至此,交州七郡宣告平定,栾晨因功而获增两百户食邑,改封皋狼侯,赵范与金旋则分别获封百户关内侯,并得以离开荆南,迁至中原兖州地区为官。   八月,我的主要活动只有两项:一是参加第五届科举考试;二是分别参加了太学院和军事学院的开学仪式,除此之外,我对这个八月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   哦,我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扬州的九江太守陆康……同时向豫州刺史孙坚和广陵太守孙策投降了。   陆康是吴郡人,与孙老虎正是同乡,虽然孙家原来名声不佳,也不被吴郡大姓们所看起,但今时不同往时,陆康弃暗投明倒也不错——如果我记得没错,他和陆逊是很近的亲戚——他最重要的幕僚,就是孙策的青梅竹马总角之交,周瑜。   九江郡的位置可以说比较尴尬:扬州的绝大部分都位于长江以南,唯独九江和庐江两郡位于江北,直接面临徐州、豫州、荆州三个方面的兵锋。若我要动手,凭借着两郡的兵力,根本支持不住一个月的时间,而由于隔着宽阔的长江天险,刘协也很难及时予以支援。   所以陆康选择了向同乡孙氏投降。   江北的庐江现在格外醒目。   庐江太守是旧汉老臣、重臣、忠臣,却从来没打过什么胜仗的盖勋。    85 有人到来有人走  距离九江最近的孙策第一时间派出部将与陆康完成了交接仪式,并很快报送到了洛阳。   原本一郡的长官除非紧急军情,按规定是不得越过刺史向朝廷汇报,但孙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与徐州刺史甘宁同为我的直属骑兵部队,虎豹飞军营长,有直接向兵部和我本人奏报的特权。   根据吏部的建议,我赐陆康为关内侯(无食邑),转任左冯翊太守,现任左冯翊太守陈到则升任益州广汉郡,接下了栾晨留下的烂摊子。   我还特意准许那位陆康手下的年轻幕僚担任庐江太守孙策的副手——这可是四品一千石的中级官职,对于刚刚归顺新朝的周瑜来说,远比他之前担任的职位要高得多。   至于庐江郡太守的人选,程昱向我推荐了现任都察院的风闻司司长陈登。   考虑到陈登出身下邳,在青、徐、扬三州颇有声名,他如今的上司祢衡也多次高度赞扬他的工作能力,我并没有多加考虑便签署了这份任命——包括之后祢衡很不客气的将法正从我身边调走,补充进了自己的都察院。   陈登在就任之前当面向我请示:“庐江孤悬江北,是否可以将其拔除?”   我看着地图上早已处于新朝包围之中的庐江,没有想到任何理由来否定这个建议。   于是我同意了他的建议,指示孙坚与甘宁视情况联合对庐江发动攻势。   半个月之后,我估摸着陈登大概还没赶到九江上任,来自庐江方向的公文就已经通过快马送到了洛阳。   “九月初十,广陵太守孙策用舒县周瑜计策,大破庐江治所,其太守盖勋力战不屈,兵败被擒,将其家眷亲信一并押送洛阳,听由朝廷处置。”   我看着面前的这道捷报,有些发呆。   最后我叹了口气:刘协手上只有吴、丹阳、会稽、豫章四个边郡,我这新朝的天下……还要怎么打才会输掉?   -   军事行动在高歌猛进的同时,新朝在笼络人才方面发挥的作用更加明显。   这一年,朝廷通过科举和访贤、举荐等途径,发掘出了步骘、严畯、崔林、刘放、孙资、卢节、卢俭、邓芝、费观、梁鹄、司马徽、庞德公、管宁、李通、郭淮、姜冏等在我记忆中留有不同程度印象的名臣。   这其中有一人可谓大名鼎鼎:司马徽,字德操,号水镜先生,在前世的各种版本的小说和游戏中,大多都是诸葛亮与庞统甚至还是荀彧、郭嘉、司马懿等人的老师。除了司马徽之外,另外一名庞德公也是极其著名的隐士,他们接受了朝廷的征辟,却不是为了做官,而是用官方的资金和自己的名声,在各地开办官学,为州郡培养贤才。   当年因政治观念不同而选择离开的管宁终究还是接受了朝廷的官职,他虽然来到了洛阳,担任了礼部的官员,但同样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太学院的教学与研究中。   在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位最特殊的人物。   广德公卢植、幽州刺史田畴、涿郡太守公孙瓒、冀州刺史杜畿、常山太守杨俊联名举荐了一人。   冀州常山郡真定县人,赵云。   当年他离我而去,理由是为母服丧。   如今五年早已过去,他早没有了避而不出的理由。   在洛阳闲居的卢植告诉,赵云在三年服丧期满之后,选择加入了当时还属于大汉的幽州。而因为他毕竟与公孙瓒曾在我手下共事过两年之久,熟知赵云能力的公孙瓒一见之下当即推荐给了卢植,卢植令其为军中司马,掌握了数千骑兵。   但当卢植决定将幽州交给我之时,赵云在他的门外站了整整一夜,却依然没有改变卢植的想法。   然后他辞去了官职,只身返回了故乡。   负责访贤的荀谌听闻其名,也曾经亲自登门三次,赵云却从来都是避而不见,到了第四次,赵云的家中大门敞开,却已经人去楼空。   我听了荀谌的汇报,终于叹了口气,让他放弃了继续的查找。   赵云若是要走,没有人能够留住。   赵云若是要隐,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找到。   匹夫之志,终不可夺。   -   十月初三,押送盖勋的车马驶进了洛阳。   他虽然是旧汉的重要官员,但毕竟只是一郡太守,又是战败被擒,所以我并没有安排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我还是亲手解除了他的枷锁,搀扶着他在大殿中就坐。   早在之前,包括贾诩、庞柔、赵岐、庞淯、苏固、梁鹄在内的朝廷和地方官员都向我发来了奏疏,请求朝廷饶盖勋一命。   这些官员大多都是凉州出身,而盖勋正是凉州敦煌人。   盖勋虽然和我没有交情,但我也无意去杀一名已经失败,在当世却有相当名声与一定影响力的人物。   我象征性地提出请他入朝为官,被他坚决地予以了拒绝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返回凉州开办官学。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   进入初冬十月,这一年洛阳的冬天终于没有往年那般寒冷。   偶尔,我带着七岁的玥儿和依依在校场中练习射箭:两个小丫头各自持着一柄软弓,有模有样地朝十步之外的稻草人比划了半天,却没有一支箭能够射中目标。   四岁的刺儿喜欢拉着舅舅贾穆骑大马,两岁半的列儿则更多在绕着小昭、双儿和自己的影子捉迷藏。   对了,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蔡邕将他蔡家的继承人命名为蔡斐,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这个外孙像他一样文采飞扬,做一名举世闻名的大儒,不要像他爹一样“明明能写绝世诗词,却不务正业将精力浪费在弓马与刀剑之上”;吕玲绮的双胞胎则被我非常简单粗暴地命名为马克、马思,我想,说不定他们将来会和列儿一起研究政治与哲学;小娥生下的儿子最小,叫做马恒,寓意是普通却长寿。   其实……蔡琰在决定儿子姓蔡还是姓马的时候,的确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我很不负责任地告诉他:我并不准备将这个国家托付给自己的子孙——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梦想着能够破除终身制,引领国家迈向民主……   后来蔡琰不知道怎么,忽然想通了,很干脆地将儿子抱回了娘家,让老蔡取了名字。   不过……为什么她最近晚上的索取量好像有些大啊……    86 曾经叔侄今君臣  这个冬天,大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在临近年底的时候,戏君告诉我,扬州的细作成功地将皇甫嵩一家接了出来。   为此,至少有十名潜藏在重要位置的细作暴露了身份,其中更有三人因此而丧命。   不过这不重要,他们没有白白牺牲。   皇甫嵩的到来,其意义与卢植举州归降同样重大,这两位汉朝的名臣、重臣,甚至可以说是支柱之臣的到来,再一次明白无误地向世人宣告:大汉已经完蛋!   我特别下令,使沛郡太守皇甫固亲自护送皇甫嵩,直到洛阳。   皇甫嵩抵达洛阳的日子,是十二月的二十一日。   当时正值这一年最后的一次大朝会,听闻皇甫嵩的到来,我当即就率领了满朝的文武顶着风雪前去迎接。   我与他们在王宫的朱雀大门相遇,雪花极大。   皇甫嵩并没有乘车,而是带着皇甫固和皇甫郦,一人一骑地走在最前。   远远看到我这边浩浩荡荡数百人迎了出来,皇甫嵩带着子侄们翻身下马,又让人唤出了妻妾,自己整了整衣冠,向我一揖到地:“敌国之臣皇甫嵩,拜见威武王。”   我已经快步上前,双手稳稳将他扶住:“叔父如此大礼,实在折煞小侄了。”   他尝试着用力想要拜下,怎奈我的双手却纹丝不动,最终只能作罢:“威武王神力过人,老夫早在江南时便自愧不如。”   我松开了手:“叔父当时在江水南岸手下留情,小侄原本感激在心,回到洛阳后才得知,此事竟然成了叔父取祸之因,因此内心始终不安。这一年以来,我一直派遣人手前往江东,所幸天意庇佑,将叔父一家平安接回洛阳。”   “威武王费心了,老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他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子侄。   “皇甫郦拜见威武王!”皇甫郦这次终于没有犯二,毫不犹豫就将腰身折成九十度,“谢威武王搭救之恩!”   “贤兄请起。”我笑着扶了他一把,又对皇甫固点了点头,“坚寿兄,今天总算履行了承诺。”   皇甫固“咚”的一声跪倒在一寸深厚的雪地里,二话不说“砰砰砰”就朝我磕了三记响头,颤声道:“王上待皇甫固如此大恩,固纵使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万一!”   我慌忙松开了皇甫郦,附身把他搀扶起来:“坚寿兄真性情!外面风雪如此之大,尊父子便一同入殿吧。”   我想……皇甫固这下不为我卖命都不行了吧?   众人再次在大殿中就座,我先令礼部官员孙乾向皇甫嵩简单介绍了各部院的长官,与他一一见礼。   皇甫嵩再一次郑重向我道谢:“威武王不念敌我之分,多次遣人深入扬州,救老夫于铁监之中,沿途更小心护送,老夫虽然愚昧顽固,也明白王上拳拳之心,今后安定皇甫家门,愿竭尽所能为威武王效犬马之劳!”   我原以为他是大汉死忠,就算如今被刘协抛弃加入我方也是迫不得已,最多也是和卢植、盖勋一样在各地官学授课,却没料到他这般爽快,主动宣布为我做事。   我不由兴奋了起来:“皇甫公如此直率,我实在高兴得很。至于该如何安置……诸公有何建议?”   吏部的程昱还没开口,那边祢衡却直言不讳:“便请皇甫公为中华的扬州刺史如何?”   皇甫嵩纵然年纪不小,但听到这种话却仍然难以抑制地变了脸色。   让降臣对旧主反戈一击,这种先例固然不是没有,但对皇甫嵩这种人来讲,恐怕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王烈和贾诩几乎同时朝祢衡呵斥了一声:“正平休得乱讲!”   祢衡当然知道自己这句话很不恰当,但他就是如此一人,根本不以为意,只笑吟吟看着皇甫嵩。   “祢院长,”程昱斜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开了口,“都察院似乎管不到吏部的事情吧?”   祢衡笑道:“那是当然。”   “好,”程昱又道,“你既然坦承自己越权行事,老夫便要请王院长依法依规扣除你这个月的薪俸了。”   祢衡翻了个白眼,后悔不迭地摇了摇头:“该死!我竟然忘了你们已经**了《为官者纲纪》,祢衡知错、认了……”   我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皇甫嵩颔首道:“祢正平本性狂傲不羁,还请皇甫公见谅。仲德公,你掌管吏事,有什么建议?”   程昱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向我拱了拱手:“凉州刺史庞柔任职已有五年,依新朝例,当有所迁转,义真公乃安定人,对凉州自是熟悉,在胡汉之间更是威望极重,老臣以为……当可以为王上治理凉州吏民。”   凉州刺史……我顿时想到了去年羌族掀起的动乱,虽然当时庞柔所做的处置已堪称十分妥当,但毕竟还是稍显优柔,若是能换成老练弥辣的皇甫嵩,恐怕就会果断得多。   “仲德公所言甚合我意,”我对他的建议颇为赞赏,转而向皇甫嵩问道,“便请皇甫叔父为凉州刺史,叔父千万不要推辞。”   皇甫嵩微微一怔:“一州刺史……老夫岂能当此重任?”   我笑着摇头:“除非叔父认为官职太小,不足以发挥自己的才智与勇武。”   他直起上半身,掬手向我一拜:“谢王上信任。”   终于,我找到了凉州刺史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我的目光掠到了皇甫嵩的身后,对皇甫郦笑了笑:“皇甫兄,你是想出任郡守,还是随叔父一起?”   皇甫郦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郦胸无大志,才华亦不过寻常之人,若总管一郡政务,未免力有不逮;若王上允许在下继续追随叔父,郦感激涕零。”   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随皇甫公一并去凉州吧。”   他长舒广袖,纳头深深一拜:“多谢王上!”   “坚寿,”最后我看向了皇甫固,“明年春夏之后,你们可以放手征募青壮了。”   皇甫固微微一愕,随即反应了过来:“王上……决意征讨江东了?”   我翘了翘嘴角:“再给你一年训练兵马的时间。最晚后年年底,我要让江东再无汉家一砖一瓦!”   殿中众臣精神均是一振,无不轰然应道:“吾王英明!中华万岁!”   这是刘协能够平安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了吧?   或许……他这个冬天已经足够糟糕了?    87 又是一年春来到  但我没有如愿。   这个冬天,刘协刘虞刘备刘繇们并没有坐吃等死坐以待毙。   他们还妄想着垂死挣扎。   从谍报司搜集的情报来看,从秋天开始,刘协便指派了无事可做的张温与满山遍野的山越们打起了游击战——在皇甫嵩脱离扬州之后,张温周围的保护,或者说监视变得愈发严密,而在前几次的接触中,他丝毫没有表示出愿意离开的意图,为了表示满门忠诚之心,他还将长子张博送到了刘协身边充作侍卫。   我也曾经将他的次子张仁召来询问,这位我的直属部队的旅长也满脸为难地向我解释:“家父个性执拗,末将不敢相劝。”   做过张温两年下属的我对于他的脾气也算比较了解,相对皇甫嵩,张温的忠诚似乎坚不可摧。   我犹自记得当年被发配时,我曾经想要找他说情,但他毫不留情地将我拒之门外,而且……两次。   何况他现在似乎还找到了征讨山越的乐趣,一门心思只想为刘协增加劳动力、训练精兵。   于是我放弃了与张温的接触。   除此之外,刘协将他仅有的四个郡中面积较大的会稽、豫章两个郡一分为二,又新设了赣南(前世江西赣州、吉安一带)、龙泉(前世福建福州、温州、泉州、厦门、南平、三明一带)二郡,刘虞的长子刘和担任了赣南太守,张温则担任了六郡中辖区最广、但只有两个县城、周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山越的龙泉郡的太守。   十一月初,张温以五千步骑开始了自己的龙泉太守之旅,过年之后,他强行从山中揪出了四万余山越和假山越的男女老幼,简拔了两千青壮组成了山越部队,其余人则变成了军屯专业户——他们开山、修路、架桥、盖房、种地、采桑……成为了大汉朝最底层的劳动力。   对比一下我对北州羌胡的态度,张温的做法简直残暴毫无人性,但却是物资和人口极度匮乏下最有效的做法。   想一想吧,我为了让羌胡迁移,掏光了国库的积蓄,为他们提供沿途的口粮,替他们新盖了房屋,给他们分配了有产权的土地和最初的粮食和生活费,派人教导如何种地,还免收三年的税赋!还给他们和汉人一样平等的法律地位!还允许他们读书参军做官!   然后他们还不满意,他们还要造反!   他们真的造反了!   然后被杀了。   好了,不说张温了。   秋收之后,刘协便开始在六个郡中又一次大规模地征兵,并且在会稽郡的钱塘江口办设了目前全中国最大的兵器厂,各类金属和其他材料通过陆路和水路源源不断地运往这个长江口岸的天然港口,钱塘上空的黑烟更是从不断绝。   根据谍报司保守估计,经过三年的征兵,刘协麾下的士兵至少超过了十二万——而六个郡的原著居民也不过三百余万,想要供养如此数目的士兵,和为数不小的旧汉朝廷官员,民众的负担无疑极其沉重。   所以我刚刚提过,这三年来,刘协发动了多次征讨山越的战争,成功地将数以十万计的山越和潜逃进山的中原汉人化为奴隶,目的就是让各郡汉人肩上的负担稍稍减轻……   这其实是我预计之中的事情:开发大东南,自然要对这些山越们动手,现在只是刘协替我做了而已。   除了这座巨大的无休无止的兵器厂之外,钱塘口还新开了一家造船厂。   大汉朝廷第一次由官方亲自督造整编队的船。   大船,大战船。   根据细作们的描述,这些战船的部分数据甚至要超过了青州和徐州这两年造出的船只。   这个情报令两州的刺史甘宁与太史慈颇为重视,甘宁甚至在大冬天的时候就拉着孙策一起研究如何改进战船的性能……   新年刚过,中原如今首屈一指的大商贾王杰便开始从各地将木材源源不断地向青徐二州调运——青州和徐州毕竟是中原繁华地区,宽阔的官道四通八达,交通条件要比山路崎岖的扬州要便捷得多。   除了东面,荆州地区的备战情况也没有落后。   不过备战似乎只限于相对繁华的北部三郡:南阳、江夏和南郡,偏远的南部四郡政府则仍然按照我提出的开发大荆南战略,将更多的财力和人力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和百姓的教育事业上:他们延长和拓宽了南部的官道,为重要据点加筑了城墙,开垦了数目可观的荒田,也新办了许多官学……总之,从公文上来看,似乎一切都好,欣欣向荣。   当然,为了监督荆南的开发事业,以及数以十亿计的巨大资金,祢衡将都察院中四大金刚中的两位都派去了荆州——都察院副院长兼巡查司臧洪、地方司贾逵——向来只听说都察院之名的荆州官员们这一次切身体会到了祢衡的威名。   臧洪和贾逵是在洛阳度过了正月十五才收拾行李乘车赶往荆州的,还没到四月初夏,他们就已经将二十三名县级官吏的名字写进了必判重罪的花名册!   你要知道,从洛阳坐车到长沙,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啊……   整个荆州官场似乎都颤抖了起来。   荆州刺史张机在臧洪刚刚进入南阳的时候就为都察院的官员们加配了一支数百人的护卫队,祢衡在一开始甚至还表示:“敢公然派兵威胁,这是张仲景对我都察院的羞辱!”   结果张机的亲笔信随后就到,信中明明白白解释了其中的原因:“荆南人强悍不讲礼仪,惟恐恼羞成怒之下害了朝中官员的性命。这五百士兵只是护卫,所行全凭臧洪、贾逵调遣,若有违背军规不听将令者,臧、贾二人可据法诛之。”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张机的决定何等的明智:臧洪与贾逵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遭遇了五次突然袭击,张机的士兵为了保护他们,付出了三十余人的生命——饶是如此,贾逵和另外两名官员也受到了轻伤。   于是祢衡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那些无法无天的官员与豪绅的身上。   同样勃然大怒的我当即加派了法院副院长曹操、吏部考功司袁涣、户部民户司辛评、兵部考功司凉茂、舆图司祖烈等官员前往荆州。   与之同去的还有虎豹飞军第十二营营长、少将文聘。   当然还有他的四千精锐铁骑。   我在朝会上恶狠狠地抛下了我的祝词:“孤王……预祝荆南四郡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们慷慨解囊,为国库贡献五十亿的资财!达不到这个数字,你们不要回来!”    88 这是最后的战争  原以为我派出的这支队伍已经足够精锐、足够强大,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我便陆续收到了袁涣、辛评、凉茂等骨干官员纷纷病倒的消息。   若不是这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北方人,而且连向来身强体健的祖烈在给我的密信中也声称“荆南水土实在厉害,第一天就腹泻不止,几乎瘦了一圈”,我真要怀疑他们是在找借口消极怠工。   但祢衡却坐不住了,他一拍大腿,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将这一群妖魔小丑彻底扫除。   他没有乘车,只骑着快马,带着都察院的心腹和护卫,十天就赶到了荆州。   又十天之后,身为山东大汉的祢衡也病倒在荆南的穷山恶水里……   虽然病倒了许多人,但我并不十分担心:毕竟当世医圣张仲景就在荆州坐镇,水土不服之类的小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在文聘的部下大多是荆北士兵,对于荆南的水土还可以勉强适应,他们还可以在曹操和文聘的指挥下正常工作。   随着祢衡等人病情的陆续好转,荆南大清剿行动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   面对此起彼伏的反抗,文聘的四千轻骑逐渐显得捉襟见肘,我不得以又将同样荆州出身的黄忠派去支援——我本可以让更加凶狠的吕布和秦阵南下,但吕布的兵马大多是并州和冀州人,而重新整编后的秦阵部下……全是西北凉州的羌人,我只怕他们还没有渡过长江,就要一批批前赴后继地倒毙在大路两边了……   在进入初秋以后,几乎每隔三五日便有一份战报通过兵部、尚书台,或者军事院摆在我的面前。   七月十五时,祢衡和曹操发来了一道联合表文:“五十亿的目标已经达成。”   到了八月初十,今年科举考试正式开考的前一天,两人又报来了最新的数字:六十一个亿,两千三百万石粮食,其他金银铜铁还需另外计算。   荆州南部与益州南部的情况有些类似,山中异族很多,这些人比起中原人,虽然不太擅长种地,却往往能从山沟子里弄到大量的金银铜铁,对于缺乏各类金属的中原无疑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与物资。   说到科举考试,今年的文考,最后的大题中特别增加了两道题:   其一是:今旧汉蜷居扬州四郡,试分析何时才是我国收复扬州的最佳时机?且问如何为之。   其二是:自中华始立以来,特抚羌胡,然近年来凉、益、荆、幽、并数州羌胡蛮夷先后为祸,试问为政者当如何恩威并用,化胡虏为华夏之民?   在这套卷子的末尾还标了一行小字:“注:能答对此二题之一者,可直接择优录取。”   但很是可惜,全中国十二个考区里的两千余名考生,选择作答这两道题的人数不到五十人,而所作答案,也无非是一些仁义道德、孔孟圣人的老生常谈的废话。   虽然没能找到想要的答案,我也没有多少失望之情,毕竟民族之间的问题是人类历史上一个遗留亘古的难题,我没指望这个时代有人能以超越一千八百年的智慧在一次小小的考试中将它解决。   说起来,汉末时代,颇有许多人物在异族中留有威名,比如马超,比如诸葛亮,比如刘虞、皇甫嵩、公孙瓒、卢植、公孙度等等,其中更以诸葛亮、马超为甚——马超威望遍及羌胡,是羌族最大的崇拜与信仰,而诸葛亮在一千八百年之后,依然如神祗一般活在云贵川百姓的心中。   我虽然收服了羌族与匈奴的两位勇士,但显然并没能继承马超在这方面的天赋。   至于另一位大智之士诸葛亮,显然现在还没有到他出场的时候——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今年只有十五六岁,即使我能够将他找到,以他如今的阅历与经验,也不可能比贾诩和程昱等人更强。   -   就在荆南战火纷飞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忽然发生。   满殿的重臣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即使是贾诩和程昱,也是眉头紧锁,苦思不解。   “公达……”我用力揉了揉微微鼓胀的太阳穴,涩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诺,”荀攸微微颔首,一字一顿地说道,“旧汉豫章太守关羽,提兵两万攻入了荆州的江夏郡下雉县。”   “你说的是……荆州的江夏郡?”我仍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他点了点头,“赣南太守刘和也率兵万余攻占了长沙最东面的安城县,与关羽相互呼应。”   我挠了挠鼻尖:“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有八千精锐正在荆州作战?”   戏君咧了咧嘴,嘟囔了一句:“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为何关羽还要往我枪口上撞?”这正是我不得其解的所在。   “或许……他们是想要截断文聘、黄忠两位将军的后路,将荆南与荆北割断,希望引起荆州的一场动乱?”郭嘉挠了挠脸颊,略带疑惑,“他总不会天真到以为扰乱了一个荆南就足以打乱我们的总体计划吧?”   “黄忠、文聘二将如今正在零陵,恐怕难以在第一时间回击。”在兵部负责总务的张既提醒了一句,“江夏太守张昭、长沙太守张羡都不擅长兵事,恐怕很难抵挡关羽这种虎狼之将。”   “不要紧,区区两个边鄙小郡,一时之得失算不了什么,还有黄祖和程普坐镇在北,”现在我也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了,但我还是点了两个名字,“吕将军、飞鸿,你们该准备南下了。”   吕布和褚燕都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但听到我点名之后,却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喜色,先后抱拳大喝:“遵命!”   我猜测,吕布是真心渴望与名将的交锋,而褚燕……恐怕是因为他能抱上吕布的大腿……   “说起来……既然刘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动手,”我呲了呲牙,“那三年之约便到此为止吧?”   殿中诸臣的神色各异,却都露出了“早该如此”的神情。   五天之后,又是八千名骑兵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洛阳。   十天之后,关羽攻占了江夏郡的治所。   半个月之后,在豫州,在兖州,孙坚与张辽的精锐迈开了南下的铁蹄。   二十天之后,刘和已经占领了长沙郡一半的辖区。   一个月之后,青徐二州的战船离开了海港。   九月十五日,我跨上了追命,提起了那杆久未饮血的长枪。   “这是最后一场战争!”我举枪大吼,“随我结束这个乱世!”   “结束乱世!”   身后是一万八千名虎豹飞军的大吼。    89 山阴城外钱塘口  虽然这是一场御驾亲征,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次演习一般的军事行动。   以中原六州之精锐并力南下,对手只是半个扬州,没人会觉得我会输掉这场毫不对等的战争。   关羽虽然攻克了江夏大部,但却被黄祖和程普以荆州的主力包围,陷入了进退不得的泥潭,随着孙坚豫州部队的持续南下和吕布、褚燕的到来,关羽的部队在一次决战中被吕布和孙坚打成了残废;至于打了三个月却仍然对长沙无可奈何的刘和,也被从交州“擅自”北上的栾晨截断了退路。   青州与徐州的战船沿着海岸线逡巡了一个多月,终于在一个晚上借着东北风潜入了钱塘口,用一把大火将刘协辛苦了一年才制造出来的战船们焚烧殆尽。   虽然是太史慈与甘宁下令实施的计划,但具体操作的纵火犯叫做孙策,他的副手叫周瑜。   而后青、徐、兖、豫的大批兵马集结在长江北面的数个口岸,庐江和九江的太守陈登与于禁事先准备的大量渡船势不可挡地突破了刘协在长江要道处设置的阻碍与暗哨,直接将兵锋摆在了丹阳、吴郡的土地上。   尽管在历史上的丹阳兵颇有战绩,但这一任的丹阳太守刘繇面对张辽与太史慈的五万强兵,几乎吓尿了裤子。好歹是刘汉的宗室,刘繇没有迎风投降,而是选择避退三舍。   一舍是三十里,三舍就是九十里。   刘繇从丹阳后退了九十里,直接退出了丹阳,逃到了会稽的山阴县——也就是刘协的南京城。   对他大失所望的刘协和刘虞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因为他们似乎再无措施。   兵不血刃接收了丹阳的张辽与太史慈分兵两路:张辽向西攻入了关羽的后方,群龙无首的豫章;太史慈则向东加入了甘宁与孙策对吴郡的包围圈。   手下只有张飞、简雍、糜竺、糜芳等寥寥数人的刘备以吴县为中心,布置了一座犄角之阵,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甘宁、太史慈、韩当、孙策、周瑜、曹仁等名将,在顽强地抵抗了三天之后,刘备精心布置的防线在一夜之间崩溃。而就在此时,吴县以陆氏、朱氏为首的几个大家族纷纷揭竿而起,直接将“皇军”引入了这座看起来相当牢固的城池之中。   失去了根据地刘备只能带着残兵向南撤退,与战败潜逃的关羽在山阴县汇合,哦,并没有太多的百姓选择跟随。   因为甘宁在攻克吴县之前就宣布,对所有新收的郡县都免除一年的税赋与徭役。   在我离开洛阳后的第二十天,我渡过了长江,又一次踏上了吴郡的土地。   两天之后的十月二十六日,我来到了山阴城下。   这一次,刘协没有弃城、迁都,他决定与我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这个词似乎并不恰当,因为此时此刻,山阴城下、钱塘江口,总共有新中国超过八万士气高涨的精锐部队(包括了万余仍在海上扫荡和警戒的战船编队),而城中只有不到两万百战百败的疲敝之师——旧汉辛苦了三年,征募了十余万的青壮,却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八万精锐在此集结,只是为了等我亲临——我要亲眼目睹山阴城的陷落。   “未想王上来得如此之快!”早已兵临城下的各州的主将们列阵以待。   “诸位辛苦,孤只恨行军太慢。”我笑着看了看列队欢迎的众人,只见站在左边的是以祢衡、曹操、吕布、褚燕、文聘、黄忠等为首的朝廷官员与将领,右边则是孙坚、太史慈、张辽、甘宁、孙策、曹仁、陈登、黄盖、黄祖、韩当、于禁等来自地方的大将,身后还有随我一同前来的秦阵、拓拔野、夏侯渊、程武、典韦等将,以及随军同行的国师白发,军事参谋荀攸、郭嘉、戏君、法正,这一套阵容堪称豪华。   “一路虽有波折,但还算顺利,称不上辛苦。”精神不错的孙坚抱拳应道。   “孤渡江之前收到战报,龙泉郡也已经被攻下了?”我扫了扫在场的属下,笑着问道。   曹操点头道:“六天之前,栾晨将军攻破了龙泉的治所,只是因其刚刚稳定,故而没能亲自来面见王上。”   “不过龙泉太守张温早在一个月前便带兵进入了山阴城中,龙泉的攻克并不困难。”祢衡似是担心栾晨抢了大功似的,慢悠悠补充了一句,将他的功劳打了一个极大的折扣。   我“嗯”了一声:“说起来……孤可不记得允许栾晨出兵攻打扬州,是不是啊,公达?”   荀攸忙道:“兵部与军事院并未向交州发过军令,但……临机决断,似无不可。”   张辽和孙策几乎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彼此对视后又不约而同地示意对方先请。   我看了看这两位都有过先斩后奏先例的大将,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已经决断了,只要他没有因此误事,孤岂会追究他的责任?”   “王上英明。”数十名将领轰然送上赞颂。   “山阴也已经被围了十来日了,你们准备怎么攻城?”我抬头看了看山阴,能够明显地看到城墙中间有一道新旧土石的分界线——刘协在原有城池的基础上至少增筑了五六尺,看起来倒是气派森严。   孙坚拱手道:“我军数倍于敌,又切断了水陆的退路,即使不主动攻击,只要再困一两个月,这山阴城必破无疑。何况王上在此,将士们必定奋勇当先,哪有攻不破的道理?孙某愿以本部为先锋,将此城献于王上!”   他这么一说,甘宁、太史慈、张辽、黄祖,连同秦阵、程武等将领纷纷表态,唯恐落于人后:“末将愿为先锋!”“愿为主公取刘协的狗头!”   只有曹操笑道:“文台你倒是会说话!”   而素来刻薄的祢衡只撇了撇嘴,没有说扫兴的话语,算是给我这个君主留了个面子。   而孙坚也并无不爽之意,反而问道:“难道我还说错了?”   终于,九江太守陈登出列道:“禀王上,军中已令工匠造了十余座发石车,只要昼夜发石攻击,不出五日便能在城墙上轰出一道缺口,到时我军十余万精锐长驱而入,自是再无阻碍。”   我看了看不远处长两丈,高丈余的发石车,点头表示赞许:“元龙说的才是孤想要听的东西,便依此法施行吧。孤此次带了几车陈酿的美酒,今天便让将士们破例畅饮一次!”   顿时军营之中到处欢声雷动。   我带着亲卫,提着酒坛子,一座接一座地走遍了所有的军营,将从江北带来的美酒分给了这些在前线为我拼杀的忠勇将士。   虽然说是让大家畅饮,但毕竟这里聚集了不下八万士兵,几车美酒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口腹,对于大部分士兵来说,能喝到一口我御赐的美酒已经是件难得的美事了。   但只是见到我,就已经让许多士兵泪流满面,不少中层将领在我走到跟前为他倒酒时激动得连手中的酒碗都颤个不停,任由难得的美酒沿着碗边洒出。   “咦?”白发忽然从我身后纵身而起,眨眼间就已经腾跃到十余丈的高空之中。   许多将士被这种平时难以目睹的“神迹”惊得连碗都摔在了地上,但周围的欢呼声却越发强烈。   “威武王万岁!”许多好事者已经大喊了起来,“此乃天兵天将啊!”   但我却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异样。   脚下的土地虽然有些江南特有的湿润和松软,但却在微微的震颤着。   我将手中剩余不多的酒坛扔进了典韦的怀里,提声暴然喝道:“全军戒备!敌袭!”   这一声暴喝如同炸雷,无数酒碗被震得脱手落地,又引起了一阵“嘭嘭嘭”的碎响。   而后是各营不同的军令此起彼伏。   追命闻风而来,我拍了拍它宽厚的脊背,笑着在它耳边说了一声:“或许是最后一次冲阵了,不要丢人啊。”   它甩了甩脖上的鬃毛,仰天打了个响鼻。   “好酒!”典韦将酒坛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着跳上了自己的战马。   只见山阴城中有一队轻骑,正化为一支利箭,向我这个方向全速突击而来!   这队轻骑中只有一面大旗:“刘”!    90 力量悬殊的决战  “这是孤注一掷么?”荀攸微微蹙起了眉毛。   “妄图在万军之中刺杀主将,若是平常,未尝不是一条奇谋,但是……”郭嘉摇头而笑,“他们实在挑错了对象。”   “王上,”贾穆和孙文从远处纵马而来,“是刘备、关羽和张飞!”   “很好,”我呲了呲牙,从地上提起了飞星神枪,“就让本王来战一次三英吧。”   戏君和法正慌忙一左一右将我拉住:“王上千金之躯,岂可与这些莽夫死士拼命!”   这一迟疑间,各座军营里已飞出数千匹烈马。   “雁门张文远在此!”   “东莱太史慈!”   “吴郡孙伯符!敌将受死!”   “我乃巴郡甘兴霸,谁敢与我一战!”   “沛郡曹子孝!”   “沛郡夏侯渊!”   “金城太岁秦伯虎在此!怕死的滚开!”   “南阳黄忠!看箭!”   “南阳文聘!”   “五原……吕奉先!”   各种名号此起彼伏,如雷贯耳,新中国的名将们根本不给我任何表演的机会,将刘关张三人团团围住。   半空中箭如雨下,到处都是“嗖嗖嗖”弓弦破空的霹雳之响。   敌军不足三千的轻骑之向前突进了数百步,便已经有一大半死伤在箭雨之下。   我高居在追命的马鞍之上,静静地看着那些明知徒劳却坚持向我突进的将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想要将我千刀万剐、扒皮抽筋的渴望,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将我挫骨扬灰、焚烧殆尽的烈焰!   他们已不像人,而是想要爬出地狱深渊的饿鬼!   “发!”   身后传来了整齐的喝令。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五感极其敏锐的我甚至感到风声大作。   我忍不住抬头,正看到十余块巨石腾空而起,狠狠地撞击在城西的这面城墙上。   整个地面似乎都为之震颤,而后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备石!”   第二次投石开始准备。   “云龙?”我看着护在我身边的拓拔野,问道,“你手痒了吧?”   拓拔野回头看我,笑着点头:“关羽和张飞都是极其难得的虎将,若是能有机会和他们再次交手,实在是此生一大幸事。”   “幸事?”我轻轻笑了笑,抚摸着沉重的飞星枪,“所谓幸事……难道不是亲手将他们击败?”   “不行啊!”戏君又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王上请安坐马背,静候将士们大胜就好!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敌军不到千人,这样也不许我上阵过一过手瘾?”   他极其惨烈地摇头:“不行!”   祢衡亦道:“我军坐拥如此多的猛将,若还是要劳烦王上亲自上阵,这些无用之辈岂不是要拔刀自尽以谢天下?”   “正平所说不错,”荀攸附和道,“王上若要上阵,虽然能激励军心,却也让众将士惭愧啊。”   “好了好了,”我只要将飞星扔给了许褚,重重叹了口气,“孤就静静在这里看他们表演吧。”   此时山阴城门再次打开,瞬间又涌出来难以计数的步卒。   这支数量不下万人的步军显然是刘协最后的精锐部队,他们提着寒光闪闪的大盾与长矛,缓慢却沉着地向我推进。   刘关张所率领的千余骑兵无不精神一振,当即暂时脱离的战场,回到了步军的大盾之后。   “能不能放这些人进来?”我看了看荀攸,“只是几千步军而已,权当给本王的亲卫们练练兵……”   荀攸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对我的建议置若罔闻,却对程武说了两句什么。   于是我又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孙策、甘宁、太史慈、孙坚等人率领着大队步骑缓缓向西退开,典韦和程武则指挥着一万两千余名步军迎了上去。   典韦和程武所率的步兵,乃是我麾下直属的步兵团第一、第二营,平时驻扎京洛,极少会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此次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自是人人奋勇上前。这两只部队借鉴了麴义当时提出的战法,用一千重盾兵防御,三千长枪兵近战,剩余两千弓弩手则远距齐射。   刘协的万余步军显然都是死士,每人手中只有一张牛皮厚盾和一柄斩马环刀,除此之外,士兵身上竟然连基本的皮甲都不曾穿戴。   他们一步步走得很慢,对于孙坚等人从两翼射来的飞箭只是举起皮盾稍加抵挡,便再也不愿浪费一丝力气。   那种牛皮盾看起来似乎相当结实,不论步骑的飞射都很难一次将盾洞穿,他们前行了两百余步,也不过折损了五六百人。   “满!”   典韦忽然提声大喝:这是弓箭上弦的口令。   “前!发!”   他复又大喝。   数千支利箭破空而出。   “后!发!”   又是一阵箭雨从后队激射而出。   可惜效果依然不佳。   在进入射程之后,对面的步卒忽然开始加速,他们仿佛吃了五石散一样各个脚下生风如同施展凌波微步,竟是越跑越快,还激荡起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天豪气。   “立盾!”   典韦的声音再次从阵中响起。   两千名重盾手将一人高的铁盾立在了大阵的最前方,盾后以铁杆支撑,远比只能遮挡要害部位的牛皮厚盾要结实厚重得多。   “换!”   这次发令的换成了程武。   四千名弓手立刻将长弓斜挂肩后,捧起了备用的手弩。   “低!”   手弩的角度再低。   “前!射!”   四千支弩箭脱离了机括的控制,以离地两尺的高度飞进了敌军阵中。   这一招立刻取得了效果,毕竟牛皮盾只能遮住脸面和上身,却难以防御下身,四千支弩箭射出,敌军阵中立刻倒了一片。   不过双方已经相距不过数十步远,弩箭在没有发挥作用的时间。   随着敌军癫狂的嘶吼,双方部队的最前方毫无缓冲地进入了白刃战!   “随我杀!”   敌方中忽然扬起了一阵黑红色的旋风,所过之地几乎寸草不生——我隐隐看到了旗帜:那是威力全开的吕布。   太史慈与甘宁不甘落后,亦率领着骑兵对敌方的侧翼发动了强势的突击。   而秦阵则带队绕过了万余步军,径直扑向了关羽与张飞。张辽和夏侯渊担心他孤掌难鸣,也从两翼绕过,朝刘备仅剩的千余轻骑突击了过去。   万余铁骑的冲击,刘备的残军如何还能抵挡,我就在不远之外看着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的刘备在关张二将的掩护下且战且退。   城西的数万兵马厮杀在了一起,看起来刘协最后的主力即将被我撕碎。   就在这时,三匹快马突然从东面赶到了我的面前。   说是面前其实很不恰当,他们在距离我数百步之外便被吴石拦住了战马。   他们被吴石带到了我的面前,有些惶恐地汇报:“汉帝刘协……从城西突围南下了!”   我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仲康,来,”我示意许褚将我的飞星递了过来,又转而对拓拔野抬了抬下巴,“云龙,随我追杀刘协!”   拓拔野反手将背后的两柄刀剑拔出,胯下骏马欢快地嘶鸣了一声,瞬间随我一起向东疾驰而去。   山阴虽然不算大城,但城周也有数里,虽然追命提速极快,但等我从城西绕到城东,只看到刘协坐骑屁股后扬起的尘土,以及难以计数的追兵。   “追!”我毫不犹豫地举枪大喝。   我已经让他迁了四次都城,今天可不愿再让他来一次。   追命虽然是天下少有的神骏,但刘协距离我实在有些太远,我似乎很难再追上他了。   南面忽然缓缓扬起了一层淡淡的黄尘,显然有部队正向此地行进而来。   部队的数量不会超过五千,而且骑兵不多,但已经足以将刘协不足千人的逃兵完全阻挡。   “晋阳栾晨在此!”对面将领的咆哮如风雷炸响,“谁敢出来一战!”    91 长枪如龙人亦龙  栾晨背后的大斧和巨锤在夕阳下泛射着寒光。   他没有骑马,身后也全是步卒。   或许因为如此,刘协的数百名轻骑决定拨转马头向东,希望利用战马的速度将他们摆脱。   但他们并不知道一个事实。   栾晨迈开了双脚,他开始加速!   只跑了十来步,他就将速度完全提起,纵然是我双目如电,但隔着两三里的距离,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在草原上如风一般掠过。   不过能达到这种速度的也只有栾晨一人,他将数千名士兵远远抛到了身后,与刘协的距离却在飞快的缩短。   追命终于肯爆发出全部的潜能,迎面的狂风吹得我脸面生疼。   它越跑越快,我逐渐和身体沉重的许褚和典韦拉开了距离,只有拓拔野还能与我并驾齐驱,已隐隐能够看到飞速逃蹿的刘协部队。   栾晨距离他们不过数十丈远。   轻骑中射出了数百支利箭,却没有一支箭矢可以射中他的影子。   他一边飞奔不停,一边反手拔出了两柄兵刃,而后……他再次加速!   我甚至被他惊人的爆发力吓了一跳:他在如此高速疾驰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再次加速!   不远处骤然出现了两道闪电!   只见栾晨只是一往无前地向前、向前,两柄兵刃只是简简单单地斜斜挥斩,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便纷纷倒地。   那是最简单粗暴、最蛮不讲理、却极具震撼力的战斗方式!   他只是挥着大斧横斩,抡起铁锤重砸,然后敌兵就化成了半空中的血与肉。   如同一头满身是刺的箭猪,在麦田中横冲直撞!   齐人高的麦穗杆子转眼已是狼藉!   栾晨脚步丝毫不停,一口气突入敌阵二十余丈,身后是至少六七十具颓然倒地的骑兵尸体。   “拦住他!”我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依稀是张温长子张博。   “敌将看枪!”另外一个声音令我为之一怔。   我看到栾晨狂奔之势忽然为之一滞,他咆哮了一声,挥舞着两柄斧锤朝一名乘坐白马的武将扑了过去。   此时我已经从后方追赶到了一里之外,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名武将的面容,浑身忽然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常山……赵子龙!   赵云大喝一声,双腿紧夹马腹,携冲锋之势以长枪斜斜向下,笔直刺向栾晨的胸口,招式极其简单,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正应了一句话:“一点寒芒先至,而后枪出如龙!”   而栾晨则右手大斧向长枪上撩挡,左手重锤则继续势如万钧般朝赵云的胸口砸去,却应了另一句话:“一力降十会!”   两军交战,骤起突然,绝不可能让他们二人左拆右挡厮杀两三百招,因此双方出手之下都舍弃了所有华而不实的招数,用尽了自身最具杀伤力的杀招。   在长枪与大斧即将接触之时,赵云手腕疾抖,枪头仿佛活了一般,猛地向上一拧,堪堪避过了大斧的撩挡,直接刺进了栾晨的胸膛!   栾晨狂突之势顿时停滞,他右手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赵云的小腹,而后反手一斧,将赵云这支木杆长枪斩断!   以为已经得手的赵云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千钧之力正面砸中,直接横着飞了出去,将两名骑兵砸下马背。   “纳命来!”栾晨狂吼着朝赵云追杀而去,沿途的骑兵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竟是连连后退无人敢当。   刘协带着百余名贴身护卫掉头便朝栾晨的后方冲去。   “栾将军,杀刘协啊!”拓拔野在我身边提醒他。   但栾晨恍若未闻,只赤红着双眼朝赵云一步步追了过去,竟然放任刘协从身后溜过。   “拓跋,”我当即下令,“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谢王上!”拓拔野在马背上高声应了,立即领着三百余名铁骑全力朝刘协冲杀过去。   我则调转方向,拨马向栾晨与赵云的交战处走了过去。   刚才那一次交手,栾晨虽然伤了胸口要害,但却不知为何浑然无事,仍是健步如飞快逾奔马,只有胸口那处不断汩汩涌出的伤口证明了他确实受了重伤;被一锤子砸中小腹的赵云却几乎爬不起来,只能借助半只断枪艰难地站起,腰腹已是一片鲜红。   赵云抬起头来,望着逼近而来的栾晨,目光有些绝望和狠绝。   他抛开了那半截枪杆,拔出了贴身的佩刀,用力喘了口气。   栾晨高举斧锤,在头顶处交叉相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栾晨!”我终于还是喊了出来,“退下!”   栾晨依然恍若未闻。   “仲康,拦下他!”我从许褚处接过了长枪,纵马而上。   栾晨的大斧与重锤毫不犹豫地狠狠落下。   赵云咬破了下唇,扬刀斜斩!   “混账!”我大吼了一声,超过一丈长的飞星自下而上从栾晨与赵云之间穿过!   以天外飞铁铸就的神枪不负众望,硬是扛住了两个人三柄武器的同时攻击,并且以我浑厚的内功将两人震开。   赵云“突突突”后退了五六步,最后颓然倒地;栾晨则直接向后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谁?!”栾晨已经杀红了眼,恶狠狠朝我瞪来。   一瞪之下却有些愕然:“王、王上?!”   我的右手几乎被反震之力震得毫无知觉,只能勉强换了左手握住长枪,听到他的问候忍不住强笑道:“我以为你把我都忘记了!”   “岂敢、岂敢!”他连忙爬了起来,抱拳低头准备向我行礼,但刚一低头,便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倒在我的长枪上。   我慌忙运气上枪,将他缓缓“扶”起。   吴石和陆仁一左一右将他搀住,却同时惊呼出声。   我翻身下马,只看到他胸口的衣甲已经在赵云的一击之下被完全贯穿,露出了鲜红外翻的血肉,腥红的血水混合物仍兀自向外汩汩流淌。   “扶好了!”我低喝了一声,而后一把扯开了他的衣甲,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长期在南方作战,让栾晨的皮肤黝黑了许多——不过这不是重点。   久病成良医,多年来的练功岁月,让我对人体的经脉多少也有些了解,于是我凝运真气出指如风,用内劲激发他胸部的几处大脉,迫使伤口流血减缓,而后让吴石用备用的纱布将他简单地包扎起来。   而我则转向了浑身微颤的赵云——他绝不是恐惧,而是腹部的疼痛让他难以忍耐。   “常山赵子龙……好久不见。”我看着他,心中的情绪复杂难以言明。   他微微仰头看我,眼中同样复杂。    92 从今大汉成往事  “传张贲过来。”我向梁聪抛出了一句话,而后俯身蹲下,朝他的小腹伸出了双手。   赵云的双脚紧紧踏着地面,我能感觉到他双腿的肌肉正在急速贲起,瞬间就可以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力量。   “不要紧张,”我温言道,“只是帮你止血。”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手,却没有再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抵触情绪。   我稳稳地撕开了他胸腹之间满是鲜血的衣衫,用真气截断了如瀑布一般向外奔涌的血水,而后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来洛阳?”我似在自言自语。   赵云紧咬牙关,没有回答。   我又叹了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尽管我如此幽怨地念着经典诗词,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你是跟了小皇帝刘协?还是……刘玄德?”   他终于动了动嘴唇,沙哑着说道:“是玄德公。”   我点了点头:“玄德乃是君子,至少会诚心待你。”   他的双眼一亮,微微有些动容。   “我希望你能为我效力,”我依然蹲在他的面前,目光平视着他,“刘备和刘协我都可以不杀。”   他霍然睁大了眼睛。   “哦,关羽、张飞、简雍、糜竺等人,我都可以留下。”我又补充道,“如果他们现在还没有战死的话。”   赵云露出了极为苦涩的笑容,他用力点了点头。   张贲翻身下马,恭敬地上前询问:“王上?”   “还愣着干嘛?”我站起身来,在他肩头一拍,“赶紧为这两位将军止血治伤!”   “诺。”他只看了赵云一眼,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待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之后,就一边摇头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箱,在助手们的辅助下开始了专业的治疗。   “王上!”有快马自东南方而来,声音满是激动和喜悦,“拓拔野将军已成功擒获了刘协一干人等!”   另一匹快马几乎同时抵达:“王上!城西战事已平,刘备等敌将均遭擒获!”   赵云的身子微微一颤。   “说起来……你今天似乎并不在状态吧。”我并不相信巅峰状态的赵云会被栾晨两招重伤。   赵云咳嗽了一声,在张贲的指示下平躺了下来:“自数月前到了江东,便有些不服水土……”   “看起来这一个多月,赵将军的痢疾一直没有稍缓。”张贲说得十分直接,“能坚持上马作战,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一个多月的痢疾……   “妈的!”坐在另一边的栾晨有些愤怒地喊了起来,“原来是拉得虚脱了!改日你恢复了力气,我再和你打一场!”   赵云闭上了眼睛:“愿意奉陪。”   “胡闹!”张贲怒斥了一句,“你们两个重伤员,一个差点刺穿心肺,一个连肠子都要断了,没有一年时间休想下床,还想打一场?!”   “哎哟!”栾晨惨叫了一声,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夫君!”他身后一名赤红衣甲的年轻女将纵马来到了面前,见到栾晨一脸颓败之色,慌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他的身前,“你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栾晨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安慰道。   “我娘说我是命克夫婿的白虎之命,看来果然不假。”那名女将很是坚持,“看来我就要当**了。”   “妈的,老子死不了!”她男人有些恼怒,“你们祝融家族的女人,到底有多希望自己死了老公啊!”   祝融……?   我翻了个白眼,决定不会理会他们,只再次向赵云确认:“子龙,你不会再反悔了吧?”   赵云睁开了双眼:“请威武王勿要食言。”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吴石吩咐:“你留下照顾赵云和栾晨,有事及时向我报告。”   吴石躬身应是,当即指挥着部下将两名伤员团团围住。   “我们去城西。”我轻轻一磕马腹,追命便昂首迈开了步伐。   不过片刻,我便回到了满地狼藉的城西主战场。   十余辆抛石车仍在不断地向城墙发动轰击,最顶端的女墙已经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这城墙不如想象中结实。”甘宁笑着朝我说道。   “大汉却比想象中腐败。”祢衡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我敢肯定,负责增筑的官员肯定早已经吃饱了。”   陈登亦道:“祢院长所言极是,只看那一段城墙,就能清楚地看到许多松软烂泥、枯枝败叶。若这段城墙都是如此脆弱不堪,不需要两三日……也就垮了。”   戏君搓了搓下巴,摇头道:“当时增筑城墙时,听闻小皇帝刘协还亲自带领百官登城监工,不料却仍是防不胜防。”   我笑了笑:“这负责筑城的官员中,难道没有我们的细作?”   “虽没有主官,却也未必没有。”戏君一笑。   吕布提着方天画戟,催着赤兔马缓缓上前,沉声道:“禀王上,刘备、关羽、张飞等数人已经就擒。”   “感觉怎么样?”我笑着问道。   他微微一怔,而后微微咧开了嘴角:“关张二人都可堪一战,只是敌军太少,而我军实在太强,张文远、太史子义、孙文台父子、曹子孝、甘兴霸等将军各个奋勇争先,末将出手的机会并不太多。”   我颔首笑了笑:“把刘备等带过来吧。”   这时只听得抛石车如同霹雳一般的沉闷巨响,各支部队除了原地戒备之外并无攻击的打算,几位主将也纷纷聚集在我的周围,太史慈很快就将敌军的几位主将带了过来。   我扬手示意陈登停止抛石车的攻击,而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站在了五花大绑的刘备面前,沉声道:“刘玄德?”   我并没有像小说中写烂了的情节一下,亲手为刘备松开绳索,而是很认真地打量着他。   “威武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目光,目光中却尽是颓败之色,“你赢了?”   几年不曾见他,刘备显得有些憔悴,不到四十岁的他两鬓已经略显花白,颧骨微微隆起,脸上没有一分多余的肌肉,显然这些年他过得并不舒服。   “是的,我赢了。”我毫不客气地答道,“刘协已被擒获,从今天开始,再没有大汉了。”   “天下再无大汉……”他缓缓吐出来一口气来,眼角无声地淌出了两行泪水。   我从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伸手过去,轻轻替他擦去了泪水:“放下振兴大汉的念头吧。天下已经重归一统,与我一同为新朝的百姓们做些事情吧,玄德?”   刘备没有答应,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看着我问道:“陛下呢?”   我看了看他:“你认为我会怎么处置他?”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略有迷茫:“你……除了杀他,难道还会留手?”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他愿意放弃大汉的荣光,安安静静地做新中华的子民,我为什么要为难他?”   他一脸“你不要骗我”的神情。   “云长、益德,”我向他身后的两位兄弟招了招手,“我若让你们陪同玄德出任地方,你们答不答应?”   关羽和张飞都是一怔,思索片刻后又同时看向了刘备:“一切以兄长为主。”   刘备更是震撼莫名:“威武王……刘备愚鲁,实在不明白王上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亲自解下了他身上的绳索:“我做君王,岂是为了权势与富贵?岂是为了传天下于一姓一家?”   他似乎没有听懂。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中国的文明不至于陷入历史的倒退,华夏的百姓不至于陷入水深火热,有人信吗?”我喃喃自语,而后自嘲地摇头。   “禀王上,”陆仁的声音响了起来,“刘协等人已被押送至此地。”   我从忽如其来的伤感情绪中恢复过来,朝他点了点头:“带他们过来。”   刘协被陆仁的手下推到了我的面前,倔强却不安地昂起了头。   这几年他显然过得更不安稳,原本挺秀气的一个小正太,如今有些面黄肌瘦的感觉,双目有些深陷,只是眼中还闪烁着亮光。   “你好,刘协。”我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姓名。   “你好,凉公。”他道。   我微微一怔:这是大汉朝廷最后一次正式封给我的爵位,他坚持这么称呼我……难道还想保持皇帝的尊严?   于是我微微一笑:“你好,关内侯,允吾令(允吾县为金城郡治所)。”   他脸上仅有的那一丝血色顿时消失不见。    93 烦请天子再呼兄  “陛下?!”忽然有人在不远处高声大呼。   我抬眼望去,只见之前还被抛石车打得摇摇欲坠的城墙瞬间变多出了数十颗攒动的人头:士孙瑞、马日磾、杨彪、刘虞、张温、韩融、孔融……尽皆是我熟悉的故人。   “诸公可好?”我举起右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马超小儿!”须发怒张的孔融破口大骂,“你若敢伤害陛下一根毫毛,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士孙瑞、杨彪、韩融等老臣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将他拦住。   我笑着摇了摇头,“呛啷啷”一声拔出了斩岳。   刘协小脸煞白,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城门上的老臣们无不大惊失色。   “威武王!手下留情!”在士兵们包围下挣扎的张博失声大叫。   之前被我解开绳索、恢复自由的刘备则毫不犹豫地向我扑了过来。   但典韦和许褚根本没有让他靠近我一丈之内。   我朝刘协轻轻一挥,斩断了他早已凌乱的头发,然后一把握在手中,向城头上的孔融展示了一下我的成果,笑着摇了摇头:“孔融,我伤了他几十根头发,你要是有种的话……跳下来杀我啊!”   孔融方正的老脸涨得通红,典韦、许褚等人带领着士兵们哈哈大笑。   “小刘,没吓着你吧?”我收回了佩刀,轻轻拍了拍刘协的肩膀,却又换了个更加居高临下的称呼,“我是不愿意杀你,却也不会任由你潜伏在民间,如果你不接受我的任命,恐怕我也只好毁弃与刘玄德的誓约了。所以,你不妨考虑一下?”   “关内侯……允吾令?”他喃喃道,有些失神。   “不要告诉我……你就想要当皇帝?”我给他设下了底线。   还好他不是慕容复,他摇了摇头,反问道:“皇帝……有什么好的?”   我微微一怔。   “我当了快十年所谓的皇帝,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他冷笑了起来,“哦,有一段时间,我确实还睡得挺好,那是你做卫尉的日子!”   我有些无言以对:是啊,我虽然不敢说尽心竭力地给他当门神,但那大半年的时间里,整个大汉确实有一种朽木逢春的假象。   “可是……谁让你把这么一个可靠的卫尉发配到朔方去呢?”我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说……你年轻气盛,若不磨磨性子,恐怕会成为第二个王莽。”刘协解释道。   对于他的解释,我竟然可以接受:“我和王莽……未必没有相似之处啊。”   都是皇亲国戚——刘协的正宫皇后是马日磾的孙女——都生活简朴,为人谦逊,礼贤下士,都做过卫尉……都被视为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拯救大汉王朝的希望——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被看做“周公在世”——都希望通过变革来使天下焕然一新,甚至……有可能都是穿越而来的人。   有时想一想,我当时若真的继续为刘协效力,并且随着年龄增长,只要手中能够有一只死忠于我的部队,我必将成为朝中的骨干力量,十年之后,大权独揽行王莽曹操之事……似乎也是极其可能的事情。   可是我不愿意这种和平篡位的途径,于是我选择了反叛。   从一开始,我的周围就是我最心腹的部署,即使随着势力的飞速扩张,许多随波逐流的人物加入了这个团体,但掌握中央政府话语权的,依然是我最赖以信任的班底。   而我不重世家,反而将大量的寒门子弟从社会的最底层挖掘了出来——尽管我自己并没有与这些寒门子弟促膝谈心。   我的基层不在世族,而在平民,虽然大部分平民愚昧无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我多年来施行的新政总算得到了广泛的认可与拥护。所以……当祢衡大肆清洗郡县官员时、曹操将那些昔日的名门刨根断底时,我可以大力支持,并乐此不疲,甚至以此为乐。   这是我与王莽最大的不同,却有些像曹操。   但我绝不会拥立汉帝,不会让他束缚住我的手脚,这又是我与曹操的不同。   那些一开始只支持所谓“正统”的人,在如今也大量地加入了我所组建的新政府,而且不乏来自正统汉朝的名臣。所以我看不到天子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刘协沉思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我可以先去太学院学几年吗?”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思索片刻之后我点头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真……的?”他声音一颤,眼中有亮光微微闪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在洛阳时,你待我总算不薄,若非我实在太想改变这个时代,或许我真的能够成为你的张良萧何与韩信,哦呸,这三个人只有一个活了下来……可惜我不愿来维持这个已经腐朽透顶的王朝。”   刘协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听懂。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你还称呼我一声兄长……”那是他刚刚脱离乱军后最惊惶不安的一段时间,后来大局已定之时,便再也没有这么叫过我,“回洛阳后,我要正式与你结拜,你不会拒绝吧?”   刘协双肩猛地一颤,强忍着激动,低头应道:“多谢……兄长。”   我又在他比以前厚重了许多的肩膀上拍了拍,转头向刘备问道:“玄德,你呢?”   刘备后退了一步,平展双臂一揖到地:“威武王勇武冠绝天下,麾下精锐不计其数,却仍能心怀仁慈,新朝更得民心,刘备得蒙王上不弃,愿为王上效力。”   “如此最好不过。”我微微笑着,伸手将他扶起,“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关张二人不愿单独为官,我特许他们终身为你所用。”   关羽和张飞都是愕然,脸上却有感激之色。   “云长、益德乃刘备兄弟,非是家奴!”刘备却连忙摇头,“二弟、三弟之才,均十倍于备,若能得新朝重用,未必弱于吕、张、太史、甘、孙诸位将军,备岂可因一己之私而使他们委屈自己之下!”   “大哥!”关张更是感动。   “既然如此……”我微忖了片刻,点头道,“便请几位一同在洛阳先暂住几个月吧,待我与朝臣们仔细考虑后再做安排。”   刘备再次躬身:“一切遵从王上之意。”   连续说服了赵云、刘协与刘备,心情大好的我转而望向了城头:“诸位,你们的刘协陛下已经同意去洛阳太学院学习了,你们还不打开城门迎接本王?”   十几名旧汉朝廷的重臣都是一脸悲怆的神情,他们难道想让刘协拔刀自尽以保留大汉最后的尊严吗?   “兄弟,”我朝刘协偏了偏头,“不如你来劝一劝他们?”   刘协微微低了低头,向前走了十几步,才保证自己的声音能够传上城头:“诸公,这几年来……辛苦诸公为大汉操劳了!刘协不肖,没能守住大汉的江山……”他只说了两句话,便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陛下!”士孙瑞等人无不动容。   马日磾忽然登上了城墙,他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了我:“老夫马日磾,身为大汉太保,本当率领家族为国尽忠,如今马家出此乱臣贼子……老夫实无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陛下,老夫先走一步!”   他大吼了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竟然直挺挺地从高达三丈的城墙上纵身而下!    94 谁为大汉死社稷  马二爷纵身一跃之时,我距离城墙大约有四五十丈的距离。   我的轻功身法也已经冠绝当下。   但……这是地球,在一点五秒之内飞驰一百二三十米,请恕我无能为力。   在重力加速度高达9.8的地面上,马日磾下坠得极快,在一秒半之后便化为了城墙之下的一滩血水,而此时城头的惊呼还没有结束。   “马太保!”刘协泪如泉涌,连连向他的尸体叩头不止。   “陛下……”陪侍在他身边的,是我曾经的熟人,高寿公公,他慌忙陪刘协一起跪下,并尝试着劝阻他继续叩头。   “马超小儿!”另外一个熟悉的老臣也踏上了城墙的最高点。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张公……”   张温张伯慎,是我为大汉效劳期间的顶头上司,也堪称我的伯乐——至少当初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以弱冠之身担任卫尉,即使我并没有怎么看得起这个卫尉的官职。   他右手持剑,左手虚指,花白的须发在城头微微晃动:“老夫当年看错了你!竟以为你会是我大汉的希望!如今与马太保一同赴死,却又怎么面对大汉的列祖列宗?!”   我默默地念了一句:刘协的列祖列宗……又有几个是真正的好皇帝?   “父亲!”张博与张仁几乎同时“扑腾”一声扑倒在地。   张温却只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便反手提起佩剑,极其干脆地在脖子上一割,而后如一片枯败的残叶,缓缓地摔下了城墙。   张博与张仁嚎啕大哭。   而后是大司马刘虞。   他看了看在我面前哭成泥人的刘协,声音极其苦涩:“陛下以臣为叔父,托刘虞以国事,臣却有负陛下重托,致使大汉国灭,陛下为人所囚,臣愧对刘氏祖宗,更对不起张公与皇甫公二位,今日只有一死。”   刘虞一振衣袍,面色平静地向空中迈出了右脚,纵身而下!   而后……司徒韩融、光禄勋周忠、大司农桓典、宗正刘艾、大鸿胪周奂、尚书令何颙等十余名旧汉的公卿争先恐后地从城墙上跃下!   只不过片刻之间,山阴城下便多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城外三军无不失声!   刘协将头磕出了血来,嚎啕而哭的嗓子因此而嘶哑,竟已哭不出声来。   即使是早已见惯了尸体的我也忍不住为之动容,终于向前走了二十几步,开口劝道:“诸位,何苦非要如此?”老子的新朝难道就是人间地狱?你们将儿子都送了过来,为什么自己不能选择投降?   何况……你们的主子现在不正跪在我的脚下吗?!   你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城头上的老臣们所剩无几,只有杨彪、孔融、刘繇等寥寥数人。   “若非我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或许陛下不会这么快便遭人羞辱,我好歹也是高祖的子孙,虽然这一生虽然懦弱,却也想像个男人一样去死。”与我并无太多接触的刘繇自嘲地摇了摇头,侧身对孔融与杨彪又道,“我先走一步。”   然后他如同一位折翼的天使,笔直地降落在了凡尘之中。   我长叹了一声,向前又走了十几步,近距离地直视最后的两名汉臣。   杨彪看着我笑了笑,又向孔融对视了一样,笑道:“文举,肯与老夫作伴否?”   孔融恢复了平静,亦淡然一笑:“孔融之幸!”   二人哈哈而笑,并肩登上了城墙,同时跳了出来!   只有一秒五!   我猛地右脚踏地!   身如离弦之箭,卷起天地元气,如狂风一般朝他们的坠落点掠去!   由于之前我连续向前走了三四十步,现在我只需要在一秒五的时间里跑完最后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而已。   我成功了!   双臂猛地一沉,双膝瞬间向下跪倒,整个人都被杨彪下坠的冲击力带倒。   因为惯性,我根本收不住前进的势头,不由自主地一头撞向了城墙!   我慌忙侧过脑袋,硬是以左肩代替了头颅撞上了城墙!   左肩的骨骼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感,除了疼痛,我几乎感觉不到左手的存在。   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王上!”耳边是无数将士的呼喊。   拓拔野、秦阵、典韦、许褚等人几乎同时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在了中间,典韦指挥着超过千名的重盾手将大盾高高举过头顶,防止来自城头的弓箭——只是城头守军不是被抛石砸死,就是早已丧失了斗志,根本没人理会我们。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将杨彪放了下来。   年迈杨彪早已经因为下坠之势昏迷了过去,与他一同跳下的孔融早已成为了一滩烂泥,他的脖颈被弯折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七窍中还有红白交杂的东西缓缓淌出。   “张贲!”拓拔野惶然大喊,“**的死哪里去了?!”   梁聪略一迟疑,答道:“他还在城南处理栾晨和赵云的伤势……”   “不用紧张,还死不了……”我将杨彪交给了贾穆,伸出右手轻轻揉了揉左侧被撞得有些变形的肩膀:好在我内劲充盈及时凝出了一层防护真气,一撞之下只是微微有些骨裂和脱臼,不然我的左半边身子就要碎成渣渣了……   随着一声闷响,山阴城西侧的三座城门被缓缓打开。   开城之人是旧汉朝廷的卫尉,淳于嘉。   他身边另一名青年人隐约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姓名。   淳于嘉一身素白的丧服,向前迈出两步后跪倒在地,泣道:“陛下,皇太后崩了!”   刘协一怔,想要痛哭,却一点眼泪也挤不出来,只张着嘴以头抢地来表示自己内心的巨大悲痛。   “淳于公,”我示意陆仁上前,将他扶起,“今日因战而死者,已经够多,本王实在不愿意再打下去……”我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肿胀的肩膀,疼得咧了咧嘴。   “乱臣贼子,勿要再言!”淳于嘉从地上爬起,却怒喝了一声,并拔出了佩剑。   如果不知道他将儿子淳于壮早就送到了我的身边,我真以为他是一名死忠之士,于是我朝陆仁抬了抬下巴:“绑了!”   陆仁一斧将淳于嘉手中的细剑砸断,抬手就是一拳,将六十余岁的老头直接打昏,然后他看了看另一名年青人,扭头向我请示:“此人也一并绑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好像曾经见过?”   “上一次见威武王时,王上还是即将上任的辽东太守,”三十余岁的青年人向我自报姓名,“在下来敏,当时任南宫卫士令,现在是卫尉丞——哦,应该是在威武王破城之前。”他说得很是淡定,看起来不像是想追随顶头上司和其他老头一同跳楼的热血青年。   “来敏……来敏……”我默念了一遍,想起来戏君曾经提供给我的汉朝官员的花名册,上面确实有他的名字,“来敬达?”   “王上竟还记得在下的草字,敏实在惶恐。”他的脸上明明毫无惶恐之色。   我微微点了点头,只记得当年就任辽东太守之前,确实曾在皇宫大殿外与他简短地交谈过几句,但应该都是客套话。   “城中还有多少人?”   “只有卫兵三百。”他低头答道,“文武百官或死或逃,幸存者不过数十人,皇太后驾崩后,宫中便只有兴平公主一人而已。”   “兴平公主?”我从来没关注过旧汉皇族中的女子,因而对这个公主极其陌生,但刘协似乎只有这一个姐姐,我顿时想到了一件并不愉快的事情。   当年我做卫尉时,因为这件事情,我被人中伤后黯然左迁朔方——正是那一次“天火焚宫”事件。   那时,我与刘协的这名姐姐有过短暂的接触,但也是唯一一次。   我对她的评价还算良好,总算没有太多皇室公主娇纵任性的脾气,但也仅此而已。   “公主!”城门里传出了骚乱。   一名浑身缟素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神色凄切却还有一丝平静:“母后已经去了,此城也被攻破,本宫即使不出宫殿,难道会安然无事?”   “兴平公主?”我打量了她两眼,眼前不禁一亮:当年救她时,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如今八年过去,面前已是一名双二芳华的妙龄佳人,身上还额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族气息”,让人凛然而难以侵犯。   “八年不见,威武王或许早已将本宫忘记了吧?”她的大汉已经覆灭,却依然用“本宫”来自称,让我心中有些不快。   “大汉的公主,只有你一位,何况是本王亲手所救,又岂会轻易忘掉。”我摇了摇头,“大汉已经覆灭,刘协会随我返回洛阳,你也一并来吧。”   她看着我,眼中涌起了浓烈的哀伤:“我还有选择吗?”   我耸了耸肩:“似乎没有,但总比你脚下的那些人好一些,不是吗?”   她自出城门以来,便一直强忍着不适不去看周围的公卿尸体,刺史被我刻意提起,顿时脸色煞白,娇躯微颤,有些支持不住。   “传令,”我向梁聪点头,“各军主帅随我入城!其余人就地结营,稍作休整。”   我向前迈出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转身半蹲在地。   地上是一句血肉模糊的尸体,虽然面容被鲜血染得难以辨识,但从之前的衣衫来看,依稀是张温的头颅。   “将这些旧汉重臣的尸体好好敛葬吧。”我叹了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在典韦和许褚的护卫下走进了山阴的城门。   有风从城外徐徐吹来,浓烈的血腥之气充盈着整个鼻腔。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想要将这股浊气驱散。   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四肢百骸间俱是暖意。    95 谁为新朝镇江南  山阴城的王宫几乎是洛阳宫殿的迷你版,但也没有夸张得分设南北二宫。   孙坚和太史慈在第一时间接管了山阴城的防务,戏君则发动谍报司在山阴城安插的细作对山阴城内外进行排查。   “王上,”曹操在私下拜见我的时候向我提了一句,“之前在城外,臣似乎听到王上说……要封刘协为关内侯?”   “你的耳力也不错。”我笑了笑,“毕竟是你我曾经的皇帝,又没有桀纣一样的恶行,即使你以法院副院长的身份来劝我,我也觉得他不是非杀不可。”   他连忙躬身解释:“王上误会了,臣……还有几位同僚在私下都以为,毕竟是旧汉的皇帝,一个关内侯……似乎太低了些……”   “哦?”我笑着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你是法院的长官,我问你,我朝律法中,有没有写明归降的皇帝必须享受王公的待遇?”   他一怔:“这……自然没有。”   “在我眼中,他和你没有什么差别,都可以为新朝效力,”我耸了耸肩,“何况他比我们都年轻,若真有干才,未必不能坐到你的位置。”   曹操忙又躬身:“王上宽宏大度,是属下们以惯例揣度,故而有所偏差了。”   我搓了搓下巴,又问道:“孟德,你在南方呆了这几日,有没有感觉到水土不服?”   “操是沛郡人,气候饮食均与此地相差无多……”他微微抬了抬头,“王上可是感觉身体不适?”   “那倒没有,”我挠了挠头,“扬州既然已经攻克,总需要委派一批官吏,我想就由你先做这第一任扬州刺史吧。”   他又是一怔,复又拱手道:“王上如此信任,操本不应推辞,然……依照我朝官吏任免律法,三品以上大员,似当由朝廷诸院部商定……”   我哈哈一笑:“你的意思是……我还任人唯亲了、违法任命官员?”   “操岂敢!”   “你便暂代刺史之职,待我返回洛阳,自然会给你正式发来诏令,”我自嘲地一笑,“我想……中原肯定有些人恨不得你再也不要回到洛阳,你在扬州也要小心。”   “是,谢王上关心。”他微微抱拳。   “扬州……”我招手示意梁聪将地图取了过来,“孟德,刘协在豫章、会稽二郡南部又新设了两郡,你觉得有没有必要留下这两个郡?”   曹操思索片刻,沉声答道:“原本我朝为了精简郡县官员,曾先后裁撤、合并了十余个郡国,这两郡所辖县城不多,人户也很少,似乎不应保留,但……”他话锋一转,“操擅自揣度王上心意,以为王上施政,向来内外兼顾,尤其注重发展边鄙荒地,近年开发荆南便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赞赏之意:到底是曹操。   他继续道:“豫章、会稽二郡,所辖原本极广,分设两郡,亦远比中原郡国为阔,不如特派郡守管理,多予钱财兵员,希冀其有所发展,这也符合王上及我朝的政策。”   “你所说……深得我心,扬州刺史便非你莫属了。”我再一次确定了这个想法,“既然说到了为政之策,我就再多一句嘴。”   “臣恭听王上训示。”   “若有余力,不妨稍稍重视造船和航海业。”我又开始发散思维了。   “航海业?”他有些疑惑。   “你来看地图,”我指了指会稽郡和龙泉郡的东南方,“这里有一座大岛,扬州人把它唤作夷洲。”   “夷洲……哦,听说过,”曹操点头道,“距离山阴大约有一千里路程,若是从东冶县乘船,则只有两百余里。”   “这座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哦,算了,”我忽然醒悟了过来,决定终止这个太过幻想的念头,将谈话脱离了YY,“扬州海岸线甚广,渔民也必然众多,若能打造一支规模适度、有一定战斗力的海上战船,无论是与青州、徐州、交州之间的交易,还是保卫地方免受海盗寇匪的侵害,无疑会大有裨益。”   “呃……”曹操伸手揪断了自己两根胡须,“海盗寇匪?”   我又忘了,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造船水平,恐怕十年都碰不上像样的海盗……   “至少对朝廷控制交州会大为方便。”我只好又找了个理由:交州北部的群岭实在太过难走,从海上则能够长驱直入交州的腹地。   “王上考虑深远,臣一定谨遵王上的训示。”曹操躬身道。   “再住一晚,明天我就班师回朝。”我看了地图上空白的夷洲岛一眼,做了决定。   他抬起了头,恭声道:“晚上……”   我笑了笑,举手打断了他的话:“晚上我会大摆筵席,为各州出兵的将军们庆功。你既然已经是暂代的刺史,便由你来张罗吧。”   他亦是笑道:“是臣的荣幸。”   -   十一月初一,在一夜的歌舞与酒宴之后,我率领这数万中央直属及州郡的兵马选择离开。   暂代扬州刺史的曹操率领他临时选定的官员们恭送十余里才依依不舍地与我分别。   由于已经进入冬季,我不得不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但也因为是冬季,行军的速度却很难提升到极致——比如我所希望的日行三百里。   即使是江东地区,也已经传来的渗骨的寒意——这当然是对于寻常的士兵来讲,他们早已经穿上了厚重的棉服,这无疑进一步拖慢了全军的速度。   不到四千里的路程,我们用了整整二十天的时间——其中包括因为路遇中雪而休息了两天。   九月十五日,我御驾亲征,率军离开了洛阳。   再次看到洛阳高耸的城池时,已是十一月二十日,整整过了两个月的时间。   道路两侧的农田早已被收割干净,残剩的草叶上海挂着些许的雪水。   远远的洛阳城头反射着长枪的寒光,还有几面高扬在风中的赤红色的大旗。   旗面上是一条腾跃欲飞的黑色巨龙。   洛阳的三座东门早已洞开,数以千计的官员和士兵在城东近五里的地方列阵迎候。   甚至连蔡琰、贾羽、小昭、海棠等人也在侍卫的簇拥下向我微笑。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忍不住朝他们挥了挥手。   不知是谁带头,近万人同时低下了头。   “王上万岁!万万岁!”   我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一束金色的阳光洒在了我的狮盔上。   感觉……很温暖。    96 想开万世之太平(大结局)  “王上御驾亲征,扬州垂手而定,实乃天命所在,臣等再次恭贺王上一统天下!”回到了王宫正殿之中,国渊率先向我道贺。   群臣轰然附和:“恭贺王上!”   我微笑着抬了抬手:“是各州将士奋勇争先,是各级官员保障得力,本王只是坐享其成罢了。”   礼部刘政掬手出列,沉声道:“王上,自黄巾作乱,至今已十有六年,天下百姓苦于战乱纷争久矣,而王上奋伏波将军之余烈,倡天下之大义,振勇武之精锐,前后六年而得天下一十三州,更恢复生产轻徭薄赋,解万民倒悬之苦,实乃天赐明主。为新朝千秋万载计,为天下黎民百姓计,老臣斗胆,请王上登基为帝,以安群臣万民之心!”   群臣更是如同事先商议好的一样,几乎全部拜伏于地:“请王上登基为帝!”   我微微一怔,心中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我的人民议政大会呢?我的民主大选呢?!我的自由民主法治呢?!   “此事稍后再议,”我虚按了一下,将话题转过,“如今扬州已定,旧汉已平,旧汉皇帝刘协及相关属臣也已拜表称臣,带他们进来吧。”我朝守在大殿门口的许褚勾了勾手。   殿中跪倒了刘协、杨彪、淳于嘉、刘备、关羽、张飞、来敏、赵云、简雍、糜竺、糜芳、高寿、张博等十余人,整个大汉朝的文武除了大批在几次迁都过程中外逃隐匿或归降新朝的,以及在后来几场战争中英勇战死的,还有最后在山阴城头壮烈殉国的,就剩下这寥寥十余人还算得上官吏,想来也令人颇为唏嘘。   朝中有不少人都曾经是刘协的臣子,比如荀彧、荀攸、卫觊、曹操、淳于琼、韩馥、司马防、贾诩、韩暨、杨修、许攸、臧洪、陈群、徐晃……当然,也一定包括我……不过重新见到原来的皇帝跪倒在自己面前,他们似乎都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   “给他们赐座吧。”最后还是我大发慈悲,准许他们跪坐下来。   “谢威武王。”刘协低之又低地应了一声,在空出来的案几后坐了下来。   “仲礼公,”我点了刘政的名号,“二旬之前,在山阴城下之时,本王与刘协曾有言在先,封他关内侯,赐洛阳宅,准许其特入太学院及军事院进学,待其学业有成,可参加本朝科举及各部院举荐而入仕为官。这些……以你之见,可曾妥当?”   刘政仔细听我说完,思忖了片刻,拱手答道:“恕老臣直言。自三皇五帝以来,未有旧国之君于新国之主身下为官者……老臣虽遍读史书,但也只知勾践称臣于夫差一例而已。”   勾践称臣于夫差?   我的脸色有些凝重:虽然我对春秋战国的历史不太了解,但总归还知道勾践在亡国之后委曲求全、吃屎喝尿、卧薪尝胆,最终成功将吴国彻底消灭的典故……   文化知识比我稍强一些的刘协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他想要辩解,却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贾诩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吴越到底非中原之国,何况古今形势不同,岂可一概而论?诩以为,王上所言,一者可使新朝得获宽容大度之名,二者亦使旧汉君臣得免身死族灭之型,甚而得以出仕为官,参知政事,只要其收拢心思,竭诚为新朝效力,未尝不是一件可以接受并且足以名传千古的好事。”   刘协本就与贾诩相识,听他一段讲完,脸色总算稍有好转。   又听王烈抚须赞道:“若能如此,当可名垂史册。”   程昱亦道:“君臣若得以相辅相合,也是美事。”   我看……他们不是不知道刘协的存在所会给新朝带来多少不安定的因素,他们恐怕只是纯粹觉得刘协这人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吧。   果然,年轻一些的国渊解释道:“如今中原百姓人心思定,对于我朝的种种政策又多为拥护,虽有少数世族偶发怨言,却难以影响大局,只有刘……阁下安心为新朝之民,王上和朝廷必可以保护你的周全和正常生活。”   “呵呵,只怕这位刘阁下和他的皇叔遗民们,不愿意安心呢?”唱反调的人物永远不甘寂寞。   刘协刚刚才有所好转的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正平,休要胡说。”贾诩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祢衡笑了笑,“但事先我要将话说在前面,阁下是旧汉的皇帝,新降我朝之后,我都察院必定会派出暗探在你的周围监视,你无论上太学院还是出门逛街,都会有人如影随形。这一点是肯定的,希望你不要以后再向人抱怨,明白吗?”   刘协看了看他:“是,祢院长。”   “小刘啊……”我只能这么叫他,“你有没有取表字?”   刘协微微一怔:“不曾取字。”   “本王为你取个字吧,”我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这样也方便称呼,你说呢?”   他低了下头:“是。”   协,就是协作,就是同心合力,同时也有和睦融洽之意,我搓着下巴想了想:“也不管你家中排行,便叫……‘公泰’吧,天下为公的公,否极泰来的泰,如何?”   “天下为公、否极泰来?刘公泰……?”他喃喃地念诵了几遍,长身向我一揖,“多谢威武王。”   “便依你之前所说,允许你进入太学院和军事院学习,所学可有选择,待一两年学成后可入朝为官,也可赴任地方,本王绝不会刻意为难,另外封你……五百户关内侯,再赐一百金,粮谷千石,绸绢等各类布匹三百,车马一驾,官仆两名,另外,王公请给他一部我朝律法制度合集,让他熟悉一下。”   王烈捋须点头,刘协则伏地拜谢。   我继而转向了杨彪,笑道:“文先公,你可是硕果仅存的旧朝元老,不来说两句吗?”   有些憔悴的杨彪苦笑了一声:“威武王……你为何单独要救老夫?……这岂不是让老夫一人来承担这些罪过?”   杨修则极其正式地向我一拜到地,却没有再说什么感谢的话。   我挠了挠鼻子,很认真地向他们解释道:“本王救你,并非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伯慎公他们实在跳得太快,本王距离又远,救不过来啊……”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他们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扑通扑通”全部跳进了锅里,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啊。   何况只救了杨彪一个就搞得我几乎撞墙而死,若是真要把那近二十名老臣全部接住,空有九阳神功而没有乾坤大挪移的我必然会被砸得骨断筋折。   侥幸存活下来的杨彪却肯定不愿意正式为新朝出仕,于是我也同意让他进入太学院传道授业——杨家的经学造诣也是后汉屈指可数的大家。   “玄德,”我继续点名,“你是涿郡人,熟悉北方军马之事,便请为我做一任雁门太守,安定一郡百姓吏民吧,云长和益德不妨同去雁门。”   “备先拜谢王上!”刘备直挺挺拜倒在地毯上,却又道,“备斗胆替关羽、张飞二人说一句,请王上怜惜此二人的武勇之才,委以重任遣其驱使,以彰王上任人唯贤之圣德!”   我不料他竟然这么坚决,问道:“你二人的意思呢?”   张飞代关羽答道:“我等得蒙王上不弃,免了族灭之死罪,已是感激涕零,若能蒙王上驱使,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违。”   说实话,他们的态度实在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刘关张不是应该抱成一团永不分开的吗?   但我想了又想,又令程昱取出州郡官员名录,草草扫了一眼,才道:“这样吧,云长为云中太守,益德嘛……先做朔方太守吧,此三郡皆为并州边郡,紧邻塞北草原,常有异族出没,你们当相互支援,为本王同守边疆。”   稍微对这三郡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朔方、云中、雁门三郡从西到东依次排开,就是并州最北部的地区,如果我要害他们,实在用不着将他们安排在同一片地区,完全可以分散开来逐一消灭嘛!   刘关张三人同时拜倒,纳头称谢不表。   我又看了看赵云:“子龙……你去上谷,也做一任太守吧,上谷距离雁门……似乎也不是很远吧。”   看我多好心。   赵云一怔,纳头便拜:“谢王上信任。”   “待吏部发文之后,你们便准备上任吧,”我摆了摆手,“北方的冬天可不是那么好过的,早些上任也好早些安定民心。”   四人齐齐称是。   至于来敏,我觉得自己与他颇有缘分,便调来内务院做了副院长,让韩暨终于轻松了许多。   而糜竺、简雍等人的任命和处置,则交给了吏部,我也不愿事无巨细全部操心。   -   中华七年,公元200年,十一月,我正式统一了全国,平定了旧汉所辖的一十三座大州,户部记载,共计有五千二百万左右的民众——因为这几年来解放了大量的隐户,并重新规范了户口登记——隐隐然几乎达到了东汉的顶峰数据。   这一切无不令人欣慰。   次年,在群臣的一再劝说下,我终于登基为帝,以蔡琰为后,以贾羽所生的长子刺儿为太子,开启了对全中国的统治。   在我起兵期间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文臣与武将们纷纷被追加了食邑,以贾诩、程昱、王烈、刘政、国渊、邴原、卫觊、庞柔、杜畿等人为核心的文臣集团,以徐晃、李典、秦阵、拓拔野、庞德、张辽、甘宁、太史慈等人为核心的武将集团中最具代表的十余人,则被破例加封为公爵,最早追随在我的左右、公认功劳最大的贾诩,其食邑达到了两万户。   这一年,我才二十五岁,我还可以统治这个庞大帝国很久很久。   久到我恐怕都要无聊得发疯。   我恐怕不会发兵漠北,或者亲征西域、东渡扶桑、南下大洋,去打造一个日不落帝国。   我是个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却又是个很现实的人,我知道守不住。   我只想坚持自己的某些想法,在自己统治期内,将这些想法慢慢地灌输到精英官员的思想中,传播到数以千万计的人民中。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成功,或许会失败,因为我自己甚至都不太理解这些想法的内涵与精髓。   但我会一直尝试下去。   这是我的故事。   这货不是马超。   【全书完】    后记 曾经的结局  【这是最早放出来的结局,大约是30万字左右时写就的,被不少读者大肆批评,后来我删掉了,此为纪念】   我搂着新纳的侍妾,正待调笑几句,厅门却被人一脚踢开。   “放肆!”我扭头大喝,映入眼中的是一柄滴血的刀。   刀名小黑。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抬起眼,盯着我最心腹的大将。   “你明知道,”秦阵拖着长刀踏过门槛,“我要这个女人。”   “你跟了我二十年,要为了这个女人杀我?”我松开了手。   女人无力地跪倒在地。   “我跟了你二十年,你连一个女人都不能让给我?”他嘶声道,“你屋中的妻妾难道还不够多?”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非要这一个?”   “是。”他缓缓向前。   “我不会给你。”我站起身来。   “我自己来抢!”他仍在向我靠近。   “你不是我的对手。”三十五岁的我正值巅峰,天下武者皆不入我眼,纵然三十九岁的他号称杀神。   “是。”他微微平举起刀,右手不曾颤抖。   “羌胡难养,马腾说的没错。”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老马的临终告诫。   “你以为……你待我很好?”他哈哈大笑。   “难道不好?”我诧异万分。   “我自十八岁便跟随着你,哪一场战斗不是我冲锋在前?”小黑向下一指,秦阵左手捶胸,“二十年、二十年!你是天下之主,万民之王,我是什么玩意?!”   他没给我开口的时间:“封爵之时,八千户也就罢了;封军衔时,你……竟然只给我大将?十大元帅里有几个比我资历老?有谁又比我战功多?!”   “谁替你杀李傕徐荣?”   “谁为你收朔方?”   “谁屠灭乌桓?”   “谁大破高丽?”   “谁拼死击毙关羽?”   “谁勒死了刘协?”   “谁杀死了反对你的庞德与高顺?”   “谁射死了马铁和马休?”   “又是谁……”他吸了口气,“掐着马腾的脖子将毒酒灌下?”   他狂怒着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难道不是老子我?!”   “我替你卖了一辈子命,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他怒极反笑,“难道不就是因为老子是西羌的野种么?!我是野种,你姓马的难道就是大汉纯种?!”   “你疯了!”我瞟了一眼匍匐在地抖抖索索的侍妾,轻声道,“你真的是疯了,不要胡言乱语。”   “你才疯了!”他双目充血,虬髯如钢一般,“你竟然接受了曹操的投降?”   “你应该知道,我拼杀了二十年,再也不想杀人了。”我的确累了。   “他……”秦阵忽然哆嗦了一下,“他杀了拓拔啊!”   我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我更应该好好活着,替他照料几个孩子吧。”   “你是故意让他杀了拓拔的吧?”他重新变得暴怒,“你早就决定要杀掉我们的吧?!”   我缓缓摇头:“你这么想,我很失望。”   胸口猛地一痛,心跳忽然有些急促,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是毒杀马腾的酒,”秦阵冷冷笑道,“是不是很够劲?”   我看了看脚下的侍妾,一脚将她踢开:“你蓄谋很久了吧。”   “不久,”秦阵的左手竖起三根指头,“三天前我才下的决心。”   “谁在帮你?”我咳嗽了一声,喉咙里似乎微甜,“是郭嘉、周瑜?还是……司马懿?”   他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诸葛亮。”   我又咳嗽了一声,感觉到四肢的力量在迅速流失:“你把子龙怎么了?”   “他是个好护卫,”秦阵的眼中露出惋惜的意味,“所以我射杀了他。”   “是么?”我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却颓然坐下,“动手吧,没想到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他举起那柄跟随他二十年的佩刀:“你都不问问你的儿女?”   “不需要。”我连睁眼睛都感到很累,索性闭上双目。   “你怎么变得这么薄情?”他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飘渺而愤怒,“你以前绝不是这样!”   我轻轻开口:“杀。”说话很累人的。   “你告诉我为什么?”   “杀。”我重复着。   “主……主公!”他似乎在哭号着什么,我却听不清楚。   “杀!”我鼓起最后一丝真气,咆哮道。   然后我垂下了头。   真气四散而去。   三月初八,   我记得这个日子。   刘协将海棠抢进皇宫的那天。   我捏碎了太后赐给我的玉狮子。   从那一天起……   或许,更早。   记不清楚了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